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定情信物
乌龟的自愈能力是不言而喻，瞿子蘅喂完第二顿饭，第二天夏圭就已经活蹦乱跳地四处乱蹿，不仅把A大校门口的各路美食横扫腹中，还骑着从二手市场捞回来的小折叠车兴高采烈地到咖啡馆打工，刚进门时把瞿子蘅气得拆差点把咖啡机给砸碎。
“夏乌龟，不是让你在宿舍里休息一阵子吗？怎么那么快就跑出来惹是生非？”瞿子蘅拿着咖啡杯死劲擦，力度大得连咖啡师都为他手中的杯子捏一把汗。
夏圭调皮眨了眨眼，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熟稔地穿行于歪歪扭扭的咖啡厅。
“你叫瞿子蘅？”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叼着一根棒棒糖，凶神恶煞地走到瞿子蘅的面前，浓烈的香水味呛得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正在给客人端咖啡的夏圭余光一瞟，迅速把咖啡和点心往桌面一搁，小心翼翼地绕出咖啡桌，而后火燎火急地走到瞿子蘅的身后，眼神暧昧的看着眼前的太妹，一双白皙的手臂自然地搭上瞿子蘅的肩膀，爹声爹气地质问，“子蘅，这位是谁呀？”
瞿子蘅被夏圭异常的行为吓了一跳，呆呆地顺着她的话答道，“不知道！”
“你又是谁？”小太妹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夏圭。
“我是谁？”夏圭可笑地哼了哼，干脆把头依偎在瞿子蘅的左臂，“整个咖啡店的人都知道子蘅是我的男朋友，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结婚照我们都拍好了。”
瞿子蘅咳了一声，眼神怪异地瞟着洋溢着一脸幸福的夏圭。
小太妹气恼地把棒棒糖一把扔到地板上，用尾指指了指夏圭，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十分丢脸地离开。
瞿子蘅嫌弃地推开她的脑袋瓜，挑了挑眉，“男朋友？结婚？亏你想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就是新三区那位大姐大最小的妹妹，出了名的胡搅蛮餐，心狠手辣。你也不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什么谎都敢扯？”
“我不说谎，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你被她捞回去当压寨老公吗？”夏圭气炸地吼回去。
这时，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江秘书挪了挪身子，为后面的顾哲让开一条路。
夏圭惊讶地看着顾哲这位金汤匙居然屈尊降贵出现在这种学生族聚集的小咖啡馆，突然觉得蓬荜生辉，天有异象，但苏菲菲的脸接着在他身后一露出来，她便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恭喜两位。”苏菲菲跟着顾哲后头，经过他们身边时一脸暧昧地捂着嘴轻笑。
夏圭顿时老脸一青一白，生怕她误会了什么，于是顾不得上班时间还有老板娘恨不得要扒了她的皮的眼神，灰溜溜地拔腿追了出去。但人还没有到停车场的入口，黑色的卡宴像灌了火药一样风驰电掣，瞬间“呜呜”声连同张扬的车影在宽敞的马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总大人估计又被拒绝了，哎！”夏圭十分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苏菲菲，解释清楚刚才的事，免得她在白煜寒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听说你干完今天就不干了？”瞿子蘅晃悠晃悠地走到她的身后，漫不经心地询问，深邃明亮的眼睛像是流淌的小溪，水光滢滢地注视着她的后脑勺，只是她从来就不曾回过头仔细地看过他，也未曾知道在她凝望着别人的时候，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她。
有时候，他想过，不如早点捅破那层窗户纸，早早摊牌，总好过每天提心吊胆，患得患失。可是，他生怕那层窗户纸一但捅破了，他连待在她身边的借口都没有了。
“希望苏主任这两天千万千万不要遇见白煜寒！”夏圭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祈求着。
