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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滚刀肉论战步骑

    长长的车队顺着主路开进了鞍山驿驿城,杜文悍和一众军汉站在路边看着几顶轿子嘿嘿冷笑。待看到后面的仆从队伍还想入城,杜文悍摆了摆手,立刻有人上前把他们赶到远处的新兵营旁边起帐。

    这时,一个仆役跑到队伍中间的轿子里言语了几声。

    少倾一个趾高气昂的书生捏着一块红玉坠子钻出了帐篷,这书生看面相应是二十二三岁,不过这在大明朝也不算太过年轻了。

    这人面目说不上多可憎,倒是一副平凡面相,反倒是神态有些不讨喜,他审视着周遭一堆军汉喝道:“可有个会说话的?叫你们此地镇守的参将官和百户都来拜会经略大人。”

    众军汉以前总觉着自己比文人矮一头,被训的久了,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命贱,任这些文官老爷打杀。

    但自打被杜文悍带着厮杀久了,又砍了个那个叫周宣允的文人以后,就觉得这帮颐气指使的人上人也就那么回事,既没骨气还怂的不行,临砍头还不是吓得跟什么似的。

    驿城里此时早就没了民户,除了铁匠铺、杂货店铺,都是些军头和老卒,他们看稀罕物一样的看着这个书生。

    杜文悍推了一把罗人龙道:“这就是俺们将军,有啥事,你就说吧。”

    罗人龙也不含糊当即一甩膀子抱拳道:“咱家杜文悍,有事且说来吧。”

    罗人龙、迟俊、白请生几个近来都跟杜文悍厮混的熟稔,再加上杜文悍这又给钱又给老婆的,这几个厮杀汉自然是归心的很。

    “经略大人轿子在此……”

    那书生还待说话,但前头轿子里挂帘走出来一个面目清癯的老者。这人腰背挺直,双目神光内敛,自带威严气势。只听他冷声道:“张举后生,眼下老夫已不是辽东经略,你如何能诈称高官苛责武将?”

    杜文悍这是第一次见袁应泰,这个面目森严的老者在他眼里根本没什么特别的,要说能有点什么特别的感觉,活像个擅长摆弄女老师的小学校长。

    袁应泰转而用审问一样的语气问道:“你是杜文悍?”

    “老夫怎么听说杜文悍是个还俗的和尚,剃着光头。”袁应泰眼睛一晃就在杜文悍本尊身上定住了眼睛道:“可是我袁应泰失了官职,连海州参将也不愿见我?”

    杜文悍觉得这个老头很有意思,他笑呵呵抱拳接口说道:“老经略言重了。”

    此时的杜文悍穿着新鞍山驿被服厂新做的及膝大袄,腰上环着一根巴掌宽的铁口皮带,头上一顶铁盔,此等衣物虽是凡品,但难掩杜文悍一身洒脱的英雄豪气。

    袁应泰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文悍点点头道:“却是个厮杀人物。”

    杜文悍听了咧嘴大笑高声道:“谢经略大人夸奖。”

    杜文悍这个没文化的二笔,厮杀汉实在不算是什么夸奖的言语,他根本没听出来袁应泰口中调侃。

    这边杜文悍说完话,就听得旁边车厢里传来两声轻笑。

    听着这笑声,杜文悍一双贼眼睛可劲的朝旁边的车厢猛瞧,就看见一双灵动的眸子藏在窗缝里偷偷的和他对了个眼神。

    杜文悍胆大包天的朝着那双眼睛抖了抖眉毛。

    ……

    当天夜里,杜文悍设宴款待袁应泰、张铨二人,随同而来的不仅有这两个人,还有白天那个书生。见礼之后,杜文悍才知道,这小子是个举人,乃是巡按御史张铨的长子。

    席间两方都没有太多言语,反倒是内宅里秦婉娘照看着袁应泰的一双女儿相谈甚欢。

    王可近有文人家学传渡,虽然在他这一代生了口吃儿子,但他因为能见上前辽东经略而颇为激动。

    席间,他以杜文悍老丈人的身份陪坐,杜文悍也是没办法,手里厮杀汉一大把连吃饭都吧唧嘴,实在不敢把这票人拉来充数,只好把王可近招来陪坐。

    眼下,王宁儿和秦婉娘两个被杜文悍日夜耕耘,都怀了身孕,王可近虽然没一官半职,地位却水涨船高。

    “听闻杜将军两夺鸦鹘关,可有此事?”张铨自坐下开始一直吊着眼角打量杜文悍,他自恃身份,打心底看不起这个丘八。

    虽然,袁应泰此番即将问罪,但他巡按辽东乃是御史文官,辽东战败自然怪不到他身上,想来不过是在京里挂闲几年,待不不多久便又可以当官。东林党可不是齐党,周永春那种一屁股守丧坐到死的事,在东林党这儿根本不会发生。

