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菜谱
“你就是于荷？”周仁看着低着头，满脸憔悴的女子，轻轻敲了两下桌案。过了良久，于荷才缓缓开口道：“是。”
“怎么反应这么慢，胡国士刚送来就变成这样了么？”周仁向旁边的捉影问道。
“回大人，最开始的时候还挺正常，可是我们一把孔方的死讯告诉她，就变成这样了。”听到此话，周仁心中有了计较。盯着一言不发的于荷，沉声说道：“你这般姿态，莫非那孔方对你有恩？那你知不知道，孔方究竟做了多少孽？”
于荷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轻声说：“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周仁大喝一声，吓的于荷一激灵，猛地抬起了头。
“孔方为修行邪法，残害无辜百姓，杀害玄命司捉影，视唐妖律于无物，你知情不报，还要替他隐瞒到什么时候。”周仁指着于荷，手指微微颤抖。
于荷又开始沉默，指节攥的发白，周仁也不说话，死死的盯着她，过了一会，于荷开口道：“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官不是听你豪言壮语的，本官是要知道真相，你从何时起为他做事，替他干过什么，从实招来，还能免受皮肉之苦，朝廷还可以看你表现决定对你是否从轻发落。”周仁语气软了下来。
“呵，随你们怎么做，你们朝廷不就是干这些事的么，屈打成招，无罪的都能让你们说成有罪，入了衙门好比进了阎王殿，脱层皮都算是轻的，大人何必惺惺作态？”于荷冷笑了一声，看着周仁，眼中满是嘲讽和怨恨。
“于荷，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有没有罪你自己更清楚，都这个时候了，想用花言巧语逃脱罪责，未免有些晚了吧。”看着一言不发的于荷，周仁皱起了眉头。这时身旁一个捉影上前，附耳道：“大人，洛阳那边传来消息，这于荷不是本地人士，其父原本是侍御史，后来犯案，祸及全家，三司会审后于荷被充没到教坊司，十年前被人赎走，不知所踪。”
“什么案子，一个小小的御史，要用上三司会审？”周仁疑惑道。
“属下不知，卷宗在本部，咱们这里查不到。”周仁陷入了沉思，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于荷对玄命司这么抗拒，正在这时，就听见捉影又说道：“当年于家有一幼子，因为年龄太小，逃过一劫，这些年来吃百家饭长大，现在还活着。”
“活着？”周仁眼睛一亮。“在哪？”
“就在洛阳。”
周仁沉吟片刻，对着一脸冷漠的于荷说道：“原来于姑娘是犯官之后，圣人慈悲，留你一跳性命，你不思报君恩，反而屡屡触犯唐国律法，这就是你们于府的家教么？”
“你闭嘴！”于荷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想要冲上来堵住周仁的嘴，崩的笔直的铁链将她紧紧的锁在了椅子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还有一弟，目前在洛阳为奴。只要你说了，我可以把他抬为良籍，还会给他一些银两去生活。如果你想要你于家的香火就此断绝，那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我看你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于家先祖。”周仁厉声道。
听到周仁的话，于荷一下子僵住了，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最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周仁也不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于荷疲惫的说道：“当年在教坊司，是唐珏把我赎出来的。他说我帮他做事，可以教我修行，日后等他事办成了，还能告诉我我父亲案子的真相，让我有机会复仇。”
“唐珏？”“就是你们说的孔方，他从没有跟我们说起过他的真实身份，我们只知道他明面上的身份是降仙镇的富户。”
“然后呢？”
“我被他带到降仙镇，最初帮我引气灌体，教了我一些五行法术，还赐给我一枚铜钱，说是法器，我一直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这辈子最后的结局就是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说到这，于荷苦笑了一下。“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好结局，但最起码有个全尸。我有一个要求，我知道我必死无疑，但看在我配合的份上，照顾好我弟弟，还有，不要让我被当众斩首。”
“我以左司命的身份作担保，你会死的很痛快，继续说。”听到周仁的保证，于荷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在降仙镇过了整整八年，每日只是修行打座，略有小成。两年前，他找到我，看我修炼的差不多了，让我帮他办点事情，我答应了，然后他就让我帮他掌管鸿宾楼。”
