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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自是不眠夜

    “马鲸笙,你居然敢害我!”

    空旷的废弃工厂内,曹世杰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恨意。

    此刻他哪里还有先前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被撕扯破碎的外衣上满是尘土,反绑着双手跪在了地上,本来英俊的脸上满是淤青,鼻孔处还流出两道蜿蜒的鲜血。

    周遭的人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一人理会曹世杰的叫嚣,对他的话全当未曾听闻。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弗兰奇壮硕的身影慢吞吞走下,跫然的肌肉将衬衫撑得鼓鼓囊囊。

    “就是这个家伙,阻拦我拿学校的地?”他手里还夹着一根雪茄,燃着袅袅烟雾,走得近了,那高壮的身形带来的压迫感,更让人心里发慌。

    “是的!”马鲸笙在心中给自己鼓劲,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他叫曹世杰,是长乐的公子哥,看上了那所学校里一个姓黄的女教师。”

    “我们几次想要去强收了那块地,他却为了朝对方卖号,领着长乐的人阻拦。”

    曹世杰隐约觉得不对,慌张的大叫道:“马鲸笙,你在跟他说什么?”

    这家伙却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也就是近期和戴维森打起了交道,才学了些外文。可就是日常对话,也都只是磕磕巴巴。

    马鲸笙说得又快又急,还是美式英语,他只能半猜半蒙,听懂了个大概。

    他虽然纨绔,但也不傻,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算是被马鲸笙给算计了,曹世杰目眦欲裂,拼命的喊道:“我没有!我姐姐可是长乐掌舵人...”

    ——砰!

    那话还未说完,弗兰奇一记重脚直接踹在了他胸口,曹世杰险些背过气去,躺在地上蜷缩得好似只虾米,喉咙里只能发出凄惨的呜咽。

    鼻涕眼泪一起下来,曹世杰此刻心中除了对马鲸笙的怨懑,还有几分悔恨。

    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门外语,却在这时吃了没文化的亏。

    弗兰奇品了口雪茄,随口问道:“什么是长乐?”

    “香江中国人的第一大黑帮。”马鲸笙慌忙回答,小心的观察着弗兰奇表情。

    也未曾出乎他的意料,听到“中国人”三字,弗兰奇已经是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烟雾,满眼的毫不在意。

    这个时代的香江,上层社会都由英国人掌控,谁会去理会下层中国人的死活。

    所谓“第一大黑帮”,在弗兰奇这个外国人眼里,那真是没有半点威胁。

    只要这个曹世杰背后没有英国人撑腰,管他什么长乐短乐,弗兰奇都不放在眼里。

    扭了扭头,他眼底里闪过一抹冷色,道:“把他装进麻袋里,倒吊起来。”

    马鲸笙眼底一喜,他跟着弗兰奇做事颇久,自然懂得这个老板的狠辣。他喜好拳术搏击,最喜欢做的就是把不顺眼的人当做沙包打。

    那一拳重似一拳,一通拳头落后,解下麻袋,对方通常都只有出气,没得进气了。

    曹世杰还想解释什么,可弗兰奇却根本没这心思听他半生不熟的话,随手一摆,有人便熟练的套上麻袋,以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势扎紧麻袋口,一同搬上了二楼,挂在了房梁上。

    弗兰奇在一旁平静的看着,等那些人从二楼下去后,他抬脚便要走上去。

    临末,却又在楼梯上止步,回头看向马鲸笙,道:

    “三天之内,那所学校的地,我一定要拿到。”

    这家伙是个地产商,一直想要在香江搞地皮,他看中的那块学校地界,也是极好的位置。正是因此,弗兰奇才念念不忘,交代马鲸笙务必办妥。

    马鲸笙急忙熟练的堆砌着假笑,点头哈腰,望着弗兰奇的身影消失。

    直到听到二楼传出“砰砰砰!”的击打声,在曹世杰的惨叫声中,他才慢慢直起身子,眼底掠过一抹冷色,转身看向后方一众小弟,沉着脸,阴冷道:“各位,今天这事,都别出去乱嚼舌根。”

