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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初访腐木书廊

    王迈科得到去腐木书廊的推荐信已经过去好几个品上了,好几次碰到萨丽卡时王迈科都选择了避免主动提到去腐木书廊这件事。况且这段时间的课后作业实在是让人抽不出多余的时间。学生们需要挨个儿去侯冈项教授的生物遗骸陈列室领取一块骨头,还有各式各样的工具。他们要学着像原始人一样加工这些骨骸,把它门加工成可以书写的骨板。

    显然萨丽卡更愿意完成好教授布置的课后作业,她也没有向王迈科主动提出去腐木书廊的事情。

    “真恶心!”尼古拉斯拿着手中的骨骸说,“看到了吗,这上面还粘着血渍。能告诉我这东西死了多久了吗?”

    “谁知道呢?我想至少上万年了吧。”艾米莉亚说。

    “你不是挺有常识吗?上万年的骨头还能有血渍?你不觉得那个陈列室就像是个屠宰场吗?”尼古拉斯戏谑地说,“你拿到的是什么?”

    “真倒霉,我拿到的是一块头盖骨,我不得不先把上面的毛发整理干净。”艾米莉亚无奈地说。

    “你呢?王迈科。”尼古拉斯问王迈科。

    “呃……我拿到的好像是一块肋骨。”王迈科回答。

    尼古拉斯看了看,羡慕地说:“你运气可真好,根本用不着对它做些什么清理。”

    “还是得把骨头边上的骨刺磨平。”王迈科说。

    “我宁愿干这个,总比把这些带血的筋肉一点儿一点儿剔干净要好。”尼古拉斯沮丧着说。

    “可是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下个品上我就得交作业啊。我倒是更羡慕你们可以在三个品上后交作业。”王迈科说出了自己的无奈。

    “哼!我道不觉得在时间这个问题上有什么值得愁眉苦恼的。”尼古拉斯说。

    三个人是一起去侯冈项教授的骨骸陈列室的,今天没有别的课程,于是各自抱着骨头回暖穴去了。

    王迈科几乎花掉所有的课后时间去完成这门作业。他并不觉得有多么轻松,甚至在操作的过程中差一点儿就把这根肋骨给折断了。他熬夜把作业做完,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专门包裹骨板的皮套将磨好的骨板装好。

    王迈科特意起了早,准备在上课之前前往侯冈项教授的骨骸陈列室把作业上交了。他可不想等到课后才去交作业,那样又得应付喋喋不休问个没完的尼古拉斯。

    一路小跑来到了陈列室。教授的陈列室就在距离合议塔不远的地方,入口处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土堆,进入陈列室之前还得往下面走很长一段斜坡走廊。这样的路径其实很让习惯生活在地面上的王迈科感到压抑,但回头一想,相比每天回暖穴这种不用拐弯的走廊又要好不少。

    等到真正走到陈列室的大门口时,王迈科产生了一丝犹豫。就在犹豫的间隙王迈科听到门内居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十分确定是萨丽卡的声音。他暗自感慨着菌帽在翻译的同时能把对方的音色准确的传达出来。

    “教授,你认识这些文字吗?”萨丽卡问。

    “你是从那里得到的这个东西?”教授的语速明显比上课时要快许多。

    “这是我凭记忆临摹下来的。”萨丽卡解释道。

    “确实,这些字应该出现在泥板上。”教授语速缓慢下来。

    “您知道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吗?”萨丽卡接着问。

    “让我仔细看看……这是……不像……也不像……”教授断断续续念叨着,最后说:“实在抱歉,不认识。也许……是你临摹得……有出入吧?”

    “教授,你真的不认识这些文字?”萨丽卡的声音清脆且高昂,很容易就穿透了大门。

    “萨丽卡!你这是在质问我?”教授的声音显得平淡许多。王迈科努力把自己的菌帽戴得紧实一些。

    “教授!我以拉平(Lapin,圣族宗教的幸福神)神祗向您发誓,我绝对不是在质问您。我只是太想知道这些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萨丽卡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

    当听到这里时,王迈科果断敲响了陈列室的大门。

    “谁?”侯冈项教授迅速问到。

    “教授,我是王迈科。”王迈科回答。

    “进来吧。”

    王迈科推开大门。

    “你好!侯冈项教授。你好,萨丽卡。”

    侯冈项教授望着王迈科,情绪未定地朝大门的方向点了点头。

    萨丽卡对王迈科说:“你也是来交作业的?”

    王迈科点了头。然后将自己制作好的骨板从皮套里面拿出来递给了侯冈项教授,又趁机撇了一眼侯冈教授手中的东西。

    教授接过王迈科的作业放到一边,显然目前还没有心思去检查评价一番,正当教授准备开口示意王迈科可以离开陈列室时,王迈科指着教授手上的纸草说:“我见过这上面的文字。”

    “什么?你在说什么?”教授吃惊地说。

    “对不起,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王迈科解释道,“当然我不是故意的。”

    “萨丽卡,你们俩窜通好了!”教授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

    “不不不,我们绝对没有……”萨丽卡说。

    “教授!绝对没有,我只是……”王迈科盯着那些文字,开始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这是尼比鲁文。”

    这句话把侯冈项教授和一旁的萨丽卡惊住了。

    “你认识这些字?王迈科?”萨丽卡说。

    “不,我不认识,是夫子告诉我的。是那个受伤的难教授……”王迈科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身看向萨丽卡,说,“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块泥板明明是被夫子带走了呀?”

    随着王迈科提出的疑问,侯冈项教授和王迈科分别向萨丽卡投去了怀疑的眼神。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萨丽卡轻轻地退后了一小步,继续解释道,“好吧,对不起,我撒谎了。这是……这是我在腐木书廊……不,是我离开腐木书廊后,它就夹在我的笔记本里面了。对不起,教授,这并不是我自己临摹的。”

    侯冈项教授听到这里,眼光中的神色开始变得惊惧。

    “请你们相信我,我什么也没拿,在我离开书廊后……我已经快到自己的暖穴了,直到那时候我才发现这个东西就夹在我笔记本里……我……我真的不知道……”

    “别紧张,继续说。”教授开始安慰道。

    “一开始我认为只是哪本纸草书上掉下来的?或者是谁放错了地方?但这些字太古怪了,我自认为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但我却对纸草上的字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我想过折返腐木书廊寻找线索,但是我当时已经没有推荐信了。接下来几天我都在寻找文字的答案,直到被您的课后作业把这件事耽搁下来了。所以趁着今天交作业的时候,我想从您这里得到一些线索。”萨丽卡说。

    “这可真奇怪?”教授喃喃道。

    王迈科盯着侯冈项教授,鼓起勇气问:“教授,你认识这些文字吗?”

