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一课
两人边大叫边被木屋一口吞下，但见到木屋没有牙齿，又变得兴冲冲的。
匠爷爷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在外面叫道：“这下你们两个臭小子就在屋里给我好好学上几个时辰！”
他看着满院的木片倒也不再气愤，思索道：“杨仙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找见了树上的机心……嗯，应该是凑巧……”
“呵……呵呵呵。”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呵呵傻笑了起来。
……
屋子成了个大箱子，里面除了透光通气的窗户以及关着的门，就只剩下一只炉子。
炉子中本来就卡拉卡拉一直响个不停，两人进来以后响得更大声了。
两人先不管炉子，而是走到门口，门上布满了奇怪的纹路，突出一条条扭曲蜿蜒的细棱。
有门当然就能出去。
问题在于门上挂了一把奇形怪状的锁，这把锁有脑袋这么大，上面也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纹路。
杨仙伸手拉拉门锁，发觉不能像摘树叶一样摘下来，有些失望。
秦缘凑上前看看锁上的纹路，发觉自己什么也没有发觉，有些扫兴。
他又伸手摸摸那些纹路，只见木纹可以拨动，只要手指一用力，那些条纹咔咔作响，也就会跟着走。
两少年对视一眼，失望和扫兴又抛到天外。
“门就是这么开的！”
两人兴致勃勃，对着木锁上的条纹上下其手。
拨来拨去门锁什么反应也没有。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机关咬合的嗒嗒声响，木锁右边门上的纹路发生了变化。
少年忙看过去。
“……是村里最聪明的。”
“这是什么意思？”
木锁右边的门上一片片纹路转动，变成“是村里最聪明的”七个字。
嗒嗒嗒，门上的字又变了回去。
嗒嗒嗒，门上纹路又变成了字。
杨仙看着这些字变来变去，恍然大悟道：“匠爷爷是要我们从门上字的变化看出机关转动的法则。”
“咚咚！”
身后的炉子跳两下。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一眼，炉子又不动了。
秦缘也兴奋道：“然后用这个法则把锁上的字填上，门就开了！”
“咚咚！”
后面的炉子又跳两下。
两人看向炉子，它又不动了。
他俩对着这七个字琢磨，不一阵子便把“横竖撇捺点提勾折”的变换都记在心里，他们又把目光移回门锁上。
“那锁上的字应该是什么？”
谁是村里最聪明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
杨仙哈哈大笑，自语道：“匠爷爷真好玩，竟然拿我的名字作开门钥匙。”
秦缘笑而不语。
“咚！”
身后炉子跳了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依照归纳出的法则，把锁上的纹路拨动成了自己名字的意思。
锁上写完杨仙二字还多出些纹路，门也没有开。
“哈……哈哈……”
秦缘一下子笑出了声。
“嗯，”他清清嗓子，作出大人的声音，“杨仙嘛，是很聪明的，但是和秦缘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个‘最’字就有些不实了。”
他走上前，把条纹拨成自己名字的模样。
炉子又是“咚”一声，门还是没开。
杨仙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
“匠爷爷最喜欢说反话了。”
秦缘连连点头。
“嗯，没错，这肯定是说最蠢的人。”
“嗯。”
杨仙托起下巴。
“那谁是最蠢的？”
秦缘想了想。
一块上下跳动的肌肉出现在他脑海中。
“陈叔好像挺蠢。”
杨仙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不错。
两人一试，陈叔的名字也不对。
杨仙摇了摇头。
“匠爷爷既看不出谁最聪明，也看不出谁最蠢。”
秦缘顺势道：“这么说来，说不定是他最蠢。”
少年不怀好意，报复性地把他的名字填了上去。
