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西河商会
西河商会，发源于魏地西河郡，天下三大商会之一。
经营生意的商道，多为水路，西起三秦，沿黄河而下，东至蓬莱，南临洞庭，横跨江湖，遍布天下二十九郡。它最让人惊奇的地方，竟然仿照天下郡县划分区域，每郡设置一分部。分部据点，安置在大小等级不同的船只上，游曳在江河之中。
公然谮越却不被追究，被同行骂秦国佬商会就毫不稀奇了。
在齐楚交界的四川郡，西河商会的船队分布于郡下四十七县，分部一处主要据点，便位于郡城旁边的大河上，有一膄固定渚中泊位的双层楼船里。
顺路“拉拢”了那位柳剑师，曹霜来到这座挂名商会实则兼着情报收集的楼船据点，不是来继续肝任务，而是听说上面来审核自己晋升的成员，到了。
经过大难，对他一贯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造成影响。外面世界一如往常，未等他收拾心情，就听到有遗留的“后患”出现，情势还挺危险的。自诩“灵魂坚强”的他，在安慰了那位可亲的老姐，就在真正解决问题的目光，放在这条楼船上。
抛却了那可笑的“当官查户口”的主线任务，曹霜决定，添加加一个更切实可行的长远目标。“在县城里打混，能有什么前途？”那位前辈柳剑师，也太瞧不起人了。像眼前这种，在横跨多地的庞然势力，才是最合适的舞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自设主线任务其二：实现你的许诺，成为一位卓越的商人吧！这世上人，只有三种职业，农民、商人和官吏。农民代表造反，官吏代表统治者，商人则比较中庸。你并不是一无所有，这同样是一条，真正的强人之路。
......
楼船这几天，从上面商会来了个新面孔，有传言说这个人，是被排挤下来的。不然好好的繁华地方不呆，从齐地都城临淄跑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受罪。而且这个新面孔，不喜欢呆在楼船上，经常离群独自驾着小舟出去晃荡。
“这，就是你的个人履历？”
带着斗笠的使者，站在小舟船头，手拿一卷竹简，边翻阅边赞叹。
“陆贰捌肆捌？哦，这个成员编号，可真够靠后的。完成的商会任务，数量达标，郡内对你的整体评价是甲上。最后一件任务，虽然有点运气成分，不过我们向来只看结果。综合看起来，倒符合晋升条件。”
同样带着斗笠的曹霜，面色十分恭谨，望着这位远道而来，却约在僻静河边会面的考察者。以往商会考察成员，大多走个形式，但他不敢放松，因为这位商会派出的使者，在那个传言中，是商会另外一个郡的大人物。
并且是一路降格的...
曾经商会上层人士中的一员。就是不清楚，这样的人物，怎么跑到这里，给自己这种小角色，做这种无关紧要的考察？
对方似乎遇到过太多类似场景，理解的挥了挥手，和颜悦色的说道：“不用太紧张。就说说，你最后那件任务吧。这项任务，商会原本只是挂着，没想到被人完成了。虽然送上来任务报告，上面有写，但我还是好奇，想听你这位亲历者讲下。”
“和任务的介绍一样，任务目标身边，人员众多，商会本来很难有机会。但在舵主的命令下，我们这些下属，挑动其他势力起来闹事，趁机坐收渔利，成功击杀了任务目标......因为是我得到那家势力出手时间的准确情报，所以舵主将我也列入完成任务的人员名单中。”
曹霜的回答，完全照本宣科，挑不出一点异常。
斗笠使者感叹一声：“是啊，数十人重重保护的目标，就这么一夜之间，简单被商会完成。一件银级任务的完成，居然让楼船从上到下一堆人，年度评价变成优等，倒真是鸡犬升天......任务报告上还说，这个势力和你联系的人，已经死了？”
“是的。”
曹霜眉头都不抬。
“那这一切，都是舵主命令你们做的？”
斗笠使者继续问道，话里多了些微妙的意味。“舵主，哦，现在是上任舵主了。你知道的，昨日他已经卸任了。”
舵主，楼船的主人，指商会一郡的掌舵人。
“是的。包括任务完成的当天夜里，郡内各位执事都在现场，可以作证。”
他语气如常，没有一丝波动。
