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太君
穆家是当初跟随始祖皇帝开疆拓土时建立的家族。
穆家先祖曾因功绩而封昭穆，承平安乐，世袭罔替。
历经两千年风雨洗礼，依然屹立至今。
五十年前，南疆百越诸族作乱，穆家老太爷率领诸子悍然出征，御敌于外。
浴血大战七年，穆家三代子孙几近死绝，方换来大虞五十年安稳。
所以说，穆家在大虞的地位，确实无人可以撼动。
甚至更有人说，若非穆家老太爷当时正在边关征战，四十六年前那场叛乱都不可能发生。
穆家老太爷于军部来说，那就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只要穆老太爷在世，大虞断不能出现叛乱之事。
只可惜，那一战之后，大虞虽然战胜，但穆老太爷也是重伤，归来不久之后，便驾鹤归天。
至此之后这些年，穆家在朝堂上势力开始衰减，整体实力有所萎缩。
但自家人却是知道，消减的无非是一些旁枝末节，为的是给朝廷脸面。
毕竟，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在这个皇权为尊的世界，一个超脱了皇室掌控的家族，其结局，似乎注定将要遭到清算。
穆家老太爷在即将出征之前，就意识到这点，故而从那时开始，他就有意无意的抛却一些无关紧要的庶系枝干，收缩家族势力，给朝廷一种甘愿低头附小的姿态。
但是暗地里作为基本盘对于掌控的那几座城市，却是半点都不敢松懈。
毕竟，颈悬利剑，杀心自起。
为对手递刀子的行径，傻子才会那么做。
东武市，实际上就是穆家现在布局，想要在暗中悄悄掌控的城市之一。
故而，刚才那人说出那样一番言语，其真意实在是用心险恶。
林子若是大了，什么鸟都会有。
更何况是关乎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传承，其斗争之激烈，半点不输于皇室权力更迭之争。
穆老太君一生孕有三子一女，除一子残疾外，余者尽皆战死。
等到了孙子这一代，共计诞下子孙十一人，存活至今的也不过二子。
而到了穆青璇这一代，人才更是凋零，嫡亲血脉仅有三人。
随着这些年庶脉人才不断涌现，现下难免会造成一种枝强干弱的景象。
有些人，一旦开始涉及了权力，野心也就开始随之而膨胀。
人一旦有了野心，但大环境又有压制，必定会铤而走险，这是铁律。
所以，对于庶出支脉的某些人的想法，老太君洞若观火。
穆家，在老太爷过世之后，老太君掌管家族三十余年，依然能令家族长盛不衰，自然非一般乡野村妇，又岂能被这等挑拨之语所左右？
她淡淡的瞪了跪倒在地上的穆连城一眼，不置一词的点了点头。
穆连城如逢大赦的起身，小碎步的溜到老太君的身边，低着头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祖宗您放心，这事连城定会给您老人家一个说法，同时也给青璇侄女一个交代。”
“嗯！”老太君轻声答应，手中的芭蕉扇一停，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司机，转而拍了拍穆青璇的后背，“丫头，这个人端着穆家的碗，却想着吃别家的饭，怎么处理，就有你亲自来办吧。”
她说话慢条斯理，看似宠溺有加，实则冷酷无情，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果然，话音刚落，现场落针可闻，众人鸦雀无声。
各种狐疑的目光，如针般扎在穆青璇身上。
老太君此话何意？
是否在有意培养此女？
有时候，当权者随意的一句话，底下人都能理出百般见解。
穆青璇起身，对着老妪轻轻施礼，随后转身，目无表情的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长剑，抖了个剑花，随后一剑利落的刺入此人背心。
连姓名都不曾被人知道的司机，哀嚎一声，身体无意识的抖动了两下，旋即没了声息。
穆青璇轻松的抽出长剑，在死者身上蹭了蹭，随手抛给愣在原地的小侍女，露出一副和煦的表情，莞尔一笑。
提步回到老太君身边，敛了敛裙子俯下身，在老妪腿上轻轻的揉捏着。
“嗯，好了，都散了吧。青璇丫头在这里陪着我老太婆就行。”
老太君说罢，缓缓的眯上双眼，再也不去看那群脸色急剧变换的子孙后辈。
众人识趣的缓步散去，穆连城也是对着穆青璇无奈一笑，再次恢复到往日的放荡不羁，甩着胳膊，一步三摇的走出院落。
“自己这个侄女，实在有趣。看来这些年，有想法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啊！”
等到众人彻底散去之后，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祖孙二人，堂前的柱灯散发着柔和的橘黄色光芒。
尸体自然有下人及时打理，甚至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清洗了几遍，又铺上了细碎的海沙。
