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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尘崖

    尘宗厚虽见墨香在自己半步虚劫的威势下没有丝毫动摇,暗道这虚灵初期当真非同寻常,不过此人怒火冲心,纵然知晓墨香手段非常,但自忖修为远超墨香,丝毫不认为墨香能够接下自己全力三招。

    盛怒之下,此人毫不留手,直接全力出手,此人翻手一根巨型水柱凭空而现,足有百丈之巨,猛地轰向墨香,此击势大力沉,凭力难以抗衡,可其速度未免有些缓了,墨香正欲避开此击,可只觉脚下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定睛一看,墨香足下数株植木生长缭绕,缠住墨香足腕,限制墨香行动,这植木之法似乎是经过强化隐匿,纵然是墨香也未曾察觉此法。

    这隐匿手段虽令墨香心中小小一惊,不过也正因为此法过度追求气息隐匿,此法威能可谓小得可怜,纵然墨香只是一阶寻常虚灵,加上尘宗厚境界压制下,此法也只可束缚三息便可挣脱。

    显然尘宗厚是打算将此法与那威能不错的水柱之法搭配使用的,如此手段,倒还算不错,可惜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水尘荷族身为木族,又是依水而生,其中族人也大多精修水木,此人擅水木之法倒也在墨香意料之中。

    墨香若是想避,强行挣脱植木之缚也是轻而易举,不过看在此人如此努力的份上,墨香眉头一挑,直面那威势惊人的水柱,水柱毫无怜悯地轰来,仿佛誓要将墨香轰成湮粉。

    这水柱看着威势惊人,只可惜这尘宗厚修为浅了些,此法用来对付幻劫还算不错,对付墨香……

    墨香抬手噬灵之火扫出,火焰化作纤细丝线,裹住水柱周身,将水柱生生切开,堪比幻劫全力一击的水柱就如此轻易便被墨香破解,余散的火威将封锁墨香足腕的植木焚作飞灰。

    凝火成丝,丝线术法墨香也曾见过不少,望死的灵力丝线更是墨香亲身感受过,那风铃女子也擅丝线,墨香依葫芦画瓢,稍稍练习了下以火成丝的手法,只可惜此法对于火力控制的要求极高,墨香那时对于噬灵的掌控还未彻底成熟,只得作罢。

    不过在与尘慕交手之后,墨香与噬灵更为契合,也勉强掌握了凝火成丝的手法,如今,只是小试牛刀罢了。

    水柱遇火丝逸散蒸腾出阵阵缭绕不绝的雾气,分量惊人的水汽缭绕此地。

    墨香轻轻念道:“第一招。”此言无悲无喜,只是毫无感情地吐露此言罢了。

    三招之约?在墨香看来,此人不过是跳梁小丑,虽说以半步虚劫的修为似乎能力敌幻劫,但此等修为便狂妄自大至此,甚至欺到墨香头上,纵然此地是水尘荷族族地,纵然此人是水尘荷族族人,墨香对其也没有丝毫忌惮之意。

    此人,当杀!

    墨香积怒已久,一出手便是绝杀,丝毫不留情面,身若鬼影,墨香一时间失却了踪迹,只有淡淡残影还滞留在原地。

    尘宗厚则是心中大震,那水木搭配之法可是他的看家本领,自忖就算是寻常虚劫接下此击也绝没有如墨香这般轻而易举,难道此人只是虚灵初期,堪比虚劫甚至犹有过之吗?

    惊愕,不,几乎是堪称荒谬的心情在尘宗厚心中升起,然而给他惊愕的时间却是不多了,惊天的惊讶之感还未完全占据尘宗厚身心,随着墨香失去踪影,尘宗厚心中的惊讶瞬间被无尽的危机之感占据。

    会死,会死!!!

    此人疯了吗,纵然族长如何看重他,居然想在雾水泽中弑杀水尘荷族族人,疯子!疯子!