    侯冈项教授目光迅速扫到陈列室的大门,对王迈科说:“去,看看门外有没有人!”

    “教授……”萨丽卡的情绪从低靡转变成兴奋。

    “把门关好了。你们跟我来。”侯冈项教授说完,转身将两人带到陈列室的一处墙壁。

    墙壁依然是由藤蔓构成的。教授用手拨弄了一下墙面上生出的藤枝,一条如巨蟒般粗壮的藤条瞬间往地面下蠕动,弄得陈列室的物品叮当作响。

    不一会儿,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大小正好和教授的身材相当。

    王迈科和萨丽卡看得出神。

    “还不进来,站在外面干嘛,那东西很快就会恢复的。”教授站在洞里面朝他们说。

    两人听完后,迅速跳进洞口,王迈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长高了一些,他原本不比教授高多少的。

    里面就是一个非常简易的隔间,房屋中央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散落着几块残缺的骨片。书桌的正上方悬挂着一个篮球大小的光球,此刻它正散发着鲜红色的光。

    侯冈项教授在自己的书桌上抚弄着什么,红色的光球逐渐变成了深邃的幽蓝。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和尼比鲁文非常相关,但却不能定义它就是尼比鲁文。打个比方,王迈科,我希望你知道,契丹文不能叫汉文吧,目前正是这样的状况。”教授把那页纸草。

    “您知道这上面写得是什么吗?”萨丽卡关切地问。

    教授摇了摇头。

    “您真的不认识?”萨丽卡中了魔一般地追问。

    侯冈项教授不再理会萨丽卡,他双手贴向耳背,缓缓摘下了那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又大又沉的眼镜。

    随着眼镜沉沉地放在桌上的嘭嗒声,王迈科第一次真切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侯冈项教授。教授居然有四只眼睛,一对双目上下并排着长在教授的额头。王迈科开始感到眩晕,教授的影象在自己眼中开始飘忽不定。

    就在王迈科即将失去重心即将跌倒之时,萨丽卡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腕。与此同时洞口的藤条在震动声中恢复如初,整个房间变得更加幽暗,如同从浅海沉入无尽的深渊。

    “你们不得不好好适应一番。”侯冈项对两个孩子说。

    “您……您是……仓……人……”萨丽卡惊呼。

    教授点了点头。

    “仓人”、“四目”,王迈科的记忆在翻涌,他强烈感受到眼前这位教授他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很快王迈科脑海中浮现出“仓颉”的形象,在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了“仓颉造字”的故事。

    王迈科缓缓开口说:“您是……仓颉?”

    “啊哈!你是来自地球的中国人,联想到他理所当然。”教授淡淡地笑了笑,“实不相瞒,他是我的父辈。”

    侯冈项教授的回答让王迈科大吃一惊。

    “你也知道仓颉的事儿?”萨丽卡对王迈科说。

    “当然知道,在我们的文化传说中,他是创造文字的圣人。”王迈科回答。

    “原来如此,我在一些关于宇宙文字学的书籍中看到过关于仓颉的文章。但都没有提及过他去过厄尔达。”萨丽卡说。

    “他确实去过厄尔达……”这时候侯冈项教授慢悠悠地说,“也长眠于厄尔达。”

    教授看着纸草上的文字一边拨弄着书桌上的那根可以控制光球变化的枝条,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你们都知道委员会吧。虽然他是仓人,但他以观察者身份进入了第一代委员会,他曾被派驻到了尼比鲁星。”

    “那他怎么又去了厄尔达呢?”萨丽卡抢先问到。

    “啊……那是因为尼比鲁星球发生了一件严重的事故。据说星球遭到了强大的引力干扰,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成为了一颗流浪行星,流浪到了厄尔达。”教授再一次调整了光球的亮度,“就这样,他跟着阿努纳奇人登陆到了厄尔达。”

    “所以说关于他的传说是真的?”王迈科问。

    “我仅仅知道他的确去过厄尔达,至于更多的细节我也一无所知。”

    正说到这里,侯冈项教授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然后转头看向王迈科,深邃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无尽的惊愕。

    王迈科也被教授的眼神吓得愣住了。萨丽卡很快从教授的反应中判断出教授已经看懂了纸草上的文字。

    萨丽卡连忙说:“教授,纸草上面写的是什么?”

    见侯冈项教授迟迟没有回答,萨丽卡紧接着问:“是关于他吗?”与此同时,萨丽卡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王迈科。

    侯冈项教授没有回答,只是离开了书桌,对萨丽卡说,“萨丽卡,你站这儿来。这下子你可以读懂这些文字了。”

    萨丽卡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慢慢地找到书桌正中央的位置,看向那张自己带来的纸草。原先纸草上的文字一个都没有了。萨丽卡吃惊地问教授:“这上面怎么什么都没有了啊?”

