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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穿越死难记(室女篇)

    (我又尽量改了个切题的总标题,就这样吧。)

    本文目的不是教你做个穿越女,而是告知古代女子的艰辛。

    希望女孩们忆苦思甜、痛定思痛,珍惜百年来那些女性先驱们抛头颅、洒热血,才得以给我们争取到的这一点权利。

    本文为历史学随笔,非小说。篇幅较短,涉及面不够广范。凡所涉及内容出处及来源皆已直接给出。因此,本作者也只是一个语风跳脱的转达者,仍要感谢我所引用这些资料的原作者辛苦的考证与研究。

    《女子穿越手册》(室女篇)

    女宝是穿越者,当然是天赋异禀。刚会牙牙学语,就吵闹着向父母要书给看。

    父母嫌女宝也太不够贞静了,只好丢给女宝一份《女四书》。这《女四书》又是什么呢?跟男孩子读的《四书五经》那个《四书》比起来,简直一个txt,一个exe。《四书》已经囊括了男人们平定天下治理国家的等等一切社会理想。而这《女四书》,自然是用来规训女宝的,要女宝做个乖乖女。但《女四书》对女子规仪的执行成度,却堪比dos;而《四书》对男子的规训程度,却常出bug,男人们只利用它考科举,却不去奉行也是常有的事。

    女宝闲得无聊,也只好看看打发时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女宝不是个乖女孩,是个坏女孩。

    算了,女宝也不想做个乖女孩,只愿做个坏女孩。

    女宝顾盼生辉,嬉笑怒骂,丰干饶舌,口若悬河。原来女宝是个坏女孩。看到后来女宝不由得幻想自己摇着大腿,唱起歌来:“我的短裙,不是邀请,不是挑衅......穿上短裙,我的双腿强劲有力。秋风吹拂,我所至所见,一切环绕我自己!”(歌曲《我的短裙》)(“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走遍乡村,说三道四。引惹恶声,多招骂怒。”——《女论语》)

    女宝睡到自然醒,素颜不化妆,慵懒地起床做饭,这饭难道还不是给自己吃的?自给自足,也叫偷吃?原来女宝是个坏女孩!(“莫学懒妇,不解思量。日高三丈,犹未离床......未曾梳洗,突入厨房。容颜龌龊,手脚慌忙......又有一等,哺缀争尝,未曾炮馔,先已偷藏。丑呈乡里,辱及爷娘。被人传说,岂不羞惶。”——《女论语》)

    长辈有过,鼠目寸光,见识短浅,怀安丧志。女宝常以福小姐、赛先生怒斥之。原来女宝是个坏女孩!(“父母不幸,说短论长。搜求财帛,不顾哀丧。如此妇人,狗彘豺狼。......咆哮尊长,说辛道苦,呼唤不来,饥寒不顾。如此之人,号为恶妇。天地不容,雷霆震怒。”——《女论语》)

    对了,幸亏女宝没有丈夫。原来跟丈夫吵架还是这么大的罪呀!(“夫若发怒,不可生嗔。退身相让,忍气低声。莫学泼妇,斗闹频频。”——《女论语》)

    女宝偏不谦卑,偏不勤劳,偏不侍奉丈夫,祖宗又是个什么鬼!原来女宝是个坏女孩!(“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女戒》)

    女宝无视性别刻板印象,原来女宝是个坏女孩!(“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女戒》)

    “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女戒》)请问,班昭您自己做了“阁楼上的疯女人”,又为什么不准其她女人拥有像您一样的才学?原来您就像“白雪公主的后妈”,您嫉妒、恐惧别的女人智慧超越于你!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女戒》)请问,班昭您说这话时,您让汉皇室祠堂里的王娡王太后、薄姬薄太后还有何颜面?您对祖宗太后们大肆侮辱,这简直就是不忠于汉室谋大逆大不敬之罪!您自己犯十恶不赦之罪了,会连累亲族。又怎么反过来说本文是为了教育后代,不让她们犯错的呢?

    “柴继母舍己子而代前儿,程禄妻甘己罪而免孤女。”(《女范捷录·母仪第三》)

    “刘氏啮姑之蛆,刺臂斩指,和血以丸药......张女割肝,以苏祖母之命。陈氏断首,两全夫父之生。”(《女范捷录·孝行第四》)

    “令女截耳劓鼻以持身,凝妻牵臂劈掌以明志......崔氏甘乱箭以全节,刘氏代鼎烹而活夫。”(《女范捷录·贞烈第五》)

    这是什么暗黑系童话,睡前鬼故事?女宝被恶心到,也被吓到了!这简直就是极端虐女,这不是人写出来的东西。请问刘女士,您为什么要列举这么残忍狠毒的故事给女宝们看!

