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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5 南门县城的便饭

    半年里陈继跟着车队出了不少工,不过基本一两天便能走个往返,钱粮虽然都不多,但陈继心里念着罗家那几吊钱的外债,只要手头没有要紧的农务也都是来者不拒。南门县附近村子寨子都跑了个七七八八,这次要去州府里来回要十来天的还是第一次。

    因为正是农忙时节,虽然不一定按时到校场点卯,但是既然挂了民护,要出远门也得必须去县上挂名备案。

    付家庄跟南门县城由一条还算平坦的官道连着,路程也不算远,按陈继的脚力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走到。沿路上车辆马匹挑夫走贩来往不断,不时还有支着简易的棚子在路边卖茶水的商户。

    陈继还记得第一次过来县城,那是跟着叶儿过来赶集,进城的车马人流在城门外堵出一两里地来,除了守城的官兵一人一查的核验身凭,人群中还有不少大头兵拎着大刀长枪在维持纪律。那还是陈继第一次看见这个时代全副武装的正规军,叮当作响的制式铁甲在日光里泛着黝黑的光—那是用桐油良好保养的表现,还有好几次明晃晃的刀光枪影掠过他的眼前,着实让陈继守了不小的惊吓,但这也告诉陈继,这个时代的冶铁技术其实发展的相当不错。

    不过与装备相反的是县城的城楼建筑,跟陈继预想的边防重镇关隘要地相去甚远。按陈继自己的身高来算,南门县的城墙约不过才七八米高,而且目测看去像是用夯土筑成,上面不乏有雨打风吹的痕迹。陈继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古城遗迹,不论是像南京洛阳那样的京都大城,还是自己家小县城附近的古城墙遗址,即便不是用统一烧制的大青砖来建造,也大都用了大块的石头来垒筑。而南门县城这样用夯土和黄砖来筑造城墙,怎么也没有个边防重镇的模样。

    当然,再次走过这堵让陈继不理解的不能匹配它战略定位的城郭,陈继也懒得再去替县官城尉操心。他只想早早的去县衙登记备案,然后回去的路上顺路去罗家挑一匹青壮的好马匹。

    无论什么时候来到南门县城,街上总是热热闹闹的,不过这次陈继却发现穿着草原服饰的乌卑勒人似乎比往常的要多。

    第一次来南门县陈继就见过不少这些来着草原的“客人”,那次叶儿拉着他离得远远的,告诉他这些能进县城的乌卑勒人都是有从卫军里拿了牒子的,可以进城来卖匹或者买些吃穿用度,不过等陈继想多问几句像怎么拿牒子或者什么人能拿,叶儿却又说不明白。

    事实上,在陈继眼中那些人跟自己没什么区别,都是外乡人罢了,所以他并不敌视排斥乌卑勒人——甚至他后来还专门上去问过人家的带进来出售的马匹是什么价格,那一匹正值壮年的四岁马的价格甚至只买本地十岁马的价格(当然,即便人家卖的便宜,陈继也没那本钱,只是心底早早做打算,等有钱了一定要找他们买一匹好牲口。)——当然,这种情绪和价值观陈继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只是相对于叶儿他们恨不得绕道走,陈继要淡定得多。

    等到陈继去衙门里记了号出来,已经差不多快到中午时分,陈继站在县衙的偏门想着找哪家馆子先随便对付一餐,就看见一个乌卑勒人跟在一个捕快身后一起出来。

    “赵捕头”陈继打了个招呼,因为贺毅的关系,陈继跟衙门里不少人都混了个熟脸,眼下过来的正是皂班的班头。

    “是陈兄弟啊,过来找贺班头么?这会儿他怕是不在衙门里。”随便几句送走那个乌卑勒人后,那人才回头跟陈继拉话“上午他跟着县尉去上庄了,娘的有户闲汉偷了上庄一头牛,非说是捡了根绳子后面跟了头牛,你说这东西说的是人话不是?你有什么急事跟我说,不打紧的!”

    陈继听了也是呵呵一笑,忙解释道:“没什么急事,这不是过几天要送粮去真平州府,今天有空过来把号先记了。都已经办好了。”

    “办好了就行,这段时间多的是活儿,你若是回来得早,没准还能赶上下一趟。还没吃饭吧,走,一起吃个便饭。”赵捕头知道陈继县城来的次数不多,就主动邀他一起。

    陈继推脱不下,便跟着绕到街上,随便找了间小馆子,点了几个小菜,又上了一小壶酒。

    陈继还喝不太惯这边的酒,酒香很淡,又有一股奇怪的酸味,配了两杯便推脱酒量不行,陪着赵捕头边吃边说话,也忍不住问到怎么今天街上的乌卑勒人比往常更多。

    “陈兄弟你来我们真平府不久,又是岳州人,不清楚也是正常的。”赵捕头喝了口酒,顺着陈继的话看向街上不时走过的草原装扮的人,接着说道:“这群能进来的乌卑勒人,还算是识相的,每年三敬五守给卫军送孝敬,从卫军手上弄到入关进城的牒子。不但能不时进关来换点草原上稀缺的盐巴布匹,而且平日里就在卫军的眼皮子底下放牧,还没人跟他们抢地盘,再说就算有不长眼的过来,卫军收了那么多好处,总不能坐视不理不是?”

    “娘的,倒像是卫军在给他们干活似的。”赵捕头说着说着又闷了一大口酒。“不过等过些日子整个边关就全部戒严了,他们拿了牒子也不能过关,所以要赶在这之前多换些紧缺东西回去,草原上的冬天可不好过,所以这段时间乌卑勒人是比往常多不少。”

    陈继听完这里才知道叶儿当时说得不清不楚的是怎么回事,这些能过了边关进来的基本就是庆国收拢的小股臣服的游牧部族,平日里在边关守军附近的草场生活放牧,定时交些岁贡给守军,既能算是租赁草场的租金,也算是给守军的保护费。

    “那刚刚衙门里出来那个乌卑勒人也是想找条路子?”陈继想起刚刚陪赵捕头出来的人。

    赵捕头呵呵一笑:“我哪有那本事,那小子去年才娶了第三个老婆,结果今年三个老婆里两个生娃了,还一个的肚子里也有一个。他过来让我帮忙给卫军长官打个招呼,出关的时候想多带两匹粗棉出去。”

    “这没事么?”陈继一听就懂,这不就是相当于买通海关走私么?

    “能有什么事?卫军也要打牙祭啊。”赵捕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打不了,这些事差不多算是边军卫军心照不宣的东西,也是他们的意外之财了。

    不过他还是跟陈继补充了一句:“粗棉麻布什么的,多点少点过去了就过去了,盐巴只要不太过分,卫军收了好处能不管也懒得管你。只不过——”

    “若是偷偷漏了生铁过关,头上那颗脑袋怕是要长到城楼门上去了!!”

    “上个月西柳口就有个不长眼的,借口出关卖丝绵麻布,整队有一半马匹统统钉了两副马掌,还没走到金台关就让边军给发现拦下了。”

    “回头那狗东西的脑袋就被挂在西柳口的城门楼上。旁边就是毛三屠的脑袋。”赵捕头颜色深重说完,也喝下了最后的一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