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月中有剑
灵气散去，剑光收敛。
湖泊消散不见，三人落在松软的草地上。
周边的林子也悄然发生着变化，锋利如刀的叶片渐渐变得光滑圆润，地上尖锐如钢刺一般的石头埋进了地里，被平实的土地盖住。
杨仙慢慢醒了过来。
他看到秦缘还昏迷着，但是气息浑厚，显然没有危险。
白琼醒来得比自己更早。
云雾散去，月色如霜，她两腿伸展，坐在草地上。
木鞋脱在一旁，秀美的双脚挂着草上的露水。
皎洁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蒙上轻纱，雪白的肌肤散着月光，让她不像是这世间的人。
她抬着头，目光始终望向天空，一动不动。
杨仙惊讶道：“你，你不是不能……”
少女扭头向他一笑，两行泪珠挂在脸上，笑得很幸福。
杨仙心中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感动，他望向那每日都可见到的月亮，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月亮可真美！”
少女泪水不停滑落，目光又落在月上，像是见到了世上最伟大的奇迹。
杨仙却望着少女，感觉她像极了落在了地上的明月。
“真美！”
他痴痴望着少女的脸。
白琼像是明白他的话，脸上飘起一片红晕。
夜风吹拂，有些凉，杨仙拉了拉衣裳，这才想起胸口的伤，连忙查看，却见胸口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镯子散着白光，仔细看去，分明不是楚清送给自己的那一只。
那只镯子去了哪儿？
他心中一急，手往旁边伸去。
你那只镯子在我这儿。
白琼扭过来。
“你那只镯子在我这儿。”
她说道。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杨仙问道。
“嗯？”
“什么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把话说两遍？”
杨仙更是纳闷。
“分明是你说话说两遍。”
他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
杨仙这次听到她把话只说了一次，可她分明都没有张嘴。
“见鬼了？”
“见鬼了？”
他心中一惊，跳起来四处看看。
少女红唇微张，也很是惊讶。
两人看了看四周，互相对视，目瞪口呆。
“你能不能听到？”
白琼没有说话，可是她的声音已经传到了杨仙的耳朵中。
“我们好像只需要想就能听到，真的说出来就会听到两次。”
“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法术？”
杨仙定定神，坐下来，好奇道。
“我可不会这种法术！”
两人心中交谈。
“难道是这手镯？”
杨仙心中想着，一边摘下白玉手镯。
不行！
“不行！”
少女阻拦不及，杨仙已经把手镯摘下。
便在这霎那间，杨仙忽然察觉到月光变得冰凉，他抬起头，只感觉上面有一道道刺眼的寒芒打下来，刺入了他的双目，刺穿他的身体，痛得他浑身发颤。
他赶忙把手镯带上。
那种感觉一下子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迷惑不解。
少女若有所思。
“你感觉到的应当是月光上那一剑对我们月影族的攻击，那个镯子本来是爹爹给我用来抵御剑气的。”
“对月影族的攻击？那关我什么事？”
杨仙重新带上玉镯，忽然感觉月光照在身上无比的舒坦，这种奇妙的感觉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我想，那说不定是因为那湖水。”
“湖水？”
杨仙这才想起他们本是落入了湖中，他四下望去，这里只有一片草地，外面就是林子，也不知道是湖不见了还是他们到了别处。
“我听闻剑林中有一个湖叫做死灵湖，凡是落在里面的人就会被吸去灵力，溶去神魂。没有了神魂，人也就没有了想法，情绪，只剩下空壳子了。就像是活死人……”
杨仙听得心里发毛，害得白琼也毛毛的。
“那你还敢跳进去……”
“我，我当时一下子也没想到这里。”
她心中一阵后怕。
杨仙此时才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我们两个怎么没事？难道说神魂溶解在湖里又回到我身体中了？”
白琼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不知道因为什么，咱们……你和我的神魂又回来了，可是，可是也未必就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说不定，说不定在湖水中……”
想到这里，她莫名脸色一红。
“你是说咱们两个融合在一起了？”
杨仙吃惊道。