嗒嗒嗒嗒。
木锁上机关转动，锁上脱了一层皮下来。
机关打开！
但是门并没有开。
锁大约脱落了十分之一，也就意味着需要开十道锁才能把门打开。
门上的图案飞快运转，变成了别的模样。
嗒嗒嗒。
“……是村里最俊的人。”
少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村里最丑的肯定也是匠爷爷！”
他俩故技重施，没想到这回没成。
秦缘定睛一看，原来门上的纹路与字的变换方式改变了许多，先前的变换是要将杂乱的小木片梳理成台阶样，这回却要凹凸相对，前后相接。
杨仙退在一边，伸个懒腰就要往地上躺。
“我不干了，真难，反正匠爷爷也不敢关着我。”
秦缘笑笑。
“我倒是觉得不难。”
杨仙的懒腰只伸了一半，猛地坐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不难，只不过这办法太笨了。”
两少年对视一眼，较起劲来。
村里最笨的是匠爷爷，最聪明的还没决出是谁。
谁先找到出去的办法，谁当然就更聪明。
杨仙回想院子里拆树的经过，打量起这个屋子来。
整个屋子里每一块木片都是环环相扣的，不仅前后相连，也左右相接，就算是取掉其中的一部分，整体也不会散架。
但是有一片不同，那就是起始的那片。
弓弩需要扳机才能催动，药石需要引线才能点着。
不管机关的变化多么复杂，总要依赖一个起点，就像是水中的波纹一定有一个中心。
于是他开始寻找这一点。
另一边，秦缘刚刚弄清楚这次的变换规则。
匠爷爷把他们关起来正是要让他们学习机关建造的本事，这十道锁正是机关中最基础的十大变换。
十大变换一种难过一种，匠爷爷本意只不过希望他俩能掌握出第一种，见识一下第二种，过几个时辰他自然会放他俩出来。
顺便让他俩知道谁是这村里最聪明，最俊，最勇敢，最……的人。
他不会想到秦缘一边口中默念着“匠爷爷是村里最丑的人”，一边就打开了第二道锁。
第二道锁打开，门上的字又发生了变化。
这下杨仙身上开始冒汗，他还没有什么实际的进展。
虽然把头扭到一边，但他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撇过去，看着秦缘手中毫不停歇，心里越来越着急。
如何寻找屋子的起点？
他的心中荡开一圈圈波纹。
一圈又一圈扩散开来，何处是起点？
墙上的木片无时无刻不在移动，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屋子，心中忽然明朗。
波纹越小的就越接近中心，木片动得幅度越小，也就越接近机关的起点。
他确定了方向，仍旧在屋子里踱步，但步子稳了许多。
稳健的踱步声又把汗水转移到了杨仙身上。
他发现第三道锁远比前两道加起来还困难上许多倍。
但是他同样发现一件事情，门锁虽然需要十种变换才能打开，这道门上的纹路却只用了他现在见过的三种变换。
秦缘还坚信一件事。
有顺便有逆，有正便有反，顺逆相抵，正反相消。
想明白这一点，他一把抹去额头的汗，将精神专注到第三种变换上。
与此同时，杨仙已经把目光放在屋里的炉子上。
他发现这个蹦蹦跳跳的炉子正是屋子里最小的一圈波纹，虽然还不是起点。
起点似乎是在炉子里面。
炉子的盖子盖着，他刚想揭起，只见火炉一摇一摆，三只脚当当作响，很是生气。
“炉兄？”
杨仙试探道。
炉兄咚咚跳两下，以示回应。
“炉兄生得英武非凡，难不成是匠爷爷用来炼仙丹的？”
炉兄安静下来，半晌盖子上冒出一股青烟，对他的话很是受用。
杨仙心中了然。
炉兄是匠爷爷之前做刀剑剩下的废铁融成的炉子，秃爷爷本来需要一口炼丹的炉子，但嫌他太破就丢在了匠爷爷家，平日里烧柴生火。
杨仙摸了摸鼻子。
他一准备说谎话就会忍不住摸鼻子，虽然被杨姐姐多次识破，他也没改掉这个毛病。
好在炉兄并不知道这件事。
“其实匠爷爷早就和我们说起过炉兄，他说炉兄本是天外飞来的仙铁，他走了八辈子运才能捡到炉兄。”
炉兄身子后仰，一只脚悬空，显得很是得意。
杨仙又道：“匠爷爷还说要是没了炉兄，他别提炼丹了，就连烧柴生活都没办法，只有慢慢饿死。”
炉兄一只脚撑着转了个圈，炉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喜不自胜。
“不过真的见了炉兄，我才觉得匠爷爷说的也不是很对。”