这倒让斗笠使者回过头，看了曹霜一眼。他暗示这么明显，相信这位低级成员，不会听不出自己的潜台词。这个商会最低级别的普通成员，瞎猫捡到死老鼠，看到任务目标被他人袭杀，居然为了晋升，贪为己功不算，还将之贡献出来让全楼船共享功劳。全郡上下，从舵主到执事，人人都替他说好话。
要不是总商会另有隐秘的情报来源，知道郡里分部在这一事件中全程看戏，还真会被这一楼船人合伙编造得极尽详实的任务完成报告，当作过程真相，给相信过去。
而眼前这个始作俑者，没有一点自觉。他是胆大妄为，会装傻充楞，还是坚信所有人沆瀣一气串供串证的报告证据无懈可击，不会被人发觉......甚至，他猜到有暴露的可能，却赌罪不责众，总商会不敢揭开真相，将整个郡分部连根拔起！
从总商会下来的斗笠使者不以为意。
能在天下第一的西河商会，混到一定位置，不知遇到过多少聪明狡猾之辈。慢慢收起这份人员档案履历，他开口说道：“我这次从临淄过来，路过稷下学宫，问过这几年的入学名单。两年前正好有个学生，和你同名同姓。放着闻名天下的学宫不呆，跑回老家，读一个小小的县城学舍......年轻人，你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稷下学宫，位于齐地临淄，当世一流学府。
“归家守灵。”
似乎对商会，能查出自己以前的底细毫不意外，曹霜同样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那这位，稷下先生的得意弟子，放着自家老师的学问不要，学那无双无对的“白氏一剑”，最后黯然收场的失意人，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会屈身加入一个商会。”
曹霜脸上第一次多出了慎重神色。
稷下学宫分学术、兵法、剑术、纵横、音律等多门学科，不是对学宫极其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些老师隐私事。
他迟凝了下，还是给出了诚实的理由。
“囊中羞涩。”
话一出口，曹霜脸上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答案之出尘脱俗，或者过于坦诚实在，让斗笠使者也停顿了一会，这才聊天似的随口问道：“你们这些，稷下学宫出来的人，行事素来不拘一格。尤其你师承的这一脉，精于观星和识物术。最近不少人，聚集在郡里，连学宫的剑子都出来了一位。是与学宫传出的那句，“彗星落处，当有宝物”有关吗？”
曹霜摇了摇头：“我两年多没去过稷下学宫了，先生。”
他已经猜测，这位是否也是一位稷下先生，或者曾经是。他提到剑子。何谓剑子，能冠以这个称谓的，未来有可能成为剑术大家，或者说是学宫的一脉传承者。都知道剑子的隐秘行踪，与学宫必然瓜葛甚深，知道自己那点蠢事再正常不过。
对那声“先生”不置可否，斗笠人物哑然道：“也是...可叹，可惜。”
不知道是可叹这个人，有幸拜入那人门下，不学神秘的观星秘术，却跑去学剑，然后学得稀松平常。买椟还珠，可惜。
说到这里，斗笠使者似乎失去聊天兴趣，找回原来的说话节奏。
“年轻人，锋芒太露不是好事。我不管你加入商会有什么企图，不要自作聪明，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他又再次看了眼手中的履历，确认上面记载的成员年龄，做出这等奸猾事情的年轻人，真的只有十七不到。用略带感叹的声音，主动揭开了笼罩整件事，背后的最大真相。
“你也清楚，这个高等级的任务奖励，不是你目前能单独染指的。于是，你主动交出来，自己占小功劳，大功劳郡里占。由得郡里那一群蠢货，主动去争功，编好全部故事，制作整套伪证.....最终结果，就是郡里出面完成了这个任务。你有了功劳不说，还撇干净了风险，不管是商会内部的稽查风险，还是这个高等级任务背后不可预知的风险......”
“可是，你骗不了我！”
斗笠使者颠了颠手中的个人履历，似有几分不舍，突然一扬手，竹简直接被抛去扁舟前的河水中，坠入水面，沉了下去。
伴随着，最后的通牒话语。
“你走吧。西河商会不需要聪明人，只要听话的就行!”