    本来的怒气如今哪还剩下半点,惊怖之情满溢尘宗厚心头,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区区一名虚灵初期的外族逼至绝路。

    惊恐之情尚未完全压下,尘宗厚哆哆嗦嗦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符箓,目中略闪过一丝惊恐之色,毫不犹豫地将灵力灌入符箓之中,顿时,符箓泛起金光,一股虚劫威势渐起。

    若是被其完全激发此符,单凭这符箓便堪比虚劫巅峰的全力一击,那等威能,纵然是墨香,不用底牌,都没把握能够幸存。

    只可惜,墨香鬼袭已出,索命勾魂,岂会给此人启用此符的机会。

    墨香身现,无声无息,却近在尘宗厚眼前,长刀在手,出鞘一刀,便将尘宗厚的手臂斩断,断肢抛飞,那张符箓则是被墨香夺在手中,只是扫了一眼就将其收入储物袋中。

    断臂之痛钻心蚀骨,尘宗厚血液如泉喷涌,虽然臂断,但巨大的恐惧似乎已然将此人逼至疯狂,此人仍旧毫不吝惜地往断臂处输出灵力,意图激活那张符箓,只可惜,最终换来的,也只是断臂之血以一种惊骇的状况喷涌,此人身上灵力也随之疯狂流散。

    墨香依旧冷漠无比地说道:“第二招。”

    墨香眸子中杀意不减,他既起了杀意,便绝不会留后患。

    此时,一旁的尘水也眉头一皱,连忙道:“墨兄住手,此地是我族族地,你在此杀我族人,太过不妥。”墨香听言却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尘水虽只是与墨香见过数面,但此人倒是眼光毒辣,早就看出墨香的杀胚性子,起了杀意便绝不可能停手了。

    尘水暗骂一声,身形随之便动,若是墨香真下了杀手,在尘水看来,纵然尘荷子看重墨香战力修为,也只能诛杀墨香,以示族威了,尘水自然不愿两者闹至如此,连忙出手,可墨香与尘宗厚相距不足数尺,岂是尘水能够救下的。

    墨香抬手长刀刃上噬灵燃起,一记横斩轰在尘宗厚的心口,然而此击却没有墨香预料的顺利,墨香只觉手中一震,长刀轻易切开尘宗厚的衣袍,衣袍之下,一件银甲着身,纵然是以朱雀刃之锋锐,也难以突破银甲,甚至无法在甲上留下痕迹。

    此人还当真是深受水尘荷族长辈重视,不但赐予那符箓救命,还赐此甲保身,有此银甲,就是墨香也难以在三招之内取尘宗厚性命。

    不过那所谓的三招之言,墨香也毫不在意,纵然有此甲在身,墨香斩击的反震之力还是令尘宗厚连连吐血,气息渐弱。

    墨香并没有丝毫收手的打算,一击不死,心中焚叶之念则起,长刀逆执,既然刃口无法侵入银甲,墨香便转用刀背。

    毫无犹豫,长刀劈出,尘宗厚伤势重极,纵然有银甲护身,墨香也有信心能将其灭杀。

    就在长刀临近尘宗厚身躯之际,一根手指抵住了墨香长刀来势,墨香焚叶一斩,此人居然能毫不散动灵力地接下,宛如一介凡人,墨香直觉似乎说明此人修为,不输尘荷子。

    墨香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还是有水尘荷族族人出手了,且依照此人修为看,此人在水尘荷族的地位绝对非同寻常,看来今日这尘宗厚的性命是取不了了,自己伤其至此,结怨极深,此人来日必成一患。

    墨香扫过那出手之人,此人约莫半百年岁,发丝见白,身形略有些佝偻,一身水青色衣袍罩体,衣袍之上斜绣着一株水尘荷,呈半倒之状。

    墨香心中暗叫不好,不过这出手之人却诡异地并未显露对于墨香的敌意,这让墨香心中微微升起三分疑惑,不过此人在前,墨香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袖口暗藏灵简,万一此人不看尘荷子面子,墨香也有保命之法。

    墨香手中紧扣灵简,此人若是一但露出一丝杀意,墨香便捏碎灵简,一丝危机之感在出手之人的心中升起,此人微微挑眉。

    墨香不识得此人,水尘荷族族人却是对此人再了解不过。

    此人出现,周遭的水尘荷族族人皆恭敬一拜道:“拜见阁主。”

    尘宗厚见到此人,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狼狈无比地爬向此人,一边哀求道:“阁主,您要为我做主啊,此人在我族横行,对族人擅下杀手,您岂可不顾?”