    “戴上我的眼镜,再看。”教授淡淡地说。

    萨丽卡立即拿起书桌上教授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纸草顿时像变了一副模样,原本薄纸片一般的纸草顿时变得好像拥有了些许厚度,上面的文字彷佛跃出纸面站立起来。萨丽卡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一切。这些原本在纸草上的平面字符其实是需要在特殊的光线条件下才能显示出它真实的模样。侯冈项教授拥有四只眼睛,只要光线角度合适就能看到真实的文字,而自己则需要通过教授的眼镜才能看到。

    此刻,萨丽卡眼中的文字就像被镶嵌在透明的水晶中。这些文字正是典型的尼比鲁文,每个字符自己都认识。她带着欣赏的眼神逐字将它们朗读出来:

    伟大的永恒神

    您的意志跟随着您的血脉在宇宙中流淌

    欧贝巫(Obeu意为虔诚的信徒)们永远跟随着您

    继承者来自厄尔达

    (下面两行是萨丽卡也不认识的字符)

    当萨丽卡念到“厄尔达”时,王迈科的心咯噔了一下。

    萨丽卡同样也惊出一身冷汗。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向侯冈项教授问到:“这个‘呕呗呜’是什么?教授?”萨丽卡很吃力的把这个单词的读音念出来。

    “是欧贝巫!那个人的拥趸,或者说是他的忠实信徒……”教授的语气略带叹息。

    这个时候王迈科突然说:“那关于阿提拉的传闻是真的啰?”

    侯冈项教授吃惊地看着王迈科,问:“你知道多少?”

    王迈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听……听说……阿……他被委员会控制住了,阿提……他的信徒们正在执行他的……怎么说呢?秘密……计划?或者说……阴谋?”王迈科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我只当是谣传听听罢了,这些都是艾米莉亚到处打听来告诉尼古拉斯的。”

    “至少现在看来不是空穴来风!”侯冈项教授若有所思地说,“想想萨丽卡是怎样得到这张纸草的?好了,我们到此为止,我必须提醒你们俩,绝对不能把这些事儿告诉任何人,记住了!”

    “萨丽卡。我得把这张纸草留下来,不介意吧。”教授转身对萨丽卡说。

    “当……当然……不介意,我想它原本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萨丽卡回答。

    不过萨丽卡抓紧时间问到:“教授,你知道最下面的那些字符是什么吗?”

    侯冈项教授摇了摇头,说:“暂时还不清楚。我得把这事儿尽快告诉夫子去。至于下面这些符号,我能想到的是,明白它意思的人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你是说那位昏迷的难教授?”两个小孩齐声说。

    “孩子们,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了。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出了这门你们一定要保守秘密。”教授意味深长地叮嘱道。

    王迈科和萨丽卡走出陈列室,学院的广场比王迈科来之前更加明亮了,反而衬托出两人心情的阴沉。

    王迈科问萨丽卡:“你真的不记得那叶纸草是怎么跑到你笔记本里去的了?”

    “让我再想想……我的笔记本一直放在我的纱棉书袋里,书袋我一直是背在身上的。在去腐木书廊之前,我还从袋子里面找出了我的推荐信,当时也没有发现。直到离开腐木书廊回到暖穴后我才发现笔记本里面夹了一张纸草。”

    “会不会有人趁你不注意把纸草塞进你的书袋呢?”

    “我想不大可能,我的书袋根本没有离开过我。”

    “那在路上你有没遇到过什么人呢?”

    “没有!这一点我很清楚。”

    “算了,我想这个问题没人能想明白。”王迈科接着问萨丽卡,“我们什么时候去腐木书廊?”

    “你还没有去?”

    “对啊!我一直以为你要和我一起去。”

    “看来,我还得去开一份属于我的推荐信。”

    “对了,推荐信是谁写的?”

    “我没告诉你?是奥拉薇教授。她在学院专门讲授天文学。同时也是特拉普斯特的微瓦特。”

    当萨丽卡说到“微瓦特”时,王迈科想起了那薇老师。

    “那你什么时候去开推荐信?”

    “马上就去,第七章回教室离这里不远,我想教授肯定在那儿。”

    “好吧!”

    提前来到教室里的同学并不多,他们都分散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上课。当王迈科走进教室的时候,一位身材矮小的同学主动走到了王迈科跟前。王迈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品托,就是那为侯冈教授夸赞理论知识掌握很扎实的学生。

    “你好,王迈科。我叫品托。”学生垫着脚尖,使劲把嘴巴靠近王迈科的耳朵,“我能耽搁你一点儿时间吗?”

    “你好,品托。有什么事儿吗?”王迈科弯下腰说。与此同时王迈科发现品托只有三根没有指甲的手指。

    品托表现出很感激的样子:“谢谢你的体谅。我本想下课后找你的。没想到你提前到教室了,现在很适合把那个东西交给你。麻烦你跟我来。”

    品托带着王迈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桌面上放着一个略显方形的石头。当然王迈科第一眼并没有觉的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品托摁下石头上的一处机关——

    石头就像绽放的花朵一般,分开成了好几瓣。分开的石瓣并没有就此脱落,它的底边仍然和石头的底座连在一起。这样很反直觉的现象让王迈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王迈科就被石头里出现的东西吸引住了。

    “我见过这东西!”王迈科脱口而出。王迈科清楚的记得来这儿之前全瓦特就把这样的东西放进了自己脑袋里。

    “嘘!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品托小声地对王迈科说。

    “你在说什么?”王迈科疑惑道。

    “我很清楚,你就是瓦利斯(Vaaris,降临在弥那婆罗的巨人的继承者)。”

    “瓦利斯?品托,你说的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我想你已经听到了一些传言?现在学院传遍了关于阿提拉的事情。无论他们怎么说,阿提拉永远是我们弥那婆罗(品托的母星)的恩人。而你,正是我们恩人的继承者。”

    王迈科想:“这倒是这几个品上听到关于阿提拉最与众不同的评价。”于是问到:“他为什么会成为你们的恩人?”

    “当最大的火星(陨石)即将撞击我们家园的时候,救世主的出现让火星从天空中消失了。在他离开的时候,将这个东西交给了我的曾祖父,并且他还预言了我的出生,而我将成为信使将它带到另一个星球。”

    品托看了看石头里的东西,他兴奋地说:“你看,我现在身处特拉普斯特,我遇见了传言中的瓦利斯。”

    “就凭这些你就确定我是你们的瓦……什么……斯?”

    “不!是因为它。”品托指着石瓣中央闪着若隐若现红光的“时空钢印”。

    “这东西在你们的语言中叫什么?”