曹霜嘴角冷笑。
“听话？是指听你那个派系的话吧。”
外人不知道的是，西河商会的创始人，曾有句名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句话至今还留在商会贩卖的某本违禁书籍中。在商会内部，他也有“商会非一人所有”的说话。不过这位创始人，最后结局悲催了。
丢了履历就是被赶出商会，知道是对方不愿商会内部起波折，将合郡造假的事简单化处理，自己这边则是一笔勾销。
曹霜也不客气，跳下舟来，直接将斗笠掼在地上，满不在乎的沿着河道离开。这是刚想在商会往上爬，就中道崩殂了。
经营生意的商道，多为水路，西起三秦，沿黄河而下，东至蓬莱，南临洞庭，横跨江湖，遍布天下二十九郡。它最让人惊奇的地方，竟然仿照天下郡县划分区域，每郡设置一分部。分部据点，安置在大小等级不同的船只上，游曳在江河之中。
公然谮越却不被追究，被同行骂秦国佬商会就毫不稀奇了。
在齐楚交界的四川郡，西河商会的船队分布于郡下四十七县，分部一处主要据点，便位于郡城旁边的大河上，有一膄固定渚中泊位的双层楼船里。
顺路“拉拢”了那位柳剑师，曹霜来到这座挂名商会实则兼着情报收集的楼船据点，不是来继续肝任务，而是听说上面来审核自己晋升的成员，到了。
经过大难，对他一贯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造成影响。外面世界一如往常，未等他收拾心情，就听到有遗留的“后患”出现，情势还挺危险的。自诩“灵魂坚强”的他，在安慰了那位可亲的老姐，就在真正解决问题的目光，放在这条楼船上。
抛却了那可笑的“当官查户口”的主线任务，曹霜决定，添加加一个更切实可行的长远目标。“在县城里打混，能有什么前途？”那位前辈柳剑师，也太瞧不起人了。像眼前这种，在横跨多地的庞然势力，才是最合适的舞台。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自设主线任务其二：实现你的许诺，成为一位卓越的商人吧！这世上人，只有三种职业，农民、商人和官吏。农民代表造反，官吏代表统治者，商人则比较中庸。你并不是一无所有，这同样是一条，真正的强人之路。
......
楼船这几天，从上面商会来了个新面孔，有传言说这个人，是被排挤下来的。不然好好的繁华地方不呆，从齐地都城临淄跑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受罪。而且这个新面孔，不喜欢呆在楼船上，经常离群独自驾着小舟出去晃荡。
“这，就是你的个人履历？”
带着斗笠的使者，站在小舟船头，手拿一卷竹简，边翻阅边赞叹。
“陆贰捌肆捌？哦，这个成员编号，可真够靠后的。完成的商会任务，数量达标，郡内对你的整体评价是甲上。最后一件任务，虽然有点运气成分，不过我们向来只看结果。综合看起来，倒符合晋升条件。”
同样带着斗笠的曹霜，面色十分恭谨，望着这位远道而来，却约在僻静河边会面的考察者。以往商会考察成员，大多走个形式，但他不敢放松，因为这位商会派出的使者，在那个传言中，是商会另外一个郡的大人物。
并且是一路降格的...
曾经商会上层人士中的一员。就是不清楚，这样的人物，怎么跑到这里，给自己这种小角色，做这种无关紧要的考察？
对方似乎遇到过太多类似场景，理解的挥了挥手，和颜悦色的说道：“不用太紧张。就说说，你最后那件任务吧。这项任务，商会原本只是挂着，没想到被人完成了。虽然送上来任务报告，上面有写，但我还是好奇，想听你这位亲历者讲下。”
“和任务的介绍一样，任务目标身边，人员众多，商会本来很难有机会。但在舵主的命令下，我们这些下属，挑动其他势力起来闹事，趁机坐收渔利，成功击杀了任务目标......因为是我得到那家势力出手时间的准确情报，所以舵主将我也列入完成任务的人员名单中。”
曹霜的回答，完全照本宣科，挑不出一点异常。
斗笠使者感叹一声：“是啊，数十人重重保护的目标，就这么一夜之间，简单被商会完成。一件银级任务的完成，居然让楼船从上到下一堆人，年度评价变成优等，倒真是鸡犬升天......任务报告上还说，这个势力和你联系的人，已经死了？”
“是的。”
曹霜眉头都不抬。
“那这一切，都是舵主命令你们做的？”
斗笠使者继续问道，话里多了些微妙的意味。“舵主，哦，现在是上任舵主了。你知道的，昨日他已经卸任了。”
舵主，楼船的主人，指商会一郡的掌舵人。
“是的。包括任务完成的当天夜里，郡内各位执事都在现场，可以作证。”
他语气如常，没有一丝波动。
这倒让斗笠使者回过头，看了曹霜一眼。他暗示这么明显，相信这位低级成员，不会听不出自己的潜台词。这个商会最低级别的普通成员，瞎猫捡到死老鼠，看到任务目标被他人袭杀，居然为了晋升，贪为己功不算，还将之贡献出来让全楼船共享功劳。全郡上下，从舵主到执事，人人都替他说好话。
