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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斗棋(1)开局

    这是一个孤岛,一个被地球人遗忘的孤岛,横亘在南印度洋上。经过上百年的进步,上面的人分别组成了两座城市,它们的名字分别叫黑云城和塘湾市。统治两座城市的人神神秘秘的,最喜欢下棋。他们的祖上是这两座城市的缔造者,他们当初驾着船载着上千名的儿童和先进的技术、物资从亚欧大陆出发,一直飘荡到南印度洋,然后在这座岛上安营扎寨。不料他们登岛之后,一场地震袭来,船沉了,他们便困在了岛上。地震导致岛上的地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四周蔓延起了不见头尾的山峰,两块平原出现在山的中间。如今过去了许多年,两个城市已经发了巨大的变化……

    我们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

    在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一个高瘦的男人正在努力伸展一大块发黄的塑料纸。塑料纸皱皱巴巴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这个高瘦的人,颧骨很高,稀疏的眉毛下有着一双深陷的眼窝。他没有留胡子,但深厚的法令纹让人一眼就看得出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的旁边放着了一张破旧的木桌,桌面上已经被人用小刀横七竖八地划了很多道子,按照普通人的经验,这张破桌子早该扔了。木桌上放着一台电脑,一直闪光的厚重屏幕也让人看着就来气。但这个高瘦的男人丝毫没有轻视这些家伙什儿的样子,它把抻平的塑料纸固定在两根竖立的木棍之间,用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擦了又擦。然后,他又用毛巾抹了一遍桌子。

    就在他把这一切都梳理完毕之后,他才拣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拿起一只金属的茶杯喝了一口早就凉透了的绿茶。在这之后,他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两只疲惫且无神的眼睛趁势合拢起来。忽然一个声音从电脑里面传来,把他昏昏欲睡的眼睛撬了开来。

    “老吴,开一下摄像,我要看看监视到了吗?”一个声音从电脑里面传出来,很明显这个声音不像真人真声,而是经过机械处理过后的声音。

    “我看看啊!”高瘦的男人用左臂撑起半个身子,用右手从裤兜里拿出遥控器,对着塑料纸按了两下。塑料纸立即变成了一个屏幕,只见上面显示着:

    一株高大泡桐树在一座旧楼的前面长着,叶子不密,但枝条非常混乱。地面上稀稀拉拉地走着些人,每个人形态各异,有的穿着光鲜,提着手包;有的穿得很旧,大褂子肥裤子;还有的人正开着一辆小破三轮,摇摇晃晃地在路上跑着,背后喷出一阵阵黑烟。

    “老吴,我似乎看到一个熟人!”电脑继续发出声音。

    “熟人?”高瘦的男人很是不解,他说,“那里咋还会有熟人?”

    “对。这确实很奇怪,在我们的棋局之中竟然会有熟人出现。”

    “那要重新开一盘吗?”高瘦的男人问道。

    “恐怕不行了。你知道很多事一旦挑起来,很多变量都不受我们的控制。”

    “哎,别出大乱子就行啊!我就想静静地看着别人混乱,我们可以在这里安静地聊天。”高瘦的男人再次端起那只金属茶杯喝了一口。

    “老吴,你喝这个凉茶,肚子不难受吗?”

    “有可能会难受,但就像你的这个计划,本来想着顺顺利利,结果冒出一个熟人,很可能会打乱我们所有的预料。我喝茶也一样,我知道我的肚子不能喝凉茶,但我就偏想看一看,喝了还会不会肚子疼。”高瘦的男人说完,又喝了一口,但这一口他没有立即咽下去,而是在嘴里打了个转,直到茶水不再那么凉才被他咽入喉咙。

    “看来咱们这么多年的老相知,还是没有变啊!”

    “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变了!再说了,悔棋的样子很丑的。”高瘦的男人站起身来,把白毛巾拿起挂到了墙上的铁钩上。

    “那我们就看戏吧!”