“鸿宾楼？”周仁重复了一遍，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是的。最开始他让我多去接触京城来的官员和富商。”于荷惨笑一下“我本来就是教坊司出来的女子，说起来最擅长的事就是迎来送往。我以为他只是想扩展一下关系网，将生意做大一些。可后来他让我主管鸿宾楼的菜谱，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菜谱有问题？”
“没错，鸿宾楼的大部分菜色就是寻常酒菜，虽然味道不错，但还没有好到让众人趋之若鹜的地步。他最关注的，只有那几道菜和酒的销量。”于荷轻咳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名字。”周仁挥挥手，身旁的捉影送上一碗水，于荷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擦了擦嘴，于荷继续道：“九苦、四喜、恨离别、求不得，酒是百态。”
“名字很怪，菜有什么问题？”
“这些菜的原料都是孔方自己从外面带来的，不仅如此，他还偷偷组织人大肆宣扬，说是这些菜是食神教的，引的四面八方来的人都想来一饱口福。菜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交代过，只要是稍微有些名望地位的人，上菜前一定要往里加点料。”
“什么料？”
“他说是自己的独门秘方，我记着他跟我说过一次名字。”于荷紧锁眉头，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好像是叫什么。。升仙散。”
“升仙散！”周仁大惊失色，急忙让身边的捉影出去了。没过一会，捉影急匆匆的从外面赶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周仁接过瓷瓶，打开之后轻轻向桌上倒去，淡黄色的粉末顺着瓶口缓缓滑出，落到桌面，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除了周仁，其他的喉结一动，咽了下口水。
“你说的秘方，是不是这个东西？”周仁严肃的盯着于荷。
“没错，就是这个，你们怎么会有？”
没理会于荷的发问，周仁心中满是惶恐。飞升教的升仙散竟然被加在鸿宾楼的饭食中，孔方大肆结交达官贵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各地有对少官员吃过这升仙散？那奇怪的菜单究竟有什么作用？想到这，周仁背后止不住的冒冷汗，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沉声问道：“你说那几道菜有问题，具体是什么样的？”
于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接待客人，并且根据他的吩咐定量下料，每次客人来都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没有什么异样。”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什么？”周仁紧张道。
“要说起来，还真有一件怪事。”于荷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楼里有一个上菜的小厮，有一次被馋坏了，偷偷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当时没什么异样，也没有被人发现，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晚上收拾的时候，他还偷偷喝了桌上的剩酒。”于荷脸上充满了疑惑。“当天晚上，他就像疯了一样，大哭大笑，而且力大无穷，不知疼痛。我费劲制住他，可等他醒来以后，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让干什么就让干什么，只会说‘我要吃饭’这一句话，别的什么都不说。后来孔方来了，把他带走，并且下了严令，以后这几道菜只能我上，从那以后楼里再也没有奇怪的事发生。”
“是酒里有问题？”
“不可能啊，有些客人囊中羞涩，也会单点酒尝尝鲜，没见有什么异样？”
“那酒和菜一起吃呢？”
“更不可能，唐少爷那天带客人来，吃过以后也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他吩咐我不要加料。”
“唐卓？”
“没错，是他，他很少来楼里，这一次来要不是他的玉牌，我还差点没认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菜都有哪些京城里来的官员吃过。”
“那就多了，都是些小官吏，大官没几个，不过倒是有一个吏部左侍郎。”
“什么！”周仁大喊一声，身旁的捉影笔锋一斜，在纸上画出长长的一道黑印，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于荷，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带她下去，速传。。不，速去请唐卓来此，就说本官有些事情要问他，只要不动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迅速把他带到本官面前来！”最后几个字，周仁是吼出来的，几名捉影急匆匆的向门外跑去。