要不是总商会另有隐秘的情报来源，知道郡里分部在这一事件中全程看戏，还真会被这一楼船人合伙编造得极尽详实的任务完成报告，当作过程真相，给相信过去。
而眼前这个始作俑者，没有一点自觉。他是胆大妄为，会装傻充楞，还是坚信所有人沆瀣一气串供串证的报告证据无懈可击，不会被人发觉......甚至，他猜到有暴露的可能，却赌罪不责众，总商会不敢揭开真相，将整个郡分部连根拔起！
从总商会下来的斗笠使者不以为意。
能在天下第一的西河商会，混到一定位置，不知遇到过多少聪明狡猾之辈。慢慢收起这份人员档案履历，他开口说道：“我这次从临淄过来，路过稷下学宫，问过这几年的入学名单。两年前正好有个学生，和你同名同姓。放着闻名天下的学宫不呆，跑回老家，读一个小小的县城学舍......年轻人，你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稷下学宫，位于齐地临淄，当世一流学府。
“归家守灵。”
似乎对商会，能查出自己以前的底细毫不意外，曹霜同样给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回答。
“那这位，稷下先生的得意弟子，放着自家老师的学问不要，学那无双无对的“白氏一剑”，最后黯然收场的失意人，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会屈身加入一个商会。”
曹霜脸上第一次多出了慎重神色。
稷下学宫分学术、兵法、剑术、纵横、音律等多门学科，不是对学宫极其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些老师隐私事。
他迟凝了下，还是给出了诚实的理由。
“囊中羞涩。”
话一出口，曹霜脸上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答案之出尘脱俗，或者过于坦诚实在，让斗笠使者也停顿了一会，这才聊天似的随口问道：“你们这些，稷下学宫出来的人，行事素来不拘一格。尤其你师承的这一脉，精于观星和识物术。最近不少人，聚集在郡里，连学宫的剑子都出来了一位。是与学宫传出的那句，“彗星落处，当有宝物”有关吗？”
曹霜摇了摇头：“我两年多没去过稷下学宫了，先生。”
他已经猜测，这位是否也是一位稷下先生，或者曾经是。他提到剑子。何谓剑子，能冠以这个称谓的，未来有可能成为剑术大家，或者说是学宫的一脉传承者。都知道剑子的隐秘行踪，与学宫必然瓜葛甚深，知道自己那点蠢事再正常不过。
对那声“先生”不置可否，斗笠人物哑然道：“也是...可叹，可惜。”
不知道是可叹这个人，有幸拜入那人门下，不学神秘的观星秘术，却跑去学剑，然后学得稀松平常。买椟还珠，可惜。
说到这里，斗笠使者似乎失去聊天兴趣，找回原来的说话节奏。
“年轻人，锋芒太露不是好事。我不管你加入商会有什么企图，不要自作聪明，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他又再次看了眼手中的履历，确认上面记载的成员年龄，做出这等奸猾事情的年轻人，真的只有十七不到。用略带感叹的声音，主动揭开了笼罩整件事，背后的最大真相。
“你也清楚，这个高等级的任务奖励，不是你目前能单独染指的。于是，你主动交出来，自己占小功劳，大功劳郡里占。由得郡里那一群蠢货，主动去争功，编好全部故事，制作整套伪证.....最终结果，就是郡里出面完成了这个任务。你有了功劳不说，还撇干净了风险，不管是商会内部的稽查风险，还是这个高等级任务背后不可预知的风险......”
“可是，你骗不了我！”
斗笠使者颠了颠手中的个人履历，似有几分不舍，突然一扬手，竹简直接被抛去扁舟前的河水中，坠入水面，沉了下去。
伴随着，最后的通牒话语。
“你走吧。西河商会不需要聪明人，只要听话的就行!”
曹霜嘴角冷笑。
“听话？是指听你那个派系的话吧。”
外人不知道的是，西河商会的创始人，曾有句名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句话至今还留在商会贩卖的某本违禁书籍中。在商会内部，他也有“商会非一人所有”的说话。不过这位创始人，最后结局悲催了。
丢了履历就是被赶出商会，知道是对方不愿商会内部起波折，将合郡造假的事简单化处理，自己这边则是一笔勾销。
曹霜也不客气，跳下舟来，直接将斗笠掼在地上，满不在乎的沿着河道离开。这是刚想在商会往上爬，就中道崩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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