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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此乃正义之言!

    公元194年,夏末秋初。

    兖州边界华县外,乌云密布,大雨如注,伴随一道道闪电好似巨蟒附身扑下,天空亦响起滚滚雷鸣,狂怒的骤风裹着大雨刮出阴森森的“鬼嚎”。

    天地间,除了一座郊外古寺如黑夜里的萤火虫闪着微弱烛光,又好似惊涛骇浪中漂泊的孤帆外,由近到远世间仿佛再无丝毫生机,除了黑压压的一片就只剩下电闪雷鸣和狂风的怒吼。

    彼时,古寺外一手持巨斧,戴斗笠,穿蓑衣,两腿麻裤粘满黄泥,脚穿破烂草鞋的魁梧壮汉正气喘吁吁塌腰杵立古寺阶下。

    雨幕中,看不清他的面庞,除了如铁塔般的身躯,最为夺目的就是那一对鼓睛暴眼的双瞳,如深山猛虎般盯着面前的古寺。

    條然,他闻到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抬头看向阶梯,只见由上而下流淌的污水里夹杂些许红白液体。

    再望向敞开的寺门,他虎目一睁,遂心头咯噔一下,暗道:“遭了,莫非某来迟了!”

    踏踏踏踏

    甩开杂念,大汉左手握紧巨斧身柄,一步六个台阶,短短几息便隐入寺门。

    彼时,古寺的走廊和池塘都布满尸体,虽大雨倾盆,狂风肆虐,却冲不清满地鲜血和污浊,吹不散空气中刺鼻的腥味和满寺的怨念。

    粗略一扫,除了那些个颇有姿色且身无寸缕满身抓痕的婢女尸体尚还完整外,有的头颅已不知去了何处,有的内脏露了一地,有的则是胸膛塌陷,死相各异,惨不忍睹。

    内院,一座假山不远处。

    “饶命啊!”

    “张将军,钱财都在屋内,都给你,都给你,放,放过我吧!”

    一个显然未来得及着装逃走,乌发散乱的青年,正瘫躺在地,身上原本洁白的亵衣早已污浊不堪,泪水顺着脸颊淌下,虽然双手支撑身体向后挪动,但一眼望去,腿脚表皮并没有明显伤痕,显然已被吓破了胆。

    “哼,饶命?老子一路从徐州护送尔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雨天竟还让我和众兄弟睡在廊内,你们曹家竟刻薄如此!”

    青年眼前,一身铠甲脸颊染满墨色血迹,面目狰狞的男人,手握环首刀咆哮着,似在发泄胸中积压已久的怒火。

    青年听完,慌忙手脚并用爬到男子脚下乞饶:“不是我,这些是我爹下的令。。别杀我,别杀我!”

    男人目露凶光,血丝布满眼仁,看着眼前乞饶的青年,想起昨日自己还是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手中环首刀慢慢抬起,更是一脸戏谑的癫狂大笑,似乎在享受某种快感。

    “张将军,我爹,不不,曹嵩那狗贼就躲在屋子里,将军饶。。。”

    还没等青年说完,倏然一道寒光在墙上一闪即逝,接着一颗头颅飞向半空,无头尸体的脖颈处瞬间喷出水柱般的鲜血。

    “嘿嘿,待会你们就能团聚!”

    头颅落地,男人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厢房,如一头饥饿已久的饿狼发现了羔羊,露出残忍的笑容,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彼时,无头尸体一墙之隔的距离,一条走廊内。

    “说,曹太尉在哪,说出来某兴许能饶你不死!”

    只见一士卒被抵在木柱前,双目徒张,鼻子和张开的大口艰难吸着空气,双手紧紧握住脖径前的手腕,两条腿凌空扑腾。

    而掐住他脖径的正是适才出现在古寺外的壮汉,在他的身后赫然躺了数十具断臂残尸。

    强大的求生欲下,士卒艰难的抬起左手指向走廊尽头一扇木门,壮汉见状左手五指亦微微松动。

    “咳咳~咳咳,内院朝南,门旁有一座一仗高的假山,曹老太爷就在那住着,好汉,这杀人越货的勾当乃是张闿那厮所迫,并不是小人本意啊!”

    这士卒为了活命,竟把所有的污水都泼向张闿,全然忘了平日里勾肩搭背,饮酒作乐的兄弟情意。

    “哼!”

