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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屠神之意

    直上衡山看雾凇,

    千峰万木挂玲珑。

    雪地霜天冰满路,

    琼枝漫舞显从容。

    只可惜曹沬此刻确是无有赏景的兴致。

    六百里疾驰,便是沿途已换马五次,此刻身下马匹也已是油尽灯枯之状。

    便是马臀之上交错的鞭痕,也被血珠吸附的一路风尘浸染成了酱紫之色。

    许是体力透支严重,曹沬座下马匹方开始登山便失蹄倒地不起。

    曹沬此刻也顾不得再管马匹死活,瞬间穿入密林直奔山巅而去。

    索性其也有修为在身,便是已经奔袭一日,些许崎岖的峰峦倒也算不得天堑。

    两刻余后,曹沬尚来不急与庙祠招呼便翻墙直入,好在俱是祭祀之属未被庙中视为敌属攻击。

    曹沬进的庙中也不待与人寒暄,直接道:“太庙属大祝曹沬,求见商君,十万火急。”

    庙祀似是见事态严重,也不敢耽搁,直接领曹沬开启机关进入地下。

    片刻之后商鞅单独接见曹沬,此事兹事体大,曹沬也不敢虚礼耽搁。

    便直接对商鞅道:“禀商君,幕阜山残躯恐有主观意识存留。”

    商鞅自不是李信之属,一听便觉事态失控,便道:“详细道来。”

    曹沬不敢隐瞒,便与商鞅道:“幕阜山持续月余的精血感应于今日巳时突然消失。”

    “感应已然持续月余,便在我等今日定位之时感应陡然中断,属下疑其乃残躯主动为之。”

    商鞅闻言头大如斗,其等隐匿谋划两百年,便是为了摆脱仙人对凡间的控制。

    断不能让世间再多出一尊比仙人更加高高在上的神明。

    当下对曹沬道:“你先回庙中休息,待我等通知。”

    待曹沬离场,商君便开启传送直达骊山。

    ------

    骊山皇陵地下,王翦听商鞅叙说之后便立即问道:“可需邀武安君、吕相、张相三人来此合议?”

    商鞅闻言道:“往返传送消耗甚巨,且事关重大,已非我等能够做主。”

    “传李相来此便可,我等三人先面呈陛下,由陛下亲自定夺。”

    随后想起似乎仍有遗漏,便再出言道:“把发现幕阜山线索之人也一并传来。”

    两刻之后,李斯便带着刚从张府酒席上被紧急召唤的萧起,一路从阳咸宫直接传送至骊山。

    索性萧府管事之人机灵,发现宫内急召,担心萧起返回府上再有耽搁。

    在告知萧起行程之后,便将萧起出行随身之物一并托于传令之人,萧起这才多少有了几分出门办事的模样。

    不至于玄衣纁裳还一身酒气传来此间面见众先秦旧人。

    而今萧起已有多次直面先秦旧人的经历,所以今日再听说商君当面,便也没那么惊讶。

    顾自老老实实问候然后乖乖跟着当那木头人。

    一行四人辗转传送多次,方才停步驻足于一气势恢宏的地宫之中,地宫长宽各五十余丈,高五丈有余。

    地宫穹顶以夜明珠镶出日月星辰仿若天穹,足下能量凝成液态翻涌若潮,地宫正中悬浮着一具被能量笼罩看不清形状的棺椁。

    几人方至此间,萧起便听闻一道温醇厚重的声音自棺椁方向传来:“商卿,何事如此紧急,需得你三人联袂而至?”

    萧起听闻此言,对出言之人身份便有所猜测,便欲大礼参拜。

    虽其甚至未曾跪拜过帝亥,但想到此间之人身份,自然是当得一拜。

    岂知萧起方才动手掀起下襟,周身便被一股威严气机锁定,便再无法动作。

    随后耳边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较之方才多了一份威严凌厉之感。

    只听其道:“给朕站直了,但凡能来此间之人,除却天地父母,便无需再跪拜任何人,便是见朕也是如此。”

    朕?萧起问之震动不以,竟然真是始皇陛下。

    萧起还未有新的念头升起,出言之人便又道:“新人?这是谁家的崽子?”

