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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王牌铁骑(三)

    当“困窘”不能形容一个离经叛道、另起炉灶,游离在整个现有社会体系之外的武装组织的状态时,变革便会产生。

    葬铃是个例子,白月花更是如此。

    一个良善的话事人不会给手下两难的抉择;一个精明的话事人会替手下做出艰难的选择;一个良善且精明的话事人会帮手下做出两难的抉择。而一个真正的话事人会给手下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

    请注意:以下所有文字均为█████,此处的任何资料与文件均无法作为任何研究或报告的参考,仅能供个人阅览推断██,无法███的记录将全部删除,不会有任何遗留。

    皇都第三传媒设计所

    萨里昂·██████

    █级公务员

    放置随身物品,更换实验服,消杀,乳胶手套要封住袖口,这部分我学到了个小窍门,关于反手脱掉手套后如何再穿上的窍门,抓住两角的部分旋转鼓气进去,勒住底端向上移动,瘪瘪的手指部分就会鼓起,同时这也是分辨有无破损的方式,这个用于教学的生物实验室安全等级不高,可以节省的资源还是要节省的。

    三重负压门,L形的过道,每扇门的开启时间都很短,可以按秒计算。隔间内有完备的消防器材和精密的气压计与温、湿度表盘,开门要经过双保险,离门较远的刷卡验证和门边的开门电钮,门把手旁的小桌子上有酒精喷雾器,旁边有效果更好的消杀液体,装在一个不透明的广口瓶里,塞子上放着一把镊子,隔壁是装有棉花团的小金属缸。

    经过三十分钟的紫外照射,操作室内很干净。同行兼指导的一位“老师”这时开了个玩笑,他说干净,干净,干了才能净,但酒精喷湿也能干净。我搞不清他的笑点几何,不过我能听出他弦外之音。毒理试验培育的细胞和药品会分别从西边和东边的传递窗送入洁净室,西边连通“冰库”,东边连通观察室,隐约能看到里面一排的光学显微镜。

    屋内天花板分成八块,看起来可拆卸,其上分布着包括烟雾传感器,四盏八十公分的紫外灯,八根照明灯管,两个监控摄像头等诸多器材。我抑制住了拆开顶端蒙板看看布线的冲动,转而观察起坐在超净台前的年轻人们。下拉至安全距离的拉窗内,他们正用不同于我手上白色手套的蓝色手套取出浸满酒精的棉球,拧干,二次擦拭台面。

    兴奋,紧张,从他们调节移液枪量程和摆放枪头盒的位置时颤巍巍的手就能看个大概,这还没到移液点板的步骤,就已经如此紧张了吗。呵呵,如果我和他们年纪等同,也是要做这个攸关毕业成绩的试验的话,我也不会比他们好到那里去,可惜,早就没那个可能了。

    没有排枪,只有弹簧还很敏感的全新单枪,有几位操作不慎,离心管里充斥了一堆气泡,我下意识往身边瞟了一眼,一位老师不动声色的在他的小本子上勾画了几下,我也只能祈祷这几位同学的分数不会太差了。传递窗口里外各有扇金属裹着的厚玻璃充当门的主体,同时只能开关一扇,隔音好的要命,里外的人完全听不到对面的声音,哪怕相隔距离只有一米不到。我看着他们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两个房间同一小组的人费劲的比划时,心里有了个念头,可以内外安个电话什么的——细一想那不就和监狱探监室一样了吗,还是作罢吧。

    拿着小本本的老师顺时针在房间内一圈一圈地巡视,不断纠正着青涩的学生们各式各样的错误。语言深入浅出,不时也会酒精喷手,亲自示范一二;跟在我身边的老师,就是那位一开始说“笑话”的老师在没逗笑我后便很少说话了,除了介绍仪器药剂和学生们操作之外,保持着缄默。我也尝试了搭话,只得到了嗯,啊的回应。静水流深,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他虽然不再多说什么,但我能从他看向周遭一切的目光中看到关切,看孩子的关切,看未来的关切。

    一共要试验四种药物,编号真就是一二三四,具体是什么效果如何我也不知,我能知道的就是这些可怜的学生在这儿坐了整整四个多小时来完成了他们的工作,准确说,是考核。之后我也在那位小本本老师的指导下亲自尝试了点板,初次看透明板内的一列列淡紫色的培养基有些晃眼,7×7的区域里偶尔会看不清横向点到哪里了,后来学会了将板竖起一个角度才点得舒服了一些。

    我能保证我尽全力进行了尽可能标准的操作——我试图让我人生中这可能是唯一一次如此细密的毒理试验得到一个良好的结果,不过来自小本本老师的叹息声预示了四十八小时后我“板子”上获得的数据将“不甚理想”。如果我能做好,自然是锦上添花,因为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参观或者动手体验实验,而是为了和一个人见面。

    从早上六点三十四分我踏进被称为“生命缕阁”的国立生命科学院三号楼那一刻算起,到我敲响三声写着副院长标牌的房门,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零八分。这间副院长室在三号楼顶楼一个极偏僻的角落,外设额外的缓冲更衣室,三号楼的办公区设在一层和二层,是故这个挨着通往天台楼梯的副院长室显得格外特别。