    望着手上贼兵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模样,知道曹嵩位置的壮汉冷哼一声后,好似扔垃圾一般随手一甩,看也不看一眼便转身冲向内院。

    三步后,只听身后一声脆响,他嘴里嘟囔:“我只是答应不杀你,又没说不扔你,自己命薄怪不得我!”

    彼时,假山旁厢房内的茅厕里,正蹲着个年约六十上下,半灰半白,华发披肩,面相敦厚,左臂搂着一肥胖小妾,身穿白色丝绸睡衣的老人。

    只见他惊恐万状,面色惨白,身体止不住的颤栗,苍白又细腻的右手颤抖的捂住小妾的嘴,支棱的双耳如同受惊的老狗。

    三息

    吱~吱

    踏踏~踏踏

    蓦然,一道开门声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蔓延每个角落,登时吓得两人双目紧闭,原本浑身颤栗的身躯不禁挺直,眼眶周围的皮肉更是止不住抽动,而铠甲清脆的抖动声如同铁锤般一道道沉沉的砸进两人胸膛,呼吸也变得粗而缓慢。

    片刻

    砰

    嗡嗡~嗡

    倏然,屋内响起关门声和微弱的嗡鸣,接着脚步声和铠甲清脆的抖动声竟也一同消失,周围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屋外的疾风呜呜作响。

    呼~呼

    听着屋子里没了动静,曹嵩不禁吐出口浊气,原本紧绷的老脸不禁一松。

    “唔?”

    忽然,他敏锐感应到上方传来缕缕热气,原本放松下来的心又瞬间提到嗓子眼上,上下唇更是颤抖而扭曲的紧紧贴住,似乎是在忍住喉咙内即将喷出的声音。

    几息后,感受到热气越来越近,紧闭双眼的他,也不知为何竟不自觉的缓缓睁开。

    “啊~啊”

    虽心里早有准备,但从眼狭中看到上方那一张锁命勾魂的人脸后,还是不禁失声,双眼霎时徒兀,原本捂住小妾的右手和搂住小妾的左手不自觉的双掌摊开,下体睡裤更是一时间润成一片。

    “别别,别杀我,我儿子,孟。。”

    还没等曹嵩说完,张闿一伸五指牢牢的钳住他的脖子,凌空抬起,任凭曹嵩双手拍打也无济于事。

    张闿双目赤红,一脸狞恶:“曹嵩,曹太尉,死到临头了还想靠曹操的名头作威作福啊?如今汉世已衰,天下纷争四起,那曹操不过是一州之牧罢了,就算老子把你宰了逃入那五凤山,他又能奈我何!

    老子当年跟随天公,地公,人公三位将军起兵,就是痛恨你们这些鱼肉百姓的狗官士族!凭什么你们有先祖荫庇就能锦衣玉食,平日里作威作福,而我出身低微就该终日劳作,逆来受顺!”

    说罢,更是一脸癫狂:“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如今你竟落入我手,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的死去,我要狠狠折磨你,以报数日来你怠慢之辱!”

    “咳咳~咳咳,救,救命,啊!”

    只见张闿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曹嵩拼命张开嘴巴,咽喉内发出的声音如公鸡被掐住脖径般嘶哑凄厉,顾盼间瞥见木门上插着一把刀柄,刀身前段已陷入不少。

    几息后,曹嵩忽感一阵头晕目眩,接着便是昔日因孝廉被举荐出士,过继曹腾和曹操出生等画面浮现脑海,呼救声亦渐渐微弱。

    轰

    “恶贼休得逞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倏然木门处惊起一道滚雷般的巨响,完整的木门被一股力量“炸”成木屑,一道巨大的身影如出海蛟龙般掠了出来。

    而原本眼眶双目凸张,灯火渐熄,口鼻气息进少吐多的曹嵩,意识还在混沌的他听到一声巨响后,整个人“咣”的一声跌落在地,朦朦胧胧中只听到砰砰砰的打斗声。

    “咳咳~咳咳~咳”

    从生死门外走了一趟的曹嵩口鼻并用,贪婪吸着空气,即使每吸一口都感觉肺部生疼,但却甘之如饴。

    片刻,缓过心神的他才喘着粗气,缓缓望向眼前身影。

    只见眼前之人头戴斗笠,身长八尺四寸,皮肤黝黑粗粝,墨眉如刀,狮鼻虎口,猿臂熊腰,一身麻衣被两肩筋肉鼓起,横阔的胸脯袒露在外,犹如山海经里走出来的远古凶兽。

    不知为何,适才还被张闿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的曹嵩,面对比其更恐怖的存在,他彼时竟有一股浑然的亲近感。

    待神智恢复如初,再细心一观后,蓦地老腰一震。

    原来是见其一双不怒自威的双目内的眼底竟显现一片淡黄,更为惊人的是那一对瞳孔竟隐隐外扩。

    “重曈!”