炉兄偷偷把盖子掀开一个小缝儿，似乎要听清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杨仙狠狠摸了摸鼻子，笑道：“不是匠爷爷在用炉兄给他炼丹，应该是炉兄用匠爷爷给自己炼丹才对，匠爷爷那么说肯定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想炉兄外形俊美无比，又内外兼修，真可称作是天下第一仙炉！”
炉兄满炉通红，盖子里冒得烟越来越多，杨仙又接着说个不停，他终于忍不住掀起自己的盖子上下扇动，飘飘欲仙。
杨仙瞅准时机，一只手猛地塞了进去！
与此同时秦缘也将锁上的条纹与门上反向排好，只剩下最后一拨！
他的手轻轻拨动机关，杨仙也把手按在了屋子起源的那块木条之上，木门“嘭”一声倒了下去，整个房子也开始哗啦啦瓦解。
匠爷爷在本来正在后院忙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毛毛的。
他忽然听到声音，大叫一声不好，就赶紧来到前屋这里。
然而他已经来晚了。
他只来得及把两个小孩从倒塌中的屋子里救出来，却没来得及拯救自己的住处。
“我赢了！”
秦缘兴奋地大叫一声，头上立马挨了匠爷爷一巴掌。
“……我比你先出来的……”
他低声道。
杨仙摇了摇头，
“你只拆了一扇门，我可是差了一整个房子！”
“梆梆梆！”
他脑袋上挨了三下。
两个小孩都被丢出了匠爷爷的院子。
对于两人谁嬴谁输，他俩还是争论不休……
晚上，匠爷爷正准备烧火做饭，却见自己的火炉呼哧呼哧吐着烟气，一只脚撑在地上扭来扭曲，怎么也不肯让自己把柴火塞进去，一不留神还喷了他一脸灰……
……
半年左右，村里的大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众人都沉默不语，显得气氛很是低落。
后来还是周伯先说话了。
“怎么样，两个娃子跟谁学得最好？”
秦姨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一点也不专心，学神通只为了好玩，总是学个大概就跑了。”
杨姐姐也摇头。
“小子坐不住，学不了音律。”
秃爷爷哼一声，委屈道：“自从他俩知道我院里的花草怎么解毒就总跑来偷吃，我种了十几年，这才半年就给他俩糟蹋了三成。”
匠爷爷神情很是疲惫。
“我院里给他俩拆了个遍，但这两个小子只管拆不管建！”
赵舅舅和郭姑姑也摇摇头。
“不行，小子不肯下苦功，武道练不成。”
陈叔还在村口眺望远处，众人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就没叫他来。
众人看向周伯。
“他俩不是跟你学卜卦？如何？”
周伯叹一口气。
“杨仙说知道以后的事情便没趣了，不跟我学。”
“缘儿呢？”秦姨问道。
“秦缘说即便算得很对，算出来以后就不准了，也不跟我学。”
卜卦之人不能将自己算入其中，不管算出什么东西，自己一旦加以干预，算出来的事情也就随之改变，秦缘此话本也不错。
唯有阴阳道祖道通天地，已经达到了无我之境，他做出的推算从未出错。这也是几人坚信两个少年身上有仙缘的理由。
只不过两个少年现在一点都没有要成仙的样子。
“咱们还是得先教会他们俩一些道理才行。”
周伯想了想，说道。
杨姐姐叹一口气，满脸愁容。
“怎么教，娃儿越长越大，现在也不怎么听我的话了。”
秦姨也连连点头。
“缘儿本来很乖，这阵子是越来越捣蛋。”
周伯笑了笑，双眸中透出智慧。
“咱们教不了的，不如让他们去山下自己学。”
杨姐姐听到下山两字，心中一抽，有些难受，却又没有开口。
众人又商量了许久，都点头同意了此事。
入世本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下山？”
杨仙听到这两个字，两眼瞬间冒起精光。
杨姐姐低下头。
她闭上眼。
“娘，我会回来的。”
她的手忽然被拉住，杨仙凑了上来。
杨仙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娘。
这双手也不是从前那双三根指头就能握住的小手。
“没事的娘。”
杨姐姐看着这双已经长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手，忍不住流下泪来。
但是她笑了。
