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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斗棋-(2)小黑屋与老女人

    等睁开眼睛时,居无何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留着黄色的头发,但头发的造型有些怪异,头发不像长在头上,而是像一块遮雨布罩在一个麦秸垛上。他的腰背非常厚实,居无何推测这应该是长年干体力活的象征。

    “到地方了。”黄毛吼了一声。

    居无何一下子被这么一句话吵得清醒起来,发现自己其实站在一个电踏板之上,面前耸立着一栋破旧的高楼,窗户中零零星星地透出一些亮光来。

    “走。”黄毛又是一声。

    居无何被黄毛引着进入了楼道,钻进一间屋子。屋子里面的破旧让人感到冷清。顶上打着灯光,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把椅子,椅子旁边还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块脏兮兮的镜子,不明不亮地反射着屋顶的光。再在旁边一点是一个圆桌,圆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在这圆桌与梳妆台之间刚好竖着一张半米多长,一米多宽的塑料纸。塑料纸在灯光的照射之下也泛着黄,不够透亮,整个屋子的气氛十分压抑,像是一间多年没有见过阳光,也不透风,但碰到刮风下雨就一片潮湿的老屋。

    “什么事情都要有个计划。计划就是庙,有了庙,立了菩萨,手头的事情就可以动起来。而不是没个计划的瞎搞,那干什么都干不成。”一个沉细的声音在塑料纸的背后回荡,不知道他到底在给谁说话。

    居无何不清楚这是在说什么,但环境的敏锐感让他本能地到处观望,整个气氛又让他本已清醒的意识混乱起来。忽然间,黄毛对他说:“醒了啊,赶紧来向老爷问好。”居无何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转了过来,把目光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注意到黄毛在说这句话时正站在梳妆台前面。

    “老爷是谁?在哪里?”居无何充满疑惑地问。

    “在这儿。”黄毛隔着塑料纸向居无何招了招手。

    可是居无何顺着黄毛的声音去找,依旧看不到有人。这时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来了:“黄毛,这个新来的小子眼力不行,找了一大圈都没看对地方。”

    黄毛按照吩咐,把塑料纸的位置调了一下,角度向居无何的方向靠去。居无何这才透过塑料纸看到一些昏黄的光。光下面正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他坐在一张木制的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摆弄自己的鬓角,根本没把正脸转过来。

    阴森可怖的景象,让居无何有些紧张,但他强作镇定。“你是?请问是有什么事吗?我不认识你啊!”居无何问,问完还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表情。

    “我认识你爹就行了……”塑料纸里面的人应到,说完便把手里的烟卷填到口中吸了起来,烟头的亮光在这间屋子里面格外显眼,“嘘”地一声,塑料纸里面的人向斜上方喷了一口长烟。居无何看了看,马上推测到对方很享受吸、吐这口烟的感觉。

    居无何对这个回答深感困惑,我不认识他,他认识我父亲。这算是个什么回答,要放在平常,他绝对要对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开杠。但目前他更紧急的情况是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到底有何目的。居无何侧身瞧了瞧,却没有看到电脑在播放什么视频,也没有一个单独的投影仪,只是简单地开着电脑屏幕而已。

    难道这是一种幻术?居无何忽然想到,但又觉得这不是可能的事,栾大复活?栾大弄纸还魂,汉武帝看到了李夫人,相思之情泛滥,便封赏了栾大。但这没持续多久,栾大的把戏尽了,汉武帝的一句话就像放了个屁一样,直接把栾大弄死了。如今的景象莫不是历史重现?自己去年中秋节刚读完《资治通鉴》,其中的很多情节依旧记忆深刻……

    想着想着,居无何竟然对眼前的景象丝毫不关心起来,陷入了到了自己的思维之中,也不再去探究自己怎么就被不明所以地拉进了这个房间。平时为了摆脱工作上的各种不快,居无何就喜欢读书,在书中构建自己的世界。到底有没有栾大,栾大的手法是不是幻术?现在眼前的情况是不是栾大式的把戏?要是放在平常,肯定找好友聊一聊这个情节,但现在没有机会。

    “想当年,你爹刚从塘湾市回来,我托人给他带信,他却拒收,说是怕有关部门的人员看到他与塘湾市的人有联系,会给他带来麻烦。他真他妈的以为他是大人物吗?”塑料纸的另一侧发出低沉而阴森的声音。

    在塑料纸说话的时候,黄毛一言不发,站在梳妆台旁边抻着两只大手,用力地提拉着那块塑料纸。

    居无何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一脸茫然。

    “你那白眼狼的爹就不该有什么朋友,最起码的友谊都不知道珍惜,也难怪他被人落井下石。活该!妈的!越想越生气!”塑料纸动了动,仿佛这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让它振动起来。

    “我问什么,你都不回答,你是聋子吗?”塑料纸发出了更大的声响,接着又说,“今天是请你来,不是抬着你来,要供着你。你不说话,你什么意思?”