    女人在不该说话时说话,灾祸就形成了。做了不合礼的事,就邪恶了!(“匪言而言,则厉阶成焉。匪礼而动,则邪僻形焉。”——《内训》)徐姐姐您作为一名皇后,您对女性的能力可真是太高估了,您觉得她们说句话做点事都能带来巨大的灾祸?

    女人看了不该看的文章,就比如林妹妹、宝姐姐看的那《西厢记》、《牡丹亭》,按您的意思那一定是贾家、薛家败落的根本原因咯?(“太任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若是者,修身之道乎?曰:‘然,古之道也。’夫目视恶色则中眩焉,耳听淫声则内禠焉,口出傲言则骄心侈焉,是皆身之害也。”——《内训》)

    算了,女宝还是乖乖哒,也不继续吐槽了,毕竟已经偏题很久了。

    这些都只是女宝心里的吐槽,如果女宝说出来,一定会被自己亲父母残忍地杀害。与《内训》同是明朝时期,比如海瑞的女儿,只是接受了男仆人送的糕点,就被海瑞硬逼着饿死了。更何况是女宝吐槽的这些内容呢?

    可是,女宝明明记得,古代还有很多才女啊。难道女宝不能自力更生考科举做女官吗?

    可惜的是,就连武周女皇的时代,女人也从未进入过官僚系统。女皇时期的宫廷女官确实起草制书,权力很大。但宫廷女官参政并不是女皇原创,第一位恐怕还要算《女戒》的作者班昭。还有那本让女宝恶心的《女论语》,也是唐代女官宋氏五姐妹的其中二人宋若莘、宋若昭所著。

    女宝这是被什么手游忽悠了吗?还是穿越小说看多了?那什么女状元,女校书之类的,可都是男人在调笑时闹着玩的。

    “甄后九岁喜书,用诸兄笔砚,兄谓曰:‘汝当习女工,用笔为学,当作女博士耶?’”(《魏书》)

    薛涛的“女校书”之号:“或以营妓无校书之号,韦南康欲奏之而罢,后遂呼之。胡曾诗曰:‘万里楼台女校书,枇杷花下闭门居。’”(《唐诗纪事》)

    戏说任命女官,通常还与所谓的不正统朝代或者昏君相联系。

    前蜀黄崇嘏任司户参军出自笔记小说,很可能只是一个被编造的故事。而任命她的周庠,在小说中被称作“伪相”,用以证明他们所出仕政权不是正统。而“女状元”一说为后世戏曲的再改编。

    北齐时“女侍中陆氏(令萱)”,就是女宝以前看的影视剧那位“陆贞”的原型,其实仍为女官“后置女职......女侍中三官视二品。”(《北史》)

    “(陈后主)以宫人有文学者袁大舍等为女学士。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调。”(《南史》)(《中国妇女生活史》)

    可是,为什么古代士大夫还是会主张女人阅读更多的书籍呢。女人又不被允许参加科举考试,不可能进入官僚系统。

    那女宝学习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女宝担任着教养下一代的责任,女宝学习的目的,只是可以帮助自己的儿子应考。(《缀珍录:18世纪及其前后的中国妇女》)

    女宝终于长到了五六岁的年纪,又已识得一箩筐的繁体字,总不算是个全文盲了。

    那么,如果女宝不幸穿越到南宋及以后的朝代呢?那可真是一把辛酸泪啊!女宝就要承受中国历史上最著名最普遍的女性酷刑——缠足!

    佐仓孙三《台风杂记》记载:“少女至五六岁,双足以布分缚之渐长渐紧,缠使足趾屈回小于蜷,倚杖或人肩才能步。”

    林琴南《小脚妇诗》记载:“五岁六岁才胜衣,阿娘做履命缠足......”

    郑观应《盛世危言·女教篇》记载:“妇女缠足......或四五岁,或七八岁,严词厉色凌逼面端,必使骨断筋摧......”(《性的历程:从两宋到明清》)

    我们近代可见的缠足,脚趾之中,只有大足趾在外,其余四趾都被折压到脚底之下。脚底中间形成一深深内凹的凹陷,脚背上面隆起。足形呈三角形,足前半部分特别小,形似锥尖。至于脚的内部,整个骨骼也被挤压弯折扭曲得不成样子,令人惨不忍睹。(《缠足对女性足部形态的影响研究》、《缠足史》)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三寸金莲,女宝觉得好看吗?难道这个世界上的男性会觉得好看吗?那岂不是变态?

