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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大人物的小心思

    虹桥码头是汴河最繁忙最杂乱的一个码头。

    从码头穿过两条街,在靠近东水门的小巷子口停下来,就会发现一个老店。

    老店是个酒铺,门前用酒坛堆成了“山”字造型,映衬着门额木雕的“十三棍酒”四个字,越发显得老店有腔调。

    “十三棍酒”,取的就是少林寺十三棍僧救李世民的故事。

    老店的掌柜原是嵩山的猎户,自酿了一手好酒,三十年前混码头,入无忧洞,开店铺,这一开就是二十年。

    老店的前店后院一共有六棵树龄二十年的大树,前店有四棵树,掌柜围着四棵树搭建木棚,成了老店独特的景致。

    李鼎石站在一棵大树前,望着“十三棍酒”的招牌,眼泪婆娑。

    他是一个人来的,望着木棚下脚夫们畅快淋漓地喝着廉价厚道的酒,脸上升起一抹笑容来。

    掌柜是一个六十岁的长者,正拎着一个酒坛出来,抬头看见树下的李鼎石,登时愣在店门口。

    李鼎石走上前去,伸手从掌柜手里接过酒坛,放在阳光能照晒的地方,说:“咱家又不缺钱,怎么不雇伙计呢?”

    “雇的有!”掌柜一抹眼泪,“我是闲得慌!”

    “人来了吗?”李鼎石低声问。

    “来了。”掌柜点点头,“在后堂呢!”

    “爹,盯着点儿!”李鼎石向掌柜微微躬身,轻提长衫,穿过店铺,走入后院。

    后院里,翁振龙正抬头看着大树上的鸟窝,瞧见李鼎石来了,笑道:“李总管!”

    李鼎石微微一愣:“阿龙,你怎么在这里?”

    翁振龙哈哈一笑:“我也是西湖商行的合伙人。”

    李鼎石伸出手:“请。”

    二人一同走进后堂。

    何霁云正坐在桌前喝酒,瞧见二人进来,示意一同坐下喝酒。

    “老李酿的酒,东京城一绝。”何霁云夹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要不是为了你小子,我本打算办个酒坊,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无忧酒’。”

    李鼎石坐下来,说:“无忧酒,名字不错。办个酒坊,主意更不错。”

    何霁云嗯了一声:“要不,咱们就办个酒坊?”

    翁振龙坐下来,端起酒碗喝口酒:“酒坊就开在朱仙镇,水用山泉水。”

    何霁云哈哈一笑:“这个想法好,就这么办了。”向李鼎石望去,“鼎石,西湖商行无论如何都要杀回东京的,入资唐饮商行是一条路,开办酒坊也是一条路。”

    李鼎石点点头:“东京才是咱们的根。越王府大总管不是人干的活,表明上风光,实则甚是辛苦。越王独居孤山,连我都不能去见,只有那个夏郡主上下传话。夏郡主常年戴着孔雀翎面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乎劲儿。”

    何霁云皱了皱眉:“高殿帅问,越王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独居孤山?家门口方腊都造反了,越王还是只顾炼丹修道。”

    李鼎石摇头说道:“我也没摸清楚状况。”

    何霁云若有所思地问:“越王是不是不在孤山呢?”

    李鼎石摆摆手:“不可能!越王就在孤山!”

    何霁云哦了一声:“你去过孤山?”

    李鼎石嗯了一声:“我亲自去过孤山,看见越王在炼丹。”

    何霁云哈哈一笑:“越王是要炼长生不老仙丹呢!”笑了一声,旋即止住笑声,“我就怕越王是卧龙诸葛,虽不出孤山,但掌天下事。高殿帅把费长卿排挤出三衙,越王竟有能耐把费长卿弄成枢密副使,当真是了不得。”

    翁振龙摇头道:“这是谣传。我听梅二更说起,费长卿走的是李师师的路子。”

    李鼎石眉毛一挑:“天下第一名伎李师师?”

    翁振龙点点头:“不是贵妃胜似贵妃,深得咱们圣上眷宠。”

    何霁云哼了一声:“这个费马帅迎合东宫,也扬言把无忧洞再打回洞里去,这分明是向高殿帅挑衅呢!”