    不听这句话还好,听了这句话,居无何竟然也大着胆子喊了出来:“我知道你是谁啊?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上下级吗?即使是上下级,这话题与上下级有关系吗?你们这帮官僚的作风,习惯了别人给抬轿子,把别人视为草芥!”居无何吼了出来,心情舒畅了许多,工作上的那些不快仿佛都因为这一次的呼喊而得到了化解。

    “你说什么?说什么抬轿子?还没有人敢跟我这么大声讲话,你欠收拾了!”塑料纸近乎咆哮。

    “我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菩萨,什么庙呢!”居无何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啪的一声,黄毛给了居无何一记耳光。居无何脸上烫得很,他立刻挥出手向黄毛的脸上打去,但忽然之间又迅速把手收了回来。因为他意识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针尖对麦芒式的对抗固然可以把心中的不快发泄出来,但很可能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因为心中的气无处撒,他喘着大气,脸涨得通红。

    “你走吧,我不是为了吃你这点醋就要包一顿饺子的人。但你爹欠下的债,必须由你来还。”塑料纸颤抖着。

    黄毛一把抓住居无何的胳膊就向外拖,几乎都要把居无何的衣服撕破了。居无何又被推到了门外,他从楼道的窗户向外望去,外面的建筑物似乎与刚才的记忆不太一样,一切都很陌生,都不真实。

    “啥?我来这里见了一面,什么都没有弄,就可以走了?”居无何疑惑很深。但听说可以走了,居无何的气马上在自己的压制下消了。他知道在这间破屋子里面,没有任何主动权掌握在手中,只有逃走,才能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

    “让你走了!老爷让你走了!”又是那个黄毛补充了一句,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十分可恶。

    “我怎么出去呢?”转眼之间,居无何丝毫没有庆幸大难不死的欢快,也没有像长期接受改造的犯人那样,听到特赦令立马想着拔腿就跑的意愿,而是站在原地呆呆地不动。居无何的这一举动让黄毛很是冒火,以往这种情形之下,被放走的人都是纳头乱拜一番,而居无何的举动却好像这是他应得的一般。黄毛很想上去就是一脚,可老爷让他走没说让打他,自己擅作主张去揍他一顿也不合时宜。没有授权,自己也不好乱发脾气,只得引着居无何向外走。

    乌鸦凄厉地叫了一声,天空冒出来一团烟雾,烟雾中充斥着火药的味道。那个在水房前跳绳的少年觉得十分奇怪,于是赶紧捂住了口鼻,闭上了眼睛。只是那火药的味道十分得呛人,即使他用袖子把嘴巴捂得紧实,也难以彻底隔绝那股冲味。一开始还是硝烟的感觉,渐渐地气味竟如粪坑里面的老砖头一样令人作呕。他的眼睛开始流泪,慢慢地他双腿软了下去。就在他就要跌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的右手伸进了右腿前的口袋中,口袋随着他的手振动了一下。随后,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正站在他的身边嘀咕着说“搜身”“动作轻点”之类的言语。虽然听得真切,但自己就像是被打了麻药的猫一样,笔直地躺在手术台上,等待着兽医来阉割自己的睾丸。

