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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归家

    阳洛城郊西郊,杜仲站在占地广达八百亩的景氏庄园内愣愣出神,心中忐忑的对商堔道:“咱们就这么把督尉的钱财换了这庄子,确定督尉不会怪罪吗?”

    商堔此刻倒是满脸憧憬,听闻杜仲言语,一脸不以为意道:“督尉那里会管这些黄白俗物,稍后再让兄弟们都把家底都掏出来,把庄子周边的地都买下来,然后西郊这片地就都是咱们的了。”

    杜仲不明所以道:“你家底也不少,咋不见你买?”

    商堔讪讪道:“我都买了内城的商铺,没多少金银了。”

    杜仲粗人一个,那里懂得这些经营捡漏的商家事。经吴广屠城之后,现下阳洛空置宅地甚多,正是置业的好时机,商堔便自作主张用萧起的财物购置了这座庄园。

    这庄园原本是旧楚贵族景氏所有,建好甚至没如何使用便遭遇大劫,残余之人便也不敢久留阳洛,这才给了商堔捡漏之机。

    好在粗人大致都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跟风,杜仲听闻商堔买商铺,顿时也不干了,便把自己家底都掏给商堔,嚷嚷道:“那我也买商铺,你都给我买了。”

    商堔愕然道:“你会经营商铺吗,就买?”

    杜仲那管这些,嘟囔道:“你不是会吗。”

    随后便招呼众人商议,众人在外作战多年,攻城略地之后虽说被束令不得掠民,但反官反将可不再束令之内,几年地皮刮下来便是大部分上缴,但私下也都各有结余,加之有商堔这厮经常洗脑经营理念,都没太挥霍,倒是攒了不少家底。

    经过杜仲商堔这一怂恿,便都纷纷掏出家底,有要买铺子的有要买地的,至于任务外出那帮人,财物更是本就存在营内由其等携带至此,在商堔一番解释之下,在场众人都觉得机不可失,便都主张商堔一并做主,于是商堔便开始了第二轮的置业计划。

    杜仲自是操不来这份心,只担心萧起回来找不见其等,便问商堔道:“督尉回来如何寻找我等?”

    商堔正忙于登记众同袍的财物和置业想法,那里有功夫搭理杜仲这闲人,只与其说道:“东太尉府衙和萧家老宅那边都有人守着的。”

    杜仲见没人搭理,也就顾自去萧家老宅蹲守去了。

    话说萧家虽然三代以前仍是平民,但裙带这事自古皆存,自从萧潜出人头地之后,其家中兄弟经过几代人的经营,至今虽然算不上大族,但也略有家底。

    加上老萧家祖坟生烟,不止萧潜一支三代人才无有隔断,便是本家也有数人或官府或军中,均有建树,而今更是在萧起这里呈现出封侯拜将的趋势,本家自然与有荣焉。

    见得萧起亲随之人来萧家等人,老萧家那能怠慢,自是好生接待招呼,便是鬼鸦这货也得老萧家专门安排下人伺候着。

    因此待得萧起一路风尘仆仆赶回萧府,便看到亲卫营属三人正在院内跟萧家众人口若悬河的颂扬其功业,萧起也是无奈。

    待进屋与一众长辈见礼寒暄吃喝之间,本家长辈得知萧起已在西郊置业,便立刻商议着协助安排庄园人丁配置等一众琐事。

    最终萧起在众长辈的叮嘱下敲定晚上回本家住宿,明日祠堂祭祖等事后才得以脱身,便携杜仲三人去东太尉府复命。

    一行人到达太尉府衙,奈何东都诸部衙门均在忙于收拾残局,且太尉府高层均在西都,还未迁到此间,便也只是做了备案,主事之人告知萧起复命之事还得去西都方可,一行便又回到西郊庄园。

    在萧起等人抵达庄园之时,便见识了老萧家一众长辈的神速高效。

    其等此刻已然携带浩浩荡荡的仆妇庄丁在此间忙活,连庄园匾额都已被拆卸等待更换。

    萧起自是感激不已,再次与众长辈致谢,然后才得以与部众汇合。

    听闻众人置业之举,萧起顿生认同,其本人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但众人一路追随,终归得为其等打算。

    有此庄园在,众人便也都有了安生之地,对于一众人各自的置业的想法,萧起也是支持,毕竟众人皆有家人需要安置。

    而今众人皆有高低不等的爵位在身,置业之事到也无有僭越,萧起便着商堔等人为众人代为谋划。

    至于商堔建议其在内城购置府邸商铺之事,萧起则是直接否决了购置宅院的建议,他志不在此。

    只是着商堔留足够的钱财维持庄园运作,若仍有闲余资金便尽量在庄园周边置耕地,内城商铺若有合适的倒是可酌情购置经营,以为众人往后生活留足保障,商堔一一应喏。

    因年关已近,萧起也已经答应了一众长辈回本家居住,且次日尚有祭祖事宜,萧起便与众正式道别,着其等自行安排行程,需要回家安置家属的自行行事,约定与众人来年开春再于此间相聚。