    “不知道,它没有名字。”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我就是……对不起,我又忘记那个词儿了。”

    “瓦利斯!你看,因为它正在发光。这说明它找到了它新的主人。”

    王迈科看了看“时空钢印”,心里不免开始紧张起来,他想起之前萨丽卡所念纸草上的文字。他迅速把自己的目光闪开,对品托说:“我想暂时还是你自己保管吧,谢谢。”

    接着王迈科暗自揣度着:“这下子可麻烦了。品托的出现给自己平添了一个全新的身份,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王迈科!我向你发誓,这东西已经证明了你就是瓦利斯。”品托激动地说。

    王迈科点了点头,说:“品托,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不过我现在遇到的问题太多了,我得把这些问题都搞清楚了。”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把它保管好的。”品托摁动石瓣中心一处机关,石瓣伴随着旋转慢慢合拢,最后严丝合缝地恢复到一块完整石头的模样。

    “是我应该谢谢你对我的理解。我们还是准备上课吧。”

    “嗯,你的那位朋友也来了。”品托看到了刚进教室门的尼古拉斯。

    “真难得,他今天来的居然来得这么早。”王迈科调侃道,“我想他准得打听我为什么会这么早到教室的。”

    品托一边笑着附和一边机警地把石头收好。

    “我先去我座位上了。”王迈科对品托说。

    “好的。再见!”

    不出所料。尼古拉斯紧跟着就走到王迈科身边。

    王迈科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解释早到的原因,但尼古拉斯似乎更关心为何王迈科会和品托在一起说话。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尼古拉斯开门见山地问。

    一时间王迈科措不及防,尼古拉斯的问题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于是口吃般回答:“他……他在问我……关于作业的事情。”

    “他?他不是很擅长这门课吗?还需要问你?见怪!”尼古拉斯说。

    “可是事实就是那样!”王迈克肯定地说。

    “哦,对了,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当然。”

    “该死的骨头!我到现在还没把它门弄干净。”

    “你是得抓紧时间了。”

    “哎……”尼古拉斯只顾着叹气。

    王迈科看见萨丽卡走进教室。

    萨丽卡直接朝王迈科走去,说:“我弄好了,我们下课就可以去腐木书廊。”

    “好的!”王迈科点点头,然后犹豫着说,“萨丽卡,你能给我讲一讲关于戈耳工人的事情吗?”

    萨丽卡一下子就明白了王迈科在顾虑什么。于是说:“你是听到些什么了吗?”

    王迈科涨红着脸。一旁的尼古拉斯抢着话口说:“是艾米莉亚!艾米莉亚告诉我们的。都知道她是个打听消息的能手,她说戈耳工人没有眼睛,还警告王迈科别去腐木书廊。会死人的!”

    萨丽卡诧异地问:“她是听谁说的?”

    “谁知道呢?”尼古拉斯回答。

    萨丽卡冷冷地笑了笑,说:“我想是艾米莉亚不想让你去腐木书廊吧,才胡编乱造出这些话。”

    “萨丽卡,我想艾米莉亚并不那么想,我感觉的出来,他是在好心提醒我。”王迈科说。

    “好了!去了那里你自然就清楚了。”

    “不会有什么危险?”

    萨丽卡无奈地说:“看看我,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吧!”王迈科想了想确实如此,眼前这个大活人萨丽卡是去过腐木书廊的。

    “你记得把推荐信带上。”

    “带着哩!侯冈教授来了,快上课了。我们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王迈科看了一眼旁边的尼古拉斯。

    “我们下课就去。”萨丽卡说。

    “希望你们能平安回来。”尼古拉斯戏谑道。

    王迈科恨了一眼尼古拉斯,尼古拉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带着余光,王迈科瞥见不远处的品托,品托正盯着他。

    侯冈项教授在不紧不慢地节奏中结束了课程。讲台上展示了许多令学生们根本无法解读的古文字,大多数同学几乎是麻木地听完了一堂课。甚至可以说侯冈项教授也是草草聊聊地上了一堂课。

    下课后,王迈科特意和尼古拉斯告了别。就同萨丽卡走了。

    萨丽卡和王迈科一路小跑穿过学院广场,绕过了众生合议塔。此刻,横梗在王迈科眼前的是一道墙,这面墙与学院大门的藤墙有所不同,它更像是某种树木枝条从空中垂直往下生长组成的,枝条上生长出圆形的绿色叶片和稀疏的红色花骨朵。

    “它在动?”王迈科惊奇地问到,然后再一次说,“它真的在动!”

    萨丽卡没有回答,径直走到藤墙跟前,用手轻轻掀起一排枝条,就像掀开门帘一般。

    “快过来啊!”萨丽卡对王迈科说。

    王迈科一个跨步跳了进去。里面的背景光不再是明亮的白光,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蓝光。王迈科感觉到这里的空气要比学院广场的空气湿润不少,呼吸间口鼻周围出现了白色的水蒸气,随着这些水蒸气的消散,王迈科看见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树干横躺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那里就是书廊?”王迈科问。

    “嗯。”

    通往书廊的道路与学院广场的路面没什么区别,虽然光线幽暗但并不算是阴森。王迈科好奇地回头看了看由枝条组成的隔墙,居然能从叶片的缝隙中看到合议塔的全貌。

    “这些枝条只是为了阻隔外面的白光。”萨丽卡向王迈科解释道。

    “这样看来,它们生长的很稀疏。”王迈科评价道。

    “看得出来吗?那些枝条都是从那里生长出来的。”萨丽卡指着书廊。

    王迈科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这棵树现在还活着?”

    “当然!不知道你注意到那些枝条上的树叶没有,很明显这颗树是阔叶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在这里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太多了。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些奇怪的东西。”

    “这仅仅是我的观点。”萨丽卡说到,“阔叶树揭示出它的生长需要充足的光源。”

    “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充足的光源?”

    “当然现在没有啊!我的意思是说不定以前有。”

    “可是,你的发现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王迈科又回头看了看从枝条墙外透进来的微光。

    “我有个大胆地猜测,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曾被恒星发出的光照射着。”

    “你是指特拉普斯特的恒星?”

