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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叛乱起戚金南下

    “布面甲对肩膀来说太重了。”

    杜文悍和唐仲叔两人在驿城中的铁匠铺里说话,两人手边的桌子上摆着布面甲、棉甲、纸铠、竹甲、曰本酮铠。

    “将军,此甲虽重,但适合辽东战阵之用。”唐仲叔管理匠人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说起军备之事自然心中颇有见地,他道:“棉衣带铁佐以铆钉,即可免夏秋雨水锈蚀,又能抵御秋冬之冷风。

    纸铠虽好,但制作周期长,且不耐攻城之用,若守军以火攻则士兵不得不脱下衣甲防备烧伤。

    再则,布匹纸张虽贱,但熬打纸浆,备晒数月,所需看顾之人甚多。”

    杜文悍闻言点点头,没有人研究,也没有需求。明朝的甲胄军备,自打有火铳开始,便再少有匠人细心琢磨。

    一方面,匠户都归国家管理,工钱都被克扣了,整日打铁造甲,累得要死也没几个钱。另一方面,整个亚欧大陆,除了东方的明帝国,中亚有莫卧儿帝国,最西边还有个奥斯曼帝国,这三个大家伙凭着充足的人口和强力的后勤收拾周边哪个国家还不是手到擒来,根本也没心思钻研武备。

    杜文悍随手抄起一件布面甲披在身上,这件长短及膝的单兵装备除了靠肩膀承担全部甲衣的重量以外,还用腰带束起腰身,又有一部分重量承担在腰上。杜文悍穿起全套装甲以后前后走动一番,双肩和颈部尤其不适。

    这东西也多亏辽东军中大多装备长枪、长矛,挺胸突刺倒是无碍,若取刀劈砍还需要多加训练。杜文悍依次又穿戴了一番棉甲、纸铠、酮铠,情况都差不多,不过酮铠的腹部有一整块捆在腰上的铁皮,能让两臂舒适不少。

    整体来看,披甲步兵就像拎着两个沉重的哑铃作战似的,不过看唐仲叔的表情,似乎也觉得这事情很正常。

    一件布面甲的全套装备下来,多少得有二十公斤上下,这并非全是铁的重量,包括棉花、棉布、腰带、铆钉、皮条绳,最后才是掌心大小的铁片。如此甲胄,铁片之间还有缝隙,后金步弓手的破甲箭、抛箭依然能够造成伤害。

    杜文悍的轧甲那种一个个铁片拼起来的东西实在是造价高昂,轧甲已经考虑到乘力的问题,多处扣接部位都由牛筋拉紧,绑在胸腹上。

    “有没有什么办法,减轻点重量,尽量缓解双肩乘力的问题。”说起这东西,杜文悍一窍不通,但是他也知道以鞍山驿的人力,根本不可能人人都穿得上将佐级别的轧甲。

    冷锻板甲胸铠,那玩意干脆想都别想,虽然胸铠设计的穹壳凸起,能够有力的阻挡羽箭、弩矢甚至是铅弹,文艺复兴之后的穹面胸铠甚至到一战还被装备给骑兵拿去冲阵。

    但是这东西眼下根本造不出来。

    前世杜文悍接触的最多的就是搞钢材的老板,毕竟钢材行业是无数大佬上岸的最好途径。拿个锤子凿铁片叫冷锻,重压机凿钢锭也叫冷锻,但这俩根本不是一回事。

    板甲的制造难度,在于掌握冷锻技术的同时,还要有设计乘力模具的本领,也就是说冷锻钢铁的同时打出板甲的穹壳。

    大明朝的技术工人们,这块完全不过关。

    “皮甲怎么样?或者链甲?”唐仲叔想了想说道:“咱们在边城内养了很多猪牛羊,宰了可以鞣制不少皮革,充实棉料,也可以用。”

    “那还不如直接穿棉甲,省去鞣制皮革的功夫了。”杜文悍摆弄着棉甲说道:“头盔的事解决了吗?”

    唐仲叔闻言点点头,然后转身取过来三顶头盔。一顶是类似斗笠的传统圆盔,另两个是新款式。

    一顶是全覆式的头盔,若不看圆顶,完全像个倒扣的铁桶,在面部位置开了个‘T’字形开口,留出了鼻眼位置。

    另一顶相同款式,唯独面部开口是‘一’字形,只留了两个眼睛的位置。

    “哪个制作简单?”杜文悍摸了摸铁皮厚度,估计有两毫米左右。

    “一样,都是铁水关入土模具成形。”唐仲叔看着杜文悍说道:“依我看咱们就用露出鼻子的这一款,军阵之前士卒紧张,须的呼吸通畅才是。”

    “嗯,这样好。”言罢,杜文悍又开始琢磨护甲的事情,他又穿起布面铠然后脱下说道:“改!背后不要装甲,换成皮子,减轻重量,剩下的铁打造胫甲、腿甲,这战衣长短也要改,过腰即可,不要及膝。”

