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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谁是封于修

    楼下的枪声隐隐已经停歇,伏击却并未起到预料之中的效果。

    陈国忠的心暂时安定下来,感激的目光投向一旁,那是个精壮的男人,腰间插着根甩棍,别着枪械,眼神格外犀利。

    马军,若不是他在最后赶到,摸到伏击者的背后,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布置,逼得他们不得不退走,这群人怕不是都要把命丢在这里。

    后者并未自得,只是和善的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被安置在角落里的郭子琛和李伟乐,说道:“我已经在来的路上,通知了后续警力和救护车,很快就到。”

    “多谢!”陈国忠点了点头,对他的观感飞速提升,自己已经就要退休,无论是年龄还是病情,都容不得再带领组员们走下去了。

    张傅僖已经找过他谈话,询问他对下任组长的建议,并允许他提交一个接替的人选。

    当初,陈国忠就像是一头年迈的狮子被人侵入领地一般,愤然回呛。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确是需要退休了,而下任组长,他也已有了人选的决定。

    陆玄心则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过来也始终只是暂时的,总部的林警司在她背后站着,她随时都可以调离。

    唯一的执念,也只有封于修了,这是她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

    一天抓不到对方,她一天都不会放弃追索。

    看似暂时平静,她依旧警惕,没有急着收回枪械,而是努了努嘴,道:“上去看看!”

    说着,她首先走了进去,楼道内灯光昏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走过数层阶梯,刚到中间,那视野的余光下,却忽然瞥到一道身影闪进一层的走廊中。

    陆玄心的心顿时提了上来,连带着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就像是有一道电流从头到脚流过,让她整个人亢奋起来。

    虽然并未看清晰对方的脸,可那身影却猛地和刻印在脑海中的一个人结合在了一起。

    “封于修!!!”

    她大叫一声,像是头雌豹一般蹿了上去,步子刚到折角,一个人影已经扑了出来,手上鹰爪冲她咽喉当即抓来。

    狰狞的面孔,眼底抹不去的狠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陆玄心近乎是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连续扣动扳机,弹头高速的穿过枪口,攒射而出。

    ——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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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下到二层间的楼梯时,江楚便忽然却听到陆玄心的叫声。

    她显得格外激动与亢奋,像是压抑在心底许久的积怨爆发出来,大声喊道:“封于修!”

    紧跟着,便是一连串的枪声,重新打破宁静,余音在楼梯间回荡震响。

    江楚脸色一变,迅速循声奔下楼,却还未站定,几道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而在不远处,封于修已经身中数枪,背靠着墙壁,嘴巴里泛着血沫子。

    “自己人,都别激动!”陈国忠看了一眼江楚,目光稍稍在他腹部、胸口、手背上的刀伤稍稍停留,旋即放下了手枪,挡在了中间。

    马军微微皱着眉,目光在江楚面上扫过,旋即也收回了枪,默不作声的站在一侧。

    “没事吧?”陈国忠主动上前一步,关切的望着江楚,“已经通知了救护车,稍忍着点。”

    “没问题...”江楚笑了笑,扫视在场几人,他们此刻状态也都是极为糟糕。

    陈国忠的小组里,只剩陆冠华还站在一旁,可也算不上是好,正捂着手臂,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淌。

    “我有些话要问问他!”

