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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只说三分语(九)

    小白看着扶摇,只觉得这人一下子颓废下来,身上好似背负着重若千斤的业障,浑身弥漫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你先把我的家人放了。”

    “好。”扶摇抬手打了个响指,禁锢瞬间解除,压在身上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威亚如潮水般退去。

    成年犀牛妖围在小白身边,警惕的看着扶摇,威亚之下他们处于本能的恐惧,冷汗浸湿了衣裳,却也不肯后退半分,把小白护在身后。半晌,一个老者走出来,身体干瘦,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黝黑,他来到扶摇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不知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扶摇。”

    “冒昧的问一句,大人也是妖?”

    “曾经是。”

    怪不得,老者心里寻思着,眼前这人气度不凡,从刚才的威亚来看一定和妖族有所牵连,但是他身上的妖气实在是浅薄到几乎没有,绕是他见多识广一些,也很难分别。

    扶摇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索性一口气把话说完,“我要他帮我找个人,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我都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请求。”

    小白挤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扶摇,“什么请求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我要你把这里的人都杀了也可以?”

    “可以。”小白的话本就让一众犀牛妖胆战心惊,可扶摇毫不犹豫的回答更让他们震惊,莫不说这里的人类他真的能杀干净,可是杀了这么多人造就杀虐,那也是难逃一死的局面,这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少年却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在胡说些什么!”一声爆喝从屋外传来,南满脸怒火,恨其不争的看着扶摇,周围的犀牛妖被吓得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扶摇被新来的少年拉出去,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南鸢看着扶摇,头疼的厉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万一他们真的让你杀光这里的人呢,你真的照做不成!你可别忘了,你虽然说妖月的妖王,你还是上天庭的神官!你要是这么做了,离死可就不远了!你要是死了,那个男人即便找到了又如何!”

    扶摇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傻愣愣的看着南鸢,喃喃自语,“我没有别的办法……”

    南鸢心里一紧,暗暗叹了口气,缓了语气,“扶摇,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你不能在这种时候失了理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伏影该多伤心啊,他好不容易把你弄回来可不是让你赴死的。”

    “总会有别的办法的。”南鸢手掌搭在扶摇身上拍着安慰。

    介于扶摇现在“痴傻”的厉害,南鸢实在是害怕她脑袋一抽答应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索性她出手代替扶摇和犀牛妖攀谈,“方才的要求不能作数,我们只需要他帮忙找一个人,你们的要求实在是有些贪心不足,我可以救你们出来,然后再还能送你们去妖月,倘若你们依旧不满意想要些别的什么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动用一些强硬手段。”

    南鸢身居高位多年,一向都是说一不二,即便是当年和上天庭谈判时,她也不曾点头哈腰讨好半分,当年如此,现在亦如是。

    老犀牛很明显被镇住了,好半天才抬手颤颤巍巍的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大人说的是,我们没有那么想过,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不要责怪。”

    南鸢做主,把这群犀牛妖现藏在了都城外的密林里,大灰二灰的地下小居室还在,虽然挤吧点,虽然不见天日,至少还是自由了。

    “我需要一个信物。”小白睁着红眼睛看扶摇,扶摇从怀里摸出一个剔透的扳指隔着桌子推过去,小白拿起来感应了一下,摇摇头,“气息太弱了,要想找到这个人,还需要画一幅这人的画像给我。”

    鬼童当仁不让的举起手,“我来。”被小白阻止了,“只能是这位大人亲自来。”

    鬼童不解,不依不饶的要个缘由,小白说,“这位大人和我对视一眼就能梦到那个人,切这个梦不是从前经历过的事情,这就说明那个人对这位大人很上心,情感上的羁绊是最好的寻物索。”

    关上门,扶摇看着桌子上的纸笔发呆,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白净的纸张上低落了不少的墨汁,却始终落不下笔。

    伏影,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剑眉星目,额角有颗小痣,头发束起来,两遍鬓角垂落下一缕,一身黑衣并没有给他增添上肃杀,反倒是更衬得他温润。

    那个人的身影刀刻斧凿的烙印在脑海里,刻在骨髓之中,可是她就是落不下笔,不论在脑海里复刻多少遍那人的样貌,不管想的又多清晰,一旦拿起笔对着画纸,她的脑海就一片空白。

    这样画出来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啪。

    毛笔被无情的摔在地上,地上溅出一道清晰的痕迹,又是哗啦一声,桌子上的东西悉数被扫落在地。

    扶摇双手抱头,手肘抵在桌子上,她的头好疼,好疼好疼,像是有个人拿着尖刀在里面搅动,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画不出来!为什么!明明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法子,为什么……

    听到声音南鸢第一个冲进来,反手关上门把其余人关在外面,屋子一片狼藉,扶摇哭的惨兮兮,她坐到扶摇面前,张张嘴,只轻飘飘的喊了一声,“扶摇……”

    扶摇抬起头,眼睛赤红一片,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她瘪瘪嘴,露出一副很难受的表情,眼睛一眨,眼泪就流了下来,“南鸢,我画不出来,我画不出来,我画不出来……”

    一遍一遍的重复,声音越来越崩溃,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洒脱肆意。南鸢心想,这样才对,从伏影献祭那天开始,扶摇一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她明白的,从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开始,这种无人诉说的绝望和懊悔,在夜里一遍一遍化作凌迟的斧钺,让自己遍体鳞伤,偏偏白日里还要扮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多么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