    “嗯,无论好歹,还有一支备用力量的嘛!总要过河的。”高瘦的男人转身又坐到了椅子上,平和地说道。

    “什么都瞒不住你老吴啊!”电脑里面的声音说完这句,尾声带出一丝笑意。

    “说好了的,看谁赢。”

    “当然,”高瘦的男人淡淡地说,“有意思的事肯定多着呢,我出去喘口气……”

    黑云城与塘湾市交界的地方,一排高大的围墙将两个相邻的城市分开,一边是高大的楼房,一边则是废弃的工业区。在月光的照映下,两座城呈现出不同的风格,一边灯火通明,汽车飞速地跑着;另一边烟囱还在冒烟,在月光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柱。两座城市看起来彼此相安无事,但经验告诉我们,越是相安无事,越是有暗流在底部涌动。

    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他不时用手中的钢笔勾画一下。仔细看他的书,空白的地方尽是他信手写的感悟。字体大大小小,横排竖排,这个地方拉了一条线,那边画了一个圆。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个卷轴,上面印着他自己写的诗。嗬,这个人是有多么自恋,还要把自己写的诗专门装裱挂在墙上。只见诗的内容如下:

    飒飒两个城,屹立山峦中。风波一旦起,盛名化为空。

    少年恨难见,白头常相逢。曾掷振地语,闻者今作聋。

    权势似飞筝,丧失若断绳。居高声不远,坠首伴尸横。

    谁言天地阔,沐雨有伞撑。树倒猢自散,无人念旧盟。

    每天这个时候,他都在史书的世界里借古讽今,对现实工作中的人对号入座。今天晚上的天气挺好,天空十分澄澈,站在高处都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峦。正在他又一边写心得,一边影射现实人物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不高兴地看了看手机,骂了一句:“休息时间啊,这也要工作吗。”骂完,他还是接听了电话。

    “居无何,老头子让你赶紧去水房那边看看,那边抓了一个人,你赶紧去救。”电话的那边一个烟酒嗓说着。

    “你前天说老头子,昨天说老头子,今天又说老头子,我都不知道谁是老头子,天天拿老头子压我。我不负责救人啊,我只会写写告示,刷刷墙啊!”

    “知道你武功有限,你不是看完了不少的书吗?凡事当知道机遇,快去吧。”烟酒嗓用一种不可拒绝的语气输出着。

    居无何这个人与同时的其他人总是不同,别人上班不忙下班忙,他非要上班抓紧弄完早回家。

    “机遇?我不要机遇。”

    “老头子的话你不听吗?你应该知道他可是一个记仇的人,虽然说很多人不愿意,但这个时候你必须去,你去了这盘棋就活了。”

    “什么下棋,他老头子与人家斗,干嘛非要让我这种普通人去闯?我很可能会死啊!”

    “你不是给别人写过诗‘此生甘作牺与牲’吗?你自己也应该这样啊!”

    “我不求当大官,我只想在自己的爱好中度过一生!”

    “别说了!你不去,老头子就要开始想怎么弄你了。你要想着以后还能安稳地看看书,不被他制约。你要有能力!我期待你成功!”烟酒嗓挂断了电话。

    “妈的!什么玩意儿!除了压榨和靠行政级别上的压制,他还会什么?”居无何骂了一句,将手中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上,站起身来,从门后拿起一件风衣,便从家中小跑了出来。昏黄的路灯,看不到尽头的巷子,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铁幕罩在卢龙片区的头上。

    居无何走了一阵,来到一个工业区。参天的大烟囱像一只巨手,正在用力地搅动整个夜空。居无何小跑了一下,攀上旧厂房的房顶,向远处眺望着。明亮的月光,抚摸着整个城市。借着月光,居无何看到远处水房的顶上有一个影,他赶紧从房顶跳了下去,提起步子就跑。