老银杏树上，聒噪了整晚的夏蝉，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时，老太君睁开眼，宠溺的抚摸着穆青璇的满头秀发，满怀怜悯的说道：“丫头，你不会怪祖奶奶吧？”
穆青璇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抓起老妪干枯褶皱的手掌，唇边绽开一抹笑容，“祖奶奶，青璇不怪的，谁也不怪！”
“嗯！那今晚这事，你看出些什么了没有？”
穆青璇沉思良久：“这事应当不是六叔干的，应该是别有用心之人，对我穆家的一种试探。”
老太君悠然自得的摇着蒲扇：“这事自然不是小六做的，若真是他想要对你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穆青璇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以六叔的心胸及格局，尚不至于用这般下作手段。”
老太君伸手锤了锤自己有些酸软的肩膀，穆青璇识趣的走到老妪头边，手指搭上她的肩头，轻轻按揉。
随着她有节奏的按压，老太君舒适的闭上双眼，“能够驱动科理会这群疯子，且下作到对你一个小娃娃出手，看来有些人的确是着急了啊！”
穆青璇摇头不语，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曾懈怠。
“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小六子应该也是发觉了些什么，这小子今晚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说不定是做局给谁看呢。
他虽说打小就没个正形，但在我老婆子面前，何曾这般战战兢兢过？
且看着就是，看他能够玩出什么幺蛾子。”
“嗯！”穆青璇欣然点头答应。
“还有，最近东武市的气氛很不对劲，那件事应该已经迫在眉睫，我已经让老宋订好了后天的机票，到时候我们便启程回帝都。”
穆青璇按在老妪肩头的小手一顿，有些惊愕的抬起头，“这时候回去吗？那这边，我们做那些安排……”
老太君手中的蒲扇在她的小手上敲了两下，示意她手上的动作不要停。
“你应该知道，有些事终归是已经注定的，东武这边终归不是我们的地盘，更何况，那些人又怎么会允许我们破坏他们的计划呢？
几十年的恩怨，总也要做一个了结不是？既然如此，那就随他们闹去吧。”
穆青璇垂首，看不出面上的表情，但声音却清晰的传来，“老祖宗，我知道的，这本该他们命，能够多得这十多年的苟延残存，想必他们已经知足了。”
“唉，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倒也苦了你这丫头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坏小子呢！”
“祖奶奶······”穆青璇俏脸绯红，开始不依不饶的晃动着老太君的手臂，全然一副不韵世事的小女儿形态，哪还有刚才杀人时的凌厉果绝。
暗地里，她精神有刹那间的恍惚，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白而俊秀的脸庞。
更多的想到，则是一只温润有力的大手，狠狠地……
想到此处，胸口莫名的感到一阵阵发痒。
啐！
暗戳戳的啐了对方一口，脸颊开始滚烫起来。
作为过来人的老太君，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自己只不过是感慨几句而已，怎么还噩梦照进现实。
哪来的野猪，把自家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白菜给拱了？
这一刻，老人家的怒火，似乎比刚才还要猛烈许多。
她冷哼一声，甩开小重孙女的玉指，心爱的芭蕉扇也扔在躺椅上，自顾自地朝着屋内走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滚回去睡觉。”
穆青璇愕然的盯着老太君的蹒跚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怒了这位老小孩。
至于老人家为何会对自己下禁足令，全然不知这都是某个作恶的坏小子惹的祸。
“老祖宗，你总是自以为在保护孙女，可你又怎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你所谓的危局，在我眼中却未必不是一份机缘。
若不如此，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跳出这座樊笼呢？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老太君离去之后，穆青璇怔怔的坐在银杏树下，脸上无悲无喜。
只是眼底那丝总也抹不去的忧伤，模糊了她的面容，看不真切。
她轻轻摇头，好像否定了什么，又微微蹙眉，似在惋惜着什么。
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皎洁的比月光还要皎洁。
