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日本的日常生活 » 四 告别过去

四 告别过去

    千篇一律的灯光小路,照在人身上,也不会有一丝温和吧。

    渡部守仿佛想要验证一般伸出了手,灯光照在了他的手上,这双手一如既往地粗糙。

    沐浴在灯光下片刻渡部守便收回了手。

    “果然呢。”

    刚刚的灯光确确实实没有给渡部守带来温度,不过那是理所当然的吧,但渡部守也的确做了这个幼稚的举动。

    尽管如今已经是春天了,东京的樱花都开始绽放,渡部守穿着比以往这个时候还多的衣服却依旧搓了搓收回的手。

    几分钟前,他在商场里挑选着衣服,虽然说是挑选,其实只是在寻找着价格负担得起,也刚刚好合身的衣服。当然衣服只是统称,包括了衬衫、裤子、裤衩、袜子、鞋子和一件仿佛要过冬般的大衣,从上到下,从外至里,整整一套。

    用的是渡部守自己的钱。

    一开始他的确是免费画画的,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样子,他的技术越发娴熟,便开始尝试着收费,当然定价并不高,出于这个原因,来的人并不少。

    三个月零零散散也攒下了不少钱。

    大部分的钱花在了群马那四个月。

    尽管如此,从去群马那天起,他的饮食依旧没有严格控制了,锻炼也是。

    那些钱也只够他在那里生存那么长时间了,想像在东京、埼玉那样安逸,现在的渡部守,完全做不到。

    还有那住院的三个月。

    共计七个月的时间里,他没有发胖,反倒是因为营养摄入的不足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小了一圈,以往的衣服都显得宽松。

    看着路边商家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这和曾经十分熟悉的自己有着百分之八十陌生的人影,渡部守想起了一小时前自己所做的决定。

    ...

    渡部守原以为或该说是决定,自己以后会变得比小时候更加的孤寂,会以一副被情所伤的面孔继续生活下去,直到某天,时间抹杀了她的存在。

    此刻,手上的信却告诉了自己,不该这样。

    他就这样想到了渡边彻,《挪威的森林》的男主角。

    渡边在得知直子的死讯后,为了平复心情,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渡部守一直都很讨厌渡边的“渣男”行为,或许有着他们俩人的姓都是一样读音的原因,他愈发的厌恶渡边。

    但现在,渡部守却不得不佩服他。

    渡边能够不看班次,有哪趟班车就坐上哪班,那完全不顾后果的样子,渡部守做不到,渡边这样的行为收获了渡部守的敬佩,却也仅此而已了。

    渡部守拿出了一张地图,他扫视了一下,目光停在了“长崎”和“鹿儿岛”,目光微微闪烁,撇开了。

    “人的一生,总是在寻找着什么的吧...?”

    他想起同是村上春树老师的著作《寻羊冒险记》中的一句话。

    而主角寻找的“羊”,是在北海道吧。

    一想到北海道,渡部守的思维突然开始活跃,这个词似乎在冥冥之中和自己有着什么的联系,而且他看过的书中,绝大部分的故事都发生在北海道...

    好似做好了决定,他拿出了一只笔,从东京开始划着,路过了埼玉、群马,他停了下来,片刻后将笔离开了地图,深深呼吸了之后,笔再次从东京开始落下,快速的一条直线,直接划向了北海道...

    ...

    渡部守回到了家里,直接换上了刚刚买来的衣服,将换下的衣服折叠好摆在了桌子上,留下了一个纸条。

    换上新衣服后,他走到了阳台上,仰望着夜空,享受着夜风的吹拂,是时候向过去道别了,尽管这个“告别”可能只是短短的半个月。

    渡部守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机,是新的。

    先前的那个已经坏了,而这个新到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应用,即便它是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他也将它丢在了阳台上的桌子上。

    接着是一个钱包,车祸后只有它还存活着了,里面的夹层有一张照片,那是和她单独出去游玩时的合照,唯一的一张,短暂的思考后,他将剩余的钱拿了出来,把它也丢在了桌上。

    最后是她的信,他犹豫了。

    ...

    有时候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会觉得城市比沙漠还要荒凉。

    每个人都靠的那么近,但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心事。

    那么嘈杂、那么多人在说话,可是没有人认真在听。

    车站旁。

    要走了,心是空的。

    思绪涌上心头。

    电车来了,渡部守形单影只地站在明明是人山人海的人群里。

    琐碎的片段往复在脑海里闪过。

    再怎么记忆犹新时间也不会反方向走。

    渡部守再次感受到连自己都厌恶的理智,叹了口气,还是跟着匆匆的人群上了车。

    ...

    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窗外街上的路灯零零星星,雨点从天空落进地心,慢条斯理,维持静寂。

    被子把脸蒙住,却把冰凉的赤脚裸在外面。

    床单上到处是零食的包装袋和碎屑。

    他不在了,白石麻衣有着不想起来收拾自己的想法。

    手机屏幕亮过很多次,各种手机应用都轮番念叨她,五花八门的推送被她逐条右划删除,到底也没出现他的名字。

    她或许从前和他发过一长串的消息,之后就迎来无眠的夜。

    从前的她足够耐心,能耐住困意不厌其烦地无数次打开手机锁屏面对两人的对话框,期待着他再说一次“我想你了”,亦或是猜透她心思般的“你一定还在看记录吧,这么晚了早点睡”她就会告诉自己乖乖去睡。

    偏偏没有。

    像上次那四个月一样。

    她又一次等了近四个月,就好像他真的应下了她的要求,她,什么都没有等到,甚至在某个夜晚她按耐不住主动拨打电话的时候,回应她的也只是个冰冷的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在信号无法接受的地方或者没有接入电源的状态,所以无法拨打。”

    埼玉通往东京的电车轰鸣声钻进了梦境,醒来的时候眼泪已经从左眼流进右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