瞿子蘅眼神微微一暗，而后又端起一副特别鄙视她的架子，手一伸，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门，“活该！”
“瞿子蘅，你也太狼心狗肺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夏圭气恼地大吼。
瞿子蘅不以为意地哼了哼，两手往裤兜里一插，向着咖啡馆的方向慢悠悠地走，两耳听着夏圭在后面数落他这些年欠她的一件件一桩桩人情债，好像这辈子他就算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一样。
恒枫凤凰传媒的编辑部位于总部凤凰山庄内，因近期与白煜寒的工作室合作出版一本关于海外文物的杂志，为了迁就白煜寒的工作时间，经双方沟通协商，最终在雅澜收藏的总部特设一个工作室。
夏圭向来不喜欢跟文物收藏有关的工作，若不是为了能见到白煜寒，她是打死也不可能进入御枫展览馆那种地方，但是人生总是千奇百怪，她越是不喜欢，却越是跟它纠缠在一块，就像小时候跟着父亲和祖父在山沟里挖土摸鱼一样，总是挖到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将军罐，而父亲和祖父却每每因为她能挖到这些宝贝而奖励她一个大鸡腿。
“小夏，你来了？”白煜寒从自己的工作室推门而出，见她在雅澜拍卖室前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夏圭回过神来，浅笑而痴迷地看着倚着门扉的白煜寒，一身素白的中式棉衫，三七分的碎发柔软凌乱，乖顺的刘海痴痴地贴着他的前额，尾部正好在两道浓眉触及的地方翘了起来，薄薄的莲唇夹着一丝笑意，微微上扬着。
“白……顾问！”夏圭结巴地打了一声招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呜呜呜’地震动起来。夏圭尴尬地朝白煜寒莞尔一笑，抽出振个不停地手机，低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于是清了清嗓子，按了接听键，一板一眼地问道，“请问是哪位？”
“您好，我是恒枫集团地产部总经办的秘书江昊，顾总说今天夏小姐与他有约，现在已经是9点30分了，一会儿10点顾总还有一个会议，不知夏小姐您现在在何处？”
“什么？”夏圭张大嘴巴，吃惊地大叫一声。
“夏小姐，请问您现在在何处？要不我开车来接您？”江昊急切地问道。
夏圭冷静了一下，脑子里快速地飞过在诈骗网上看到的那些案例，深吸了一口气，特别鄙视地反问，“这位先生，您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我的花呗额度有多高？然后让我给您打款退差额之类的？”
“夏小姐……我……”
电话里的江昊话还没有说完，夏圭便用力地按下拒绝按钮，得意地哼了哼，抬头时正好看到白煜寒捂着嘴在笑。
“诈骗电话？”白煜寒狐疑道。
夏圭用力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机智特别地赞赏，边走边滔滔不绝道，“现在的诈骗贩子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冒充恒枫集团地产部顾哲秘书，也不想想恒枫集团的顾哲是A城商界出了名的大魔头，要是被顾哲知道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白煜寒一听，满脸黑线，十分同情地看着沉静在自我骄傲中的夏圭。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这次，振动变成了来电铃声，夏圭纳闷地抽出手机一看，又是刚才的那个号码，正想按掉时，白煜寒比了一个“不要”的手势。
夏圭转了转眼珠子，郁闷地瞅着他，“白顾问，这可是诈骗贩子呀！如果按掉太没礼貌的话，不如我把号码拉黑？”
白煜寒揉了揉太阳穴，手指指着接听键，小声地建议，“你还是再接听一下，或许有新的发现。”
夏圭听得稀里糊涂，不过白煜寒的要求她从来不会反驳，自然地便按下了接听键，这次不再是那把柔声细语带着乞求的男声，而是午夜噩梦时那把熟悉的男声。
“你在哪里？”
“雅澜收藏国际贸易中心。”
“你去那里干什么？”电话中，顾哲不耐烦地吼道。
夏圭拉开手机的距离，厌烦地蹙了蹙眉，深吸一口气后又露出一副乖巧懂事，逆来顺受的模样，“请问顾教授找学生有什么事吗？”
“现在过来恒枫集团，10分钟后见不到人，以后都别踏进展览馆，新媒体艺术的课也别上了。”
“嘟嘟嘟……”夏圭特别无语地听着手机里面的忙音，慢慢地一股怒火从脚底烧到心头，再慢慢地蔓延到头顶，像是要把所有靠近她的生物燃烧殆尽。
