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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何事不同归(九)

    长墨在仅有的一小片地方转了一圈,僵硬的脊骨咔咔作响,舒展了一会又蜷缩成一团继续晒太阳。

    漆黑的鳞片泛着金属般锐利的寒芒。

    利爪,鳞片,獠牙,这曾经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倒是没了用武之地,成了鸡肋一般的装饰品,只能用来缅怀那些求而不得的时光。

    那些一跃上九天,碎云成雨,一跳下四海,掀波搅浪的日子,都成了白日大梦,望而不得。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我这也算是求不得吧。

    昔年唾手可得,现下痴心妄想。

    长墨耸动了一下脊梁,嗓子里哼出几声不成调子,像是风过戈壁,干燥,沙哑。

    这阳光太舒服了,暖洋洋的,到了晚上便只剩下寒冷和疼痛,一鞭鞭打在身上,直到鳞片剥落,皮开肉绽。

    鞭刑和寒冷是身体上的折磨,囚禁是精神上的折磨。

    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面上看着仙风道骨,实际上恶劣到骨子里。

    “你就是那个小丫头嘴里说的长墨?”雨晴嘴角含笑,“的确丰神俊朗,怪不得她不肯去镜花台非要来这里。”

    长墨不理,闭上眼睛的瞬间却看向了不远处和仙鹤玩儿在一起的小丫头片子,她喜欢我,切,我又不喜欢她。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身材干瘪,还不如一块菜板子有看头,这要是放在下界,带出去都他妈怀疑未成年拐卖儿童。

    被这样的人喜欢,说出去都跌面子。

    还不如那些妩媚丰腴的女妖来的痛快,至少带出去有份儿。

    仙鹤一族善舞,玲珑摘了根草叶吹曲,仙鹤就舞动着翅膀起舞。

    长墨瞥了一眼,不过是个颜色寡淡的扁毛畜牲,有什么好的。

    像是戏班子里钻火圈的猴子,蠢得很,跳的这么难看,要是放在下界,戏台子都给砸了。

    小孩子就是个小孩子,气性大忘性也大,没几天又凑了过来,鹅黄的裙摆委地,抱膝靠在树牢围栏上,“你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也对,被关在这里,任谁也不会开心。”玲珑笑着回头看他,“我想让你开心一点,可是你不喜欢花,你喜欢什么呢?”

    我喜欢什么?

    长墨心里嘀咕,我喜欢自由,你能给我吗,你不能。

    “我为你做点什么,你才会开心呢?”玲珑不依不饶的追问,她铁了心想要一个答案。

    “你真的想让我开心?”长墨掀开眼皮,得到玲珑的回应后,很是高傲的扬起下巴,指了指立在外面的把柄长枪,那是他从前的武器,“你把它拿过来让我摸摸,我就开心了。”

    玲珑不疑有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把长枪从地面拔出来拖到树牢前,“你只能摸一下,摸完我就要放回去,要不然是会受罚的。”

    长墨心里冷笑,你受罚干我屁事,长枪是他用自身的鳞甲和退掉的牙齿练就而成,拿到这柄长枪,他就能恢复大半实力,逃出这里。

    到时候找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继续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嘴上答应着,他却急不可耐的伸出手,握住长枪的一刹那,风云突变,菩提树叶簌簌作响,只听轰隆一声,树牢破了。

    长墨在云端恢复了真身,握着长枪嘲笑玲珑的天真,“那么我就走了。”

    转身投入凡间,没了踪影。

    树牢破裂造成了冲击损毁了玲珑的躯体,白鹤环绕,哀鸣不止,她的身体像碎掉的琉璃一般,瓦解,分散,最后消失不见。

    “送玲珑转生下界是你亲自办的吧。”南鸢问道。

    “嗯,是我。我亲自给她选了个不错的出身,下界太尉之女,日后会嫁于太子,成为一国之母,名流千古。”扶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飘忽不定。

    那日往生池旁,玲珑的魂魄也破烂不堪,只能维持片刻的清醒,她笑着说,“我不悔,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那日我看到他在云浪之间,肆意不羁,那一幕刻在我的脑海里,怎么都忘不掉。我看着他从逍遥自在变成了那般模样,我想要帮他,只要能帮他,哪怕他是在骗我。”

    “就算他现在得到了自由,那也只是短暂的幻觉,天兵之下,他还是会被抓回来。”扶摇垂着眼眸,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知道前面是一条绝路,她还心甘情愿的往前走,甚至半点悔意都没有。

    伏影也是,哪怕万劫不复,也要把她复活,难道只为了那短暂的几秒的想见吗?

    玲珑说,“我知道,哪怕是短暂的自由,那也是自由。我只能为他做这么多。”

    她看着扶摇,眼眸里闪烁着星光,“我下辈子还能遇到他吗?”

    “哪怕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是。”玲珑回答的坚定。

    “会吧,或许。”

    扶摇看着她跳进了池子里,被池水淹没,万般皆缘于一瞥,值得吗,一见钟情,怎么看都不靠谱,偏偏有人信了,为此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还不止一个人。

    她觉得很是愚蠢,却又不知道哪里愚蠢,或许,真正愚蠢的是站在局外的自己。

    自认为看清了所有,实际上也是身在此山中。

    南鸢手掌放在扶摇面前晃了晃,见她回神才收回去,“和你说话呢,怎么就走神了呢?”

    “我不知道。”扶摇趴在桌子上,不想回答。

    当年自己搞不懂为什么非要生离死别,如今明白了却又不想这么明白。

    倒不如一直糊涂着,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南鸢看出了扶摇的烦恼,目光变得悠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儿,那些刻骨铭心的想念与爱恋,“都是这样,我们都是要这样长起来的。”

    “我刚刚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看看玲珑的转世吧,听说那仙鹤也下界陪着她去了,或许会是一段佳话。”

    “那就去看看吧。”看看她是否真的不悔,哪怕万劫不复,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