看着于荷离去时步履蹒跚的背影，周仁心底的恐惧再也掩盖不住，汗水从额头渗出，微微颤抖的手带着茶杯也开始摇晃。
“怎么反应这么慢，胡国士刚送来就变成这样了么？”周仁向旁边的捉影问道。
“回大人，最开始的时候还挺正常，可是我们一把孔方的死讯告诉她，就变成这样了。”听到此话，周仁心中有了计较。盯着一言不发的于荷，沉声说道：“你这般姿态，莫非那孔方对你有恩？那你知不知道，孔方究竟做了多少孽？”
于荷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轻声说：“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周仁大喝一声，吓的于荷一激灵，猛地抬起了头。
“孔方为修行邪法，残害无辜百姓，杀害玄命司捉影，视唐妖律于无物，你知情不报，还要替他隐瞒到什么时候。”周仁指着于荷，手指微微颤抖。
于荷又开始沉默，指节攥的发白，周仁也不说话，死死的盯着她，过了一会，于荷开口道：“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本官不是听你豪言壮语的，本官是要知道真相，你从何时起为他做事，替他干过什么，从实招来，还能免受皮肉之苦，朝廷还可以看你表现决定对你是否从轻发落。”周仁语气软了下来。
“呵，随你们怎么做，你们朝廷不就是干这些事的么，屈打成招，无罪的都能让你们说成有罪，入了衙门好比进了阎王殿，脱层皮都算是轻的，大人何必惺惺作态？”于荷冷笑了一声，看着周仁，眼中满是嘲讽和怨恨。
“于荷，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有没有罪你自己更清楚，都这个时候了，想用花言巧语逃脱罪责，未免有些晚了吧。”看着一言不发的于荷，周仁皱起了眉头。这时身旁一个捉影上前，附耳道：“大人，洛阳那边传来消息，这于荷不是本地人士，其父原本是侍御史，后来犯案，祸及全家，三司会审后于荷被充没到教坊司，十年前被人赎走，不知所踪。”
“什么案子，一个小小的御史，要用上三司会审？”周仁疑惑道。
“属下不知，卷宗在本部，咱们这里查不到。”周仁陷入了沉思，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于荷对玄命司这么抗拒，正在这时，就听见捉影又说道：“当年于家有一幼子，因为年龄太小，逃过一劫，这些年来吃百家饭长大，现在还活着。”
“活着？”周仁眼睛一亮。“在哪？”
“就在洛阳。”
周仁沉吟片刻，对着一脸冷漠的于荷说道：“原来于姑娘是犯官之后，圣人慈悲，留你一跳性命，你不思报君恩，反而屡屡触犯唐国律法，这就是你们于府的家教么？”
“你闭嘴！”于荷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想要冲上来堵住周仁的嘴，崩的笔直的铁链将她紧紧的锁在了椅子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还有一弟，目前在洛阳为奴。只要你说了，我可以把他抬为良籍，还会给他一些银两去生活。如果你想要你于家的香火就此断绝，那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我看你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于家先祖。”周仁厉声道。
听到周仁的话，于荷一下子僵住了，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最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周仁也不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于荷疲惫的说道：“当年在教坊司，是唐珏把我赎出来的。他说我帮他做事，可以教我修行，日后等他事办成了，还能告诉我我父亲案子的真相，让我有机会复仇。”
“唐珏？”“就是你们说的孔方，他从没有跟我们说起过他的真实身份，我们只知道他明面上的身份是降仙镇的富户。”
“然后呢？”
“我被他带到降仙镇，最初帮我引气灌体，教了我一些五行法术，还赐给我一枚铜钱，说是法器，我一直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这辈子最后的结局就是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说到这，于荷苦笑了一下。“现在虽然不是什么好结局，但最起码有个全尸。我有一个要求，我知道我必死无疑，但看在我配合的份上，照顾好我弟弟，还有，不要让我被当众斩首。”
“我以左司命的身份作担保，你会死的很痛快，继续说。”听到周仁的保证，于荷点了点头，继续道。
“我在降仙镇过了整整八年，每日只是修行打座，略有小成。两年前，他找到我，看我修炼的差不多了，让我帮他办点事情，我答应了，然后他就让我帮他掌管鸿宾楼。”
“鸿宾楼？”周仁重复了一遍，在纸上写下了这个名字。