    原来是一群老女人,只见她们几个穿着黑衣、戴着面纱,乱糟糟地将跳绳的少年从上往下摸了一个遍。

    “没有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其中一个女人嘀咕。

    确实除了一根普通的跳绳,什么也没有。她们不甘心一无所获,于是把这根跳绳一寸一寸地检查了起来。握管、绳体被举到两只昏黄的眼睛之前,依旧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她们中间有一个人骂了一句“看着穿得不赖,原来是个穷腚”,便打算直接回去。忽然少年的裤兜里面有个东西忽然亮了一下。一个眼尖的老女人说到:“慢!有线索!”说完她便弯下身去,伸出她那粗糙的左手去捏少年的裤子。只见那只粗糙的手,背面青筋明显,指甲盖很厚实,颜色十分暗沉,应该是长期收拾不干净东西造成的。眼尖的老女人耷拉着她那厚厚的、颜色有些发暗的下嘴唇,黄中带红丝的眼睛在稀疏的眉毛下一会儿向右上方转动,一会儿向左上方转动,就像一个人把自己的手探进了老鼠洞里面一样,既要十分小心,又要十分细腻;既怕老鼠气急败坏地咬手,又怕自己错过宝物丧失翻身发财的机会。

    “刘姐,是什么东西呢?”旁边一个面容十分呆滞,看起来智力不高,但浑身充满了力气的老女人问。

    “别说话,我正在摸,你等会儿!”正在摸索的老女人响亮地答到,随后把自己的右手也伸了出去,左手在少年的裤兜里不停地伸展-收缩。她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擎住裤子,想把少年的裤兜直接翻过个来,但是裤子很紧,紧得她一个人难以把它脱下来。

    “过来帮忙!把他的裤子脱下来。”负责摸索的老女人甩出脸色,并向身后的几个人说。

    三个老女人立即挤上来,两个负责架住少年的两只胳膊,一个负责把少年的两条腿提了起来。少年像醉汉般被架了起来,腰部塌陷着,头和脚被抬得老高。负责摸索的老女人伸手把少年的腰带一下解了开来。就在她解腰带的时候,两个架着少年身子的老女人忽然咧着嘴想要笑。

    “笑什么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还要笑这个?”刘姐一个反问把她们喝住了,然后麻利地把少年的裤子脱了下来。刘姐直接把裤子反了过来,裤兜里面正在闪光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线,上面结着一个头,完完整整地缝合在裤子上面。

    “老冯,赶紧喊人来,说这里有窃听器!”刘姐回头大声地吩咐到。

    “好,我马上。”刚才架着腿的老女人手一松,少年的腿跌到了地上,负责提着胳膊的两个人也顺势一丢。刚才提着腿的老女人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在上面按了两下。

    没过几分钟,嘁嘁喳喳的一阵碎步声向这边传来。两个穿着草绿色衣服的男子冲了过来,他们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他们就像上了弦的机器猫,哒哒地跑了过来。等到了这边,他们马上打开箱子,取出一个类似探照仪的东西在裤子上扫了一下,然后又把工具箱打开,按了一个按钮,工具箱的侧边开始闪光,男子又把探照仪在裤子上扫了一遍。男子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食指向一起赶过来的男子示意,让他过来再检查一下。另一个男子马上打开工具箱,取出一个扳手,用手拧了拧,然后从箱子里面取出一个细线,递给先前那名男子。

    “张工,你扫描一下,录入一下。”男子把细线递了出去。

    原来第一个扫描的人姓张。张工把细线在扫描仪上扫了一遍,然后把它还给了男子。男子接过去,把细线穿进扳手上,然后对着少年的裤子慢慢地捋了一遍,那根细线便完美地与裤子结成了一体。

    “可以了。你们快把他的裤子穿上,我们要走了。”张工对着刘姐说。

    “完了?”刘姐不敢相信经过这么多人折腾啥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也没有捞到手。

    “完了!这是大事,别惦记你那点发财梦了,那是梦!”张工毫不客气地讽刺着。

    刘姐几个人脸往下一拉,只得服从命令,又使力把少年抬了起来,把裤子给他穿上,完整地把腰带给他束上。最后他们把少年又放在地上,便带着失望、不满和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迅速地向宿舍区跑去。

    乌鸦叫的时候,被解救的女子看着居无何晃晃悠悠地站立不稳,想立刻冲上去扶住他,正当她提步想要向前施救之时,远处投来一束亮光。亮光的后面几个男子戴着白色的毛巾,穿着敞衣跑了过来。他们满头是汗,动作十分慌乱。他们冲到女子的面前,把女子扶上一个单架,立即提起单架向亮光之处奔去。那亮光随着他们脚步的远去而逐渐变得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远处的豁口之处。但在最后的亮光中,仍然可以看到那些敞衣的背后印着一个“粮”字。