你胡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
白琼怒道。
杨仙莫名其妙脸热心跳起来，心中羞愤不已。
他很快就明白这感觉不是自己的，而是白琼的。
他有些委屈。
“分明是你自己说的……”
白琼美眸瞪他一眼，杨仙连忙抬头望月，心中什么也不想。
“总之不知怎么回事，你现在神魂上也有了月影族的气息，需要带着这手镯，我想，我们两个现在这样说不定也是因为湖里的事情。”
杨仙点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忽然能见月亮了？”
他看向白琼的手腕，上面带着一只同样的镯子。
“那大概是因为我的神魂也并不完全是月影族的了吧。”
她想到此处，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杨仙看看头顶的月亮，看看面前月一般澄澈的少女，心中充满好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琼望向天空，慢慢解释起来。
月影族是依靠月光来修炼的一族，不需要灵气，从生下来开始就可以吸纳月光。
他们得天独厚，可以比寻常人更轻易地踏上修行之路，修行时也不易遇到什么瓶颈。
他们形貌俊美，肌肤如玉，在月下会散出与月亮一般的淡淡微光。
民间的传言中将月影族说成是月中仙人。
可是月中有一道剑！
任何一个族人胆敢直面月亮，都将被这一道剑意刺穿！
所以他们只能在淡云笼罩着月亮之时，通过云间散出的一缕缕微光来修炼。
可即便是这样的微光，其中的剑意都会让他们痛苦难忍。
白琼的父亲请族内修为高深的前辈打造了一对玉镯抵挡剑意，这才让她少了些痛苦，但其他大多的族人却没有这样的本事，只能苦苦支撑。
于是月影族人每个人都生活在折磨之中，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即便只是没有留意到夜风将头顶的云雾吹散，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杨仙心中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是我，那宁可不修行。不照月光，不修行不就好了么？”
“不照月光，我们族人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衰弱。有一位叔叔不想让女儿遭受这样的折磨，不许她见月亮，可是那个妹妹七岁就死了。”
月影族，他们看似生来幸运，实则只不过是月的影子。
没有了月，月影又如何存在？
杨仙无话可说，他过去从未想过对于许多人而言活着都已经是一种难以保证的奢望。
“那月上的剑是怎么回事，月上怎么会有剑？”
“那是剑圣证道的大神通。”
“剑圣，剑圣……”
杨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两个字。
“他很强？”
“嗯。”
白琼的双眸浮现冷意，这样的冰冷险些将杨仙也冻住。
“剑圣自从证道以来就没有败过，有传闻说他已经是临仙的修行者。”
临仙不是境界，而是称号，意思是临仙半步。
天下无仙，临仙就是最强！
无怪他的一剑竟让一族不能在夜间抬头！
正是因为剑圣这一剑，月影族实力大减，有些人乘火打劫，有些人刻意讨好，人族数不清的修行者对月影族肆意杀掠，还给他们安上了不详的名头。
“这神通难道就没有人能抹去？”
白琼摇头。
“成道的大神通已经烙印天地之间，唯有道行更高深的人才能将其抹去。可若是论剑道，过去从没有人能达到剑圣的境界，就算是将来也未必会有。”
杨仙仿佛看到了月影族的孩子们在胆战心惊中长大，看到淡云笼罩的月下少女额头因痛苦而滑落的汗珠，看到有些人傍晚还在一起欢声笑语，第二天一早就已永远离去……
他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剑圣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和月影族有什么样的仇恨？
“似乎是月影族害死了他的一位朋友。”
白琼只听人家这么说过。
可是那也不是什么理由，或许是他愤怒的理由，却绝不是他滥杀无辜的理由！
白琼由不得看了杨仙一眼，她感觉到少年内心的难过和愤怒，心中掀起些许波澜。
也许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在听到别人的不平之事时怒不可遏，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不顾大人的反对，一定想要她活下去，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愿意在月中之剑落下时挡在自己的身前……
想到这里，她又感动不已。
“你为什么要帮我挡住那剑？”
杨仙腼腆一笑。