    萨丽卡点了点头,说:“不然还能是什么?”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王迈科调皮地说。

    “你在说什么?恒星从西方升起?”显然萨丽卡理解不了王迈科这话的含义。

    “啊……没什么,我在想这里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王迈科意识到自己的语言引起了萨丽卡的困惑。

    “谁知道呢?王迈科,你可以把推荐信拿出来了。”萨丽卡提醒着王迈科。

    王迈科把推荐信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里,显出临场之前的紧张。萨丽卡则轻捏着自己的信笺,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真的不能看戈耳工人的眼睛吗?”王迈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你根本不用担心那档子事儿。”萨丽卡含笑回答。

    说话时分,他们已经走到了倒下的树干旁,迎面是树干参差不齐的折断面,上面布满薄薄一层水雾,有点儿像冬天植物上的霜,让整个树干显得湿漉漉的。要是在地球,这里绝对是各种真菌和昆虫的天堂。可是在这里,它就是一根横躺在地面上的孤独的树干。这种情形让王迈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些轻柔的枝条和嫩绿的叶片是属于它的。

    两个孩子在巨大的树干面前就像两个闪着荧光的火虫,两朵荧光正慢慢地往树干的深处走去。随着越来越靠近书廊,树干在孩子们的眼中变得愈发巨大。

    面对巨型树干散发出的神秘氤氲,王迈科开始有些瑟瑟发抖,即便是来过这里多次的萨丽卡也表现得神情凝重。

    “萨丽卡,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一个人吗?”王迈科问。

    萨丽卡点了点头。

    “你没有感到恐惧?”

    “当我第一次看到书廊的外貌时,我的确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萨丽卡回答。

    “你有没有想到过掉头离开?”王迈科说。

    “没有。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只是想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王迈科好奇地问。

    “哦!也不算什么任务,是奥拉薇教授叫我帮他找一些关于远古星象的资料。”

    “就是给我开具推荐信的那位教授?”

    “对!就是她,她人很好。我们是在学院图书馆认识的。她知道我对儒翼龙感兴趣,那本书就是她给我推荐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腐木书廊的大门口。

    王迈科抬头看了看身前已是高不见顶的树干,从心底对萨丽卡的勇气感到钦佩。有那么一刻,王迈科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会独自一个人来这里。

    王迈科的心开始砰砰直跳,当萨丽卡站在某处原地不动时,他也跟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身体四周开始弥漫着令人胆寒的寂静。

    一阵清脆的滋滋声穿透王迈科的菌帽,打破他耳边的寂静。王迈科迅速问:“这是什么声音。”

    “把推荐信拿出来。”萨丽卡提醒着。

    王迈科照着萨丽卡的样子把推荐信的信笺摊在手中。高处的树缝中“生长”出无数根绳条形状的东西。它们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每一根绳条直溜溜地落在信笺上的圆形凹槽内。当然还是有好几根绳条一边打着架一边找自己的落点。

    “啊!你就是来自厄尔达的王迈科!”树干里面传来清脆且尖锐的声音。

    最初王迈科真切地认为是树干在对自己说话。他一下子打了个寒颤,紧张得几乎所有的内脏都发生了痉挛。直到正对面的树干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耀眼的白光很快便暗淡了下来,一个拥有女性姿态的人出现在白光围成的大门口。那人给王迈科的第一印象是一头茂密的秀发,大部分发丝呈现出放射壮被抛散到空中,两边鬓角的长发则垂落到地面上。虽然目前王迈科还看不清那人的外貌,但婀娜的身姿无疑说明那是一位长发飘逸的女性。

    萨丽卡牵着王迈科的手往书廊的入口走去。

    在行进的过程中,王迈科仍然很难看清那人的外貌。直至他感觉到自己也被白光所包围。

    “你好呀!萨丽卡,你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位新朋友!”女人的声音十分和蔼可亲。

    王迈科顿时吓得倒退了一两步。他看到了发出声音的红唇,还有红唇中露出的白齿。女人拥有着秀美的脸庞,精致的鼻梁,妙巧的耳朵……唯独没有那扇心灵的窗户——眼睛。这下他彻底相信了艾米莉亚口中关于戈耳工人没有眼睛的传言。

    “您好!柳博芙(Ljubov)教授。”

    萨丽卡的问候让王迈科感到一些亲切。多少削弱了自己对眼前这位教授的恐惧。

    “你好,王迈科!”柳博芙教授字正腔圆地对着王迈科说,话语之间王迈科身体周围出现了无数根绳条状物。

    王迈科首先注意到教授嘴唇的动作和发音居然和自己的母语是一样的,然后又发现这些绳条状物是从柳博芙教授头顶方向伸长出来的。此刻,他恍然大悟——那些绳条尖端居然是……

    王迈科被自己的所见震惊了——原来这些长得像头发的东西并不是头发,而是戈耳工人的眼睛!他紧张地看了看身旁的萨丽卡,礼貌地回道:“您好,教授。”

    “我听说过你,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议论你!”柳博芙教授说。

    “柳博芙教授,您会说中文?”王迈科大胆地问。

    “哈哈!实不相瞒,目前宇宙中已知的任何语言我都会。”柳博芙教授一边说一边走到孩子们跟前,那些头发丝上的眼球仍在不停的扫视着王迈科。并且越来越多的头发向王迈科涌来。“真是不同寻常,在这娇小的身体中竟然有一处我看不清楚的地方。”

    教授摇了摇头,其中一根眼发对准了王迈科的眉心,就在眼球几乎要接触王迈科额头皮肤的时候,其余围绕着王迈科的眼发一齐缩了回去,包括那些从树缝中窜出的眼发。

    下一刻,柳博芙教授头上的眼发变得和正常女性的长发差不多了,只不过显得更加粗密,像是顶着一头粗辫子。

    柳博芙随手从脑袋后面轻轻地捻出一副黑色墨镜,接着很自然地架在鼻梁上。笑着说:“我想这样,不至于让这位厄尔达朋友感到恐惧。”

    “这样看着一点儿也不别扭了。”王迈科小声说。

    柳博芙教授笑了笑,带领着王迈科和萨丽卡走进腐木书廊的大门。

    进门的那一刹那王迈科就被书廊壮观的景象所震惊——“腐木书廊”名副其实,原来整个树干是中空的,围成了一个天然的穹顶走廊。走廊的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通体透亮的透明水晶,那些明亮的白光彷佛是从水晶后面穿射出来落到走廊的地面上,形成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光柱。

    “那里面好像有东西!”王迈科对萨丽卡说,准确的说更像是在询问。

    “对啊,那里面放置的都是从各种文明中搜集来的文字资料。”萨丽卡回答。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些东西里面?”