    杜文悍想着军阵之中,自然要面敌厮杀,后背装甲干什么,背着块包铁木盾算了,木头又轻。

    唐仲叔点点头,点算了一下甲片数量说道:“一百六十块掌心大小的铁片,去掉背铠,减短长度,胸前只有四十多块,如此在算上腿甲、胫甲,重量确实是大大减少。”

    布面甲确实是比较优秀的装甲,但在杜文悍眼里缺点还是有一些的。为追求生产效率,加快装备换装速度,调整是必须的。一方面加快军队装备生产效率,另一方面保证步卒的战斗力。

    “棉甲上挂一层布面甲,配合盾牌、塔车、巨盾手徐徐推进,这样可以了。”杜文悍说道:“战斗意志是第一位的,同时我们要注意兵力优势和火器应用。”

    鞍山驿的塔车不是明朝车营的首创,但其他边城的车营甚至浙军的战车都没有造到杜文悍的塔车这么高大的。杜文悍的塔车乃是不等腰梯形,高处一丈、矮处六尺,铁木为骨,佐以钢筋铁皮,拆搭方便,内有梯子供火铳手登梯射击。

    杜文悍收拢浙兵游击将军袁应兆麾下的败兵以后,又打造了数百辆这种塔车。

    “将军,李秉诚麾下,戚金前来求见。”

    杜文悍朝唐仲叔吩咐几句以后,就带着几个亲信虽哨骑走去白虎节堂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皂衣老人站在白虎节堂前,仔细的看着那面猛虎图,他身后跟了两个年轻人正四下打量此处。

    这不是杜文悍第一次见戚金,他方一露面便笑着朝戚金抱拳见礼道:“老将军,吃饭了吗?”

    “哈哈哈哈哈!你这后生!”戚金本来在脸上积压许久的严肃表情,被杜文悍一阵挤眉弄眼的给逗笑了。

    今日,太阳正好,杜文悍也不进白虎节堂正厅了,招招手叫随身的几个军汉端来座椅茶盏便在这厅前坐下。

    “老将军,此来所为何事?”杜文悍早先便和戚金有所往来,他对这个戚少保的族人有很好的观感。

    “老夫听陈军门所说,袁应兆麾下浙兵此时都在你手中?”戚金并不高大,但消瘦的眉眼之间,深刻的皱纹反倒比袁应泰更有几分威严。

    “小子不敢欺瞒老将军,山海关前顿足天津卫的浙兵,此时都在我手中。”杜文悍叹了口气,浙兵有四五千人,这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他道:“老将军是来问罪的?”

    老将军戚金摇头说道:“年少时,老夫随戚少保南征北战,少保病殁后,老夫随军驻扎蓟镇。

    其时,北虏犯边,山海关外常有战事。”

    杜文悍点点头,喝了口茶水,只是听戚金继续说着:“后来,我等又在杨镐手下出征朝鲜国,归提督李如松节制,其时李如松见攻城不下死伤颇重,就对我等将佐说道,只要哪部率先登平壤城,赏银一万两。你也知道,兵部惯爱拖欠粮饷。发饷时也不过十之二三。当兵全靠赏银讨活。

    我等厮杀登城,事后却未有赏银一分。”

    李成梁这几个儿子都赶不上他老子屙的屎,除了会打败仗,什么也不会,李如柏更是不堪,当初萨尔浒决战,这李如柏刚出鸦鹘关,见到二十个哨骑冲来,他直接转头就跑,麾下三万大军尚未接战,直接炸营溃逃,鸦鹘关如此险峻,后金得之,辽南海州、盖州、辽阳各卫饱受劫掠之苦,这些都得算在这条狗的脑袋上。

    戚金继续道:“待回师蓟镇,我等因无粮而遣人去闹饷,你道后来如何?”

    没什么好说的,世人皆知俞龙戚虎手中浙兵骁勇,又有几个知道这伙人在北方的遭遇。首辅张居正在位时,万历初年定下募兵军饷制度,凡应募步卒,月饷三两六钱白银,每家给盐二十四斤,骑军、军官配饷只多不少,那可真是一人应募,全家可资以养。

    但是到了万历中叶,驻扎在蓟镇的戚家军都会因为吃不上饭而闹饷,辽东募兵更别提了,都是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老弱军户充数。

    杜文悍叹了口气说道:“万历二十三年十月二十日。”

    老将军一脸唏嘘道:“对!那天,军中无粮,早先李军门承诺的赏格又未到,只逼着要饿死我等,老夫不是看不起其他各地援兵劫掠乡里,只是就蓟镇而论老夫麾下兵卒与民绝无一分叨扰!

    不得已,张千总领兵前去总督门前请粮,未带兵刃,如此不算威逼。”

    杜文悍说道:“你和你的兵,还有你们所有人,都看错了大明中枢。他们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是官!我们是民!”