    随后萧起方才发现身体气机锁定已经解除,见状萧起也不敢擅动。

    直到看见商鞅三人俱是抱拳行礼,便也跟着抱拳至礼道:“参见陛下!”

    随后便听商君道:“回陛下,此子乃卫戎军属禁军统领萧行之子萧起”

    “便是此子月前报与我等蚩尤头颅封印于天岳幕阜山的线索。”

    “今日得幕阜山传讯,蚩尤头颅或存有主观意识,因事态紧急便将此子一并携来此间问询。”

    始皇闻言也是意外,便问道:“可有凭证?”

    商鞅如实回禀道:“自确认之日起,精血感应已持续月余。”

    “今日便在祭官锁定其位置之后,或是受到惊扰感应中断,我等疑其必定存有主动意识。”

    始皇沉吟片刻便又问道:“另外三岳秘地有何判断?”

    商鞅如实回复道:“尚未及告知其等。”

    随后始皇便对萧起道:“萧行之子,根基确是不错,将你所知尽数报来。”

    萧起闻言便将事情始末如实陈述了一番。

    听萧起言毕,始皇沉吟片刻方才对众人道:“那项羽既得机缘却不曾获得修行之法,可知其并未触及封印,如此看来此地确有诡异。”

    “此事事关重大,当下我仍不得出,无法亲至其间,你等着五岳主事之人尽往幕阜山合议处理此事。”

    随后始皇好似感叹道:“世间不再需要一尊活着的“神”,便是巫修之途断绝也不行。”

    众人闻言便知始皇之意,便纷纷应喏。

    见正事议毕,始皇便问道:“此子封何爵位?”

    李斯回禀道:“斩项羽之功,封爵第十九等,封地安新,食邑五千户。”

    李斯此言颇为讲究,始皇陛下素来赏罚分明。

    萧起斩项之功等若灭一大国,封爵十九等已有失偏颇,而今尚有幕阜山之功未兑,此言便是暗示始皇单独行赏之意。

    萧起闻言便知李相回护之意,心想以后得对李由那厮好点才是。

    听李斯所言,始皇沉吟片刻道:“斩项之功封爵十九等,虽略失偏颇,却也恰当。”

    又对萧起道:“我大秦以战功为立国之本,素来赏罚分明,而今你已筑基,凡俗之物与你无益,幕阜山事了可来此间修行。”

    萧起此刻虽然未见得商鞅三人眼中惊愕。

    但此地于修行之裨益肉眼可见,况且此间修行大概还能得始皇亲自点拨,便赶忙抱拳谢恩。

    见诸事已了,始皇便与众人道:“事不宜迟,你等都回吧。”

    众人应喏告退。

    一众人等返回骊山,商鞅当即便开始布置,李斯坐镇朝堂。

    萧起往长平与白起同行;王翦往恒山与吕不韦同行;张仪因故不在泰山,便由其亲自前往通知,而后众人直接传送衡山汇合。

    待商鞅吩咐事毕,萧起才懦懦朝王翦道:“大父,此番事态紧急,事后允儿那边您怕得亲自替我说道说道。”

    王翦闻言内心自是舒坦,但此等家事怎可于此场合公开说道。

    便也装模作样呵斥道:“大好男儿,岂能不知国事为重,速去长平便是。”

    待萧起一身酒气被带到白起身前,尚未见礼便被白起调侃道:“安新候这玄衣纁裳一身酒气的,是到长平讨债来了?”