“我当时有些头热，一不留神就冲了上去。”
两人又想起那道剑意，不由得汗毛竖立，心中砰砰跳个不停。
他们两个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无论是剑意还是湖水本都足以让他们死上许多次，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如何也想不明白。
白琼取出楚清送给杨仙的镯子递给他。
“给你。”
杨仙一把取过，快速收进怀里。
“女孩子送的？”
“不是。”
杨仙说道。
他不知怎得不想让白琼知道楚清，可是他忘了一件事情。
白琼将他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脸上似笑非笑。
“你笑什么？”
杨仙有些羞恼。
“我没笑什么。”
“你分明就笑了。”
白琼又笑。
“我不是说谎，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认得她。”
“嗯。”
白琼忍住笑意。
“女孩是不是很好看？你们怎么认识的？”
杨仙不想理她，但白琼这么一说，他脑中忍不住回想，给她又全知道了。
他很是生气，这下不管什么事情都藏不住了！
他正担心白琼追问些自己难堪的事情，她却没有再问。
倘若将她换做楚清，那一定会追问个不休，好好取笑杨仙一番。
两个女孩当然有很多不同，楚清是临江城楚家的小姐，从前恐怕无忧无虑，当然任性了些，白琼却常常走在生死的边缘，经历了不知多少苦楚，今日这般轻松的心情极少才能体会到。
杨仙想问问白琼族人的事情，但他一想到这个，就察觉到对方心中阵阵凄苦，自己也险些落下泪来。
两人克制住情绪，并排坐在草地上看会儿月亮，许久心中才又宁静下来。随即又生出一个念头：活着真好！
秦缘醒了过来。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看到少年和女孩紧挨着坐在一起，像是很熟悉的样子，心中大赞。
“杨仙定是有什么哄骗女孩的诀窍，我可要好好向他学习！”
随即他便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见到的景象。
“杨仙，你没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
“你醒了！”
杨仙喜道。
“你怎么会来的，秦姨没看住你？”
秦缘得意道：“我的屋里早就和外面挖通了，她根本不知道！”
他随即将自己落入湖水以后看到的景象说给了两人。
杨仙听他说到灵气进入他的丹田凝聚成液，不禁兴奋。
“你也开脉了，快试试你的灵力，看看五行里面主修哪一种！”
秦缘闻言意动，然而他天性谨慎，又想起湖里的诡异经历，还是克制道：“还是等回去以后让村里大人检查一下再说。”
他接着将后来的事情，包括那一道光团涌入杨仙心口的事情说了出来，担心道：“你没感觉有什么异样么？”
杨仙哈哈大笑。
“我好得很，说不定是湖底压着的那东西和月光射下的剑意互相抵消了。”
他一运灵气，正想点一团火苗出来，却忽然眼前一晕。
因为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变得不同。
就像是处处布满了剑意！
草地分明还是绿色松软的草地，他却从尖端看到了锐利和锋芒，看到了一种穿刺的意味；林子里的树叶分明已经变成了寻常的样子，他却能从圆润的叶片上波捉到原先的模样，那是斩和削的味道；即便是耳边拂过的一阵清风，他仿佛也能从中嗅到到剑的几分意味，似抽、似带……
他又看向月亮。
月亮不再是皎洁的玉盘，上面缠绕着无穷无尽的奇特韵味，比杨姐姐的琴曲更加悠扬深远，比秦姨的神通更复杂深奥了千万倍……
他看不懂，就像是看一卷天书一般。
他忍不住看下去。
月如剑，他拼命想要看清这把剑，看清剑锋，看清剑的环绕，看清剑刺出的轨迹……
“杨仙！”
“醒来！”
心中传来巨大的呼喊声，他精神一晃，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转瞬间已经气息萎靡，面露异红，两人连连呼喊，最终还是凭着白琼在心中直接喊叫才唤醒了他。
“咳……”
喉间一阵腥味，他连连咳嗽，喷出一口血来，感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阵疼痛。
“我在做什么？我不是要调用灵力的么……”
他看向手中，只见一串串飞舞的白影在手上攒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他随手将手中白影挥出。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灵力怎么不见了，变成这没用的东西！”
他气道。
“哗啦哗啦……嘭……嘭……”
树枝交错的声音过后，五丈开外的一片齐腰粗的树轰然倒下。
切口处光滑平整。