因为她已经放心。
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已经不再只是个顽皮的孩子。
他已经长大！
匠爷爷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在外面叫道：“这下你们两个臭小子就在屋里给我好好学上几个时辰！”
他看着满院的木片倒也不再气愤，思索道：“杨仙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找见了树上的机心……嗯，应该是凑巧……”
“呵……呵呵呵。”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呵呵傻笑了起来。
……
屋子成了个大箱子，里面除了透光通气的窗户以及关着的门，就只剩下一只炉子。
炉子中本来就卡拉卡拉一直响个不停，两人进来以后响得更大声了。
两人先不管炉子，而是走到门口，门上布满了奇怪的纹路，突出一条条扭曲蜿蜒的细棱。
有门当然就能出去。
问题在于门上挂了一把奇形怪状的锁，这把锁有脑袋这么大，上面也布满了奇形怪状的纹路。
杨仙伸手拉拉门锁，发觉不能像摘树叶一样摘下来，有些失望。
秦缘凑上前看看锁上的纹路，发觉自己什么也没有发觉，有些扫兴。
他又伸手摸摸那些纹路，只见木纹可以拨动，只要手指一用力，那些条纹咔咔作响，也就会跟着走。
两少年对视一眼，失望和扫兴又抛到天外。
“门就是这么开的！”
两人兴致勃勃，对着木锁上的条纹上下其手。
拨来拨去门锁什么反应也没有。
正在这时，随着一阵机关咬合的嗒嗒声响，木锁右边门上的纹路发生了变化。
少年忙看过去。
“……是村里最聪明的。”
“这是什么意思？”
木锁右边的门上一片片纹路转动，变成“是村里最聪明的”七个字。
嗒嗒嗒，门上的字又变了回去。
嗒嗒嗒，门上纹路又变成了字。
杨仙看着这些字变来变去，恍然大悟道：“匠爷爷是要我们从门上字的变化看出机关转动的法则。”
“咚咚！”
身后的炉子跳两下。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一眼，炉子又不动了。
秦缘也兴奋道：“然后用这个法则把锁上的字填上，门就开了！”
“咚咚！”
后面的炉子又跳两下。
两人看向炉子，它又不动了。
他俩对着这七个字琢磨，不一阵子便把“横竖撇捺点提勾折”的变换都记在心里，他们又把目光移回门锁上。
“那锁上的字应该是什么？”
谁是村里最聪明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
杨仙哈哈大笑，自语道：“匠爷爷真好玩，竟然拿我的名字作开门钥匙。”
秦缘笑而不语。
“咚！”
身后炉子跳了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依照归纳出的法则，把锁上的纹路拨动成了自己名字的意思。
锁上写完杨仙二字还多出些纹路，门也没有开。
“哈……哈哈……”
秦缘一下子笑出了声。
“嗯，”他清清嗓子，作出大人的声音，“杨仙嘛，是很聪明的，但是和秦缘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个‘最’字就有些不实了。”
他走上前，把条纹拨成自己名字的模样。
炉子又是“咚”一声，门还是没开。
杨仙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
“匠爷爷最喜欢说反话了。”
秦缘连连点头。
“嗯，没错，这肯定是说最蠢的人。”
“嗯。”
杨仙托起下巴。
“那谁是最蠢的？”
秦缘想了想。
一块上下跳动的肌肉出现在他脑海中。
“陈叔好像挺蠢。”
杨仙想了想，也觉得他说得不错。
两人一试，陈叔的名字也不对。
杨仙摇了摇头。
“匠爷爷既看不出谁最聪明，也看不出谁最蠢。”
秦缘顺势道：“这么说来，说不定是他最蠢。”
少年不怀好意，报复性地把他的名字填了上去。
嗒嗒嗒嗒。
木锁上机关转动，锁上脱了一层皮下来。
机关打开！
但是门并没有开。
锁大约脱落了十分之一，也就意味着需要开十道锁才能把门打开。
门上的图案飞快运转，变成了别的模样。
嗒嗒嗒。
“……是村里最俊的人。”