“小夏？”白煜寒试探性地叫了叫。
夏圭忍住即将喷发的怒火，硬生生地扯了一个超级无敌难看的笑脸，毕恭毕敬地请示，“白顾问，非常抱歉，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可能要晚点才能来上班。”
“去吧。”白煜寒会意地摆了摆手，顺便提醒了一句，“从负一层穿过地铁站就可以直接到达恒枫集团的大楼，如果绕路面起码要半个小时。”
夏圭嘴角一阵抽搐，腰还是非常自然礼貌地朝白煜寒鞠了一躬以表谢意。
从地图上看，恒枫集团大楼与雅澜收藏国际贸易中心只是一路之隔，但这条路却全程没有一个红绿灯口，没有一条斑马线，更没有一座便于穿行的人行天桥，除了四通八达的地铁口，想要绕过对面去的路就只剩下绕A城大道半圈。夏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当初设计这一条路的工程师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居然这么恶整他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平凡人，非要让朝九晚五的打工族像沙丁鱼一样挤进窄小的地铁口过马路，好彰显生活的不容易？
不管如何，既成事实，任凭她夏圭如何苦思冥想也改变不了这个现状，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毕业后避开这么一栋楼，这么一条非常不人性化的道路，免得哪一天把她从圆挤成扁，又从扁搓成条，让她那宝贵的时间从挤挤中匆匆流逝。
“您就是夏小姐吧？”恒枫集团大楼门口，一位穿着灰色西装，挂着一条扯松了一点的红黑条纹领带的年轻男子焦虑地等待在阶梯上，时不时用手指抓抓右边脑袋瓜胶了啫喱的短发，一见夏圭从地铁口走上来，急急忙忙地狂奔过来，像是焦急等待恋人的愣头青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弯着腰。
夏圭紧了紧挂在肩膀上的包包，抬了一下厚重的黑框眼镜，仰起头瞧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江昊，满腹疑问，“你是江秘书？”
“是，我是江秘书，不是诈骗分子。”江昊喘息后，挺直了腰背，十分诚恳地解释。
夏圭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她又怎么猜得到像她这样卑微的女学生，居然要恒枫集团地产部顾总经理的首席秘书亲自打电话来邀请，虽然邀请的方式比较像命令，但对于她来说还是属于高攀了。
“夏小姐，我们先上去吧。”江昊二话不说，领着夏圭直接从总经办的专属电梯上去，生怕晚了一分钟，他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一样。
“江秘书，你们总经理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呀？”趁着乘电梯的空档，夏圭小心翼翼地打探道。自从被他扔进未名湖后，顾哲就再也没有去过展览馆。虽然她是出了名的小气鬼，对那一扔也发誓要“睚眦必报”，但以她目前的实力肯定不会那么快动手，所以她也不会真的耿耿于怀到对他避而不见。相反，她觉得越是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受害者就越要卑躬屈膝，等待时机成熟再反击，就像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江昊泯然一笑，待夏圭想再问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夏小姐，这边请。”江昊彬彬有礼地邀请道。
夏圭无奈地轻声叹息，跟着江昊穿过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拐弯绕进另外一条冷清的通道，一边种满生机勃勃的绿萝，一边墙上展示了恒枫集团地产部的发展历程，接着透过一扇玻璃门穿过一道安全门再进入另一条以冷色调为主的廊道，淡蓝色的大理石墙面没有任何装饰品，只有顶上白炽的灯光投过来的影子。
走廊的尽头，两位艳丽端庄的秘书埋头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哒哒哒’地在键盘上忙碌不停，连江昊走近了都没有发现。
“江秘书，被你吓死了！”靠近门边的黄衣女子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对江昊一阵埋怨。