三人目瞪口呆，杨仙惊慌失措，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到远处，心里一阵哆嗦……
湖泊消散不见，三人落在松软的草地上。
周边的林子也悄然发生着变化，锋利如刀的叶片渐渐变得光滑圆润，地上尖锐如钢刺一般的石头埋进了地里，被平实的土地盖住。
杨仙慢慢醒了过来。
他看到秦缘还昏迷着，但是气息浑厚，显然没有危险。
白琼醒来得比自己更早。
云雾散去，月色如霜，她两腿伸展，坐在草地上。
木鞋脱在一旁，秀美的双脚挂着草上的露水。
皎洁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蒙上轻纱，雪白的肌肤散着月光，让她不像是这世间的人。
她抬着头，目光始终望向天空，一动不动。
杨仙惊讶道：“你，你不是不能……”
少女扭头向他一笑，两行泪珠挂在脸上，笑得很幸福。
杨仙心中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感动，他望向那每日都可见到的月亮，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月亮可真美！”
少女泪水不停滑落，目光又落在月上，像是见到了世上最伟大的奇迹。
杨仙却望着少女，感觉她像极了落在了地上的明月。
“真美！”
他痴痴望着少女的脸。
白琼像是明白他的话，脸上飘起一片红晕。
夜风吹拂，有些凉，杨仙拉了拉衣裳，这才想起胸口的伤，连忙查看，却见胸口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镯子散着白光，仔细看去，分明不是楚清送给自己的那一只。
那只镯子去了哪儿？
他心中一急，手往旁边伸去。
你那只镯子在我这儿。
白琼扭过来。
“你那只镯子在我这儿。”
她说道。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杨仙问道。
“嗯？”
“什么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把话说两遍？”
杨仙更是纳闷。
“分明是你说话说两遍。”
他们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
杨仙这次听到她把话只说了一次，可她分明都没有张嘴。
“见鬼了？”
“见鬼了？”
他心中一惊，跳起来四处看看。
少女红唇微张，也很是惊讶。
两人看了看四周，互相对视，目瞪口呆。
“你能不能听到？”
白琼没有说话，可是她的声音已经传到了杨仙的耳朵中。
“我们好像只需要想就能听到，真的说出来就会听到两次。”
“你在做什么，这是什么法术？”
杨仙定定神，坐下来，好奇道。
“我可不会这种法术！”
两人心中交谈。
“难道是这手镯？”
杨仙心中想着，一边摘下白玉手镯。
不行！
“不行！”
少女阻拦不及，杨仙已经把手镯摘下。
便在这霎那间，杨仙忽然察觉到月光变得冰凉，他抬起头，只感觉上面有一道道刺眼的寒芒打下来，刺入了他的双目，刺穿他的身体，痛得他浑身发颤。
他赶忙把手镯带上。
那种感觉一下子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迷惑不解。
少女若有所思。
“你感觉到的应当是月光上那一剑对我们月影族的攻击，那个镯子本来是爹爹给我用来抵御剑气的。”
“对月影族的攻击？那关我什么事？”
杨仙重新带上玉镯，忽然感觉月光照在身上无比的舒坦，这种奇妙的感觉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我想，那说不定是因为那湖水。”
“湖水？”
杨仙这才想起他们本是落入了湖中，他四下望去，这里只有一片草地，外面就是林子，也不知道是湖不见了还是他们到了别处。
“我听闻剑林中有一个湖叫做死灵湖，凡是落在里面的人就会被吸去灵力，溶去神魂。没有了神魂，人也就没有了想法，情绪，只剩下空壳子了。就像是活死人……”
杨仙听得心里发毛，害得白琼也毛毛的。
“那你还敢跳进去……”
“我，我当时一下子也没想到这里。”
她心中一阵后怕。
杨仙此时才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我们两个怎么没事？难道说神魂溶解在湖里又回到我身体中了？”
白琼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想不知道因为什么，咱们……你和我的神魂又回来了，可是，可是也未必就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说不定，说不定在湖水中……”
想到这里，她莫名脸色一红。
“你是说咱们两个融合在一起了？”
杨仙吃惊道。
你胡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