少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村里最丑的肯定也是匠爷爷！”
他俩故技重施，没想到这回没成。
秦缘定睛一看，原来门上的纹路与字的变换方式改变了许多，先前的变换是要将杂乱的小木片梳理成台阶样，这回却要凹凸相对，前后相接。
杨仙退在一边，伸个懒腰就要往地上躺。
“我不干了，真难，反正匠爷爷也不敢关着我。”
秦缘笑笑。
“我倒是觉得不难。”
杨仙的懒腰只伸了一半，猛地坐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不难，只不过这办法太笨了。”
两少年对视一眼，较起劲来。
村里最笨的是匠爷爷，最聪明的还没决出是谁。
谁先找到出去的办法，谁当然就更聪明。
杨仙回想院子里拆树的经过，打量起这个屋子来。
整个屋子里每一块木片都是环环相扣的，不仅前后相连，也左右相接，就算是取掉其中的一部分，整体也不会散架。
但是有一片不同，那就是起始的那片。
弓弩需要扳机才能催动，药石需要引线才能点着。
不管机关的变化多么复杂，总要依赖一个起点，就像是水中的波纹一定有一个中心。
于是他开始寻找这一点。
另一边，秦缘刚刚弄清楚这次的变换规则。
匠爷爷把他们关起来正是要让他们学习机关建造的本事，这十道锁正是机关中最基础的十大变换。
十大变换一种难过一种，匠爷爷本意只不过希望他俩能掌握出第一种，见识一下第二种，过几个时辰他自然会放他俩出来。
顺便让他俩知道谁是这村里最聪明，最俊，最勇敢，最……的人。
他不会想到秦缘一边口中默念着“匠爷爷是村里最丑的人”，一边就打开了第二道锁。
第二道锁打开，门上的字又发生了变化。
这下杨仙身上开始冒汗，他还没有什么实际的进展。
虽然把头扭到一边，但他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撇过去，看着秦缘手中毫不停歇，心里越来越着急。
如何寻找屋子的起点？
他的心中荡开一圈圈波纹。
一圈又一圈扩散开来，何处是起点？
墙上的木片无时无刻不在移动，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屋子，心中忽然明朗。
波纹越小的就越接近中心，木片动得幅度越小，也就越接近机关的起点。
他确定了方向，仍旧在屋子里踱步，但步子稳了许多。
稳健的踱步声又把汗水转移到了杨仙身上。
他发现第三道锁远比前两道加起来还困难上许多倍。
但是他同样发现一件事情，门锁虽然需要十种变换才能打开，这道门上的纹路却只用了他现在见过的三种变换。
秦缘还坚信一件事。
有顺便有逆，有正便有反，顺逆相抵，正反相消。
想明白这一点，他一把抹去额头的汗，将精神专注到第三种变换上。
与此同时，杨仙已经把目光放在屋里的炉子上。
他发现这个蹦蹦跳跳的炉子正是屋子里最小的一圈波纹，虽然还不是起点。
起点似乎是在炉子里面。
炉子的盖子盖着，他刚想揭起，只见火炉一摇一摆，三只脚当当作响，很是生气。
“炉兄？”
杨仙试探道。
炉兄咚咚跳两下，以示回应。
“炉兄生得英武非凡，难不成是匠爷爷用来炼仙丹的？”
炉兄安静下来，半晌盖子上冒出一股青烟，对他的话很是受用。
杨仙心中了然。
炉兄是匠爷爷之前做刀剑剩下的废铁融成的炉子，秃爷爷本来需要一口炼丹的炉子，但嫌他太破就丢在了匠爷爷家，平日里烧柴生火。
杨仙摸了摸鼻子。
他一准备说谎话就会忍不住摸鼻子，虽然被杨姐姐多次识破，他也没改掉这个毛病。
好在炉兄并不知道这件事。
“其实匠爷爷早就和我们说起过炉兄，他说炉兄本是天外飞来的仙铁，他走了八辈子运才能捡到炉兄。”
炉兄身子后仰，一只脚悬空，显得很是得意。
杨仙又道：“匠爷爷还说要是没了炉兄，他别提炼丹了，就连烧柴生活都没办法，只有慢慢饿死。”
炉兄一只脚撑着转了个圈，炉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喜不自胜。
“不过真的见了炉兄，我才觉得匠爷爷说的也不是很对。”
炉兄偷偷把盖子掀开一个小缝儿，似乎要听清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杨仙狠狠摸了摸鼻子，笑道：“不是匠爷爷在用炉兄给他炼丹，应该是炉兄用匠爷爷给自己炼丹才对，匠爷爷那么说肯定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想炉兄外形俊美无比，又内外兼修，真可称作是天下第一仙炉！”