江昊轻咳了一声，板着脸教训道，“身为秘书连进出总经理办公室的人都不清楚，怎么当的秘书？”
“你？”黄衣女子气恼地横了他一眼，又透过他的肩头把后面的夏圭狠狠地剜了一眼。
“夏小姐，您进去吧，顾总已经等了您很久了。”江昊转身催促道，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两个正在埋头苦干的秘书厌恶得令人发紫。
夏圭看了看顾哲的三位秘书，不禁脊梁发麻，步子往前一迈，快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临近顾哲的办公室时还是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江昊，确认无误之后硬着头发敲了敲门。
“进来！”
夏圭身子哆嗦了一下，蹑手蹑脚地拧开门把溜了进去。
顾哲向来是业界铺张浪费的典范，这一点连他的办公室也不免豁免。银色系列为主调的装潢，一室一厅，堪比小型的白领公寓，成排的书架镶嵌在三面墙壁里，满满地堆着各种类型的书，有文物考古、管理学、金融学、教育学、艺术与科技类等等，涉猎之广令她咂舌，而剩下的一面以落地窗为隔断，将外面的纷杂喧嚣与室内的清冷安静隔绝成两个毫不相干却又不得不联系的世界。
夏圭鄙视地摇摇头，一双廉价的中跟鞋踩在如棉般的地毯上，洁净的程度比她的脸面还要高，连空气中的氧气都比外面的要清新几个层次。
“用地毯多不卫生呀！”夏圭小声地自言自语，天气不好还容易起味长虫。
顾哲抬头扫了一眼，冷飕飕地回了一句，“谁让你们这些女人那么爱穿高跟鞋？”
“那也是因为你们男人喜欢！”夏圭大义凛然地反驳，不忘低头看了一眼粗粗的方跟。
顾哲被她这么一噎，兴致全无，修长的手指离开电脑键盘，放松式地靠着椅背，隔着泛着绿光的镜片瞅着她，一手则从怀中抽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摆在桌面上，眼神示意她取走。
“这是什么？”夏圭小心地接过盒子，正想打开来看，又怕触了他的逆鳞，只能作罢，“该不会是送给我的赔礼吧？”算他有点人性。
“帮我拿给苏菲菲！”顾哲冷不丁吩咐道。
夏圭眼角一阵抽搐，愤愤然地把盒子推回他面前，“顾教授，您送人定情信物要自己送才能显示出您的真心，假手于人跟邮寄有啥区别呢？”
“还想进展览馆吗？”
“顾教授，您这么不诚心，苏主任哪能感受到您这积攒了一辈子的深情呢？”夏圭特别无语地劝说，哪有人这么表达爱情，怪不得他单了三十几年！
“不想上西方新媒体艺术的课？”
“我送！”夏圭突然站直身子，坚定地接单。
“夏乌龟，不是让你在宿舍里休息一阵子吗？怎么那么快就跑出来惹是生非？”瞿子蘅拿着咖啡杯死劲擦，力度大得连咖啡师都为他手中的杯子捏一把汗。
夏圭调皮眨了眨眼，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熟稔地穿行于歪歪扭扭的咖啡厅。
“你叫瞿子蘅？”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叼着一根棒棒糖，凶神恶煞地走到瞿子蘅的面前，浓烈的香水味呛得他忍不住咳了几声。
正在给客人端咖啡的夏圭余光一瞟，迅速把咖啡和点心往桌面一搁，小心翼翼地绕出咖啡桌，而后火燎火急地走到瞿子蘅的身后，眼神暧昧的看着眼前的太妹，一双白皙的手臂自然地搭上瞿子蘅的肩膀，爹声爹气地质问，“子蘅，这位是谁呀？”
瞿子蘅被夏圭异常的行为吓了一跳，呆呆地顺着她的话答道，“不知道！”
“你又是谁？”小太妹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夏圭。
“我是谁？”夏圭可笑地哼了哼，干脆把头依偎在瞿子蘅的左臂，“整个咖啡店的人都知道子蘅是我的男朋友，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结婚照我们都拍好了。”
瞿子蘅咳了一声，眼神怪异地瞟着洋溢着一脸幸福的夏圭。
小太妹气恼地把棒棒糖一把扔到地板上，用尾指指了指夏圭，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十分丢脸地离开。
瞿子蘅嫌弃地推开她的脑袋瓜，挑了挑眉，“男朋友？结婚？亏你想得出来，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就是新三区那位大姐大最小的妹妹，出了名的胡搅蛮餐，心狠手辣。你也不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什么谎都敢扯？”