    李鼎石摆摆手:“高殿帅和费马帅的恩怨一定会牵连无忧洞,咱们需要从长计议。眼下,咱们要合计把西湖商行一步步搬到东京来。第一站就是办酒坊,也扇左宗明一记耳光。”

    何霁云喝了一碗酒:“我也是这个意思。左宗明财大气粗,不把无忧洞放在眼里,不打醒他,他还以为自个真是东京王。”

    “东京王?嘿嘿,下辈子也轮不到他左宗明!”李鼎石轻点桌面,“左宗明之所以不把无忧洞放在眼里,是因为他左手枢密院,右手巡检司。”

    何霁云一惊:“真的吗?”

    李鼎石微微皱眉:“就在刚才,我去考察南市唐饮茶坊,顾千里出来搅局,有意无意间说出来的。”

    翁振龙说:“左宗明声称不与帮派、草寇、军捕合伙——”

    李鼎石摆摆手:“那是左宗明玩的小把戏。他说的军捕,不是禁军和捕快,而是禁军中的捕快!”

    “禁军中的捕快——皇城司!”何霁云一拍桌子,“他娘的左宗明,想死了!”

    翁振龙说:“左宗明左手枢密院,右手巡检司,他的漕运便可通达天下。巡检司衙门虽小,然而各路各县皆有巡检,可以说凡是有大宋国土的地方都有巡检,凡是大宋金瓯所在皆有唐饮商行的生意呀!如此说来,无忧洞还真不能把左宗明怎么着,否则来一场‘黑白斗’,可比六年前的‘青红斗’厉害多了。”

    何霁云想起当年的“青红斗”,眼前浮现起流淌在御街上的鲜血,满地闪着铮亮光芒的凶器,只觉心有余悸。

    何霁云微叹一声:“他娘的,对付左宗明,还只能来文戏。”

    李鼎石嗯了一声:“放心吧,何洞主。我不敢说越王府一定能入资唐饮商行,但我敢保证,楚王府肯定出局。”

    何霁云说:“我和阿龙也在想办法。”

    翁振龙说:“真没想到顾千里还有这眼力。”

    李鼎石向翁振龙望去:“皇城司是不是有个叫陈策的小厮儿?”

    “陈策?”翁振龙摇摇头,“不熟悉。”

    “无忧四蜂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李鼎石哈哈一笑,“阿龙怎么会看到一个小厮儿。”

    翁振龙说:“他是皇城司的密探?”

    李鼎石说:“不是,是个跑腿。”

    “哦,一个跑腿。”翁振龙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提他作甚?”

    “确切地说,左宗明的事儿是这小厮儿说出来的。”李鼎石将酒碗丢在桌上,“顾千里是个老江湖,说话遮遮掩掩。这个叫陈策的小厮儿,顺着他的思路,抽丝剥茧,点出左宗明与巡检司有勾连。”

    翁振龙微微蹙眉:“陈策,不简单。”

    何霁云向李鼎石望去:“你是何意?”

    李鼎石说:“无忧洞是在唐饮商行安排了细作,可是他们都无法弄到核心机密。核心机密都掌握在左宗明手里。陈策呢,是皇城司专案组的,常常出入唐饮商行。专案组,虽不起眼,但却能接触左宗明。”

    翁振龙哦了一声:“李总管的意思是,收买陈策,做越王府的暗桩。”

    何霁云点点头:“嗯,可以。”

    李鼎石摇摇头:“不,越王府不能出面,万一露出马脚,反而弄巧成拙。”

    何霁云嗯了一声:“不能因小失大。”

    李鼎石笑了笑:“还是老法子。由何洞主出面,收买陈策,做无忧洞的暗桩。”向翁振龙望去,“只要他答应做无忧洞暗桩,阿龙就捏住了他的七寸,皇城司有皇城司的规矩!”

    翁振龙笑道:“我觉得可行。”

    何霁云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

    翁振龙皱眉说:“他若不答应呢?”

    李鼎石嘿嘿一笑:“他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儿,长得真他娘的美若天仙!”

    何霁云哈哈一笑:“知会他,还有他未过门的媳妇儿,一同去青莲阁。”

    翁振龙向何霁云望去:“需要我去知会吗?”

    李鼎石摆摆手:“阿龙不能露面。陈策就算答应了,我们也没法放心,阿龙可以在皇城司监视他。”转头向何霁云望去,“何洞主,陈策和陈夫人此刻都在南市唐饮茶坊呢!”

    何霁云站起身来:“那就好办了!安排几个人,把他们弄到青莲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