炉兄满炉通红，盖子里冒得烟越来越多，杨仙又接着说个不停，他终于忍不住掀起自己的盖子上下扇动，飘飘欲仙。
杨仙瞅准时机，一只手猛地塞了进去！
与此同时秦缘也将锁上的条纹与门上反向排好，只剩下最后一拨！
他的手轻轻拨动机关，杨仙也把手按在了屋子起源的那块木条之上，木门“嘭”一声倒了下去，整个房子也开始哗啦啦瓦解。
匠爷爷在本来正在后院忙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毛毛的。
他忽然听到声音，大叫一声不好，就赶紧来到前屋这里。
然而他已经来晚了。
他只来得及把两个小孩从倒塌中的屋子里救出来，却没来得及拯救自己的住处。
“我赢了！”
秦缘兴奋地大叫一声，头上立马挨了匠爷爷一巴掌。
“……我比你先出来的……”
他低声道。
杨仙摇了摇头，
“你只拆了一扇门，我可是差了一整个房子！”
“梆梆梆！”
他脑袋上挨了三下。
两个小孩都被丢出了匠爷爷的院子。
对于两人谁嬴谁输，他俩还是争论不休……
晚上，匠爷爷正准备烧火做饭，却见自己的火炉呼哧呼哧吐着烟气，一只脚撑在地上扭来扭曲，怎么也不肯让自己把柴火塞进去，一不留神还喷了他一脸灰……
……
半年左右，村里的大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众人都沉默不语，显得气氛很是低落。
后来还是周伯先说话了。
“怎么样，两个娃子跟谁学得最好？”
秦姨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一点也不专心，学神通只为了好玩，总是学个大概就跑了。”
杨姐姐也摇头。
“小子坐不住，学不了音律。”
秃爷爷哼一声，委屈道：“自从他俩知道我院里的花草怎么解毒就总跑来偷吃，我种了十几年，这才半年就给他俩糟蹋了三成。”
匠爷爷神情很是疲惫。
“我院里给他俩拆了个遍，但这两个小子只管拆不管建！”
赵舅舅和郭姑姑也摇摇头。
“不行，小子不肯下苦功，武道练不成。”
陈叔还在村口眺望远处，众人觉得他没什么本事，就没叫他来。
众人看向周伯。
“他俩不是跟你学卜卦？如何？”
周伯叹一口气。
“杨仙说知道以后的事情便没趣了，不跟我学。”
“缘儿呢？”秦姨问道。
“秦缘说即便算得很对，算出来以后就不准了，也不跟我学。”
卜卦之人不能将自己算入其中，不管算出什么东西，自己一旦加以干预，算出来的事情也就随之改变，秦缘此话本也不错。
唯有阴阳道祖道通天地，已经达到了无我之境，他做出的推算从未出错。这也是几人坚信两个少年身上有仙缘的理由。
只不过两个少年现在一点都没有要成仙的样子。
“咱们还是得先教会他们俩一些道理才行。”
周伯想了想，说道。
杨姐姐叹一口气，满脸愁容。
“怎么教，娃儿越长越大，现在也不怎么听我的话了。”
秦姨也连连点头。
“缘儿本来很乖，这阵子是越来越捣蛋。”
周伯笑了笑，双眸中透出智慧。
“咱们教不了的，不如让他们去山下自己学。”
杨姐姐听到下山两字，心中一抽，有些难受，却又没有开口。
众人又商量了许久，都点头同意了此事。
入世本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下山？”
杨仙听到这两个字，两眼瞬间冒起精光。
杨姐姐低下头。
她闭上眼。
“娘，我会回来的。”
她的手忽然被拉住，杨仙凑了上来。
杨仙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她娘。
这双手也不是从前那双三根指头就能握住的小手。
“没事的娘。”
杨姐姐看着这双已经长得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手，忍不住流下泪来。
但是她笑了。
因为她已经放心。
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已经不再只是个顽皮的孩子。
他已经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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