    里面的人开了门禁,门自动弹开一个缝隙,推门进去,我此行要见的人,玉珠大学士正坐在茶几前吃馒头,茶几上饭盒里盛了俩菜,一个煸豆角,一个香葱拌豆腐,其上还夹杂着腌好的咸菜。玉珠大学士没摆架子,招招手让我进来,上来就是一句,“吃了没?”说着指了指盘子上垒起来的大馒头。我颇有些哭笑不得,我很开心传说中发明糙米病特效药的大学士竟会如此平易近人,也有些懊恼我踏破铁鞋换来的见面竟是如此,如此,平常。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小牢骚。

    玉珠大学士笑着拿起一个馒头递给我,还风趣地说这些饭菜都是早上套着盒子经过消毒处理带上来的,很干净。我诚惶诚恐地接过,用碗饭接过,之后大学士从饭盒的某个地方抽出了另一双筷子递给了我,“不知道你使不使得惯,毕竟我对你的了解其实就和你们对我的了解差不多。”接过筷子的我顿时明白了大学士的意思,也知道了我该如何发问。

    菜的口味我记不太清了,一番自我介绍(主要是我在说)和寒暄后,大学士先问了这么一句话,他问我是代表谁来的。我回答说,是代表一个苦学21天将将通过生命科学院自主划线考试和BSL试验安全测试的学生。大学士听罢大笑着捶了两下大腿,他说今天为止,他可以把我当作他的学生,而他对学生向来是毫无保留。

    珠玉大学士的饭量很大,他说他是因为贪吃才学的农业,他的毕业论文被收录进学序档案室后,毕业论文的材料就被他煮了吃了;他之所以会和代议会在糙米病D-Ⅲ药物上有“合作”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即尽可能快的大范围使用和推广药物,仅此而已。与玉珠大学士的交谈中我震惊于他的纯粹与信念,惊叹于他关于农粮果蔬的知识和对雅克岛(皇都)未来发展的见地,折服于他的为人处事之道。

    “您对封号‘十字蔷薇’怎么看,我们将要为其设计的标志,如果可以请给我们一些建议。”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大学士没有直接回答,他陷进有些老旧的沙发里(他从老家带过来的老式沙发,沙发皮在褶皱处多有破损),让谈话也陷进了第一次沉默。大学士确实把我当他的学生看待,但我却问出了作为他学生绝对出格的话语,我察觉到了不妥——其实在我开口问之前我就知道这话很“不妥”,我天真地以为这个话题能毫无波澜地顺过去,或者大学士一笑而过不去回答——怎样都比这令人不安的沉默要好。

    “大院长怎么也会给出一份回答,你不必去逼迫大学士”,李莉所长也特意叮嘱过我。

    “这算是搞砸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看着闭上眼睛的大学士,我那时正在想是率先道歉,还是默默离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今天的学生还是个公务员。”大学士突然叫住放下记录簿的我,他把杯子里的麦米茶一饮而尽,示意我续杯。方时,我本想表现得更沉稳一点,但笑意抑制不住。

    “除了一定会有蔷薇叶,我想再要四枚叶子在标志上,茴稻叶、金麦叶、米棒子叶和白月花叶。”

    蔷薇叶确已在辰哲的暂定稿中,茴稻、金麦和米棒子我能理解,它们是“温足运动”中“粮先”部分的成果,空米尔九岛民众的主食,也是葬铃那三种恶毒糙米病的侵染对象——为什么要带上白月花呢,白月花和土根丸那种粮食作物比也没什么……是因为它在南地的地位吗?我按捺下提问的冲动,等着大学士的下话。

    “不需要多枚,一样一枚即可,就和我说的一样,四枚。我的建议就这些,你把这当成要求也行,呵呵呵,记得帮我说的强硬一点,我还挺期待呢。这全是我个人的建议,你们就这么在简介上标明,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一天期的学生。”简明扼要,完全覆盖我的,设计所的所有期望。“没有了。”我当时有些呆滞,只回了大学士仨字。

    我们的对话并未就此结束,三壶水的时间里,我们还谈论了许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穿衣吃饭的话题。这个乐呵呵的老人曾经也被名誉诱惑过,直到“温足运动”的收尾阶段依旧没有对他的表彰后也就渐渐释然了,他纯粹善良不涉及政坛,但这并未影响他拥有超乎寻常的政治嗅觉,他嘱托我注意安全,皇都从来都不太平。

    临行前,他要我额外约大院长进行一次类似的谈话,叮嘱我只言明他的态度而不要透露内容,最后以他的建议作为设计即可,同时,还要我回去买一个市面上最好的小沙发送到他的副院长室,大张旗鼓地办,他说这沙发钱所里和院里都会报销……我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我知道他说的都对,而且每一项都对我好。

    我真的想为这位老人,这位活传奇去做些什么,只是宣传一下也好——大学士看出了我的意思,在我开口前他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地握住,然后他说:“好好活下去,想办法让你身边的人也好好活下去,如果可能的话,让所有人都好好活下去。能做到什么就去做,当活着和你的志向冲突的时候,不要怕自己人的说辞,不要怕敌人的说法。”

    他没告诉我是要选择活着还是选择志向,但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你会知道他两者都选了,就和他为“十字蔷薇”选了四枚叶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