“我不说谎，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你被她捞回去当压寨老公吗？”夏圭气炸地吼回去。
这时，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江秘书挪了挪身子，为后面的顾哲让开一条路。
夏圭惊讶地看着顾哲这位金汤匙居然屈尊降贵出现在这种学生族聚集的小咖啡馆，突然觉得蓬荜生辉，天有异象，但苏菲菲的脸接着在他身后一露出来，她便觉得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恭喜两位。”苏菲菲跟着顾哲后头，经过他们身边时一脸暧昧地捂着嘴轻笑。
夏圭顿时老脸一青一白，生怕她误会了什么，于是顾不得上班时间还有老板娘恨不得要扒了她的皮的眼神，灰溜溜地拔腿追了出去。但人还没有到停车场的入口，黑色的卡宴像灌了火药一样风驰电掣，瞬间“呜呜”声连同张扬的车影在宽敞的马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总大人估计又被拒绝了，哎！”夏圭十分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苏菲菲，解释清楚刚才的事，免得她在白煜寒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听说你干完今天就不干了？”瞿子蘅晃悠晃悠地走到她的身后，漫不经心地询问，深邃明亮的眼睛像是流淌的小溪，水光滢滢地注视着她的后脑勺，只是她从来就不曾回过头仔细地看过他，也未曾知道在她凝望着别人的时候，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她。
有时候，他想过，不如早点捅破那层窗户纸，早早摊牌，总好过每天提心吊胆，患得患失。可是，他生怕那层窗户纸一但捅破了，他连待在她身边的借口都没有了。
“希望苏主任这两天千万千万不要遇见白煜寒！”夏圭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祈求着。
瞿子蘅眼神微微一暗，而后又端起一副特别鄙视她的架子，手一伸，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门，“活该！”
“瞿子蘅，你也太狼心狗肺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夏圭气恼地大吼。
瞿子蘅不以为意地哼了哼，两手往裤兜里一插，向着咖啡馆的方向慢悠悠地走，两耳听着夏圭在后面数落他这些年欠她的一件件一桩桩人情债，好像这辈子他就算做牛做马也还不清一样。
恒枫凤凰传媒的编辑部位于总部凤凰山庄内，因近期与白煜寒的工作室合作出版一本关于海外文物的杂志，为了迁就白煜寒的工作时间，经双方沟通协商，最终在雅澜收藏的总部特设一个工作室。
夏圭向来不喜欢跟文物收藏有关的工作，若不是为了能见到白煜寒，她是打死也不可能进入御枫展览馆那种地方，但是人生总是千奇百怪，她越是不喜欢，却越是跟它纠缠在一块，就像小时候跟着父亲和祖父在山沟里挖土摸鱼一样，总是挖到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将军罐，而父亲和祖父却每每因为她能挖到这些宝贝而奖励她一个大鸡腿。
“小夏，你来了？”白煜寒从自己的工作室推门而出，见她在雅澜拍卖室前发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夏圭回过神来，浅笑而痴迷地看着倚着门扉的白煜寒，一身素白的中式棉衫，三七分的碎发柔软凌乱，乖顺的刘海痴痴地贴着他的前额，尾部正好在两道浓眉触及的地方翘了起来，薄薄的莲唇夹着一丝笑意，微微上扬着。
“白……顾问！”夏圭结巴地打了一声招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呜呜呜’地震动起来。夏圭尴尬地朝白煜寒莞尔一笑，抽出振个不停地手机，低头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于是清了清嗓子，按了接听键，一板一眼地问道，“请问是哪位？”
“您好，我是恒枫集团地产部总经办的秘书江昊，顾总说今天夏小姐与他有约，现在已经是9点30分了，一会儿10点顾总还有一个会议，不知夏小姐您现在在何处？”
“什么？”夏圭张大嘴巴，吃惊地大叫一声。
“夏小姐，请问您现在在何处？要不我开车来接您？”江昊急切地问道。
夏圭冷静了一下，脑子里快速地飞过在诈骗网上看到的那些案例，深吸了一口气，特别鄙视地反问，“这位先生，您接下来是不是想问我的花呗额度有多高？然后让我给您打款退差额之类的？”