    墨香心中则是一惊,阁主,此人莫非是丹阁阁主尘崖?听说此人喜怒无常,行事也毫无所谓,但其修为高深,连尘荷子都要让他三分。

    尘崖宛如没有看见尘宗厚一般,对墨香道:“外族,对于此言,你可有辩解?”

    墨香眉头微皱,此人言语之中看不出究竟是偏向那一方,此人既然出手,对于墨香和尘宗厚的生杀定夺自然不会因墨香一言改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看不透此人意图,墨香抬手一拜道:“外族墨香,见过阁主,墨香本只是持族长令信来丹阁取药,用以修为突破,好解决魔冢之危,但此人偷袭出手,不由分说便要取我性命,此人既有杀心,我自不会留他性命。”

    墨香言罢袖口紧紧握着灵简,死死盯着尘崖的身形,此人心中必然早有决断,纵然墨香如何言说,多半也无法改变其想法,但此刻这丹阁阁主还未显露立场,此人是否会针对墨香还真不好说。

    尘崖听闻此言,朗声大笑,随后又看向尘宗厚,尘宗厚则是辩解道:“阁主,这外族擅夺我魔冢资格,我怒极攻心,这才出手,此人出手狠辣,身在我族地,受族中荫蔽恩惠,却还欲杀我族族人,丝毫没有把我水尘荷族放在眼里,还请阁主诛杀这异心外族。”

    尘崖眉头一挑,默不作声,作思索状,一时间,在场众人微微屏息,论理自然是尘宗厚吃亏,但此地可是水尘荷族族中,水尘荷族又一向以护短著称,墨香纵然有天大的理由,欲杀水尘荷族族人,在水尘荷族便是大罪。

    墨香持尘荷子令信取了丹阁不少丹药,依照丹阁排外情绪之强,加上墨香又用以器炼丹之法在一众丹师心中种下心魔,损其丹道道心,与这丹阁阁主也算接下梁子,看来今日此事,墨香还真不好脱身了。

    尘崖微微垂目,随即睁开,仿佛是心中有了决断,一股阴阳境强者的威严稍稍显露,令在场众人不由得噤声,尘崖唤道:“尘水何在?”

    尘水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不知尘崖唤自己作何,又是抬手一拜道:“尘水在此,不知阁主有何吩咐?”

    尘崖朗声问道:“违逆族令,同族相残者何罪?”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尘崖此言分明是要治尘宗厚的罪。

    尘宗厚未曾想道丹阁阁主居然要帮一个外人,心中大震,面色如纸,口中不住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尘水也是一惊,随后稍稍犹豫,恭敬道:“违逆族令,废灵力修为,同族相残者……同族相残者……”

    说到此时,尘水也微微战栗,墨香心中则是微微升起些许疑惑,对于修者来说,废除修为就可谓重极的处罚,那令尘水不敢言说的刑罚究竟是多有恐怖。

    尘崖眉头一皱,道:“说!”

    尘水长叹一口气,似有苦涩,道:“残害同族者,夺凝灵之躯,归死木之身,再尝死灵之苦。”

    尘水此言犹如一道惊雷一般,仿佛胜却尘宗厚身上几乎垂死一般的伤势,尘宗厚微微愣住瞬息,随即理解了尘水此言的意义。

    铭心刻骨的恐惧即刻驱除尘宗厚身上一切感觉,占据尘宗厚全身,尘崖似乎要夺自己凝灵之躯的言语,令尘宗厚心中产生了近乎荒诞的感情,甚至觉得尘崖是开玩笑一般,但残存的些许理智却提醒着尘宗厚,尘崖所言,绝非玩笑。

    尘宗厚四肢百骸止不住地战栗起来,眼瞳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事件的发展完全超出此人预料,牙口也颤动不已,显得口齿不清,尘宗厚颤抖着哀求道:“阁……主……此人四外族……怎饭残害……同族之归?”