穆家先祖曾因功绩而封昭穆，承平安乐，世袭罔替。
历经两千年风雨洗礼，依然屹立至今。
五十年前，南疆百越诸族作乱，穆家老太爷率领诸子悍然出征，御敌于外。
浴血大战七年，穆家三代子孙几近死绝，方换来大虞五十年安稳。
所以说，穆家在大虞的地位，确实无人可以撼动。
甚至更有人说，若非穆家老太爷当时正在边关征战，四十六年前那场叛乱都不可能发生。
穆家老太爷于军部来说，那就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只要穆老太爷在世，大虞断不能出现叛乱之事。
只可惜，那一战之后，大虞虽然战胜，但穆老太爷也是重伤，归来不久之后，便驾鹤归天。
至此之后这些年，穆家在朝堂上势力开始衰减，整体实力有所萎缩。
但自家人却是知道，消减的无非是一些旁枝末节，为的是给朝廷脸面。
毕竟，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鼾睡。
在这个皇权为尊的世界，一个超脱了皇室掌控的家族，其结局，似乎注定将要遭到清算。
穆家老太爷在即将出征之前，就意识到这点，故而从那时开始，他就有意无意的抛却一些无关紧要的庶系枝干，收缩家族势力，给朝廷一种甘愿低头附小的姿态。
但是暗地里作为基本盘对于掌控的那几座城市，却是半点都不敢松懈。
毕竟，颈悬利剑，杀心自起。
为对手递刀子的行径，傻子才会那么做。
东武市，实际上就是穆家现在布局，想要在暗中悄悄掌控的城市之一。
故而，刚才那人说出那样一番言语，其真意实在是用心险恶。
林子若是大了，什么鸟都会有。
更何况是关乎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传承，其斗争之激烈，半点不输于皇室权力更迭之争。
穆老太君一生孕有三子一女，除一子残疾外，余者尽皆战死。
等到了孙子这一代，共计诞下子孙十一人，存活至今的也不过二子。
而到了穆青璇这一代，人才更是凋零，嫡亲血脉仅有三人。
随着这些年庶脉人才不断涌现，现下难免会造成一种枝强干弱的景象。
有些人，一旦开始涉及了权力，野心也就开始随之而膨胀。
人一旦有了野心，但大环境又有压制，必定会铤而走险，这是铁律。
所以，对于庶出支脉的某些人的想法，老太君洞若观火。
穆家，在老太爷过世之后，老太君掌管家族三十余年，依然能令家族长盛不衰，自然非一般乡野村妇，又岂能被这等挑拨之语所左右？
她淡淡的瞪了跪倒在地上的穆连城一眼，不置一词的点了点头。
穆连城如逢大赦的起身，小碎步的溜到老太君的身边，低着头拍着胸脯保证道：“老祖宗您放心，这事连城定会给您老人家一个说法，同时也给青璇侄女一个交代。”
“嗯！”老太君轻声答应，手中的芭蕉扇一停，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司机，转而拍了拍穆青璇的后背，“丫头，这个人端着穆家的碗，却想着吃别家的饭，怎么处理，就有你亲自来办吧。”
她说话慢条斯理，看似宠溺有加，实则冷酷无情，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果然，话音刚落，现场落针可闻，众人鸦雀无声。
各种狐疑的目光，如针般扎在穆青璇身上。
老太君此话何意？
是否在有意培养此女？
有时候，当权者随意的一句话，底下人都能理出百般见解。
穆青璇起身，对着老妪轻轻施礼，随后转身，目无表情的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长剑，抖了个剑花，随后一剑利落的刺入此人背心。
连姓名都不曾被人知道的司机，哀嚎一声，身体无意识的抖动了两下，旋即没了声息。
穆青璇轻松的抽出长剑，在死者身上蹭了蹭，随手抛给愣在原地的小侍女，露出一副和煦的表情，莞尔一笑。
提步回到老太君身边，敛了敛裙子俯下身，在老妪腿上轻轻的揉捏着。
“嗯，好了，都散了吧。青璇丫头在这里陪着我老太婆就行。”
老太君说罢，缓缓的眯上双眼，再也不去看那群脸色急剧变换的子孙后辈。
众人识趣的缓步散去，穆连城也是对着穆青璇无奈一笑，再次恢复到往日的放荡不羁，甩着胳膊，一步三摇的走出院落。
“自己这个侄女，实在有趣。看来这些年，有想法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啊！”
等到众人彻底散去之后，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祖孙二人，堂前的柱灯散发着柔和的橘黄色光芒。
尸体自然有下人及时打理，甚至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清洗了几遍，又铺上了细碎的海沙。
老银杏树上，聒噪了整晚的夏蝉，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这时，老太君睁开眼，宠溺的抚摸着穆青璇的满头秀发，满怀怜悯的说道：“丫头，你不会怪祖奶奶吧？”
