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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月下收两徒

    广东人爱饮工夫茶,有客来访、好友相见,总不免沏上好茶招待。

    茶具精致,叶问小心的摆弄着,几人都围着石桌坐定,张永成已经领着小叶准回到房间里。今夜明月高悬,有清风拂面,不冷不热,正是观月叙话的好时候。

    几人虽非深交好友,但彼此多少也还是曾经打过照面,倒没有多少的尴尬意味。

    江楚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对桌的周清泉身上,他上次来找叶问比试时,正巧碰见过他。而且,听说这人在佛山开了间棉花场,招收本地的工人,算是个民族企业家。

    他却知道,这启动资金,可还是从叶问手里拿的。

    这个时候的培德里叶氏,是妥妥的狗大户,坐拥培德里整条街。若是换在现世,这份家族资产,得有个上百亿吧。也难怪叶问平日里痴迷拳脚功夫,家中豪财如此,任是他此后岁月都坐吃不动,只要别太能败坏家财,几代人都不用发愁的。

    不过这人生在世,总归是要找点念想,不然浑浑噩噩却又算是什么事呢?叶问对生意一道并不精通,也全无兴致,因此寄情于拳脚之术,倒也正常。

    挑了挑眉,江楚笑着端起叶问沏的茶水,端起在鼻端一嗅,一口饮尽,果然是芳香溢齿颊,甘泽润喉吻,颇有一绝。

    “周先生开了间棉花场?不知道近来生意如何?”

    他主动发问,周清泉有些愕然,但很快便回应道:“近些日子,都在加班加点的赶工,我们提供的是原料,倒是抢手的紧。”

    说这话时,他脸上挤出着笑容,显然心口不一。

    内里实情,是商业机密,周清泉哪里会在外乱说。

    实际上,棉花场也的确是供不应求,但这些都只是账面上的,实际其实并未有太多银钱入账。眼下正是因为坏账太多,棉花场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他这才又来找叶问寻求支持。

    那些个纺织厂子,都承接的是军工的单子,为前线军人制作军装棉服。但战争下行,国内经济也都是烂账一通,民国政府也都是打的条子,但却下的是死命令。

    纺织厂主硬着头皮去赶工,而周清泉也理解他们的苦楚,更存着报国的心思,因此原料是敞开了供应,但自个儿却已经撑不住了,前些年的利润都搭了进去,就快要断了供应。

    李钊不懂得这些商道经济,他只是个巡警队长,不明所以的称赞道:“周老板可是我们佛山著名的爱国商人,棉花场一开,多少人都有了口饭吃。”

    武痴林也笑着附和,周清泉虽是个商人,却文质彬彬,更似个文人,听了这话,便强打着笑容,一一回应着,喝了茶。

    “不过和日本人的仗一打,我这边的生意,的确是难做了起来。每日每日的,都有些北边来逃难的人,最开始倒还能帮帮忙,可这一天天的,自己都开始紧巴了起来,只能勒紧了裤腰带过活。”

    “这小日本真是狗娘养的,年初的时候,听到南京都没了,真是吓死个人。不过就在半个月前,听说台儿庄那边咱们赢了一场大胜仗,可真是难得的一件好事儿了。”

    他家中是开的酒楼,战争对经济的第一大影响,就在服务业方面,因此算是吃了大亏。不过好在还能继续撑着,倒也不算什么,亏一点也就亏一点儿。

    武痴林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日本人以后的动向,因此这家伙喝着茶,皱眉问道:“北边儿打了胜仗,应该能拦住小日本吧。听说南京最开始被他们占了后,死了好些人,逃出来的人说满城都是尸体,真是怕人。”

    “可后来又说不是...总之就是有真有假,闹不清楚。”

    江楚眉头稍稍一敛,只是在心中无奈叹了句。

    叶问扭过头看了看他,适时的开口,道:“江师傅去年就是从南京城里拼杀出来的,还救了好些人呢。”

    几个人目光立时便投了过去,满是兴趣,江楚便简单的说了说,临末点头道:“这事儿是真的...我从南京城出来后,也很关切那边儿的情况,也有消息渠道。”

    “小日本从攻占南京城那天开始,一直封城到了二月份,杀了几个月。死了大概...有三十多万吧。”

    “啥?三十多万?”武痴林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李钊也愕然的张大了嘴巴,更是说不出话来。

    周清泉手则有些发抖,扶了扶眼镜,眼圈通红问道:“这事儿有依据吗?三十多万...这...”

    叶问本来正端起茶杯要喝,被江楚这话一惊,手都是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却浑然没有注意,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推算出来的...”

    江楚抿了抿嘴,沉重道:“日本人对这事儿还是鼓励的,有份《东京日日新闻》,你们怕是没看过,登载了两个日本军官,办了两次杀人竞赛,从句容杀到汤山,一个杀了八十九个,一个杀了七十八个;后来在紫金山又办了回,一个杀了一百零五个,一个杀了一百零六个。”

    “证据的话...我手里倒是有份胶卷,可以证明日本人斑斑恶行。”

    半晌的沉默,李钊这人却是一拍桌面,气愤道:“这些小日本,真是都该死。”

    武痴林则心中担忧,“这要是日本人南下了来,会不会又来一场啊,那可就遭了...”

