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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此中深意

    此中有深意。

    胡雁丘所说的深意,是枢密院的深意。

    合资招募,太子介入,枢密院不乐意。

    唐饮商行毕竟是枢密院的产业,开封府介入,太子更有深意。

    以“媪相”童贯为首的枢密院,必须肢解由太子上书、官家御批成立专案组的做法。

    肢解,不是粉碎,而是切割。

    用的就是四款唐果子。

    “媪相说,专案组可以成立,但不能设在皇城司。媪相找燕王谈了,燕王颇为同意。”胡雁丘压低声说,“媪相和燕王商议,唐饮商行捐出一家门店,作为专案组的掩护。”

    “燕王知会我了。”梅二更点点头,“如此甚好,皇城司进退有度。”

    “专案组经营四款果子。”

    “这四款果子制作精巧,我皇城司无人会做呀!”

    “这也不是唐饮做的。”胡雁丘嘿嘿一笑,“媪相推荐,顾青手作。”

    “顾青是谁?”梅二更皱了皱眉,“汴京百匠可没这号人物!”

    “侯爷很快就会见到了。”胡雁丘叹了口气,“对不住了侯爷,老泰山把这差事交给我来办,肩上的担子太重啦!”

    “明白!”梅二更向西首处望了一眼,看到陈策时微微点头,将身子靠近胡雁丘,“胡掌柜是怎么知道那份名册的?”

    “老泰山安排我负责协商交涉,消息渠道嘛总有一两条的。”胡雁丘淡淡一笑,“如果落实这份名册,楚王府就出局了。”

    梅二更微微一笑:“胡掌柜确定那是楚王府的细作名册?”

    胡雁丘眉头一皱:“侯爷何意?”

    “没有拿到名册,就不能轻易下定论!”梅二更抬头向玄帝庙内的塔尖望了一眼,“官家对我说,这次调查一定要‘取材有道’,什么是‘有道’?‘有道’就是合法!”

    胡雁丘嗯了一声:“我明白侯爷的意思!侯爷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那些细作必须赶出唐饮商行!”

    “我们不能养吃里爬外的东西!”胡雁丘向大门口望去,“阿龙拿到名册,先让我看一眼。”

    梅二更点头:“阿龙若能拿到名册,我即刻给胡掌柜送去。”

    胡雁丘叹息:“正如侯爷所言,这场度牒风波不是东京城的事儿,事关整个大宋,庙堂和江湖都被卷入,朝廷有朝廷的难处,行户有行户的不易。”

    梅二更竖起大拇指:“胡掌柜言之有理。”

    胡雁丘得意地笑了笑:“度牒风波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场合资案的硝烟已经弥漫,京师商业的裂变必会惊天动地,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胡掌柜看好哪家?是楚王府的京左商行?还是越王府的西湖商行?”

    “老泰山最看好京左商行,毕竟楚王爷……不在了。”胡雁丘会心的一笑,“我听说,顾家商行在打唐饮商行的主意。”

    “顾家商行,顾千里,他的兄长是顾千章,执掌国子监,是大宋最高学府应天书院的院长,写得一手绝世文章。”梅二更沉思片刻,“皇亲国戚之中,有一小半是顾千章的学生,顾家商行也是可以入资唐饮商行的。”

    胡雁丘摇摇头:“顾千章没那么大胃口,他只想买下南市的唐饮茶坊。”

    “他买得了吗?”

    “唐饮茶坊之所以能成为大宋最大的茶坊,是因为茶叶是朝廷专卖,媪相得了官家圣旨,茶叶由枢密院专卖,自然就是由唐饮商行控制。”

    “顾千里为何要茶坊?呃,我明白了,他只做茶坊生意,不碰漕运。”梅二更脸上升起敬佩之色,“他要买下南市的唐饮茶坊,扩大他的茶坊地盘。”

    胡雁丘哼了一声:“他想得倒美!”

    “京师八十一家茶坊,顾千里有十二家,他务实、专注,很合左行老的胃口。”梅二更嘿嘿一笑,“或许呀,他会梦想成真的。言尽于此,胡掌柜思量。”

    “我明白。”胡雁丘若有所思地点头,“京师一山不容二虎,不能让顾家做大。”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侯爷,告辞!”