    彼时,曹嵩看清了对方这双眼瞳后,原本心中士族对平头百姓的轻视,在这一刻瞬间荡漾无存。

    恍惚数秒,曹嵩方才缓过神来,也顾不得地上昏厥的小妾,连忙起身:“义士,老夫这厢有礼了,我本是打算举家从琅琊赶往兖州与我儿曹操相聚,但没曾想那徐州陶谦看似仁德之人,却暗藏祸心,若不是义士出手相救,恐怕我已死于这贼人之手!”

    说罢,愤愤不平,细嫩略枯的右手一指地上面部全非的张闿。

    曹嵩虽然掩饰很好,但来到东汉末年已有十年之久,经历黄巾之乱,混迹草莽多年的蒲毅怎会没有察觉。

    但还是一脸仰慕,拱手一礼,声如铜钟嗡嗡:“原来是曹兖州之父,在下失礼,某乃冀州常山人士,姓蒲名毅,字正元。

    昔年曹公孤身刺董,后召集十八路诸侯进京勤王,近年来又击败三十万黄巾贼党保得兖州一方太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英雄事迹在下早就钦慕久已。”

    随后,又露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摸样:“只恨无人引荐,不能与英雄共事,如今曹老太爷既已脱困,某先行告辞!”

    “哎,哎,义士留步!”

    原本曹嵩见其双瞳天生异象,已收了轻视之心,后又对孟德颇为敬仰,心中更是暗自窃喜。

    言谈间,以为对方会让自己引荐,刚想故作姿态,但想不到的是这厮竟不按套路出牌拔腿就走,又连想到回鄄城还有一段路程,沿途不知会遇到多少流寇匪盗,不自觉的撇了眼地上被打得亲娘都不认得的张闿,便立马叫住。

    “义士留步,我观你身长雄伟且武艺过人,这样吧你随我回兖州,等见了孟德老夫自为你引荐。”

    曹嵩一口气说完后,大口喘着粗气望向前方。

    片刻,见其伫立不动,心中一喜,走到蒲毅跟前,抬头仰望之际老脸瞬间换成一副忧国忧民:“义士,不,不,正元呐,你且听我一言!

    自董卓兵犯洛阳,后又擅自迁徙长安以来,导致如今朝纲不振,礼崩乐坏,各路诸侯更是不顾尚且困在长安受难的天子,竟割地而据。”

    言罢,不禁潸然泪下:现如今汉室衰败,社稷动荡,朝廷正需要你这样的英雄豪杰,也只有你这样的正义之士才可以擎天柱地,力挽狂澜,救百姓出水深火热之中呐!”

    彼时,蒲毅心中暗暗吐槽:“这老家伙真鸡贼,完全不提十常侍这帮没卵子的阉党!”

    蒲毅虽有心投曹,但还是待价而沽,破为“矜持”一脸难为:“让曹老太爷屈尊为我引荐,这是否。。。”

    未等其说完,曹嵩立即打断,原本颤弱的身躯忽的一挺,一股浩然正气自涌泉穴直达天庭:“此番是为朝廷举荐人才尔,待日后正元与孟德携手扫清寰宇,荡平群寇,天下一统,中兴汉室,立下不世之功,老夫亦死而无憾,些许清誉算不得什么!”

    接着,头颅一仰,字正腔圆道:“此乃正义之言!”

    “对对,曹老头你只猜对了一半,荡清叛逆天下一统是真,至于中兴汉室嘛。。。你得问问你那乖孙儿了!”

    蒲毅见曹嵩一副“舍身报国”的模样,心中暗自讥讽了一番。

    随即,也不再矫情,遂面容正色,拱手一礼:“正元,谢过曹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