    萨丽卡点了点头。

    在走到其中一个水晶投下的光柱里面时,王迈科瞥见了里面放着一块金色的字板,他确信那里面肯定是块十足的黄金,字板闪耀着金灿灿地光泽,那些文字就刻在黄金板上面。

    王迈科紧跟着萨丽卡的步伐,身体再一次走进了另一个光柱中,这一次从水晶中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球,他敏锐的发现圆球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圆形孔洞。尽管有些距离,但仍然可以看出那些孔洞的大小和自己的指腹差不多。这让王迈科顿时联想起柳博芙教授那满头眼发,眼发的大小正好合适穿过那些孔洞。王迈科没注意到,柳博芙教授的某个眼睛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走在前面的柳博芙说:“我想你注意到那些孔洞了。”

    王迈科不好意思地说:“嗯,那些应该也是戈耳工文字吧?”

    柳博芙教授摇了摇头,回答:“不,那是贝利亚文!是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另一个种族的文字。”

    萨丽卡忽然点燃了自己的兴趣:“贝利亚?我从未听说过贝利亚!”

    柳博芙教授停下脚步,对萨丽卡说:“你当然不会听说过贝利亚。”然后慢慢地走到光柱内,那些卷曲起来的发眼整齐地凝视着里面的东西。教授深吸了一口气,“那是一段沉痛的历史。在如今称之为戈耳工的星球上原本生活着三个种族——泰达尔、贝利亚、戈耳工。其中最大的种族是泰达尔,那时候星球的名字还是以泰达尔种族命名的。灾难发生在泰达尔——蕾娜十七世女王425年(泰达尔纪年)……

    萨丽卡和王迈科听得一头雾水,但是浓厚的兴趣让两个小孩始终闭口不言。尽管教授停顿下来,也没有开口提问打断。

    教授继续讲述那段历史:“在泰达尔大陆东岸的‘太本’海中突然窜出了成千上万的巨人。他们的身高是我们的三四倍,一上岸就开始疯狂掠食岸上的居民。粗鲁的动作显得他们智力低下,嗜血成性,见人就一口活吞。在没有任何政治接触的情况下,血腥的屠杀在一夕之间深入到了大陆的腹地。由于入侵者只出现在泰达尔大陆,在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泰达尔大陆上居住的一千多万人民已经全部罹难了,就连蕾娜十七世也葬生巨人的血盆大口。紧接着巨人跃过了连接泰达尔大陆和贝利亚大陆的女王海峡,开始进攻贝利亚。贝利亚国王马拉五世紧急就任星球最高权力职位,在他的带领下贝利亚和戈耳工的男性公民全部奔赴前线,一场旷日持久的抗争展开了。在马拉五世的领导下,战争的局势开始发生扭转。贝利亚也出现了一位军事奇才——小流士(Shouis)。小流士利用‘风团草’阻截了巨人的进攻,并且发现这种只生长在贝利亚大陆上的植物在被巨人的大脚踩碎后能够释放一种神经麻痹毒素,能够在短时间瘫痪敌人,战士们正是利用敌人被瘫痪的短暂时间把他们的头颅砍下来的。”

    “那……这个……是……巨人的头……骨?”王迈科带着惊愕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教授听到后立即回答:“你说的没错,但并非全对。在小流士几番歼灭战之后,终于把他们逼上了谈判桌。巨人的首领帕帕一世亲临‘风团草峡谷’与小流士会面。自此我们才弄清楚他们的来历。他们是一支叫厄多斯(Erdos)的巨人族,居然来自距离我们三十亿‘法司周’(一个法司周是戈耳工星球绕恒星一周的距离,此处相当于五百万光年)的轮眼星系。至于他们是通过什么手段而来,厄多斯人始终三缄其口。‘峡谷谈判’中小流士坚决要求厄多斯人撤离贝利亚星立即返回他们自己的星球,否则就要发动歼灭战。可事实证明短暂的胜利冲昏了这位战争奇才的头脑,帕帕一世在‘峡谷谈判’后被他的儿子帕帕二世秘密处决,帕帕二世正是这颗头骨的主人庞奇·帕帕(Ponkii·papa)。他集结了一支壮大的敢死先锋队,冲破了风团草峡谷,亲口撕碎了小流士。巨人大军直逼马拉都城,马拉五世亲临了意味着整个星球生死的决战战场。要知道这场决战不仅仅意味着我们的生死存亡,也意味着厄多斯人的生死存亡。随着国王的阵亡,贝利亚和戈耳工战士们的反抗意志被彻底点燃,他们毫不畏惧,冒着十比一的损耗前赴后继,甚至妇女和儿童也加入了抗击队伍。战斗虽然惨烈,但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帕帕二世被蜂拥而至的人民包围撕咬,我们英勇的人民最终让屠杀者倒下。其他的巨人在溃散途中被困‘风团草峡谷’,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亡。”

    教授接着感叹到:“我们终于赢得了胜利,战场上的戈耳工战士将帕帕二世的头颅砍下,献给了他们尚属年幼的女王——波丽九世。星球随即进入了戈耳工时代。女王把头颅送给了幸存的贝利亚人,贝利亚人选择把那段残酷的历史书写在仇人的头骨上。”

    萨丽卡听完后,提出了一个合乎逻辑的问题:“既然是这么贵重的文字史料,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不应该保管在戈耳工星球吗?”