    梅二更也站起身,望着胡雁丘离开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气,向陈策招招手。

    陈策疾步走到梅二更身旁,从兜里掏出赵柒给他的那对耳环,递给梅二更,说:“这是‘银’给我的?”

    梅二更接过耳环:“‘银’可好?”

    “我没见到她。”

    “‘银’很谨慎。”梅二更低头看着耳环,“顺利吗?”

    “不顺利,碰到京左商行抓家贼,我差一点成了凶手。”陈策咧嘴笑道,“名册拿回来了,我的腰牌……”

    梅二更哼了一声:“洪天玺收你做了关门弟子,你为何不留在楚王府?”

    陈策假装惊愕:“侯爷知道了?侯爷消息真灵通,洪天玺收我做徒弟,只是事态所逼,就算他当真,我也不敢当真。”

    “他会当真的!”梅二更冷笑,“楚王府的大总管,岂是说话不作数之人?”

    陈策望着梅二更手中的耳环:“‘银’是个女人吗?我在楚王府只见到一个女人,她叫赵柒,听口音是东京人,她就是‘银’吗?”

    梅二更面目一沉:“这些话不要乱说。”

    “明白了,赵柒就是‘银’。”

    “‘银’是个男人。”梅二更若无其事地看着耳环,“京左商行抓到家贼了吗?”

    “阿火死了,被人一刀割喉。”

    梅二更的手一抖:“阿火死了!”

    “阿火是‘银’吗?”

    梅二更不知可否地说:“阿火是故意给你耳环,这样才不被人怀疑。他是怎么死的?”

    “易水寒杀的!”

    “易水寒?赏金密探!”

    “他杀了阿火,栽赃我。”陈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酒壶,“洪天玺是真聪明,他早就看出易水寒是凶手,却不明说,故意引导我查出真相,还收我做徒弟,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哪有那么多阴谋?”梅二更伸出两指,捏开耳环,取出两个小纸团。

    “洪天玺是丐帮宿老,练了一身好功夫,他要想拿易水寒,易水寒绝对跑不掉。”陈策仰头喝了一口酒。

    “洪天玺武功了得,拿下易水寒不难。”梅二眸子里射出一道精光。

    “可是,易水寒轻轻松松就跑掉了。”陈策抬起头来,“侯爷,这事儿不是很明显吗?”

    梅二更凝眉自语:“易水寒一脚踩两船,到底有何目的?”

    “一脚踩两船?”陈策大声说。

    梅二更摆摆手:“洪天玺和易水寒到底有何猫腻?”

    “我听赵小娘子说——”陈策向前走了一小步,低声说,“赵小娘子真漂亮,我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想起她的脸蛋,我就直咽口水……”

    梅二更沉声说:“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陈策忽然察觉自己走了神,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向梅二更躬身,“我错了,侯爷。”

    “继续说。”

    “阿火潜藏在楚王府。”陈策提醒梅二更,“易水寒会是洪天玺的人吗?”

    “这个不好说。”梅二更连回踱步,“赵小娘子还说什么?”

    “赵小娘子说——”陈策学着赵柒说话的腔调,“陈公子,我们很快就会在东京见的——”哈哈笑了一声,“我觉得,赵小娘子是喜欢我!”

    梅二更哼了一声:“洪天玺收你做徒弟,要你做什么?”

    “我一进楚王府,洪天玺就跟家丁训话,然后就去睡了。”陈策的口水流了下来,“一晚上,都是赵小娘子陪我。”

    “一晚上?”

    “也不是一晚上,好几炷香呢!”

    “丢人的小无赖!”

    梅二更瞪了陈策一眼,低头打开两个小纸团。

    纸条上写着十几个人名。

    梅二更先前表情惊喜,后来眉头紧皱,看到最后一把将纸条团在手中。

    “怎么了,侯爷?”

    “陈策,这趟出门辛苦了,你先回家歇两日。”

    “我的腰牌……”

    “先回家歇息!”梅二更拿起折扇,向高楼走去。

    “唉!”陈策一脸快意的佯装望天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