    所以,张铨说话是有底气的。

    杜文悍两世为人虽然都是厮杀汉,但他最佩服文天祥这类气节英雄。虽然,袁应泰和张铨这俩经略、巡按不曾干啥大事,但起码这老哥俩都是狠心抹脖子的猛人,宁死也不投敌。

    起码从立场、为人上,值得钦佩。听闻张铨问话,杜文悍立马一挺胸脯子骄傲的说道:“没我老杜什么功劳,都是兄弟们死命拼杀罢了。”

    杜文悍可没瞎说,鸦鹘关两经战阵,杜文悍麾下多少豪杰糜烂血肉于土石,只让他自己都记不清。单单是伤后感染致死的病号,就有两千人。

    话头在这里开始,杜文悍、王可近二人与袁应泰、张铨又是酒盏往来一番。虽然,这二人嘴里对军人多有轻慢,但杜文悍嘿嘿笑了不以为意。

    人之功过,不可一概而论。袁应泰虽不知兵事,但民政之上确实是一把好手,酒憨时,杜文悍看这老家伙也有几分顺眼了,特别像前世里在小区楼下,玩象棋还要骂人的臭脾气老头。

    袁应泰心中兴许也有气闷,或许也不看好此次回京的结果。捏着酒杯又把当年修水渠、治贪官、针砭时弊的折子借着酒劲一一吹嘘了一番。

    杜文悍认真的听着,觉得这老家伙也算是个能吏啊,一时又有些为这老家伙感到难受。

    事实上,袁应泰这种人被推到辽东来和努尔哈赤掰腕子,并不是他自己想要的,而是大明中枢各方权利博弈的结果。在这种权利运行体系下,谁又能说自己是安全的呢?

    水手就该好好的刷洗甲板,你非让他当船长,那还有个不触礁的吗?但是船沉了,究竟是该问责水手,还是那个让水手当船长的人?

    杜文悍揉揉脑袋,对袁应泰说道:“老经略,您醉了,如今雪路难走,不如在鞍山驿多待些时日。”

    “杜文悍,你是怎么打后金骑兵的?”袁应泰虽然酒醉,但依旧挺直了膀子一副指点杜文悍的神态说道:“后金大军军垒强势,更擅马阵厮杀,你数败后金,究竟是怎么打骑兵的?”

    后金立国以来征服女真各部,先后与科尔沁蒙古、喀尔喀蒙古联姻结盟,麾下战兵四步一骑,此一骑乃是披着棉布铁甲的重骑兵,总览八旗各部战兵共有重骑兵近两万骑,余者轻骑不算。

    袁应泰到任辽东以来,为防备后金骑兵费尽了脑子。除了想出一个多向察哈尔、朵颜等部买马的方案以外,根本没有别的法子。他今日赴宴,除了有那么一点看好杜文悍能征善战的本领之外,就是想知道杜文悍是怎么对付后金骑兵的。

    杜文悍闻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一直以来迎战的后金战兵皆是步战为主,即使是刘兴祚麾下也不过是骑兵千余。他还真没有什么对抗骑兵的心得,但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大战,鞍山驿左近被杜文悍挖了无数六七米深的壕沟,为的就是阻却后金骑兵。

    “六韬有云,驰骋作战一骑可胜八步卒,险峻决死,四步卒持弩矢地利方可战平一骑兵。野战列阵,十余骑可败步卒百人,千余骑可驱驰步卒死伤万人。”袁应泰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珠看着杜文悍说道:“以秦邦屏、秦邦翰麾下之骁勇,尚战于死黄标骑兵阵前,你杜文悍领兵不过数千如何数次决胜后金野战?”

    《六韬》乃是被奉为万世兵书的至点,所谓韬略,就是说的六韬。这书中虽然写的是战国末期的情况,但四百多公斤的蒙古马载人披甲,平均都在五百乃至六百公斤左右。

    这东西跑起来,骑士擎着一杆三四米长的长枪或者刀斧,都不用使劲,轻轻一带就能将一个人掀成两片。马上的骑士,反倒要小心着用力,都怕因为惯性弄伤了自己的胳膊。

    “说来惭愧,我没什么决胜骑兵的技巧。”杜文悍实话实说道:“战马太凶了根本就不怕长枪,我那匹大黑马还会咬人。对抗骑兵的办法只有用骑兵,对冲拼消耗啊,可是咱们辽东豪杰死了几茬子,根本就没有狠厉的马上骑将。”

    两方决战,无非是看谁先切割对方的战阵,完成包围,进攻敌方指挥部。但是骑兵这东西,自公元前一直用到二战,直到波兰人的四十万骑兵埋葬在德意志的枪炮阵线里以后,大伙们才明白,汗血宝马这东西,除了能养着观赏也就只能杀来吃肉了。

    听闻杜文悍的话,袁应泰深深的叹了口气。

    杜文悍不愿意让老头沮丧,他嘿嘿笑道:“一匹马的吃食能养活七八个流民百姓了,我有钱宁愿多打一副铁铠、一根鸟铳,也不想养马,说到底不划算。这么说吧,若养秦帅的川军有六万人,若养戚金将军的火器营能有六万人,这十二万人的花费,也比三五万带甲骑兵便宜太多了。”

    闻言,袁应泰的眼神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