    居无何跑了一阵,终于到达了一处独立厂区,2米高的砖墙将厂区深深地保护了起来。要想到达水房那里必须爬上这座墙。居无何向后退了退,一个助跑,居无何左脚向蹬上墙的立面,随后又是右脚,双手用力一攀,上了墙。在土墙上奔走跳跃,一左一右地交替着换脚,生怕从土墙上跌落下去。居无何小心翼翼地停了一下,感叹:“自己比水浒里面的时迁还是差远了啊!”脚下的土墙上稀稀疏疏地长着为数不少的、已经枯黄干燥的杂草,像长期无人打理的头发,横七竖八地胡乱生长着,这里一撮,那边一把。居无何已经非常小心,但脚下还是腾起了不少的尘土。居无何停脚在一堆杂草上,因为有草的地方摩擦力大一些,可以小驻一会儿。他向四周望了望,忽然望见一栋宿舍楼。在月光的掩映下,大楼像一个傻子,站在这个他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的黑夜面前,不知道说什么。零星的灯光从每个楼层发射出来,不是很光亮,但却很显眼。——因为楼层的窗户像弹孔一样向外投射着光,不时有个人影在光的前面闪过,把光拦腰斩断。

    此时正值黑夜,虽然有月光,但天空上的星星很少,仿佛这天带着星星已经远离了人间,不再给夜晚的人送来半点的亮光,哪怕是这点微光,天也要狠心地夺走,像是一个狠人,带着浓重的恶意远走高飞。居无何从墙头上纵身一跃,跳到了旁边的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这棵梧桐树上仍然挂着许多叶子,斑驳的树干让脚下的摩擦力更强。他在树枝之间攀援着,像一只矫健的猴子,左突右跳。他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闯入这块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将对他抱有敌意,所以要十分注意用树枝和树叶遮挡自己,以免被宿舍楼里面的人看见。——这躺藏的感觉就像一只偷食的老鼠一般,缩头缩尾,又不停向四周张望。

    正在此时,居无何竟然看见树下的水房顶上困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双手在前面,被绳索紧缚着。绳索的一头锁在了房顶的铁水管上,她就像一只被拴住的山羊奋力挣扎。水房是一间平房,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外墙,房顶没有烟囱。但顶上有一个打着弯的水管,很是粗实,但明显有些锈蚀。外墙上写了几个大字“水房重地”,整座建筑在黑夜中因它的颜色而格外显眼。居无何噗嗤一声差点笑了出来,心想:“从小听过锅炉重地,还没有听过水房重地。”这间水房没有烟囱排烟,从房前人来人往的样子看,它应该在不停地提供热水。——看来是有其他的供热系统。

    对万物充满好奇的居无何很想弄清楚这间水房的秘密,但心中忽然涌起的正义感使他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救人。从梧桐树到水房有十几米的距离,即使居无何从树上找到距离水房最近的树枝,以正常人跳跃的能力也是难以直接跳上去的。居无何计算了一下,很着急,而且旁边的宿舍楼里面总是有人过来打水。这些打水的人都是素衣打扮,没有一人身着花花绿绿的外套或者裤子。

    这时的天依旧是漆黑的,没有了风,也没有了任何想要降温或者升温的迹象。

    居无何救人心切,焦躁地等着这帮提水的人离去,而事实却又更让他更加焦躁。正如鲁迅在《祝福》里面写的那样,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提完水的人又站在水房外面的空地上叽叽喳喳地聊天。你一言他一语,聒噪个不停,居无何无心听他们在讲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吵得很,而这时屋顶绑缚的女子已经停止了挣扎,呆呆地蹲在地上,似乎刚才的挣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居无何终于盼走了那几名提水的人,他在树上跳了下来,发现屋顶绑缚的女孩正注视着他,并向他投以求救的目光。居无何向她摆了一个手势,让她安静一下,他马上即可来救她。但当居无何跳到地上,正打算翻跃到水房之上时,又突然来了一个少年男子,他带着一根跳绳,兀自地在空地上运动了起来,这让居无何的营救计划遇到了阻碍。

    “我知道你要救人。”少年停下跳绳,忽然对着居无何说。

    居无何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暴露了,向四周看了看,确认这个少年就是在对自己说话,于是问:“你是来阻止我的?”