    “这事是我们一起做的,要是让长乐的曹燕君知道,以这个女人的狠辣手段,铁定也不会放过你们。只要你们跟着我,我身后的人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他倒是个人物,知晓这些人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可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便先许了好处,诱惑道:“给这个洋鬼子办事,出了点差错,就要被他当做沙包生生打死。”

    “可要是进了长乐,结果也只是在底层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但跟着我,一起挑起这洋鬼子和长乐斗起来,日后等我掌握了香江黑道,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各位兄弟的。”

    这番话说得漂亮,点明利弊,许以利益,端的是好手段。

    众人纷纷都点头,马鲸笙这才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继续说道:

    “接下来...就要演一通苦肉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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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满身是伤的马鲸笙已来到长乐的总部。

    他大喊着要见那曹燕君,有重要事情叙说,一开始却被人忽视,乃至于打了出去。倒是好生耽搁了些时间,可越是如此,马鲸笙阴恻恻的笑容就越发的盛。

    时间拖得越久,曹世杰生还的可能就越是渺茫,而人死就没有了对证,一切都会坐实。

    足等到黄昏时,曹燕君才从繁琐事务中抽身。

    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掌控长乐全局,对她而言也并不容易。

    长乐帮内,共计有六大堂口,此时距离她当初接任长乐掌舵人位置,还未满三年。就算是她手段高明,也只是暂时坐稳了位子,又拿下了酒吧街,换上了她的铁杆支持者赵金虎。

    其余五个堂口堂主,都是她父亲的老伙计,要资历有资历、还各有各的野心想法。

    眼下,曹燕君已经决心回收权利,树立权威,这段时间内,长乐内部纷争得厉害。

    马鲸笙被带进来时,这个不让须眉的女人穿着一身旗袍,正在楠木桌后皱着眉,似乎在苦恼与思索,听见响动,她微微抬眉,目光投向马鲸笙。

    “就是你吵着闹着要见我?”曹燕君眉宇里透着冷色,一个女人眼神偏偏却犀利的不像话,马鲸笙感觉仿佛有把刀子在身上寸寸刮过,他硬着头皮,摆出慌急的神色,叫道:“曹世杰...曹世杰出事了。”

    “什么!?”

    曹燕君双手一撑桌面,猛地站起身来,紧紧皱着眉,冷声道:“把事情都给我说清楚!”

    这女人声音里带着种威势,马鲸笙额头不免淌着冷汗,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来。

    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曹燕君冷着脸听完,喝问道:

    “绑走他的那群人到了哪里!?”

    马鲸笙此时心中的慌张已渐渐减弱,将废弃工厂的地点说出来。

    “这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会查个一清二楚。”曹燕君咬着牙,目光死死盯着他不曾移开,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在我们长乐待着。”

    她一挥手,不等马鲸笙拒绝,已有两个壮汉走进来,将他带走。

    曹燕君让人喊赵金虎进来,自己却在书桌后坐下,愁眉紧皱,纤细的手扶着额头。

    她的掌心,满是老茧,却不似寻常女人一样柔嫩。

    “你马上带人,去那个工厂走一通,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捋我长乐的虎须。”

    曹燕君简单吩咐了一句,待赵金虎走后,又叫来了一人,叮嘱道:“那所学校的事情,你去给我查清楚,看一看是不是这马鲸笙说了谎。”

    她为人雷厉风行,做完一切安排,偏偏心中还是不安,隐隐为自己亲弟弟担忧,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曹世杰是个怎样的草包,她自然是清楚的。因此对于马鲸笙的话,她心中信了大半。

    可掌控着长乐,捏着香江黑道第一大帮派,她却觉得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总感觉,似乎有一道黑手,笼罩在长乐头顶。

    “是掌握走私的雄叔...还是捏着赌档的南叔?”指尖敲打在桌面上,曹燕君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她拿下了一个堂口,让赵金虎上位,这些老家伙们都心有不安,难不成是他们的手段?