穆青璇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抓起老妪干枯褶皱的手掌，唇边绽开一抹笑容，“祖奶奶，青璇不怪的，谁也不怪！”
“嗯！那今晚这事，你看出些什么了没有？”
穆青璇沉思良久：“这事应当不是六叔干的，应该是别有用心之人，对我穆家的一种试探。”
老太君悠然自得的摇着蒲扇：“这事自然不是小六做的，若真是他想要对你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穆青璇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以六叔的心胸及格局，尚不至于用这般下作手段。”
老太君伸手锤了锤自己有些酸软的肩膀，穆青璇识趣的走到老妪头边，手指搭上她的肩头，轻轻按揉。
随着她有节奏的按压，老太君舒适的闭上双眼，“能够驱动科理会这群疯子，且下作到对你一个小娃娃出手，看来有些人的确是着急了啊！”
穆青璇摇头不语，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曾懈怠。
“算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小六子应该也是发觉了些什么，这小子今晚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说不定是做局给谁看呢。
他虽说打小就没个正形，但在我老婆子面前，何曾这般战战兢兢过？
且看着就是，看他能够玩出什么幺蛾子。”
“嗯！”穆青璇欣然点头答应。
“还有，最近东武市的气氛很不对劲，那件事应该已经迫在眉睫，我已经让老宋订好了后天的机票，到时候我们便启程回帝都。”
穆青璇按在老妪肩头的小手一顿，有些惊愕的抬起头，“这时候回去吗？那这边，我们做那些安排……”
老太君手中的蒲扇在她的小手上敲了两下，示意她手上的动作不要停。
“你应该知道，有些事终归是已经注定的，东武这边终归不是我们的地盘，更何况，那些人又怎么会允许我们破坏他们的计划呢？
几十年的恩怨，总也要做一个了结不是？既然如此，那就随他们闹去吧。”
穆青璇垂首，看不出面上的表情，但声音却清晰的传来，“老祖宗，我知道的，这本该他们命，能够多得这十多年的苟延残存，想必他们已经知足了。”
“唉，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倒也苦了你这丫头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坏小子呢！”
“祖奶奶······”穆青璇俏脸绯红，开始不依不饶的晃动着老太君的手臂，全然一副不韵世事的小女儿形态，哪还有刚才杀人时的凌厉果绝。
暗地里，她精神有刹那间的恍惚，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白而俊秀的脸庞。
更多的想到，则是一只温润有力的大手，狠狠地……
想到此处，胸口莫名的感到一阵阵发痒。
啐！
暗戳戳的啐了对方一口，脸颊开始滚烫起来。
作为过来人的老太君，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自己只不过是感慨几句而已，怎么还噩梦照进现实。
哪来的野猪，把自家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白菜给拱了？
这一刻，老人家的怒火，似乎比刚才还要猛烈许多。
她冷哼一声，甩开小重孙女的玉指，心爱的芭蕉扇也扔在躺椅上，自顾自地朝着屋内走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滚回去睡觉。”
穆青璇愕然的盯着老太君的蹒跚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怒了这位老小孩。
至于老人家为何会对自己下禁足令，全然不知这都是某个作恶的坏小子惹的祸。
“老祖宗，你总是自以为在保护孙女，可你又怎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你所谓的危局，在我眼中却未必不是一份机缘。
若不如此，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跳出这座樊笼呢？
只是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老太君离去之后，穆青璇怔怔的坐在银杏树下，脸上无悲无喜。
只是眼底那丝总也抹不去的忧伤，模糊了她的面容，看不真切。
她轻轻摇头，好像否定了什么，又微微蹙眉，似在惋惜着什么。
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皎洁的比月光还要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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