    “来不及了,我们先走才重要,回去弄清楚一切才好继续行动啊!”抬着单架的男子们一边挥着汗水一边说着。

    因为女子被困在水房顶上很长时间,她身体有些虚弱,当她躺在单架上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与人争论的劲头,她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只想立即休息下来。当载着她的单架到达围墙的豁口之时,一辆车出现了。这辆车的大灯开得很暗,它的亮纯粹成了一个摆设,毫无照路的能力。

    载着女子的单架被抬上了车,两个护理的中年女人立即把她扶着半坐了起来,从单架的旁边端起一只碗,一个瓶子。碗里面盛着一碗面汤,上面浮着一些葱花;瓶子里面装着黄色的汤水,瓶口插了一根吸管。护理的中年女人先是用小勺舀了一勺面汤,凑到女子的嘴边。女子吸了一口;中年女人又去舀了勺,递到女子的嘴边。来回往复了好几次,女子示意不再喝了。另一个中年女人把瓶子递给了女子,女子吸了几口汤水。静默了一阵,她缓缓地坐了起来。

    “快回去!”恢复了气力的女子低声说。

    车子启动了,在暗淡的路上奔驰着,车子去得十分坚决。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女子忽然问。

    “我们在农场干活时,接到一个信息,说您在与塘湾市交界的区域被绑架了。我们马上就出来了,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要不乌鸦的叫声,我们还发现不了您在这里。”穿着干农活衣服的中年大叔回答。

    “哪里来的信息?”女子非常惊讶。

    “应该是司马府。”中年大叔说得不确定。

    “应该?”

    “是的。当时我们正在装车,车间的好几个电话都响了。这真是奇怪,车间的几个电话竟然同时响了。我们想这肯定是有了严峻的情况,所以马上接了。谁知道、谁知道我们第一个听到消息竟然是您被人绑架了。”中年农夫慢慢地讲着,“而他们又没有说,您被绑在了哪里。我们只能开着车在城郊转,不时地爬墙头看看。”

    “奇怪?是谁知道我出事了?整个城市掌握人行踪的只有保卫系统,但高层人员是不能被随意监控行踪的,除非经过世宗的特批。”女子苦苦地想着,不再说话。整个车厢的光随即暗了下来,车子继续前进着,车厢的外面涂着一个“粮”字。

    当少年再次醒来之时,居无何和女孩已经不见了,水房这边也已经关了门。天空中淅淅沥沥地露出了星光,但十分暗淡。乌云在风力的推动下,在星星之间游荡着。树上的乌鸦也早已不见了踪迹,只有那根跳绳还扔在身边。

    一切似乎都是幻觉。

    少年慢慢地站起身来,双腿觉得十分无力。他向四周看了看,看到远处的围墙外面一束光正在摇晃。他将跳绳收了起来放进外套的兜里面,向远处慢慢地移去,一口气走到一个围墙的前面。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一个翻身跃了过去,因为跳得十分急,跳绳在衣袋中掉在了围墙这边。围墙的这边站着几个人,他们赶紧迎了上来,把他扶进了车里。

    “赶紧走!”少年说了一句。车子便疾驰起来,车厢的外面涂着一个“卫”字。

    当少年坐稳了之后,他马上把衣服脱了,同时把罩在头的面具也丢在了一边。这时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三十多岁出头的年轻人。

    “老大,这次你怎么单独行动啊!说什么也应该安排一个人跟着你来啊!万一出点什么事……”前座的一个大胖子回过头来焦急地说着。

    “我是接到世宗的信息,让我化妆出来,潜行救人。”年轻人说。

    “怎么?还是世宗的信息?他怎么会直接下命令了?”胖子提出了疑问。

    “现在想来确实怪异,他从来都是通过其他人来下命令布置任务!我这次也没多想。”

    “我觉得老大你中计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你可能就被人绑了!”胖子说完,抽了一口烟,还没有把烟吐出来,就气得把烟头扔了出去。

    “现在讲究不折不扣地完成指示,讲究执行,讲究服从,讲究效率!”年轻人越说越激动!

    “我回去让老严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胖子骂了一句。

    *

    高瘦的老男人一下子把电脑断了电,电脑不再说话。

    老男人在屋子里面走了几步说:“这个岛一边黑一边白,他一直用黑棋,我一直用白棋,我走一步他是不是想了好几步?我的棋盘为何我从来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