    纤细的手掌慢慢握紧,骨节咯咯作响,那张姣好的面容上也浮现一抹狠色,曹燕君暗暗发誓,自家弟弟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定然不会放过对方。

    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曹世杰如果出了事,曹家的血脉就要断了。

    她起身,在窗前站定,望着天边降落未落的夕阳,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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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透着玻璃,一双眼望向车外。

    赵金虎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几十个血性汉子,各个手里提着把砍刀,怒气冲冲从一侧走过,咣当一脚踹开铁门,迈步冲入废弃工厂。

    “双方看来是要斗起来了...”光头管事坐在驾驶位,收回了视线,微笑着冲江楚道。

    后者一脸慵懒,怀揣着双手,斜阳照在他脸上,似乎泛着几分光晕。

    伸了个懒腰,江楚表情平静,整场局都是由他一手策划,马鲸笙亲自执行。

    能不能挑起黑拳和长乐厮斗,意味着他们能不能从香江黑道抢下最大的一块儿肉。可真的实行起来,江楚却并未流露出半分在意的神色,他只是打了个哈欠,似是百无聊赖道:

    “学校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

    光头管事对他极为尊敬,点头道:“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那个姓黄的女教师也已经喂足了银元,所有人都统一了口径。”

    “就算是查,他们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那就行...”江楚摇下了车窗,微微闭目,似乎能够听到工厂内传来的喊杀声,有晚风刮来,隐约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今晚...注定要死很多人。”

    他轻轻笑了笑,扬声道:“走吧,事成与事败,都已经不再受人控制了。”

    “如果那曹燕君连这事都能忍得下,我就敬她是个女枭雄,大不了以后慢慢和长乐斗。”

    光头管事闻言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启动汽车,往来时的路驶去。

    不过半路中,却只见沿途多是些拳师,各个面带怒色,正朝着一处酒楼走去。

    光头管事适时的放缓了车速,江楚也摇下车窗,望着外面的情况,视线最终落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目光微微闪烁,道:“去问一问,是什么事。”

    光头管事便停下了车,他为人处世极为高明,三言两句便套得话来。

    “一个南方拳师开了家武馆,却被砸了场子,事后更是被警察封掉。”

    他言简意赅,只是述明事态,道:“这些拳师吃饭的行当被堵死,便齐齐施压。眼下众多从佛山来的拳师齐聚,正是要找香江武术会理论。”

    “洪振南果然是出手了么...”眸子里精光微敛,江楚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意外。

    这件事是无对错可分的,而只牵扯各自利益。洪振南身为香江武行行首,自然要维护香江拳师利益,外地人来到香江开武馆,这就是在赤裸裸抽他的耳光,在他们盘子里抢食。

    很多时候,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就算是江楚坐在这个位子上,也必定要动手处置。

    这不是胸怀大小问题,别人多吃了一口,自己碗里就会少一分。就算是他洪镇南有这份胸襟,香江其他本土拳师也定然不满,洪镇南屁股下的位置就坐不稳当。

    总的来说,这就是个两不讨好的事,你不可能同时交好双方,必须要选择得罪一方。

    “闹吧闹吧...能哭能闹的孩子才有饭吃。”

    江楚低头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意味深长说道:

    “既然南方的朋友都主动出头了,我北方拳师怎好置身事外。”

    “南北本是一体,自是休戚与共,津门和奉天那边,有没有动起来?”

    光头管事一时语塞,这事来的突然,他事先也并没有去打探。

    正在这时,却有一辆黄包车从道路上经过,江楚看得清楚,一个身披着红色西装的女人,正翘着腿,坐在黄包车中,那目光也正好掠来,望见了车内的江楚,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黄包车后,十几号拳师俱是无声,阴沉着脸,慢步跟着,各自手里都擎着把兵器。

    依旧是遵从往日在天津街头的老规矩,兵刃端口都用布裹着,示意街头不见铁。

    这十几号人,和前面那些拳师,各自泾渭分明,也丝毫不打招呼。

    光头管事倒也看见了,便立刻说道:“津门十九家也参与其中,二先生肯定不会置身事外,奉天武师定然也在赶来的路上。”

    江楚肘搭在车窗上,弹了弹烟灰,又掸平了白色西装上的折皱。

    “今夜,可真是热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