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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饶命

    中原,紫金城

    月如霜,灯似火,此时已是晚上。

    紫金城是大禹国的国都,也是整个大禹国最繁荣的城市。

    城中吆喝了一整天的商贩,清早守城巡逻的卫兵,还有聚街游荡的赌徒此时都有相同的去处——万象楼。

    作为紫金城最大最华丽的酒楼,这里的夜晚可不一般。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地位高低,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你有那么点银子,都可以来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愉快。

    陈富贵也不例外,他在这也有属于自己的快乐。

    作为万象楼的老板,陈富贵每天的快乐莫过于坐在二楼的包厢里看着自己门庭若市的酒楼,显然,他很满意自己能把生意做得如此之大。此时,陈富贵正微微摇晃着手里盛满冰镇葡萄酒的琉璃杯,笑嘻嘻地与人交谈。

    陈富贵笑道:“李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小弟我的酒楼里来?”

    这位被唤作“李大人”的锦服男子,年过不惑,两鬓微白,鹰鼻薄唇,眼里精光闪烁,精明二字早已写在脸上。

    “陈老板,我今日就是来给你提个醒。最近新上任的天子可是查税查得紧啊,你可不要露了马脚,被六扇门的人盯上。”李大人沉声道。

    “你就放一百个心,六扇门还不至于查到我头上。你我之间的事,除了老天爷谁知道啊,哈哈。”陈富贵重重地拍了拍胸脯道。

    “还有我知道。”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黑色夜行服,腰挂白玉骷髅头的人突然从房梁上跃下,把李陈二人吓得脸色惨白,连一句“抓刺客”都未喊出,便被这个黑衣人点了哑穴。

    “陈富贵与李常秋?”黑衣人声音低沉却轻柔,一时听不出男女。

    李常秋与陈富贵眼神飘向黑衣人腰间的白玉骷髅,眼神里被惊讶与恐惧填满,仿佛这白玉骷髅便是世界上最凶恶的恶鬼,一时之间竟不知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黑衣人显然司空见惯这一场面,从容不迫地掏出一张牛皮纸,读道:“偷税、私运火药、霸占民田李常秋;倒卖火药、强抢民女陈富贵。”读到此处,黑衣人停顿下来,又瞧了两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只见陈李二人拼命摇头,不知是在否定自己的罪行还是在求饶。

    “这样吧,一人两句话,你们运气好,单被我接着。有冤的说冤,没冤的上路。”黑衣人说完,点开两人哑穴,李常秋率先出声:“五十万两银子买.....”

    “嘶”突然白光一闪,李常秋的喉咙瞬间被不明物体刺穿,整个人应声倒地,像烂泥一般倒在陈富贵面前,鲜血不断从李常秋喉咙的洞中喷涌而出。

    “错误回答。”黑衣人拍了拍手,语气平静道。

    “你呢?陈富贵?”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你想要京城的哪所房子,我都给你,饶了我吧!”被吓得软了骨头的陈富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着黑衣人。

    “可惜了,也是错误回答,安心跟李大人到地府喝酒吧。”看着眼前体态臃肿,跪地求饶的中年人,黑衣人颇为无奈地一刀了结掉他的性命。

    望着倒地的两具尸体,黑衣人并没有立即离开,他从胸口掏出一对红手帕,轻轻盖住二人的脸。

    “剩下的给六扇门的人来忙吧。”

    月下孤影,风中黑袍,黑衣人就此离去。

    当然,万象楼内此时仍是一片祥和,没有人发现有两个人已经死在了楼上,娱乐至死的客人们,他们都只关心着自己这把买大还是买小、关心着今晚和哪个姑娘过夜、关心着自己兜里的银子还够不够花。谁又会去在意老板的厢房?