    王迈科也点头认为萨丽卡言之有理。

    柳博芙教授只是叹了口气,语代悲伤地说:“现在我们看到的‘贝利亚骨史’已经成为遥远的历史了……

    王迈科很快就想到了教授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也许戈耳工文明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之前说到我们的抗争最终胜利了,但那时候的人们却不知道我们的星球已经被带进了毁灭的深渊。大战胜利不久后,人们惊讶的发现星球的海平面正在逐渐下降。一开始人们对这种现象毫无头绪,直到有人指出这很可能和厄多斯人如何来到我们星球有着某种关系,女王于是派遣了一支考察队前往巨人最初出现的地点——太本……”

    “我想那里肯定存在着一个时空穿越洞口。”萨丽卡插嘴说到。

    柳博芙教授所有的发眼几乎全部紧闭起来,教授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很久,书廊中回响起教授心跳的声音。教授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没错,考察队在太本发现了那东西。”

    “是那个东西把海水都吸走了?”萨丽卡再一次插嘴问到。

    教授摇了摇脑袋,头上的发眼跟着摆动起来。她没有给予否定,而是描述道:“原本是深海的地方已经变得离海岸不远了。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海洋深坑’,在考察队靠近深坑前惊讶地发现一圈巨幕般的洋瀑围绕在‘海坑’的边缘。考察队的大船不敢再继续向深坑靠近,于是派出两位考察员驾驶着一艘小船向‘海崖’驶去,为了安全起见小船上还套上了绳子。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绳子断裂的一霎那,小船上的两个考察员就像被某种力量冻结住了,无论大船上的人怎么呼喊,小船上的两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两人的姿势……”

    “什么姿势?”王迈科和萨丽卡异口同声问到。

    “身处船头的那位考察员,他的背部扭曲着向后弓,脑袋却死死地伸向前方,满头发眼全部射向了海坑的方向。他一只手撑着船桨,另一只手正准备拉扯身后的船员。而身后那位船员的姿势则更像是在向大船上的人们传递某种信息,他的下半身似乎被牢牢地粘在小船上,上半身扭向大船的方向,伸出的手正要去拉住那条他还不知道已经断裂的绳子。大船上的人看得见他张开的嘴,甚至可以看到舌根后的喉咙,但却听不见他在呼喊什么。唯一能够作为信息传递给大船上的是——他用自己的所有眼发绕出了一个圆圈。这就是大船上的人看到他们最后的姿势,他们永远定格在‘海崖’边。”柳博芙教授停顿下来,彷佛陷入了沉思。

    “他们就一直在那里?没有掉下去?”萨丽卡问。

    柳博芙教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发眼看着两位小孩。她十分羡慕孩子们在提出问题时那种疑惑的眼神。她回答:“就像是一副画,牢牢的钉在了海水形成的背板上。直到我们星球上的海水全部干涸。”

    柳博芙教授忽然想起来什么,向王迈科问到:“对了!你听说过美杜莎吗?”

    王迈科点了点头。

    教授接着说:“你相信她是我妹妹吗?”

    “什么?美杜莎是你妹妹?她不是……不是希腊神话里的人物吗?”王迈科吃惊地说。

    “哈哈哈!”教授笑了笑,说到:“想来也好笑。我们塔尔什家族是最不被王室重视的没落贵族,家族的男性成员是第一波被派往前线的战士。他们殉国后,女王仅仅赏赐了我们一头只能用于观赏的沙鹗(一种外形酷似骆驼但能飞的沙漠飞禽)。当星球上的海水干涸以后,陆地上的淡水也开始逐渐干涸,整个星球的气候变得异常干旱,戈耳工文明已是岌岌可危。在戈耳工波丽九世2年,年幼的女王就驾崩了。父亲意识到我们的星球已经危在旦夕,他告诉我们现在海水已经干枯,整个星球的海洋已经变成沙漠,而那头沙鹗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能够载着我们飞往太本的交通工具。父亲认为那里是唯一可以让我们逃离戈耳工的希望。”

    教授停顿片刻,接着说:“父亲牵着沙鹗将我和妹妹带到海岸边,也许那里并不是原本的海岸线。我们见证了星球最恐怖的残景——海床已经完全曝露出来,到处都是海洋生物的尸体。离别的时候,我才知道沙鹗背上驮着的木匣子里装着父亲从皇宫中偷出来的‘贝利亚骨史’,他把头骨交给我,让我带着妹妹去太本,他选择了留下。沙鹗驮着我们在原本的大洋上飞驰,大气中几乎没有一丁点儿水气,腐烂的气味让我们不得不躲进斗篷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着陆在了一片干枯的沙床上。美杜莎提醒我,我们很可能已经到了太本,她指着海床上那个黑色的圆形洞口。”

    “是巨人侵略的入口?”王迈科兴奋地说。

    “嗯。”柳博芙教授点了点头。

    “那……那……两位船员,你们看到了吗?还在那里吗……或者说……他们的……”萨丽卡吞吞吐吐地说。

    “你是说有没有看到他们的尸体?”教授直截了当地说,“不,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个洞口。奇怪的是,那东西并非像传言中所说的不可靠近,它就像是一扇门立在海床上。更神奇的是无论我们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他就像是一扇扁平的门,你们也许会问那东西是不是球体,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不是。”

    柳博芙教授继续说:“直到我们走到洞口时,依然认为那是一扇门,要知道我们的视觉系统……”教授的眼发忽然飞舞起来,“呃……简单说来就是我们的眼睛。我们可以看到事物的全息态,和你们的双眼成像机制大不一样,如果那东西是个球体的话,我们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它的大小、轮廓、甚至是质地。但事实是我们不能!即便是我们用所有发眼同时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观察,每一个眼睛传递给我们大脑的信息都告诉我们它就是一个没有厚度和体积的平面物体。我们在洞口停留了很久,最终是美杜莎打破了死亡般的宁静……”教授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了。

    萨丽卡连忙激动地说:“她进去了!”