    指了指封于修,江楚直接走了过去,蹲下了身子。

    这个男人瞳孔已经开始涣散,陆玄心的几枪命中了要害,他赫然已在弥留之际。

    原剧中,他也是死在陆玄心的枪下,最后执拗冲击上前时,带着一种国术面对枪械时无助的悲凉。

    可在这里,他却是因为和江楚厮杀的过程中,狼狈而逃,末路穷途之下被陆玄心打中。

    “单英,在哪里?”江楚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涣散的思维稍稍有些聚焦。

    翁海生看清了面前的人,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苦笑,却只是从口中溢出更多鲜血。

    他有很多话想说,对那部分时间的疑惑,对于江楚身份的疑惑,更是对自己的疑惑。

    当初苏醒之时,“封于修”已经成了香江正在通缉罪大恶极的犯人。

    电视台播放着录像,自己的面孔显得熟悉而陌生。

    可对于翁海生自己而言,却是万分的憋闷都藏在了心中,他无处辩解,也更无处发泄。

    全世界都知道,是他在香江连环作案,甚至还戏弄警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想法。

    可只是睡过一场梦,醒来后一切事情都成了现实,而现实却成了一场逃不出的噩梦。

    无数个夜晚,翁海生都在半夜惊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的陷入对自我的无边质疑中。

    眼前男人的面孔陌生而冷漠,可那双眼睛,却让他看到了自己。

    翁海生很想问问,究竟谁才是封于修,谁是那个在香江作案的连环杀人犯。

    谁又是才是那个在绝路下,无奈亲手扼死了自己妻子的可怜男人。

    可在这个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只是喉咙里发出咕噜的鲜血上涌声音,苦涩道:

    “我亲手掐死了阿雪,我走上这条道路,我做了一切准备。”

    那双眼眸里终究是少了分狠厉,却填满了遗憾与不甘,“可我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甚至在最后的时刻,我还是怕了,我怕被你生生打死...”

    那张脸孔变得扭曲,翁海生拼命的瞪大了眼睛,想要把江楚的相貌印刻在心里。

    一双沾满鲜血的手,也在江楚身上乱抓,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也渴望杀戮,你心里住着一个魔鬼!”

    “我不是封于修,你...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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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楚沉默半晌,最后站起身来,看了看陆玄心,却选择了沉默。

    一切都算是命中注定吧,他注定是要死在陆玄心手上,这个女人也跨过了自己的心结与桎梏。

    警笛已经在附近响起,救护车已经开了进来,众人一同下了楼,江楚回头看了一眼陈国忠,问道:“你有话要问我吧?”

    陆冠华早已经按捺不住了,立刻指着那具尸体,激动道:“陈伟是不是你推下去的?”

    江楚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我收到他的短信,赶过来时,他刚好被人推下去。”

    “至于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受谁安排...你们也应该能猜到吧。”

    一旁的马军目光闪了闪,插嘴道:“你的意思,是王宝的人做的?”

    “那枪声响起后,你又一直在楼上做什么?”

    陆玄心紧跟着问道,解决了“封于修”,她心情大好,连带着看江楚都顺眼了不少,但却不会少了警察应有的警惕。

    “我下楼时,被人围杀,其中一个已经被你打死了。”江楚耸了耸肩,轻微的动作,伤口便渗出更多的血来。

    医生已经抬着担架赶到,有人把郭子琛和李伟乐抬上担架,他们要被送往医院急救。

    而江楚却只要求留下一个护士,就在现场对他简单的包扎。

    “另一个人呢?”陈国忠问了一句,看到他指了指,道:“还在楼上?”

    “一个小金毛,叫阿积,手段很狠辣...被我杀了。”

    陈国忠叫来一个警察,低声吩咐了几句,有人自然会处理后续。

    江楚想了想,问道:“你们呢?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也是收到阿伟的短信,约我在这里碰面。”陈国忠插着腰,脸色很是阴沉,他也猜到就是死对头王宝的布局。

    “一切都是王宝做好的局...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我能从这两个人联手下逃出来。”

    江楚耸了耸肩,目光落在马军身上,道:“而且,他更没想到的是...马军警官会刚好过来驰援你们。”

    “是啊...”陈国忠点了点头,低落道:“我们刚过来就遭到了伏击,阿乐和阿琛中枪,如果不是马军过来打死了他们一个人,怕不是都要死在这儿。”

    马军显得很是平静,微微笑了一下,“我是收到华生的信息,这才匆忙赶过来的。”

    几个人把信息一比对,一切事情便在他们面前清晰了。

    这本来是一个布置极好的局,用陈伟作为诱饵,以江楚用来背锅,一切罪责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但王宝考虑到了一切,却万万没想到,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他难以防备的最大疏漏出现了。