白琼怒道。
杨仙莫名其妙脸热心跳起来，心中羞愤不已。
他很快就明白这感觉不是自己的，而是白琼的。
他有些委屈。
“分明是你自己说的……”
白琼美眸瞪他一眼，杨仙连忙抬头望月，心中什么也不想。
“总之不知怎么回事，你现在神魂上也有了月影族的气息，需要带着这手镯，我想，我们两个现在这样说不定也是因为湖里的事情。”
杨仙点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忽然能见月亮了？”
他看向白琼的手腕，上面带着一只同样的镯子。
“那大概是因为我的神魂也并不完全是月影族的了吧。”
她想到此处，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杨仙看看头顶的月亮，看看面前月一般澄澈的少女，心中充满好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琼望向天空，慢慢解释起来。
月影族是依靠月光来修炼的一族，不需要灵气，从生下来开始就可以吸纳月光。
他们得天独厚，可以比寻常人更轻易地踏上修行之路，修行时也不易遇到什么瓶颈。
他们形貌俊美，肌肤如玉，在月下会散出与月亮一般的淡淡微光。
民间的传言中将月影族说成是月中仙人。
可是月中有一道剑！
任何一个族人胆敢直面月亮，都将被这一道剑意刺穿！
所以他们只能在淡云笼罩着月亮之时，通过云间散出的一缕缕微光来修炼。
可即便是这样的微光，其中的剑意都会让他们痛苦难忍。
白琼的父亲请族内修为高深的前辈打造了一对玉镯抵挡剑意，这才让她少了些痛苦，但其他大多的族人却没有这样的本事，只能苦苦支撑。
于是月影族人每个人都生活在折磨之中，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即便只是没有留意到夜风将头顶的云雾吹散，那也只有死路一条。
杨仙心中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是我，那宁可不修行。不照月光，不修行不就好了么？”
“不照月光，我们族人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衰弱。有一位叔叔不想让女儿遭受这样的折磨，不许她见月亮，可是那个妹妹七岁就死了。”
月影族，他们看似生来幸运，实则只不过是月的影子。
没有了月，月影又如何存在？
杨仙无话可说，他过去从未想过对于许多人而言活着都已经是一种难以保证的奢望。
“那月上的剑是怎么回事，月上怎么会有剑？”
“那是剑圣证道的大神通。”
“剑圣，剑圣……”
杨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两个字。
“他很强？”
“嗯。”
白琼的双眸浮现冷意，这样的冰冷险些将杨仙也冻住。
“剑圣自从证道以来就没有败过，有传闻说他已经是临仙的修行者。”
临仙不是境界，而是称号，意思是临仙半步。
天下无仙，临仙就是最强！
无怪他的一剑竟让一族不能在夜间抬头！
正是因为剑圣这一剑，月影族实力大减，有些人乘火打劫，有些人刻意讨好，人族数不清的修行者对月影族肆意杀掠，还给他们安上了不详的名头。
“这神通难道就没有人能抹去？”
白琼摇头。
“成道的大神通已经烙印天地之间，唯有道行更高深的人才能将其抹去。可若是论剑道，过去从没有人能达到剑圣的境界，就算是将来也未必会有。”
杨仙仿佛看到了月影族的孩子们在胆战心惊中长大，看到淡云笼罩的月下少女额头因痛苦而滑落的汗珠，看到有些人傍晚还在一起欢声笑语，第二天一早就已永远离去……
他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剑圣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和月影族有什么样的仇恨？
“似乎是月影族害死了他的一位朋友。”
白琼只听人家这么说过。
可是那也不是什么理由，或许是他愤怒的理由，却绝不是他滥杀无辜的理由！
白琼由不得看了杨仙一眼，她感觉到少年内心的难过和愤怒，心中掀起些许波澜。
也许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在听到别人的不平之事时怒不可遏，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不顾大人的反对，一定想要她活下去，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愿意在月中之剑落下时挡在自己的身前……
想到这里，她又感动不已。
“你为什么要帮我挡住那剑？”
杨仙腼腆一笑。
“我当时有些头热，一不留神就冲了上去。”
两人又想起那道剑意，不由得汗毛竖立，心中砰砰跳个不停。