    他们还把缠足分为五式:“莲瓣、新月、和弓、竹萌、菱角。”只听名字就可知对女性身体的物化。细分又有十八种名字,其描述极其残忍可怖,也可见其物化程度,包括四照莲、锦边莲、钗头莲、单叶莲、分香莲......具体描写不再赘述。这十八种缠足,包括了他们觉得好看的、不好看的。他们对缠足所谓被建构的美丑,又分为九品,对神品上上的描述是:“秾纤得中,修短合度,如捧心西子,颦笑天然,不可无上,不能有二。”(《中国妇女生活史》)。

    女宝不想缠足怎么办?可是女宝的父母不会同意的。因为不缠足会被视作耻辱(“元丰以前犹少裹足,宋末遂以大足为耻。”——《辍耕录》)。缠足还可以嫁的好,不缠足就要低嫁甚至嫁不出去。浙江歌谣说:“一个大脚嫂,抬来抬去没人要。”还有河南歌谣说:“裹小脚,嫁秀才,吃馍馍,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吃糕菜,就辣子。”

    缠足之后,女宝走路,都要扶着墙壁,拄着拐杖,或者由婢女扶持。如果独自行动,那么在自己家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的活动也是困难的。至于出门行走,即使有婢女帮扶,也走不了多远。如果碰见战争年代,完全没有能力跑路,那就必定是要殉节了。施君美《幽闺记》称“步迟迟,全没些气和力。”关汉卿《闺怨》称“行一步叹息,两行愁泪脸边垂,一点雨问一行凄惶泪,一阵风对一声长吁气。”(《缠足史》)

    至于缠足的原因,《女儿经》说:“为什事,裹了足?不是好看如弓曲,恐她轻走出房门,千缠万裹来拘束!”所以,不至于真的有男人觉得缠足好看吧?除非是个变态!缠足的目的就是限制女性的活动范围。

    女宝每天的活动范围有多远呢?别以为可以整天打扮靓丽地,跑到大街上勾搭王爷或者士子,那一定是架空小说的剧情。

    在南北朝至隋朝时,南方妇女已经很少出门了,姻亲之间数十年间也不来往,只凭借书信交流(“江东妇女,略无交游,其婚姻之家,或十数年间,未相识者,惟以信命赠遗,致殷勤焉。”——《颜氏家训》)。而在北方,妇女还可以出门为自己的儿子、丈夫讨要官职(“代子求官,为夫诉屈。”——《颜氏家训》)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又不是女宝可以自己做官,女宝仍是处于从属地位。

    哪怕女宝生在唐朝,出门也要戴罩住全身的幂篱(“全身障蔽,不欲途路窥之”),有时戴只盖到脖颈的帷帽(“拖裙到颈”),但是唐高宗以帷帽“渐为浅露”为由,在永徽、咸亨年间屡次禁止(“寻下敕禁断”)(《旧唐书》)。唐代统治者仍然觉得女宝出门遮盖地太少,唯恐被人瞧见,有伤风化。女宝穿越前古装剧看多了,还以为唐朝女人的装束可以露出更多呢!尽管唐代的陶俑和绘画显示出,唐代贵妇可以穿男装、骑马、打马球。但别以为唐代完全允许女人穿男装,毫无顾忌地进入男人的场所。就连备受宠爱的太平公主穿着男装,还被高宗和女皇指责为“妖服”呢。(“高宗尝内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带、皁罗折上巾,具纷砺七事,歌舞于帝前。帝与武后笑曰:‘女子不可为武官,何为此装束?’近服妖也。”——《新唐书》)

    到了宋代以后,妇女走出家门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事。比如司马光的妻子张氏想在上元节出门看灯,也被司马光拐弯抹角地给拒绝了。(“司马温公洛阳闲居,时上元节,夫人欲出看灯,公曰:‘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妇人曰:‘兼欲看游人。’公曰:‘某是鬼耶?’”——《轩渠录》)可即便如此,张氏看灯的事迹在宋代也已算是出格的行径。也许正是因为司马砸缸娶了一名“悍妻”,所以他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压抑”,这就导致砸缸在写史时故意将他不喜欢的历史人物全部抹黑ooc处理,用以发泄他“被压抑的”那一部分男性权威。

    集权社会晚期尤其是清朝时,上层阶级即便是在家庭内部,男女家属的住处也被分割开来。女宝唯一可以出门转转的借口就是去伽蓝或道观烧香,但也必须由女仆或年长妇女从旁监护。女宝按理还需定期回娘家省亲,那也要由兄弟陪同前往。(《缀珍录:18世纪及前后的中国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