    萧起自是不知,其“讨债鬼”之名已然响彻长平地下,白起这讨债便是讨要贺礼的之意。

    萧起乃是携要事二来,自然也不敢于此时摆弄晚辈心思。

    便直接对白起道:“禀大父,幕阜山之事有异,陛下着您即刻前往衡山与其他四岳主事先贤合议处理。”

    此刻萧起已然封侯,虽其成色自是差武安君多也,但毕竟是上爵,此刻再以君称白起便有显摆驭下之嫌,便只能执晚辈礼称大父。

    白起听闻事情始末也不耽搁,当即下令长平地下巫修之属全数随其赶往衡山。

    ------

    片刻之后众人便于衡山聚集,五岳之人好是均有默契,都如白起一般携有巫修数十人,萧起看着衡山地宫内乌泱泱的一众高手,便尝试感应各自能量强度。

    谁知许是众人皆已收束内敛,意识感应之下竟全然不可查,萧起顿感头皮发麻。

    此间事仍由商鞅起头,见众人到齐,商鞅便道:“此间人众,幕阜山之事尚未明了,不宜大部前往,我等五人先行前往一探究竟,余者俱在此间候命。”

    众人应喏。

    五人出发之际萧起正不知如何自处,便被王翦和白起同时抓住肩膀,二人对视之后似觉得尴尬便又同时放手。

    商鞅见二人神情便调笑道:“二位皆欲携此子同行?还是我来吧,你等莽夫带着,此子怕是遭罪不轻。”

    随即萧起便感觉被一团森冷气息包裹,随即五感六识尽归虚无,待其回神便看见了李信,转眼便见五岳主事先贤都已身在此间。

    便见李信,萧起也知当下不是打招呼之时,二人眼神对视之后,萧起便暗自感慨,而后继续扮演木头人。

    几人各自坐定,商鞅首先发声对李信道:“可有新的动静?”

    李信身侧祭官回复道:“不曾,自晨间感应消失之后便再无异动。”

    商鞅便朝场间诸人道:“各位可有主意?”

    张仪便朝曹沬问道:“感应消失之时尔等在行何事?”

    曹沬似乎被张仪携至此间尚未回神,略微平复之后方才回复道:“彼时我等刚好完成精血感应之地的定位勘察”

    “便在我等确认定位之后维持感应之人便告知感应消失,我猜测便是在我等定位之时为其所查方才主动隐匿。”

    张仪便与众人道:“不若现场看看再说。”

    众人点头附议,此刻已到夜间,且需人带路,众人倒是一路步行,没在做那闪现之事。

    众人一边赶路一边便以各自秘法神通感应探查,皆无所获。

    突然随行祭官大声惊呼道:“精血感应恢复。”

    便在众人惊喜之时,萧起口中却突然传出闷哼,似是其出声突兀,倒是引得一众先贤侧目。

    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萧起似是正遭遇不可承受之痛,见其牙床紧闭双眉紧皱,片刻便仿若体力不支陡然跪坐以刀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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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到此地,萧起却是突然感知到双臂之上束臂绳陡然收紧,似是欲勒断其手臂自行离体而去,剧痛难忍之下不禁发出闷哼。

    便在双臂剧痛难以克制之际,手中佩刀白虎牙似是被萧起臂间异动所引。

    感知之下白虎牙刀身剧震,萧起脑中顿时如遭雷击,双重遭遇之下萧起踉跄跪地,双手猛然撑住刀身方才稳住身形。

    好似白虎牙与束臂绳各为其主,便在束臂绳欲离体而去之时,萧起感知之下白虎牙刀身仿佛有狰狞白虎自沉睡之中警醒。

    似是窥见萧起双臂之间异动,白虎眼中恨意凝结,顿时仰天怒啸。

    虎啸声中仿佛携带着天地之间最初始最纯粹的毁灭之意,使得萧起的意识为之冻结。

    便见无边毁灭之意自虚无中顿生,而后尽归于刀身,最后悉数沿萧起双臂往束臂绳处扑杀而去。

    顿时萧起双袖乃至上衣尽数碎裂而后湮灭虚无,双臂之上更是皮肉龟裂,裂纹蔓延至胸部方才渐止。

    便在白虎牙暴起扑杀束臂绳之时,萧起神魂之中似乎也响起白虎的滔天恨意和杀意。

    萧起心中灵光顿闪,想起束臂绳乃蚩尤之物,如此说来,白虎也欲杀蚩尤。

    此念方起,神魂之中便有白虎意识传递:“不止欲杀于他,还欲将其扒皮抽筋,噬其骨啖其肉,不然何以消我心头之恨。”

    萧起神魂剧震,难道白虎竟能探其心念。

    念起便有回响,神魂之中白虎意识再起:“此刻我便存于你神魂之中,自能探之。”

    萧起而今虽无修为在身,但此回阳咸之后对修行之事略自有打听。

    便动念道:“你如何存于我神魂之中?可是白虎牙器灵?或是传说中的附身、夺舍之属?”