    “不是,我就是简单地来跳个绳而已,锻炼身体。”少年回答到,说话之间带有一种轻视感,答完这一句,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跳起了绳。

    居无何见状,便不再犹豫,飞奔地跑了一段跳上水房的屋顶,把被绑的女子解救了。

    “谢谢!”女子淡淡地说完,就向宿舍楼走去。那种理直气壮的别人应该解救的态度让人窝火。

    “他们为什么绑你?”居无何终于按捺不住问了一句,问完又沉浸在女子刚才那无所谓的态度之中,心中的不快明显增加了许多。

    “谁们?”女子回过头来反问了一句,表情依旧木讷。

    “把你绑在水房屋顶上的人啊!”居无何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你这句话就有点绕了,真是有点像外交部答记者问,类似‘有关部门’就是‘与本事有关的部门’,说了像没说一样。”女子不依不饶地回了一句。

    “是我救了你啊,你不发自内心的感谢,反而不停地抢白我是什么意思?”居无何心中火起,差点丢了最基本的仪态。

    “我还想知道呢,”女子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又说,“他们不是普通人。你也别问,问了也解决不了。”

    居无何听她这话里有话,心中诧异。这时忽然一只脚飞踢了过来,居无何躲闪不及,被踢在了右臂上。那踢的力度不小,像是一位壮汉的力道。当他转身想探个究竟的时候,又看到一只脚踢了过来,这只脚穿的不是什么运动鞋,而是一双老布鞋。不过,居无何这次已经有所预判,直接一个向后退步配上向下低身,躲了过去,并顺便送了对方一个扫堂腿。

    “啊!俺的娘哎!”对方一声叫,随即倒地。

    原来是两个四五十岁的大妈,她们趁居无何不注意之时对他进行了袭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无顾打人?”居无何厉声问到,说话之间已经抬起了腿,一个向上踢的假动作,随即转换成了扫腿,另一个老妇人也应“啊”的一声倒地。

    两个老妇人也不答话,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宿舍楼跑去。

    “你会功夫?怎么这么轻盈啊!”女子向居无何问。

    “谁说的?我不会功夫,我从来都不会功夫,是你看错了。我从来就没出手。”居无何语气之中明显带有报复的色彩,目光朝着老妇人逃去的方向。

    “我都看到了,还在我这里瞎扯!你这回答明显就是想报复,人性就点玩意儿,就像经典小说里面揭示得那样,经典诚不欺我也!”

    “病句!古文语法错误,应该是‘诚不我欺也’,在否定句中,宾语前置!”居无何竟好为人师起来。但当居无何说出这一段明显带着教训人的话的时候,自己竟吃惊起来。他最讨厌好为人师者,那些上了一点年纪的人,动辄以“知道了吧”在一句话的中间停顿一下,实在令人讨厌。

    “那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一睁开眼睛就在旁边那棵梧桐树上了。我从不相信有什么穿越时空的技术,但现在的情况却使我十分不解。”居无何回答完,便开始向四周打量,寻找自己可以走掉的方向。

    空气中忽然旋起了一阵风。

    那风开始时很温和,让居无何感到非常舒适,忽然间变得猛烈起来,让人睁不开眼睛,最后似乎把居无何整个身体吹了起来。“嗖”一声,居无何的头顶飞过一个黑物。居无何强力睁开眼角,原来是一只乌鸦,但这只黑鸟的腹部一闪一闪地发着光,照得居无何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

    屏幕一下子黑了,这时那个高瘦的老男人在屏幕面前转过头来自言自语道:“百忙之中下一步闲棋是十分必要的!”

    “没有多余的棋子,任何棋子都有它的用处,这么多年你还不懂吗?”电脑说。

    “呵呵,我一直下,却一直输,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么多年怎么一直赢不了。”高瘦的老男人说着用手指摸了摸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