    “就在我试图想弄清楚哪个黑洞到底是什么形状的时候,美杜莎朝着她的正前方走了过去,我没来得及阻止。情急之下我牵着杀鹗向美杜莎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教授语速很快,难掩自己的激动,“彷佛是在一瞬间我被黑暗笼罩,等到依稀的星光照亮我周边时,我想转身回到洞口,洞口却消失不见了。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夫子出现了。此后我再也没有离开过特拉普斯特,从夫子的口中我得知那个黑洞正是厄多斯人入侵贝利亚的通道,夫子称它为‘卡拉干(Khaalga)’,它能连接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我被传送到了特拉普斯特,而美杜莎被传送到了古老的厄尔达。夫子告诉我,美杜莎成为了厄尔达幼稚文明中的神话人物,她的命运并不好。在我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妹妹已经去世很久了。”

    教授继续说:“那个时候,夫子正在筹建章回林学院,由于我的语言天赋,夫子邀请我担任了腐木书廊的管理员。”

    “难怪艾米莉亚说看见戈耳工人眼睛的人都死了。原来是指在西方神话中看见美杜莎眼睛的人都会被石化。”王迈科说。

    “幼稚的文明总能诞生出这些骇人的传言,可惜的是美杜莎付出了掉脑袋的代价。”柳博芙教授叹息到,紧接着问,“刚才你说是谁警告你的?”

    “哦,是一位女同学,她叫艾米莉亚。”王迈科回答。

    “艾米莉亚?并没有一位叫艾米莉亚的学生来过腐木书廊啊?”教授说。

    “不不不,她没有来过,她是从另一位学生那里打听到的。”王迈科解释道。

    “原来如此。”教授说。

    “教授,您不知道,虽然艾米莉亚时常夸赞自己消息灵通,但她提供的信息也就七分可信。至于她是如何打听到消息的,她总是表现的神神秘秘。”王迈科回答到。

    “继续走吧。萨丽卡,你们这次来想要找什么呢?”柳博芙教授询问身旁的萨丽卡。

    萨丽卡没有将自己上一次在腐木书廊离奇得到纸草的事情告诉柳博芙教授,迟疑了片刻回答道:“王迈科想看一看来自厄尔达的素甲龟骨碑文。而我想寻找一些有关尼比鲁历史记载的资料。”

    柳博芙教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带着孩子们往前走,一边出动自己的发眼在空中寻找。

    很快,教授对孩子们说:“好了,找到了,个头可真大。”

    王迈科和萨丽卡内心开始激动起来,教授的话吊足了两人的胃口。孩子们感觉到似乎要走很长一段距离,于是加快脚步,甚至跑到了教授的身前,当然他们是追着教授发眼的位置往前跑的。

    “慢一点儿,别着急。”柳博芙教授吩咐着,但不得不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穿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光柱,孩子们首先发现了盛放着龟甲的水晶,原因是他们看到了教授的一根发眼停留在一块巨大的水晶块前方。

    王迈科迫不及待地问:“是那个东西吗?”

    萨丽卡抢着回答:“肯定是,没错的。”

    直到走到这块巨大水晶透下的光柱下方时,柳博芙教授才开口回答:“我想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东西了。”

    王迈科透过光柱清楚地看到了一块巨大的龟甲,从底下看去龟甲足有一个轿车那么大,龟甲菱角分明,上面整齐的排列着文字符号。

    “龟甲上刻的是甲骨文!”王迈科惊呼道。在王迈科惊呼期间,他的眼球正在高速运转,恨不得把整块龟甲上面的文字都印在脑袋里面去。

    “你认识那些字符?”萨丽卡更加吃惊地对王迈科说。

    柳博芙教授深谙其中道理,她很清楚这位来自厄尔达星球的孩子现今使用的文字就是沿袭了这些甲骨文。她也很清楚王迈科仅仅是知道这些字符是甲骨文罢了。于是说:“这些文字距离你的时代差不多好几千年了,你能看懂?”

    王迈科连忙怯怯地回答:“不!我只知道它们应该就是甲骨文汉字,个别简单的字符我认识。我们现在使用的文字就是由它们演变来的。”

    “你认识哪几个字?”萨丽卡好奇地问。

    王迈科念叨着:“那个是山、那个是人字、那个是数字一、还有那个……”王迈科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总之一些简单的符号字和我们现在使用的差不多一个样子。”继而转身问柳博芙教授:“教授,这东西真的是从厄尔达带来的?地球上……哦……厄尔达曾经真的有这么巨大的龟类生物?”

    “对不起,我也从未见过那样的生物。但这的确是夫子从厄尔达带来的东西。就像我从戈耳工带来骨史一样。”柳博芙教授回答。

    “真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东西夫子是如何带来的?”萨丽卡惊叹道。

    王迈科似乎没有在听萨丽卡说话,他继续盯着龟甲上的字符看得入神。

    “好了,你还在看什么?这下你已经见识了真正的骨碑了,我想你们厄尔达的确存在过素甲龟。”萨丽卡说完,向教授请教着,“教授,我想看一些关于尼比鲁历史的东西。”

    “好吧,让我找一找。”说完教授的发眼又开始全体出动了。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水晶,水晶的光柱彷佛是从地底下射出来的。等到孩子们走到水晶跟前时,看到了一块有着明显裂纹的泥板。

    柳博芙教授对孩子们抱怨到:“研究泥板文书的难教授将书廊的尼比鲁泥板全部借走了,现在就剩这一块泥板了,我看要不是这块泥板经不起挪动,她准得一并拿走。”

    听到这些,王迈科和萨丽卡相视一眼后,更加仔细地看着泥板上的文字。

    过了一会儿,萨丽卡率先说:“看来这块泥板上的文字和我从历史书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谢谢你柳博芙教授。”她又看了看王迈科,然后对教授说,“我想今天我们已经了解到了想了解的东西,谢谢您,我们也该离开了。”

    “这一次这么快?”柳博芙好奇的说,“之前你可以在一块水晶前站很久呢!”

    萨丽卡尴尬地笑了笑说:“因为今天有王迈科同学,他总是让我精神不那么集中。是这样吧,王迈科!”

    “啊!我想是这样吧。”王迈科回答。

    “好吧!欢迎你们下次再来。记得带上推荐信。”这是柳博芙教授与学生分别时的口头禅。

    “非常感谢您这次陪同我们。下次见!”萨丽卡拉住王迈科的手。

    “下次见,教授,谢谢您。”王迈科说。他的手始终被萨丽卡死死拽着,直到他们走出腐木书廊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