“夏小姐……我……”
电话里的江昊话还没有说完，夏圭便用力地按下拒绝按钮，得意地哼了哼，抬头时正好看到白煜寒捂着嘴在笑。
“诈骗电话？”白煜寒狐疑道。
夏圭用力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机智特别地赞赏，边走边滔滔不绝道，“现在的诈骗贩子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冒充恒枫集团地产部顾哲秘书，也不想想恒枫集团的顾哲是A城商界出了名的大魔头，要是被顾哲知道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白煜寒一听，满脸黑线，十分同情地看着沉静在自我骄傲中的夏圭。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这次，振动变成了来电铃声，夏圭纳闷地抽出手机一看，又是刚才的那个号码，正想按掉时，白煜寒比了一个“不要”的手势。
夏圭转了转眼珠子，郁闷地瞅着他，“白顾问，这可是诈骗贩子呀！如果按掉太没礼貌的话，不如我把号码拉黑？”
白煜寒揉了揉太阳穴，手指指着接听键，小声地建议，“你还是再接听一下，或许有新的发现。”
夏圭听得稀里糊涂，不过白煜寒的要求她从来不会反驳，自然地便按下了接听键，这次不再是那把柔声细语带着乞求的男声，而是午夜噩梦时那把熟悉的男声。
“你在哪里？”
“雅澜收藏国际贸易中心。”
“你去那里干什么？”电话中，顾哲不耐烦地吼道。
夏圭拉开手机的距离，厌烦地蹙了蹙眉，深吸一口气后又露出一副乖巧懂事，逆来顺受的模样，“请问顾教授找学生有什么事吗？”
“现在过来恒枫集团，10分钟后见不到人，以后都别踏进展览馆，新媒体艺术的课也别上了。”
“嘟嘟嘟……”夏圭特别无语地听着手机里面的忙音，慢慢地一股怒火从脚底烧到心头，再慢慢地蔓延到头顶，像是要把所有靠近她的生物燃烧殆尽。
“小夏？”白煜寒试探性地叫了叫。
夏圭忍住即将喷发的怒火，硬生生地扯了一个超级无敌难看的笑脸，毕恭毕敬地请示，“白顾问，非常抱歉，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可能要晚点才能来上班。”
“去吧。”白煜寒会意地摆了摆手，顺便提醒了一句，“从负一层穿过地铁站就可以直接到达恒枫集团的大楼，如果绕路面起码要半个小时。”
夏圭嘴角一阵抽搐，腰还是非常自然礼貌地朝白煜寒鞠了一躬以表谢意。
从地图上看，恒枫集团大楼与雅澜收藏国际贸易中心只是一路之隔，但这条路却全程没有一个红绿灯口，没有一条斑马线，更没有一座便于穿行的人行天桥，除了四通八达的地铁口，想要绕过对面去的路就只剩下绕A城大道半圈。夏圭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当初设计这一条路的工程师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居然这么恶整他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平凡人，非要让朝九晚五的打工族像沙丁鱼一样挤进窄小的地铁口过马路，好彰显生活的不容易？
不管如何，既成事实，任凭她夏圭如何苦思冥想也改变不了这个现状，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毕业后避开这么一栋楼，这么一条非常不人性化的道路，免得哪一天把她从圆挤成扁，又从扁搓成条，让她那宝贵的时间从挤挤中匆匆流逝。
“您就是夏小姐吧？”恒枫集团大楼门口，一位穿着灰色西装，挂着一条扯松了一点的红黑条纹领带的年轻男子焦虑地等待在阶梯上，时不时用手指抓抓右边脑袋瓜胶了啫喱的短发，一见夏圭从地铁口走上来，急急忙忙地狂奔过来，像是焦急等待恋人的愣头青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弯着腰。
夏圭紧了紧挂在肩膀上的包包，抬了一下厚重的黑框眼镜，仰起头瞧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江昊，满腹疑问，“你是江秘书？”
“是，我是江秘书，不是诈骗分子。”江昊喘息后，挺直了腰背，十分诚恳地解释。
夏圭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她又怎么猜得到像她这样卑微的女学生，居然要恒枫集团地产部顾总经理的首席秘书亲自打电话来邀请，虽然邀请的方式比较像命令，但对于她来说还是属于高攀了。