    次日萧起在本家完成祭祖之后,萧起甚至搬出了西都太尉府军令,方才得以在本家长辈的围堵之下推脱了主持年祭之事。

    离开本家之后萧起又一路拜访了李家,见李氏族人俱是无恙也便安心,众人寒暄应酬事毕业萧起才得以脱身赶赴西都。

    想到那些已经四年未见的西都故人,萧起也不禁莞尔,以前自己见识短浅,不知大秦隐藏的底蕴,有太多事情不明就里,按自己近期的遭遇来看,关于儿时玩伴的很多事情就已然有了大致的推测。

    王允儿,以其恐怖的修行天赋,若自己所料不差,她应是很早就完成了巫体筑基,或者干脆自幼就以现有的巫法修行,不然何以能自小就碾着自己几人打压。

    公子苏,作为一众幼时玩伴之中年龄最长,修为天赋更是仅次于王允儿那妖孽的存在,定然也早已转换巫体,不出所料便是因此才失去了登基成帝的机会,至于帝亥弑兄的传闻,对萧起等自幼相熟的人来说,那就是个笑话。

    如此看来,便只有而今的陛下、李由以及自己三人最不争气。

    自己直到如今才窥得先贤谋划,陛下想来是已经知晓,就不知李由那小豆丁现在如何。

    自己翘家之时听说他也被李相送到了蒙恬将军麾下历练,以他那羸弱的身板,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上次倒是忘了跟李相询问。

    说起来,几人之中就萧起家室最为寻常。

    不说两位公子,那王允儿,便是老帅王翦嫡孙女,王贲将军的亲侄女,若非其父早年战死沙场,而今也必然出将入相。

    便是如此,作为王家第三代仅有的女孩,加之其恐怖的修行天赋,在家中地位比之家族嫡长子也分毫不差。

    便是李由那小豆丁,也是丞相李斯嫡子。

    只有萧起是因萧行天子近卫统领之身,其才得以自幼出入王宫与其他几人成为伙伴。

    索性大秦虽然规矩森严,但稚子皆无实爵,几人自小玩闹倒是无甚尊卑之别。

    原本萧起对西都之行甚为恐慌,但自白起处获知某人尚在之后便再无疑虑,那个自幼叫嚣要嫁给天下第一人的王允儿想来便不会再胁迫于自己,想到此间打马都不由得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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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阳洛宫,帝亥书房之中除却二世帝亥之外太尉尉缭、丞相李斯、郎中令赵高、御史大夫德昧均在房内。

    听得尉缭道:“陛下,督尉萧起而今伤愈已在返京复命途中,关于其封赏之事悬而未决已久,还需在其回京之前议决才是。”

    不等帝亥回复,便听赵高尖声道:“陛下,那萧起爵位仅是中更,便是有斩项之功,晋爵三等为大上造已是僭越,怎可获封大庶长。”

    “且其虽然有斩项之功,但部属尽殁,此等贪功冒进之人怎可大行封赏。”

    尉缭闻言怒视赵高,随即冷哼道:“陛下,那萧起斩项之前便有军功未兑,按律论功行赏便是不提斩项之功也可封至上造。”

    “那项羽自封霸王,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予天下反贼僭行封侯之举,实乃天下贼首,萧起斩之便当封侯。”

    “大庶长已是太尉府中对其部属折损责罚之议,便是如此军中诸将已然颇有微词,岂可再行削减。”

    尉缭所言不差,关于萧起之封赏,太尉府中确实早有定议,其功封至关内侯有余,但封彻侯确是不足。

    但是萧起其人祖辈三代皆是军伍之人,根正苗红,军中正是用人之际,怎可令其封侯赋闲养老。

    于是折中之下才刻意压其军功提封大庶长,以便其继续统兵镇压四方。

    谁曾想那赵高屡次作祟,导致此议经年有余仍然悬而未决,而今萧起不日将返,若再无决意如何向中同僚交代。

    然而赵高其人自是有其打算,据其信报萧起修为已近先天,待其回京若选择于自己等人同行,便是同道中人,助封侯也是本分。

    但若其选择逆天行事,以其斩项之勇,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予之高爵使其继续统兵坏事,于是便进言道:“陛下,不如待萧起回京复命之后在议如何?”

