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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只说三分语(八)

    “我的错?”扶摇喃喃自语,她如今也是小孩子的个头,妖力什么的也就那样,和那群官差作战根本做不到全身而退,她身上到处都是血,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轰隆。

    雨终于落下来了,雨水混合着血水流下来,她眼前一片血红,村民们谩骂驱赶变得扭曲,像是孤妄海里张牙舞爪的怪物,想要把她撕成碎片。

    “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当啷。

    手里的兵器掉在了地上,扶摇只觉得浑身无力,她不断的后退,试图和眼前的人拉开距离,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

    “是啊,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屈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手里举着一把柴刀,高高的举起,伴随着闪电雷鸣一起落下。

    咔嚓。

    扶摇猛地从床上做起来,抬手一模,额头汗津津的,单衣也湿了,她吐了一口浊气,坐在桌前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去,原来是一场梦。

    是啊,可不就是一场梦吗,一场被扭曲了对梦,分明那日村子里的人死了大半,侥幸活下来的人在雨里哭成一片,最后不得不拿起农具柴刀,和周围的村子联合起来,开始了一场看起来根本没什么胜利希望的起义。

    “大人做噩梦了?怎么喝冷茶,这样对身体不好。”

    一个男子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托盘,热茶散发着缱绻的香味,一杯茶被递到她面前,那人笑着,一身黑衣含蓄,眼眸却亮的惊人,“大人,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扶摇怔愣的看着眼前人,黑发被银冠束起,剑眉星目,额角点一颗小痣,递茶的手上带着一枚水晶般剔透的扳指,她嘴唇微颤,有些不敢置信,“伏,伏影……”

    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眼泪漫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伏影也是愣了一下,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大人怎么哭了?是做噩梦了吗?”

    “嗯,”扶摇哽咽着,“我梦见你死了,你不要我了。”

    “大人,我怎么会离开呢,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伏影把窗户打开,一阵风卷着白紫色的梧桐花吹进来,花瓣落了一地,伏影靠在窗前看着她,“大人你看,梧桐花开了……”

    扶摇看过去,窗外满树的花,交织成一场白紫色的梦,树上挂着的的相思扣有些年岁,下面坠着的红色丝带都退了颜色,是啊,梧桐花开了,可是,这里怎么会有梧桐树呢。

    伏影抬手接过一朵梧桐花送到她面前,“大人,梧桐花开了,梦,该醒了……”

    梦,该醒了……

    扶摇睁开酸涩的眼睛,头有些疼,外面天还没亮,桌上的茶还冒着些许少得可怜的热气,梦里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现实却只是一瞬,连茶水都没有凉透。

    “扶摇,你醒了吗?”南鸢轻轻敲门,扶摇清了清嗓子,回了声没有,南鸢推门进来,看她没事也是松了一口气,“我刚把那小山猫安排好就发现你这边有一股很不稳当对妖气,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吗?”

    “没有,中了一个小家伙的招儿了。”扶摇扶额低笑。

    “白天?街上?”

    “对,应该是一头有点返祖迹象的犀牛。不小心被弄进了梦境。”

    “白犀,这倒是少见。”

    扶摇点点头,起身穿好衣服,“我去瞧瞧这个小家伙,你留在这守着,别让人钻了空子。”

    “你自己小心。”南鸢说完,扶摇就一个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在巷子转角消失,南鸢无语摇头,“怎么还翻窗户呢,又不是不能走门。”

    扶摇在巷子里穿梭,跟着那点少得可怜的妖气一路前往目的地,对于被这个小家伙算计了,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能进入梦境,那就说明她心志不坚定,但是这头小白犀她必须要找到。

    梦里的那个伏影给她的感觉那么真实,根本不像是梦境捏造出来的产物,一个大胆却有些荒谬的想法冒出来,万一伏影在那场献祭里没有死呢。

    白犀能照见往生,即便那人真的死了,她也能借住白犀的这一本领找到他的魂魄,然后帮助他恢复肉身。

    或者,即便找到的是来世也好。

    扶摇站在破烂的草屋前,白日里那群干苦力的妖精像是奴隶一般被关在狭小拥挤的屋子里,那头小白犀正睁着一双红眼睛看着她,不解,忌惮,抵触,恐惧,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

    他们一族原本就生活在城外的树林深处,与世隔绝,谁能想到,那天这群人举着火把冲进来,不由分说的把他们打的遍体鳞伤。

    武器打在身上那么疼,上面不知道涂抹了什么,伤口不会愈合,连妖力都在从伤口里流失。

    被关在这种地方,每天过着被人买卖,奴役的生活,动辄打骂,脖子上的枷锁甚至不允许他们自杀,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上天才要这么对他们。

    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出现,一身华服的人,他从心底冒出一个恐惧以及厌恶。他和别人不会有任何区别,只是一个看上他们的力气的家伙罢了。

    扶摇看着他,“白犀。”

    听着这话,所有的犀牛妖心脏都颤了颤,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分明连那些捉妖师都看不出小白的身份,为什么,这个人想要做什么。

    不行,他们不能让小白出事,他可是他们一族最后的希望了。

    犀牛妖将小白护在身后,一副宁死不屈不会让扶摇得逞的样子,“什么白犀,怎么,你们又是想到了什么别的折磨我们的法子是吗!来啊!你真当这样我们就会屈服吗!”

    “我不是和你说话。”扶摇眼下一点都不想和别的家伙说话,手一挥,原本叫嚣的犀牛妖被定在原处不能动弹,她像是看不见眼前牢笼一般的木栅栏,直接穿过去,来到小白面前,重复道,“白犀。”

    小白警惕的看着扶摇,族人的异样让他心里发颤,眼前的人很厉害,比他们见到的所有捉妖师都厉害,他无法确定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白犀的身份,从被抓住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要不然,会有更多的同族遭受这样的灾难。

    族人也在告诉他,只要他活着,只要白犀的身份不被这些恶心的人类发现,他们就有获得自由的机会。

    “你想要做什么?”小白看着眼前人,即便害怕,但心里还是有个隐秘的声音让他相信眼前人。

    扶摇垂下眸子,“让我入梦的看来就是你了,别怕,我只想让你帮我找个人,用你白犀特有的照见往生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