“是的。最开始他让我多去接触京城来的官员和富商。”于荷惨笑一下“我本来就是教坊司出来的女子，说起来最擅长的事就是迎来送往。我以为他只是想扩展一下关系网，将生意做大一些。可后来他让我主管鸿宾楼的菜谱，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菜谱有问题？”
“没错，鸿宾楼的大部分菜色就是寻常酒菜，虽然味道不错，但还没有好到让众人趋之若鹜的地步。他最关注的，只有那几道菜和酒的销量。”于荷轻咳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
“名字。”周仁挥挥手，身旁的捉影送上一碗水，于荷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擦了擦嘴，于荷继续道：“九苦、四喜、恨离别、求不得，酒是百态。”
“名字很怪，菜有什么问题？”
“这些菜的原料都是孔方自己从外面带来的，不仅如此，他还偷偷组织人大肆宣扬，说是这些菜是食神教的，引的四面八方来的人都想来一饱口福。菜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交代过，只要是稍微有些名望地位的人，上菜前一定要往里加点料。”
“什么料？”
“他说是自己的独门秘方，我记着他跟我说过一次名字。”于荷紧锁眉头，翻找着脑海中的记忆。“好像是叫什么。。升仙散。”
“升仙散！”周仁大惊失色，急忙让身边的捉影出去了。没过一会，捉影急匆匆的从外面赶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周仁接过瓷瓶，打开之后轻轻向桌上倒去，淡黄色的粉末顺着瓶口缓缓滑出，落到桌面，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除了周仁，其他的喉结一动，咽了下口水。
“你说的秘方，是不是这个东西？”周仁严肃的盯着于荷。
“没错，就是这个，你们怎么会有？”
没理会于荷的发问，周仁心中满是惶恐。飞升教的升仙散竟然被加在鸿宾楼的饭食中，孔方大肆结交达官贵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各地有对少官员吃过这升仙散？那奇怪的菜单究竟有什么作用？想到这，周仁背后止不住的冒冷汗，但他还是强装镇定，沉声问道：“你说那几道菜有问题，具体是什么样的？”
于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接待客人，并且根据他的吩咐定量下料，每次客人来都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没有什么异样。”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什么？”周仁紧张道。
“要说起来，还真有一件怪事。”于荷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楼里有一个上菜的小厮，有一次被馋坏了，偷偷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当时没什么异样，也没有被人发现，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晚上收拾的时候，他还偷偷喝了桌上的剩酒。”于荷脸上充满了疑惑。“当天晚上，他就像疯了一样，大哭大笑，而且力大无穷，不知疼痛。我费劲制住他，可等他醒来以后，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让干什么就让干什么，只会说‘我要吃饭’这一句话，别的什么都不说。后来孔方来了，把他带走，并且下了严令，以后这几道菜只能我上，从那以后楼里再也没有奇怪的事发生。”
“是酒里有问题？”
“不可能啊，有些客人囊中羞涩，也会单点酒尝尝鲜，没见有什么异样？”
“那酒和菜一起吃呢？”
“更不可能，唐少爷那天带客人来，吃过以后也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他吩咐我不要加料。”
“唐卓？”
“没错，是他，他很少来楼里，这一次来要不是他的玉牌，我还差点没认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菜都有哪些京城里来的官员吃过。”
“那就多了，都是些小官吏，大官没几个，不过倒是有一个吏部左侍郎。”
“什么！”周仁大喊一声，身旁的捉影笔锋一斜，在纸上画出长长的一道黑印，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于荷，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带她下去，速传。。不，速去请唐卓来此，就说本官有些事情要问他，只要不动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迅速把他带到本官面前来！”最后几个字，周仁是吼出来的，几名捉影急匆匆的向门外跑去。
看着于荷离去时步履蹒跚的背影，周仁心底的恐惧再也掩盖不住，汗水从额头渗出，微微颤抖的手带着茶杯也开始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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