他们两个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无论是剑意还是湖水本都足以让他们死上许多次，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如何也想不明白。
白琼取出楚清送给杨仙的镯子递给他。
“给你。”
杨仙一把取过，快速收进怀里。
“女孩子送的？”
“不是。”
杨仙说道。
他不知怎得不想让白琼知道楚清，可是他忘了一件事情。
白琼将他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脸上似笑非笑。
“你笑什么？”
杨仙有些羞恼。
“我没笑什么。”
“你分明就笑了。”
白琼又笑。
“我不是说谎，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认得她。”
“嗯。”
白琼忍住笑意。
“女孩是不是很好看？你们怎么认识的？”
杨仙不想理她，但白琼这么一说，他脑中忍不住回想，给她又全知道了。
他很是生气，这下不管什么事情都藏不住了！
他正担心白琼追问些自己难堪的事情，她却没有再问。
倘若将她换做楚清，那一定会追问个不休，好好取笑杨仙一番。
两个女孩当然有很多不同，楚清是临江城楚家的小姐，从前恐怕无忧无虑，当然任性了些，白琼却常常走在生死的边缘，经历了不知多少苦楚，今日这般轻松的心情极少才能体会到。
杨仙想问问白琼族人的事情，但他一想到这个，就察觉到对方心中阵阵凄苦，自己也险些落下泪来。
两人克制住情绪，并排坐在草地上看会儿月亮，许久心中才又宁静下来。随即又生出一个念头：活着真好！
秦缘醒了过来。
他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看到少年和女孩紧挨着坐在一起，像是很熟悉的样子，心中大赞。
“杨仙定是有什么哄骗女孩的诀窍，我可要好好向他学习！”
随即他便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见到的景象。
“杨仙，你没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
“你醒了！”
杨仙喜道。
“你怎么会来的，秦姨没看住你？”
秦缘得意道：“我的屋里早就和外面挖通了，她根本不知道！”
他随即将自己落入湖水以后看到的景象说给了两人。
杨仙听他说到灵气进入他的丹田凝聚成液，不禁兴奋。
“你也开脉了，快试试你的灵力，看看五行里面主修哪一种！”
秦缘闻言意动，然而他天性谨慎，又想起湖里的诡异经历，还是克制道：“还是等回去以后让村里大人检查一下再说。”
他接着将后来的事情，包括那一道光团涌入杨仙心口的事情说了出来，担心道：“你没感觉有什么异样么？”
杨仙哈哈大笑。
“我好得很，说不定是湖底压着的那东西和月光射下的剑意互相抵消了。”
他一运灵气，正想点一团火苗出来，却忽然眼前一晕。
因为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变得不同。
就像是处处布满了剑意！
草地分明还是绿色松软的草地，他却从尖端看到了锐利和锋芒，看到了一种穿刺的意味；林子里的树叶分明已经变成了寻常的样子，他却能从圆润的叶片上波捉到原先的模样，那是斩和削的味道；即便是耳边拂过的一阵清风，他仿佛也能从中嗅到到剑的几分意味，似抽、似带……
他又看向月亮。
月亮不再是皎洁的玉盘，上面缠绕着无穷无尽的奇特韵味，比杨姐姐的琴曲更加悠扬深远，比秦姨的神通更复杂深奥了千万倍……
他看不懂，就像是看一卷天书一般。
他忍不住看下去。
月如剑，他拼命想要看清这把剑，看清剑锋，看清剑的环绕，看清剑刺出的轨迹……
“杨仙！”
“醒来！”
心中传来巨大的呼喊声，他精神一晃，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转瞬间已经气息萎靡，面露异红，两人连连呼喊，最终还是凭着白琼在心中直接喊叫才唤醒了他。
“咳……”
喉间一阵腥味，他连连咳嗽，喷出一口血来，感觉五脏六腑都是一阵疼痛。
“我在做什么？我不是要调用灵力的么……”
他看向手中，只见一串串飞舞的白影在手上攒动。
这是怎么回事？
他随手将手中白影挥出。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灵力怎么不见了，变成这没用的东西！”
他气道。
“哗啦哗啦……嘭……嘭……”
树枝交错的声音过后，五丈开外的一片齐腰粗的树轰然倒下。
切口处光滑平整。
三人目瞪口呆，杨仙惊慌失措，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到远处，心里一阵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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