    尉缭见赵高仍欲搅事,顿对其怒斥道:“我大秦军功封赏自有律法为凭,论功行赏按律即可,而今其人不日便至,再行拖延如何服众。”

    帝亥闻言面无表情,环视众人,尉缭、赵高各执一词,御史大夫老神在在置身事外,其便将目光锁向李斯。

    李斯自是知晓尉缭、赵高二人各自心中所想,但与二人不同的是其亲身参与了大秦暗处诸般谋划,更是知晓而今萧起断然不可再行统兵之事,只要不予其统兵之权,赵高这厮定然无有异议,稍一思考心中便有定计。

    于是便对帝亥谏言道:“陛下,我大秦以军功立国,众目之下封赏确实拖延不得;然萧起年少,其虽有阵斩贼首之功,但彼时其甚至未得将身,而我大秦历任大庶长无一不是军中统帅,若封大庶长确实也有不妥。”

    “不若便封以侯爵,只赐其禄不予其权,着其在京师沉淀些许时日再议。”

    尉缭不知其中因果,闻言大呼:“李相糊涂,怎可如此。”

    赵高见此事今日怕也绕不过去,但见李斯所议不予萧起兵权,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便对帝亥道:“臣附丞相之议。”

    御史大夫德昧无意参与此间事,见得帝亥目光巡视,便也道:“臣无异议。”

    帝亥见众人皆无异议,便道:“赐封萧起为安新侯,食邑五千户,赐万金。”

    众人领旨后嬴亥却想着,好歹都封侯了,还是封到祖籍地,也算光耀门楣。随后瞄了一眼赵高,心想回来可得帮我弄死赵高这厮才是,整日与之虚与委蛇着实是恶心。

    随后帝亥似是心中烦闷,便着李斯归家之后传李由入宫。

    众人皆知李由、萧起皆是帝亥幼时玩伴,如今萧起即将回京,皇帝此刻召李由倒也是人之常情,均未多想。

    萧起此时正策马赶路,那里想到回到阳咸便真如武安君所言封侯,更不曾想到人还未到便已有人欲与之合谋杀人,当然便是知道也义不容辞。

    萧起只是入城轻车熟路赶到家中,在这王公满地的阳咸,萧起家中宅邸倒显得很是低调。

    普通四进院落,与邻里见别无二致。许是萧行天子近臣且负责王宫防务之故,获赐宅邸位置倒是距皇宫极近。

    离家四年,逃得黯然,回得也是悄然,索性家中一应丁仆均是老人,一眼便认出萧起。

    门房牵马招呼之余也不忘朝内院大声嚷嚷:“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高堂尚在府中,萧起自是不能让其等待,便快步走向内堂。

    萧起尚未到三进,其萧母张氏便匆忙迎了出来,萧起见母亲惊喜奔走,也是心中一酸,恐其摔倒,便上前搀扶,而后跪地行礼。

    其母乃是世家出生,虽是情绪激动,但也未曾失仪。

    幸喜之下仍是抹泪之后扶起萧起责道:“我儿乃是军身,怎可行跪拜之礼。”

    萧起神情酸涩,念及家中无有兄弟姐妹,其逃家四年,也不知让父母操心多少。

    但当下也只能安慰道:“母亲,我当下未着戎装,不碍事的。”

    萧母仔细端阳萧起片刻,揪心道:“听闻你去年负伤去了辽东,如今可还要紧?”

    萧起一边牵萧母回内堂,一边乖巧道:“早就恢复了,只是辽东另有军务,耽误了些许时日这才回来。”

    提到辽东,萧起这才想到尚且未与李林传信,此刻已在家中,倒是该传信安心于他。

    便唤来鬼鸦与萧母道:“孩儿在东都拜访李府后,倒是忘了给林叔传信,这便与他知会一声。”

    见萧起送出鬼鸦后,萧母道是好奇道:“这相隔万里还能传信,倒是神异。”

    萧起笑道:“便是林叔在辽东鼓捣出来的,我在他麾下年余,倒是也顺了一些走。”

    萧母自是知道李林萧起二人的关系,闻言倒也开怀不以。

    也是感叹道:“如今天下处处战乱,他也是多年未曾回家了,家眷都在东都,一个人在辽东怕也不好过。”

    萧起倒是安慰道:“您不用担心他,在那都能落地生根的人。”

    似是想到李林自小的机灵劲,萧母闻言也是笑了起来,随后便道:“你爹在皇宫,约莫得晚上才能回来,我先安排饮食,咱娘两先唠唠。”

    萧起应允,然后便随萧母唠家长,倒也惬意。

    只是不待萧起吃饱便有下人来报李由公子到访,萧起也颇为无奈,便对萧母歉然而笑。

    萧母倒是没有怪罪,反而着人添置餐具。

    李林人未进屋便开始嚷嚷:“起哥儿,怎生回来也不派人知会一声?”