    茫茫黑夜,黑衣人施展起轻功,不到一炷香来到一所艺馆,艺馆门前高高悬挂的牌匾上写着胡璇楼三个大字。黑衣人没有从大门进去,而是翻墙飞进内院,轻车驾熟地找到一座假山,小心翼翼地扭动着假山处的机关,一扇暗门悄然出现在地下。

    黑衣人迅速跑进暗门来到一个庞大的地下室,一位青衣男人端坐在桌案前。

    “你来了?”青衣男人头也不抬地批改着卷轴,对黑衣人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

    “嗯,我来啦。”一股悠然婉转如黄鹂出谷般的女声从黑袍中传出,与刚才在万象楼时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形成强烈反差。

    青衣男子淡淡笑了笑,翻着桌上的卷轴道:“看来那两人已经死了。”

    黑衣人摘下头上的斗笠与脸上的面纱,一袭青丝如瀑布般流下,失去面罩的遮挡,再看这黑衣人俨然长着一张十八岁少女的面容,虽未施粉黛,但仍是灿若玫瑰,明丽无双,两颗眼珠子如黑珍珠一般光亮,与青楼里的花魁歌女妖艳的美不同,眼前少女更多的是一种英气灵动的美。

    少女随意拉过一张椅子便坐下:“是啊,最近竟那么多官员被挂上红榜,这两人已经是被杀的第三批了吧?”

    “哼,后面还有好几批在审核。这朝廷现在是疮痍满目,百废待兴,天子总得施些雷霆手段,不然可镇不住那群“父母官”。只可惜你师父却无辜被卷进这趟浑水。”青衣男子冷笑道。

    “仔细算算你师父已经被关了两年了。”

    “嗯,再过几天正好两年。”少女语气淡淡,一股忧愁之意。

    “谁都不会相信你师父是做那件事的人。”青衣男子道。

    “呵,他们只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少女苦笑道。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此事,还师父一个清白。”少女攥紧拳头,眼神望向左方的木椅,语气坚定道。

    那是少女师父常坐的木椅,他叫温子城,昔日紫金城第一轻功高手,两年前被朝廷官兵从家中强行带走。

    时间流转回十年前,一名叫顾岄的女童本欲跟随父母学武,但由于她先天经脉破损,气息无法凝聚丹田,家中的祖传心法基本与她无缘。父母于心不忍,只好传授她机关五行与不需内力便可发射的飞刀之术。

    老天垂怜,给了顾岄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与强大的武学天赋,让这名先天经脉受损的孩子不到三年便学会所有课程。

    十岁时顾岄被父母送到开封,去她父母的一位故友那里拜师学习更高深的外家功夫,希望她将来在这江湖上有保全自己的手段。

    这顾岄便是那位黑衣少女,而这位故友便是她师父温子城。五年前还是一名皇家密探,并兼任首领之位,但因一些变故,主动申请离职,在紫金城里买了一所大宅子休养生息了五年。

    温子城最让外人津津乐道的一点便是:他老婆多。

    家有一妻并纳有七位妾室,个个花容月貌。但小顾岄在他那学习的日子里却发现他碰都不碰这八位师娘,完全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家中也没有任何子嗣,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样风流成性。这可让在温子城家学艺的小顾岄疑惑好久。

    “师父,师父你是不是有其它意中人?”某一天,小顾岄曾天真地悄悄问过温子城。

    看着这个朝夕相处多年的小徒弟这样问自己,温子城愣了愣,又摸了摸小顾岄的头,苦笑道:“你这八位师娘可不简单啊,师父可哪敢有其它意中人。”

    看着师父遗憾又略带悔恨的眼神,小顾岄很懂事地点了点头,便没有刨根问底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顾岄在温师傅的严厉地管教下一天天长大,一个月内,她学会最基本的外门轻功“燕子三抄水”;一年后她已精通师傅看门绝技“踏雪无痕”;四年之后温子城看着在屋檐上随意蹦跶的顾岄默默摇头叹息:“老顾你女儿可真出息。”

    于是在顾岄十六岁时,温子城已经准备让她出师,带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某一天夜里,一大堆朝廷兵马聚集在温子城家里,说是邀请师傅去皇宫赴宴。其实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场鸿门宴,没有宴席会出动陛下的直系军队——黑甲军来相邀。