    江楚适时的道:“我的判断,日本人会南下打过来的。”

    他说的言之凿凿,几个人心头都像是压了层沉沉的阴云,彼此一时无声。

    “周先生那间棉花场,还是要尽快转移的好,到香江那块儿,就挺好的。”

    周清泉皱着眉头,心思沉沉的点头,一时却没有开口,显然是被江楚的话一时给吓住了。

    “武痴林,你那酒楼,也要早早多作其他打算了。”江楚又紧跟着劝了武痴林一句,无论如何,自己只是顺嘴一劝的事情,就算二人都不听自己的,他也算是卖了个好。

    武痴林脸色确实有些犯难,点了点头,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道:“确实是,日本人要真是下来了,我这酒楼也铁定是办不下去的。”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佛山,我轻易也走不得。我弟弟这两年没了踪影,我不能轻易离开佛山,他要是有一天回来,找不到我可该怎么办好。”

    几个人,都有自己现实的为难和考量,便是叶问自己,心中都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楚话已至此,交浅不好言深,有些事儿自己说了就好,听不听,是他们自己的事。

    顿了顿,他起身要告辞,几人纷纷拦了下来,周清泉推了推眼镜,视线撇过自己的儿子,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问道:“江师傅,你收不收徒啊?”

    江楚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李钊却也兴致勃勃的凑了上来,全没个巡警的正形,叫了起来,“江师傅,你收我为徒吧。以后你在佛山遇到个什么事儿,报我李钊的名儿!”

    周清泉很早就想要给自己儿子周光耀找个师傅,本来是盯着自己的好友叶问,可这个时候的叶问并不是将武术当做一份事业来看待,只为了自个儿练得有趣,全没授徒的打算。

    他缠了叶问许久,可后者意志坚决,周清泉心中也已大半放弃了这念想。

    之前周清泉早就见识过江楚身手不凡,能和叶问打的有来有回,岂是普通的拳师。

    而刚刚一番谈话,江楚的眼界与谈吐,更是让他觉着这个人可以结交。虽不比叶问知根知底,但多少是个心有沟壑的人物,自己最起码先得搭上关系。

    因此,干脆将自己儿子推出去拜个师,这样正好。

    微微想了想,江楚心中盘算了几分,旋即点头,自己的能力,也足以出师,并不误人。

    周光耀尚还年轻,但江楚却知道,这是个纯孝的小子。原剧中周清泉得了失心疯,全靠这日后的年轻人一力撑下,都说孝子家门少败类,江楚亦是认同。

    至于李钊这人,江楚对他倒也没有太大恶感,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迫不得已给日本人做翻译,就如同孟繁明一样,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这个乱世里,人活着就已很是不易,又岂能期望太多?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只要没为非作歹,江楚心中大半是理解的。

    但像是太原的王子寿、赵学堂二人,性质却更是不同,主动投靠日本人,摇头摆尾给人作狗,反过来欺压中国人,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而且,李钊这人虽然表面上是个巡警小队长,平日里嚣张跋扈,警局那边多半是有靠山的,只是佛山沦陷,没来得及拉他一把。

    但在这个时候,李钊的身份却足以带来极大的便利,十月前,江楚还有一系列动作要做,许多事都要尽早安排,正好可以借着李钊的身份。

    心中念头已过了几转,看着几人迫切的眼神,江楚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老一辈拳师,规矩多,要求苛刻,非得选个好日子,行拜大礼不可,还要交上拜师费。如当年叶问拜师陈华顺,求学咏春拳,那学费就是整整十二两黄金。

    这金额可是不小,就算是换做现世,也有七八十万之多,算是普通人家一辈子积蓄了。

    但江楚这种年轻拳师,对这些规矩反倒没有太多在意,更没有借此敛财的意思;而且当初丁连山收他为徒,还让了他一个饼。

    江楚想就循这礼传承下去,便问叶问家中管家要盘饼。

    管家出门去买,就这空当之际,叶问却拉开了江楚,悄声问道:“家国有难,匹夫有责。江师傅,我想捐些钱银给前线军士,你有没有什么路子?”

    民国政府的贪,是人尽皆知的,叶问也怕自己一腔好意,却白白砸了水漂。

    江楚想了想,说道:“当今国内抗日的,主要有两股力量,如果要捐给国民军,叶师傅最好直接捐些实物,棉被之类。若是真金白银丢出去,那些人雁过都要拔毛,落到实处的有两三子儿已算是好的。”

    “如果是那边的...我在太原倒是认识了一个女奇人,叫李秀若。”

    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清楚,江楚未曾介绍她身份,却将事情简单说了一说,继而道:“离开之际,我有了联络渠道,如果叶先生有心,我可以居中帮忙。”

    叶问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深深看了他一眼,李秀若的身份他自然是猜到了的,却也看破不说怕,只是最后轻轻的点头。

    不多时,那管家已买回了饼,还是热乎的。

    江楚便取了两张,托在手中,任由李钊和周光耀在身前跪下。

    他看了看两人,将饼递到了他们面前,道:“即入我形意八卦门,须知这做人如饼,无论南北东西,心怀家国天下。”

    这是要求二人日后不得有门户之见,南北之别;还需爱国守己,护全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