“夏小姐，我们先上去吧。”江昊二话不说，领着夏圭直接从总经办的专属电梯上去，生怕晚了一分钟，他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一样。
“江秘书，你们总经理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呀？”趁着乘电梯的空档，夏圭小心翼翼地打探道。自从被他扔进未名湖后，顾哲就再也没有去过展览馆。虽然她是出了名的小气鬼，对那一扔也发誓要“睚眦必报”，但以她目前的实力肯定不会那么快动手，所以她也不会真的耿耿于怀到对他避而不见。相反，她觉得越是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受害者就越要卑躬屈膝，等待时机成熟再反击，就像春秋时期的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江昊泯然一笑，待夏圭想再问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夏小姐，这边请。”江昊彬彬有礼地邀请道。
夏圭无奈地轻声叹息，跟着江昊穿过一条宽敞明亮的走廊，拐弯绕进另外一条冷清的通道，一边种满生机勃勃的绿萝，一边墙上展示了恒枫集团地产部的发展历程，接着透过一扇玻璃门穿过一道安全门再进入另一条以冷色调为主的廊道，淡蓝色的大理石墙面没有任何装饰品，只有顶上白炽的灯光投过来的影子。
走廊的尽头，两位艳丽端庄的秘书埋头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哒哒哒’地在键盘上忙碌不停，连江昊走近了都没有发现。
“江秘书，被你吓死了！”靠近门边的黄衣女子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对江昊一阵埋怨。
江昊轻咳了一声，板着脸教训道，“身为秘书连进出总经理办公室的人都不清楚，怎么当的秘书？”
“你？”黄衣女子气恼地横了他一眼，又透过他的肩头把后面的夏圭狠狠地剜了一眼。
“夏小姐，您进去吧，顾总已经等了您很久了。”江昊转身催促道，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两个正在埋头苦干的秘书厌恶得令人发紫。
夏圭看了看顾哲的三位秘书，不禁脊梁发麻，步子往前一迈，快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临近顾哲的办公室时还是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江昊，确认无误之后硬着头发敲了敲门。
“进来！”
夏圭身子哆嗦了一下，蹑手蹑脚地拧开门把溜了进去。
顾哲向来是业界铺张浪费的典范，这一点连他的办公室也不免豁免。银色系列为主调的装潢，一室一厅，堪比小型的白领公寓，成排的书架镶嵌在三面墙壁里，满满地堆着各种类型的书，有文物考古、管理学、金融学、教育学、艺术与科技类等等，涉猎之广令她咂舌，而剩下的一面以落地窗为隔断，将外面的纷杂喧嚣与室内的清冷安静隔绝成两个毫不相干却又不得不联系的世界。
夏圭鄙视地摇摇头，一双廉价的中跟鞋踩在如棉般的地毯上，洁净的程度比她的脸面还要高，连空气中的氧气都比外面的要清新几个层次。
“用地毯多不卫生呀！”夏圭小声地自言自语，天气不好还容易起味长虫。
顾哲抬头扫了一眼，冷飕飕地回了一句，“谁让你们这些女人那么爱穿高跟鞋？”
“那也是因为你们男人喜欢！”夏圭大义凛然地反驳，不忘低头看了一眼粗粗的方跟。
顾哲被她这么一噎，兴致全无，修长的手指离开电脑键盘，放松式地靠着椅背，隔着泛着绿光的镜片瞅着她，一手则从怀中抽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摆在桌面上，眼神示意她取走。
“这是什么？”夏圭小心地接过盒子，正想打开来看，又怕触了他的逆鳞，只能作罢，“该不会是送给我的赔礼吧？”算他有点人性。
“帮我拿给苏菲菲！”顾哲冷不丁吩咐道。
夏圭眼角一阵抽搐，愤愤然地把盒子推回他面前，“顾教授，您送人定情信物要自己送才能显示出您的真心，假手于人跟邮寄有啥区别呢？”
“还想进展览馆吗？”
“顾教授，您这么不诚心，苏主任哪能感受到您这积攒了一辈子的深情呢？”夏圭特别无语地劝说，哪有人这么表达爱情，怪不得他单了三十几年！
“不想上西方新媒体艺术的课？”
“我送！”夏圭突然站直身子，坚定地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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