    浩浩荡荡的黑甲军堵满了温府所有的大门。温子城当时急忙把顾岄抓来,嘱咐道:“岄儿,师傅恐怕此去凶多吉少。你快从后院假山下的地道逃走,一直走就能看到一扇门,连敲三下,门就会打开,找到一个叫岑楼的人,他会保你周全。记住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是我徒弟。”

    顾岄还没来得及问师傅到底发生何事,便被师傅强行推走,一路逃亡到胡璇楼。

    自那之后,顾岄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温子城口中所说的岑楼便是那位青衣男子——大禹王朝直属暗杀机构阎王阁的首领。

    为隐藏身份,顾岄加入了阎罗阁成为一名暗杀者,靠着过人的天赋短短两年间已经完成数次暗杀任务,杀过不少江湖好手与达官贵人。

    “想起那天突然有人敲响那栋暗门,我便知道你师傅出事了,但没想到是你来找的我。”岑楼淡淡说着。

    “岑伯伯很意外我的出现?”顾岄道。

    “你师父除了那个人还没碰过别的女人,你出现时,我还以为你.....”岑楼失笑道。

    “师父的过往可不一般啊。不过幸好皇家的人这些年没有太为难他,只是将他关了起来。”顾岄拾起一壶酒,咕咕灌了几口才慢悠悠道。

    “想必朝廷中有你师父的好友在尽力保全他吧。”岑楼感叹道。

    “如此说起来,岑伯伯也是师父的过命好友啊。”顾岄道。

    岑楼颔首,想当初这个偌大的暗杀机构便是他和温子城奉先帝之命合力所建,他是阁主,温子城是副阁主。二十年间,两人历经腥风血雨,暗中杀过无数恶贯满盈之徒。

    据岑楼所说,年轻时的他还曾是江湖第一智者——千晓老人的关门弟子,智力超群不说且武功不凡。手底下掌管无数情报探子,在整个大禹国有着十分完整的情报网,包括在兹金那边也有一小部分势力。这世上,除了皇帝,恐怕也没有人可以让岑楼有所忌惮。

    这阎罗阁虽直属于皇家,但并非只为皇家工作,江湖各大名门望族都有一席之地在阎罗阁,他们也可以暗中发布悬赏让阎罗阁的杀手们接单。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想要获得发布暗杀的权利,就得向皇家交税,每年上交一次,不交就等着朝廷剥夺发布暗杀的权利。

    阎罗阁虽然为暗杀组织,干的是掌管他人生死的活,但也有一项绝对铁则:不错杀一个好人。

    而顾岄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加入阎罗阁,一方面暗杀行动可以在江湖与朝廷间收集关于师父的情报,另一方面也可以满足自己除暴安良的意愿。

    然而暗杀一个人要做的准备工作也是十分繁杂的。想要发布暗杀,必须在每月的初一向阎罗阁提供要暗杀的名单,然后名单通过专门的信鸽来送到胡璇楼中。

    接到悬赏令之后,会有专人筛选出哪些是朝廷发的哪些是江湖势力发的,得到大致名单后岑楼都会让手底下的情报人员把这个被悬赏的人的背景调查清楚,最后那个坐实罪名的人才会被杀手们盯上。

    但即便如此,江湖上还是有很多人十分忌惮阎罗阁,可以说是闻之色变。很多做了亏心事的人可谓夜夜担忧,生怕自己被挂上悬赏而丢了脑袋。

    “所以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岑楼岔开刚才的话题道。

    “明天?明天休息吧。”顾岄打了个哈欠道。

    “行,你时刻留意门口的鬼符,我一有事就叫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岑楼道。

    “知道啦,岑伯伯你老人家也好好休息会吧,不要老是盯着那些卷轴。”顾岄道。“那我走喽。”说完,顾岄摇着酒壶离开了大厅。

    看着顾岄远去的背影,岑楼才缓缓走向当初顾岄逃命时所走的密道,一张红色密令被他紧紧抓在手中:“子城,不要怪我瞒着岄儿,她如今背负的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