    阿积和翁海生联手,非但没有杀掉江楚,反倒是被击退一人、击杀一人,未取得实质性的战果,这就有了可以解释疑惑的机会。

    而伏击陈国忠的渣哥等人里,却又埋伏了马军的卧底华生,他提前通知了马军,后者驰援,也同时打破了渣哥三人的计划。

    最大的变数,其实就是在马军身上,如果不是他,就算是江楚杀掉阿积和翁海生,面对后续持枪在手的渣哥等人,也很难走出这栋居民楼。

    江楚已被简单的进行包扎完毕,他晃了晃腿脚胳膊,稍微有些刺痛,但依旧可以忍住。

    身上的伤口已经都被止住了血,此时浑身缠满了绷带,看上去当真是好不凄惨。

    低头点了根烟,江楚披上衣服,此时正看见警员抬着尸体往外走,其中一个正是渣哥。

    马军从后路绕进,渣哥等人在明他在暗,一个点射便解决了这个狠人,除了越南帮的老大。

    陈国忠和马军正在安排现场,江楚想了想,走了过去,拉着他们来到偏僻角落。

    “后续怎么处理?有没有什么章程?”

    马军最先开口,直接道:“华生已经安全脱离,他会作为证人,再加上这一次的情况,人证物证俱在。”

    “就算是论不到贩毒一事,单单凭着一个蓄意谋害警察,越南帮剩下的两个人就逃不过去!”

    江楚点了点头,其实却越南帮的结局并不在意,转而看向陈国忠,问道:“王宝那边呢?”

    “能不能安排警力对他实施抓捕?”

    陈国忠此刻紧皱着眉头,恶狠狠的抽着烟,摇头道:“没有足够的证据...”

    “这样么...”江楚弹飞了烟蒂,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朝外走去。

    “你去做什么?”陈国忠追了两步,询问道。

    “还记得几年前的事情么?”江楚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

    陈国忠眸子微微一缩,手指也跟着一抖,一撮烟灰在夜风中飘散。

    喉咙干涩,他艰难道:“你是想说那次的事情吧...”

    “如果不乘热打铁将他解决,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抓捕到王宝。”

    “你这也是犯罪!”咬了咬牙,陈国忠攥着拳头,像是在进行艰难的心理斗争。

    “你尝试过用正常的手段,结果呢?”

    江楚摊了摊手,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小事。

    “你的证人死了,留下了一个失去父母的小女孩,现在还在你的收养之下。”

    “但无论你对她多么好,她终究是没有了家庭,你的一切也都付之东流。”

    话语刻薄,但却句句都是事实,只要陈国忠还穿着这身皮,那么就无法处置王宝。

    别说这一次王宝根本就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借了他人的手,本来就难以抓到尾巴,就算是被他们找到了证据,又能如何。

    无非不是几年前那场车祸的重演,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下一次。

    “承认吧,你并没有能力以法律的手段去惩治王宝!”

    陈国忠低着头,呼吸急促,纵使他不愿意承认,但一切都如江楚所言。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事实果真如此吗?

    答案是否定的。

    原剧中,陈国忠被逼无奈,独自拎着枪去寻找王宝,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最后马军的前往,也是在自己长官面前取下了警官证和配枪,这就意味着自己和警察身份的割离。

    法律与正义,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是民主自身固有的一个悖论,当悖论中的法律不再能够主持正义的时候,只有以个人的行为去讨回最纯粹的公道。

    陈国忠没有被逼到绝境,而马军现在更是还没有加入他们组中,两人都没有足够的决断去做这件事。

    但事情总归是需要有人做的,并不是忽视掉,问题就不存在了。

    江楚认真的看着他,最后问道:“你是警察,你要拦我么?”

    没有等来陈国忠的回答,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旋即转身离开。

    正义的使者?但却并不是这般伟光正。

    江楚自嘲的笑了笑,他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公道与正义,也并不是为了救出单英。

    ...或许就如同翁海生在弥留之际说的那番话。

    “你也渴望杀戮,你心里住着一个魔鬼!”

    一切都很简单,只是...想杀了那家伙,仅此而已。

    挥了挥手,那身影消失在巷尾。

    今晚究竟是谁死了?

    是翁海生,而不是封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