    一旁的一众水尘荷族族人也皆是暗生寒意,心中此罚之厉,有几名修为较高的族人还出言为尘宗厚稍稍求情一二,道:“纵然尘宗厚如何大错,为一外族夺族人凝灵之躯,实在不妥,望阁主三思。”

    尘崖轻轻招手,示意墨香近前而来,墨香只得抱拳一拜后,走近尘崖身侧。

    墨香心中不知此人究竟要做什么,但如此近前,此人若是包藏祸心,墨香还真不好自保,不过依照此人方才行动,似乎是站在墨香一方的,饶是如此,墨香心中还是绷紧精神,紧张地手中不住地摩挲袖中灵简。

    尘崖对墨香稍稍露出一丝善意的笑容,随后,抬手按在墨香肩膀。

    也不知此人用了什么秘法,墨香身上气息瞬间无法压制,属于墨香的气息被放大千倍,令在场所有水尘荷族族人皆清晰可见。

    尘崖随之说道:“这小友身怀半灵气息,又深受我灵族前辈青睐,视作子侄,纵然是其妖族身份不假,但其妖族血脉中也有一脉与我灵族关系匪浅,若说此人是我灵族之人,有何人反对?”

    墨香心中一惊,尘崖居然自称本族为灵族,看来这灵族与水尘荷族的关系之深还在墨香预料之外。

    尘崖整这么一出,墨香倒是无比意外,将自己气息散给所有族人细察,自己似乎又因为那半灵气息得惠了。

    墨香也知晓自己体内血脉交融不一,但墨香修为不足,无法清晰自视,尘崖如此做法,倒是让墨香看清自己体内气息组成。

    墨香身躯之内似乎有着两族妖族血脉,墨香父母似乎并非出自同族,这两族血脉强弱难辨,在墨香体内相辅相依。

    墨香血脉之中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族的气息,此族气息微弱无比,似乎并非是墨香拥有,而是外人强行灌入墨香体内之血,墨香只觉此血虽非自己拥有,但却犹如己身,熟悉无比,仿佛在哪里与此血主人相处无数岁月……

    这丝血脉气息之熟悉,令墨香几近陷入癫狂,心中无名的执着犹如魔怔一般,疯狂思索心中答案,那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可墨香却无法握住,正在此时,墨香心中灵光一闪,忆起那声令墨香无比熟悉的铃声。

    泠,泠,泠……

    这风铃之音将墨香心中狂躁不耐尽数抚平,墨香心中几乎毫无察觉地泫然欲泣,是她……

    兵痴之后,那风铃主人还寻到了转世的自己吗?只是既然寻到了,为何又离开了?

    墨香心中不禁有几分怅然若失,情深至此,轮回不断。

    墨香忽然忆起兵痴为那风铃主人打造长情丝之时所言了:“**,长情者长念,然长情者亦最伤情,若有一日,我身死道消,你怕是会伤情亦损道。”

    那风铃主人却没有丝毫动摇,只是轻轻笑了笑,虽无法见到其容颜,但墨香却知这笑颜倾城绝世。

    兵痴身铸界器,灭道之际,被风铃女子救下,兵痴灵念做的最后一事是为风铃女子所用长情丝改名。

    忘情丝,今日之后,你便为忘情丝,无需长情,只求忘情。

    兵痴一生痴兵,纵然是表达情念,想法也是由兵刃器件传达,只是不知,那风铃主人理解了没有,或许理解了,又或许没有,但依照墨香的情况看来,那风铃主人似乎最后也没有选择忘情。

    长情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