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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马克西米利安叔叔

    “妈呀!她能看见我!快,玛丽,灭口!”尼普尔惊恐万分地说。

    “等等,格蕾雅,你怎么看见的!”玛丽也有些慌乱。

    “哦,我忘记和你说了。我是灵视者。”

    “灵视者?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都市传说。”玛丽好奇地看着格蕾雅。

    根据艾萨克·牛顿爵士总结的定律,“所有魔法都来源于已经存在的魔法”,这也就是说,所有术式发动的前提都是得到了某个已经存在的超自然个体的“许可”。仪式,咒语,祷告都是获得这种“许可”的固定流程——由于这些个体通常并不具备人类意义上的人格,这些术式才具有可重复性。这也是现代魔法工业的基础。

    但据说,有一部分人群,可以绕过仪式等限制,直接从这些个体处获得力量,这是因为他们先天具有人类缺失的某种感官,对超自然力量更为亲和。英国皇家通灵研究所对这类传闻采取了暧昧的沉默,有些说他们不屑于反驳,有些人说他们默认了。

    “所以你先天就能看见妖精啊,神明啊之类的?”

    “玛丽小姐,你难道看不到吗?”

    “唔,尼普尔从小就在陪伴我了,但我一直只听得到他的声音,我还以为魔法师都是这样的。”

    “不不不,这你就想错了。大部分魔法师连听都不会听到,你能听到就说明你的祖先也是一位通灵者——我没猜错的话,这只矮妖精是你家传的?”

    “尼普尔,这是真的吗?你跟我家先祖签订契约是因为她是一个通灵者?”

    尼普尔陷入了沉默中,不知为何玛丽感觉自己能感到一丝尴尬的情绪。

    “呃,我其实想晚点把这事告诉你的。”

    “告诉我什么?”

    “嗯……那是个温暖的春天下午,你的祖先在河边采摘浆果,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尼普尔没有往下说,但玛丽很快领悟到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噁!你上了我祖先?!”

    玛丽感觉自己的三观要崩溃了。她抓着格蕾雅的肩膀摇晃:“拜托,快告诉我,尼普尔他长什么样?”

    “呃……”

    “他不会很丑吧?大腹便便?就像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里边那样?”

    “这是你二十三年来对我最严重的一次侮辱!玛丽,我才不是什么该死的德国酗酒矮人!他们那七个家伙简直人憎狗嫌!”

    “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格蕾雅瞥了一眼尼普尔,“首先,他还挺高的。”

    “然后?”

    “红头发,绿眼睛,有雀斑,比较瘦……”

    “好了好了,停下来,小姑娘。”尼普尔试图摆出威严的姿态。“矮妖精的隐私可是很重要的!”

    “好吧,听起来没那么糟糕。”玛丽突然眉头一皱。“等等,话说回来,尼普尔其实是我的曾曾曾曾曾……不知道多少个曾,祖父?”

    “有个妖精爷爷听起来还挺酷的。”

    “但这……太奇怪了,你童年的监护人突然大了一千岁什么的。”

    “咳咳,我可没那么老,这大约也就是三四个世纪前的事……”

    “噁!想起来就恶心。”玛丽摇了摇头,好像要驱散不适感。“所以说,灵视者的生活真有那么恐怖吗?我听说很多灵视者都发疯了,因为人类的心智无法直面那些超自然力量什么的。”

    “那只是他们缺乏正确引导。你知道吗,很多灵视者都是像飞蛾扑火一样自杀的。”

    “自杀?”

    格蕾雅的表情有些犯难,似乎在斟酌怎么才能把这件事说的不那么恐怖。

    “很多灵视者没接受过……科学教育。他们错误地认为自己的天赋是接近神的机会之类的,总之,灵视者常常会因为宗教情怀主动去接触超自然力量的本质,那会让他们的精神灰飞烟灭。”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告诉父亲,我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父亲则教导我不要轻易接近它们。其实我可以尝试主动……“潜入”更深层的维度,去见到那些给予魔法使力量的来源,但我从不会这么干。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你真理性,要是换我肯定会忍不住去看看的——话说尼普尔的样子听上去不恐怖啊?”

    “强大的力量不需要外表的矫饰。”尼普尔骄傲地说。

    格蕾雅笑了笑。“尼普尔先生是特殊的那一类。但即使如此,尼普尔的本体也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畴——我看到的也只是他愿意展示给我的样子,对吗,尼普尔先生?”

    “哼。”尼普尔没有做出更多评论。

    “总之,我们再散会步就回去吧,如果格林说的是真的,确实不能离开太久……格蕾雅,格蕾雅?”