    萧起见李由此态,感动的同时也颇为无奈,便起身相迎道:“你耳朵倒是尖,我这到家饭还没吃利索呢。”

    李由进屋与萧母见礼,随后萧起回西都的第一顿饭便在几人寒暄中结束。

    期间萧母听闻萧起即将封侯,心中大喜无以言表。

    倒是萧起一脸茫然,怎能封侯?而且刚好封在祖地,要知道安新县距离东都阳洛不过区区数十里。

    这其中佛照之意就差写脸上了,萧起心理暗自对帝亥感激不以。

    李由知萧起刚回,家事繁多,也不欲打扰,便告知萧起明日一早去太尉府走个复命流程,然后回家等候圣旨,之后便起身离开。

    萧起起身送李由,待得出门萧起便朝李由低声道:“还有何事未曾说明?”

    几人自幼相识,自是都知各自性子,几人之中李由最小,且自幼乖巧,便是再如何惦记,也不会在萧起归家第一天就来打搅。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前萧母在侧也不便问询,便借送别之机会问个明白。

    李由自然也确实有事相告,便对萧起道:“后天一早,东郊猎场见。”

    东郊猎场乃是几人儿时经常玩闹之地,萧起闻言便知是帝亥相邀,但若是普通事宜,直接传召自己进宫便是,如此私邀定是要事。

    便与李林低声问道:“何事?”

    李林悄声道:“杀人,见面再说。”

    萧起会意,然后送李林上马回府。

    晚上萧行回府,一家人又是一番寒暄,待支开萧母后,萧行便打量着萧起问道:“何时去的长平?”

    萧起心道这玉佩这么好认,看来需得收敛点,却还是老实道:“月余前到,旬日之前才离开归家。”

    随后似乎是与萧行确认,便把玩着玉佩对萧起道:“父亲,此物可是不宜佩戴?”

    萧行脸颊抽搐道:“既然他老人家赐之于你,佩戴倒也无妨。”

    随后好似才想明白萧起提问的真意,便补充道:“放心,只有该识得之人方才识得。”

    萧起闻言心中大安,随即便道:“祖父身体可好?”

    萧行似是想到什么不愉快的经历,闻言便骂:“你逃家四年现在才记得还有个祖父。”

    “你逃家之后你祖父就没再来过家里,明日领旨之后自己去接你祖父回家过年,接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萧起想起后日之约,便与萧行道:“孩儿明日怕是去不得杜邮,后天一早东郊猎场有约。”

    萧行闻言便知萧起赴谁之约,便问道:“可知何事?”

    萧起老实道:“杀人。”

    萧行闻言冷声斥道:“幼稚,便是杀了又如何,杀一个再送一个来,有甚区别?”

    萧起听萧行所言便知,他这个父亲怕是从来都只是祖帝的亲卫。

    但听其言似乎知道欲杀之人是谁,便问道:“父亲知道我等所谋何人?”

    萧行冷哼道:“当今陛下虽然刚愎,但也不是弑杀之人,他欲除之后快的,除了那赵高还能有谁。”

    萧起毕竟刚回王都,不知其中因果,便与萧行问道:“可是不能杀?”

    萧行闻言也未再有情绪表露,而是思索片刻后方才道:“年轻人这些年憋得也辛苦,一条狗而已,想杀便杀了吧,无非打打嘴仗再重新换个人来便是。”

    萧行说完方才想道重点,便与萧起道:“赵高那厮看似阉人,实则已入先天多年,但凡不能瞬杀便必生祸端,你等如何杀之。”

    萧起淡淡道:“只是先天便可杀。”

    萧行也不知萧起那来的自信,便嘲笑道:“刚筑基便如此膨胀,何时娶王家丫头进门?”

    萧起陡然被揭其短,报赧不以,讪讪道:“父亲也知道了?”

    萧行冷哼道:“你逃家之后允儿登门道歉来着,说不该对你动手。”

    萧行似是气到语无伦次,骂道“真是……打不过媳妇不丢人,但你直接被打到逃家,老子的脸四年都没捡起来。”

    萧起听闻脸颊抽搐,不知如何做答,只能岔开话题道:“父亲可是说如能瞬杀便可杀?”

    说话之时身形未动,但屋外原本放置在院中兵器架上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在其手中把玩。

    萧行撇见之后好似不待见,便转身回屋歇息,边走边道道:“别给外人看出来。”

    萧起应喏,笑意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