    那知白虎态度轻蔑道:“你之顾虑我已尽知,无需多虑,我自非是器灵那等低劣之物。”

    “你既修巫法,当知巫修神肉合一无法被附身、夺舍,我能与你对话乃是取巧,且不可持续,时间不多,休得多言浪费时机。”

    白虎探查萧起神魂似有所得,其意便起:“原来尔等也欲杀蚩尤其人,还欲夺取其传承,如此甚好,容我再看看。”

    片刻之后白虎似乎已查完萧起神魂,其意再起道:“蚩尤便是只剩残躯,你等怕也杀之不得。”

    “告知此间主事之人,我可助尔等获其传承,但尔等需助我击杀蚩尤,且其残躯需尽数与我噬之泄愤。”

    萧起闻白虎之言,知此间诡异甚多,自是不欲相信。

    便与白虎道:“你是何方神圣?此间疑点众多,还请先解我惑再说后事”

    ------

    场间众人见萧起异动,自是不能置之不理,见萧起如遭重击,满脸青筋暴露,眼角唇角皆有鲜血溢出。

    白起闪身便欲施救,那知其手刚触碰萧起臂膀,便闷哼闪退。

    却见萧起陡然衣衫俱碎,皮肉伤势狰狞,白起更是嘴角溢血,似是受伤不轻,闷声道:“好重的杀意。”

    好在片刻之后便见萧起皮肉伤势尽复,只是双臂之间的束臂之绳却是消失无踪。

    倒是双臂各多出一轮符文嵌与皮肉之下,其人却是意识无存。

    王翦见白起闪退,他却也是不能不管,便在次近身探查,好在此次无有异常,探查之下萧起除了未有意识反馈,身体倒也无恙。

    众人面面相窥,但此番探查已然无功,商鞅便着众人带萧起回营再议。

    众人回营之后,毕竟萧起是自家晚辈,王翦便迫不及待朝白起问道:“方才查探有何异状?”

    白起道:“杀意滔天,精粹至极,定是外物所致,不似萧起所有。”

    温言商鞅再查,片刻便道:“肉身完好,便是脉搏也无异常,只是意识无存。”

    此间只有张仪吕不韦两位不曾接触过萧起,便齐声道:“失魂?夺舍?”

    白起摇头沉声道:“此子巫体筑基程度更甚于我,神魂早与肉身融于一体,断无失魂夺舍的可能。”

    此刻李信却是发现萧起佩刀,便生异色,近身查看之后惊呼道:“白虎牙?”

    王翦闻声便与李信问道:“此物有何来历?”

    结合此物来历,李信顿生联想。

    便与众人道:“此刀白虎牙,乃多年前我在薛郡平乱之时缴获所得。”

    “据传乃蚩尤冢中之物,我见此物神异无可损毁,便留之在身。”

    “我自毁根基之后自知修行断绝,心灰意冷之下便将之赠与幼弟李林。”

    “萧起曾于辽东养伤年余,许是我那幼弟又将此物转赠于他。”

    张仪听闻便道:“如此说来,怕是大有关联。”

    吕不韦见萧起臂间异常,便朝王翦问道:“那物可以给了此子?”

    王翦初见萧起臂间异常之时便已生联想。

    便也如实道:“恒山、华山两处所出确是均被我赠予此子做礼,但不确定此子今日所配之物是否便是那一副。”

    众人见此异状便知八九不离十。

    吕不韦听闻众人之言便道:“如此说来此番异常定然与此两物有关,至少与其中一物有关。”

    “精血感应恢复之时,恰逢此子身体发生异状;此子异状平复,精血便又中断感应,由此已可断定,此处残躯确有主观意识。”

    白起闻言眼光灼灼道“诸位,不曾想我等还未及伐仙,便要先屠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