    玛丽发现格蕾雅的情况不太对,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紧张,身体在不住地发抖,她勉强地说:“我……我没事,只是有点冷……”

    “格蕾雅!我们快回去在壁炉边烤一下……噢!”

    格蕾雅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惊慌失措的玛丽的脸。抱歉,让你担心了,格蕾雅有些内疚地想。

    “如果现在就要结束的话,至少希望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啊……”

    ……

    如果把英国人对公立医院的怨言都写在纸上,恐怕足以堆满整个哈利法克斯广场;但只要政府敢在哪一天宣布关闭公立医院,当天下午首相就会被吊死在路灯上。

    公立医院就是这种地方,你没法对它有过高的要求,同时你也绝对不能没有它。这里每天都要收治大量的工伤患者、实验受害者和(因为血族移民出现数量日渐上升的)转化者,与那些收费高昂的私立医院相比,这里有吵闹的人群、没耐心的医生和破旧的病房。但这不意味着这里的医疗水平很低——伦敦最复杂困难的病症往往都出现在那些没钱去私立医院的人身上。

    当格蕾雅醒来时,她首先看到的是脏兮兮的吊灯。白炽灯管上有好几处醒目的黑色脏污。

    “陌生的,天花板。”

    “嘿,格蕾雅,你终于醒了!”玛丽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

    “谢谢你,玛丽……我昏过去多久了?”

    “事实上没多久,大约也就半天?”

    “谢谢你愿意等我这么久,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还没有我今天昏迷的时间长。”

    格蕾雅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环境:生锈的扶手,油腻的墙纸,从门外的走廊里不时传出咒骂或沮丧的声音。

    “呃,我猜你平时都有私人医生之类的……我们没有送你去私立医院的钱,只能来这了。”

    “不,没关系,其实我以前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对医院有什么区别没概念的……”格蕾雅突然又感到一阵晕眩袭来,她不得不再次躺下。

    “医生怎么说的,我这是什么病?”

    “医生说这是‘血族并发症’之类的,他说这是转化剂注射较晚导致的排异反应……总之,一大串医学术语。但他说这不是什么大病,最近医院里收了不少类似症状的人,休息一两天,吃一阵子素就差不多好了。”

    格蕾雅长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还真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什么?怎么会!”

    格蕾雅看到病房外人头攒动,感觉有些不对劲。“公立医院平常都这么拥挤吗?”

    “……”玛丽拿出了一张报纸,虽然格蕾雅没看标题,但照片上的内容就是玛丽正背着昏迷的她。

    “不是吧?这么迅速?”

    “很遗憾是的,现在门外一大半都是想进来采访你的记者,护士正拦着呢。”

    门突然打开了,玛丽立刻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像个谨慎的老母鸡(格蕾雅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把自己逗笑了)一样护住了格蕾雅。“不接受采访!”

    “什么?不,我是格蕾雅父亲的朋友。”

    格蕾雅疑惑地探出头来,惊喜的说到:“马克西米利安叔叔!”

    “啥啥啥?”

    这个头发里已经有几根白发的中年男人窘迫地笑了笑,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汗。“门口那些记者实在是太挤了,我也被护士当成是其中一个了,差点就被叉出医院了。”

    “玛丽小姐,这位是我的马克西米利安叔叔,他和我父亲是战友。”

    “你好玛丽小姐,请问你和格蕾雅是……”

    “……战友?”玛丽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才认识她半天不到。

    马克西米利安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抱歉,格蕾雅,叔叔也没钱给你转到更好的医院去,只能来看看你……”

    马克西米利安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排出一张一百英镑的支票放在了格蕾雅的床头。“这点钱你先用着。”

    “不不不,您财政状况也不好,这笔钱太多了我用不着……”

    格蕾雅很清楚,这个叫马克西米利安的男人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生活窘迫,父亲好歹还有家族老本可以啃,马克西米利安这个无依无靠的德国移民过得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当年他们在“大战”中曾经在一条战壕里为英国战斗,但回国后两人都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加洛西死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赶上葬礼,这已经是一大遗憾了,要是他女儿因为没钱治不起病,我以后下去了更没脸见他。所以你还是收下吧。”

    “……谢谢叔叔。”

    格蕾雅用手臂擦了擦眼泪。马克西米利安问道:“对了,你怎么不在自己家里,我去你家的时候没看到你。而且你是为什么住进医院了?我甚至是看了报纸才知道这个消息。”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

    格蕾雅将自己受到袭击,雇佣罗伦斯·格林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马克西米利安好像若有所思。

    “所以那个望远镜……真的是打开宝库的钥匙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