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弈棋者

    柳昀负气而去，钟无媚直接追到了人家家里，把柳夫人哄得开心才让他勉强有了好脸色。

    回去自然晚了，被大哥说了一顿，不过都是后话了。

    苏绾也不知怎的，老是会梦到刚来那天碰到的抱着琴的青年，他在竹林中出现，不急不缓地从她面前走过，脸上总是像有一层薄雾一样，叫人看不真切。

    苏绾叫住他，他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反应，她走上去想碰他，每次这个时候就会惊醒，醒来总会有种淡淡的惆怅。

    但是在沥城待了半年，居然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就好像这里本来就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她也没跟钟无媚和江听雨提起过，只是总是会忍不住地想：到底是不是神仙呢？

    钟少轩这几天把东市上的铺子关了，在自家院子里赶那批精贵的家具。

    苏绾和钟无媚就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去踩那些掉落在地上的刨花，她们爱听刨花被碾碎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绾问道：“大哥，那个人是不是很喜欢竹子呀？别人都在上面刻荷花牡丹、凤凰锦鲤什么的，他却都刻竹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总感觉单调了。”

    “我想也是，”钟少轩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说不定名士就是这样的，偏爱这些有风骨的东西。他让我看了一幅画，说就照着这种风格刻。”

    “哎，还有画啊？”

    钟少轩见她好奇，就停下活去屋里把画取来。是一幅墨竹，画上一丛瘦硬坚劲的竹子生长于突兀嶙峋的高墙石壁之上，潇潇飒飒，具有一种孤傲刚正的桀骜不驯之气。

    连钟无媚都不禁赞叹：“画得真好看！”

    苏绾也对这位应先生好奇了，她本来就偏爱自然的东西，花草树木，鱼虫鸟兽，莺啼雨落都能引起她的兴趣。而这个人画竹的这种草木怒生的气势着实让她震撼，她喃喃道：“所谓渭川千亩尽在胸中，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钟少轩回想一下那人的气质风韵，轻轻摇头：“我看不是什么普通人，还是不要打探更多为好。”

    “为什么呀？”钟无媚马上把脑袋探过来。

    “不为什么，”钟少轩好笑地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看看当今这世道，氏族当道啊，江湖也不太平，两者关系密切，换了多少个朝代了都没能解决。就算人家是哪个落魄世家子弟，也不是我们能议论太多的。”

    江听雨今天一早就神神秘秘地出去，快吃午饭才回来。

    她把钟无媚跟苏绾叫到房里，小脸激动得发红：“我我我，我今天看见他了！就在城外那个竹林那里，我看到他刚好回去，就顺着路进去看了看，发现他的棋盘跟棋子都没带走。”

    她抓过一张纸几下子把棋局画了出来，“你们看，是不是遇到难处不知道在哪里下了？总感觉还没下完啊。”

    钟无媚看得头疼：“不会看不会看，我不懂这些风雅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听雨一下子沮丧了。

    苏绾仔细看了看，有点犹豫地说：“好像真的没下完。”

    江听雨又激动起来：“不负你懂这个呀，快帮我看看！”

    “以前学过点，等等哈。”苏绾拿起纸看，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好像也不是，这里……这里堵死了，那这里……诶，这里好像可以！”

    她拿过笔在那里画了颗黑子，眉眼都舒展开来：“真的啊！居然这么巧，就是这里！”

    江听雨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但解出来了就很高兴：“太好了，谢谢小六！”

    钟无媚凑过来，嘿嘿笑道：“小五啊，姐姐教你，你今天下午就去那竹林把这颗棋子加上去，明天人家看见了，指不定当你是知音呢！”

    “这……这真的行吗？”

    苏绾倒是也觉得可行，那戏本里不都这样说嘛，借书都能增进男女感情，下棋不也一样，你一颗我一颗，一来二去不就看对眼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