    戚金闻言仔细的打量着,然后他沉声说道:“浙兵三协,共四千人不到,北战蒙古,东征倭寇,死伤不过三五百人。但张千总前去请粮,一日间一千四百人,尽皆被斩!”

    浙兵屡经厮杀从未有如此战损,反倒在自己人手里大伤元气。

    杜文悍冷笑道:“这班文人尽拿什么忠君爱国来诓骗我等送死,皇帝?我又没见过皇帝,没跟他拜把子,我跟他讲什么义气,草他妈的。”

    “很多道理,年轻的时候我也想不明白。”戚金接话道:“到老了更想不明白。”

    “想?想哪想的明白?”杜文悍嘿嘿笑道:“杀!杀便是了,管他言语怠慢我,我便杀他!管他出言中伤我,我便杀他!管他杀我同胞兄弟,我便杀他!

    谁他妈的规定的,你骂我,你打我,你抢我的。

    我打了,拿回来,这就算完了?

    剁了他,草他妈的!谁叫你惹事?

    要么大家谁也别惹谁,你种你的的地,我种我的地。也不用交税了,个个都吃成大胖子,哈哈哈哈!”

    戚金见杜文悍一脸无赖像的样子,也是笑了起来,他道:“你这后生功利心重,厮杀心也重,岂不闻这世间还有声名二字?”

    杜文悍满不在乎的笑道:“老将军,那是你不了解我,我最乐于助人。”

    说到这,杜文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还有在精神病院强制医疗的老爹,也不知道这俩人咋样了,弟弟该大学毕业了吧,这混小子,可别让老爹再从精神病医院跑了。想到亲人,老杜这个铁打的汉子偏过头抹了抹眼角。

    “我这趟来,带了三千浙兵残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戚金慢条斯理的抬手指了指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说道:“这是我最年轻的两个儿子,以后,我想让他跟着你。李秉诚是不行的。”

    戚金说完,摆摆手,那两个小子砰的跪在地上,给杜文悍见礼道:“总兵戚金标下千总,戚缓营、戚缓垒见过杜将军。”

    杜文悍很享受同辈年轻人那种崇拜的眼神,他有些明白戚金的意思了,如果戚家籍籍无名,那无论叛国、还是出海做海贼,都没有关系。但声名和荣誉这东西实在是值得守护,戚金不可能随李秉诚造反。

    俞大猷和戚继光这对上下级在东南沿海一带,实在是声名卓著。杜文悍沉默的起身,将二位小戚将军扶起来,耳边听戚金说道:“我诓骗李秉诚说,我带兵前来勾连陈策等人造你的反,可笑他李秉诚妄称辽帝,广开辽阳城门迎入蒙古人,此时已有三个鄂托克大帐迁驻辽阳左近了,真不知道这李秉诚造的哪门子反。你呢?凶名卓著的秦家女婿?”

    陈策、罗一贯、童仲揆几个,唯有童仲揆算是年轻一点的,虽说年轻也都三十多岁了,其他两个都是和戚金差不多的年纪,他们这伙人即使对大明心有不满,也没那个心气儿翻腾了。

    更何况戚金还有家族声名所累。

    杜文悍闻言便明白了戚金的意思,如果杜文悍留下他的两个儿子,那杜文悍就不能带着这俩人,再转投李秉诚随他起兵造反。若杜文悍有叛逆大明的想法,戚金也要他坦言相告,不止如此,还点出了为国尽忠的二位秦帅来压杜文悍。

    “老将军说错了。”杜文悍拉下一张脸说道:“我统领辽南四卫,麾下治民众数十万户,岂是石砫土司能比?之前也有个以为我背靠川军混江湖的家伙,现在还蹲在义州吃泡菜呢。”

    “嗯,毛文龙这厮肯定是想收你做义子。”

    “我杜文悍做事光明磊落。”杜文悍同样是笑着,不过这脸上橫筋满布,狰狞可怕,他道:“老将军这三两千人马,我还看不上眼,放你去辽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眼下李秉诚僭越称帝,难保那周永春不剁了你们几个的脑袋换银子。”

    戚金闭上眼睛说道:“战兵三千,另有两千余匠人、辅兵随营。”

    杜文悍一听这话,顿时瞪圆了眼睛,这哪是两千匠人,这是无数的精工鸟铳、狼机铳啊。

    “老爷子,你和两位少将军只管在鞍山驿住下,把这当自己家。”滚刀肉翻脸比书还快,只听他说道:“二位秦帅早先也和您共事过,说来咱们也是自己人,世伯,后生我还有不少事要和您讨教一番……”

    “你还造不造反?”

    “谁说的!我劈了他!天底下谁能比我还忠于咱们大明朝?”杜文悍满嘴跑火车,心里还想着过几天就要整顿兵马攻略蓬莱、威海卫。

    戚金凝神看着杜文悍,然后又叹了口气,他才不信这个混小子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