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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北歌 26-27

    石勒与汲桑率领牧人数百骑苑马投奔司马颖的悍将公师藩。

    公师藩任命石勒为前队督兵,跟随大军去攻击东赢公,司马腾派将军冯嵩迎战,在泰山击败公师藩并斩杀了他。

    成为优秀将领的过程太漫长了,石勒虽然是屡战屡败,却始终没有放弃。他跟着大哥在失败里学习真本事,汲桑教他学习观摩地图,安营扎寨,如何编练军队、策略部署、战场指挥等。

    汲桑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要当个将军!”

    石勒现在已经有点运筹帷幄的感觉了。

    他跟随汲桑逃到苑中,率领牧人劫掠郡县的囚犯,又招募山泽中的亡命之徒,这些人大都归附石勒,石勒率领他们响应汲桑。

    汲桑心想,他发觉石勒有一种领袖的特质,让他不寒而栗。这份诱人的魅力,也许将来能成为英雄。

    司马颖以汲桑为征东将军,讨之车驾送至邯郸,赐以乘舆七尺玉具剑。赐给石勒一幅铠甲和一把刻有司马家虎头族徽的汉剑。此剑名曰秀霸,汉光武所得,刘秀未贵时在南阳鄂山得之。

    “世龙,我封你为伏夜牙将,好好努力,我不会亏待你。”

    司马颖是大晋帝国的皇太弟丞相大司马大将军,能对一个羯族奴隶出身的低级军官说这么几句,那已是天大的恩惠。

    能够被成都王召见,已经是石勒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哪能想到这么个大人物能对他这个卑微低贱的小人物说如此暖心的话。

    石勒伸手接过赏赐,勇猛无畏却又情感脆弱的他激动得跪谢在地上,泪如泉涌,感激涕零道: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东赢联军已打到家门口,石勒斗志昂扬,告别邺城司马颖,他披甲上马押运粮草奔赴前线。

    冯嵩率领的九千先锋军,已浩浩荡荡地跨过黄河,闯进河北平原。一踏上邯郸,他们就气势汹汹地逼近邺城脚下。

    可是这次,石勒仍然惨遭失败。

    石勒的成都王军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一击,处处败退。司马腾的前锋军乘胜追击,不断前进。

    眼看他们来到邯郸,面前就是成都王驻地邺城时,局势却发生了意料不到的变化。

    太阳快就下山了。

    静谧的黄昏,才可以感受行进中大军浩浩荡荡,阔步前进的气势。忽闻琵琶独奏曲,司马腾识得音律,正是“淮阴平楚”。

    “当其两军决斗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鼓声、剑弩及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

    司马腾有种不祥的预感,曲子不对劲。

    东赢公话音未落,十面八方传来战鼓与号角声,其音响彻云霄,四周的密林里突然钻出了数不清的士兵,分别从左右两翼袭来,前进的路被堵住了,而后退的路也被切断,仍在节节败退的成都王军,却开始反攻司马腾军的先锋部队。

    冯嵩先锋军中了埋伏。

    残存的夕阳辉映下,可依稀看到一个胡人将军横刀立马于阵前。

    “来将可留姓名?”

    冯嵩挺着脖子问。

    “上党石世龙!”

    以前听石朴讲三国,石勒就倾慕赵子龙于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更佩服关云长义薄云天一刀斩。今天他单骑站在千军万马前,有一种英雄气激荡肺腑,他像老虎一样咆哮,“谁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我们斗将决一死战?”

    冯嵩颇感意外,露出诧异的眼神,这是战争,不是流氓斗殴。他有点笑场,心想哪里跑出来的呆瓜,“给我射箭,骑兵冲出重围!”

    汲桑毫不迟疑地命剑盾兵出阵。一百名大型盾牌的铠甲武士,迅速以盾牌竖墙把石勒护在后面,阻挡敌骑冲锋,弓弩手射出大量黑色羽箭杀伤敌人。

    汲桑精选的剑盾兵大都为军龄较长的老兵,经过了严格的汉剑术训练,身穿防御严密的全身甲胄,使用的是邯郸制剑中心生产的百炼钢剑,和仅重三公斤用铁板木材铆接制造的传统汉帝国圆盾。

    冯嵩的脸色惨白,目露凶光。他意识到形势不妙,扭转马头想要逃离战场时,石勒率领的晋胡杂牌军发起猛攻,冯嵩无法脱身。

    原来石勒佯装失败撤退,早已提前就带着野战兵们在邯郸外城渠梁县的山脚下等待,他们按照事先的计划,设下十面埋伏之阵。

    夜幕笼罩下伏兵四起,恐怖的杀气刺向敌军,总是无处可逃的阴森感。

    前将军冯嵩纵马狂奔,胡将于身后紧追,他引弓搭箭扭身射出一支冷箭,石勒听得嗖音,急忙侧身躲过,他瞅准对方露出白脖子这稍纵即逝的破绽,用尽气力将长戟刺去。

    冯嵩呜呼坠马,他的喉咙被刺穿了,鲜血直流。

    亲手杀死大将,石勒不禁气血上涌,酣畅的快感在体内奔腾。他此刻心情已有如腾云驾雾,遂抡圆了长戟骂道,“不讲武德!”

    汲桑带领近卫骑兵也杀了过来,狂剑乱舞砍死数个步兵,他抓住石勒的马缰绳,阻止兄弟冒进:

    “两军将领在战场上没时间斗战,我们应该在提防周围士兵的情况下尽快击杀对方,根本不会去数百个回合的打斗,粮草不够。”

    东赢公联军的阵脚一乱,司马颖的主力部队冲出邯郸城迎战,他们采取分割包围围点打援的方式,展开了对东赢军的逐个歼灭的战术。

    司马腾得以虎口脱险,他率领部分东赢军逃回了山东,其余段部鲜卑兵被汲桑石勒赶尽杀绝,惨不忍睹。

    27

    天似穹庐,笼盖着一川草色青袅袅。地野茫茫,骏马铁蹄踏得夕阳碎。所有雄性的彪悍,都已顾不得纵酒策马酣睡。整个匈奴部得知刘渊归来的消息,一个个都蜂拥而至。

    几百年来生活在汉帝国阴影下的匈奴人似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一个个殷切的眼光仰望着自己的大单于。

    族人们还是过时的打扮,穿戴牲畜的皮毛制作衣裤,膝盖处缝着补丁,看起来猥琐褴褛。在洛阳长安邯郸等大城市,胡人穿华丽的汉服再普遍不过。

    刘渊自己身穿纹绣华美的华服,有种深沉高贵的气度。看到这些狂风中的枯草般的族人,依旧贫穷落后,动辄遭受歧视和压迫,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刘渊大声说道:“几百年前,我们匈奴人拥有水草茂盛的大草原,无数丰美的女人和牛羊,现在我们却龟缩在并州,任凭大晋和鲜卑人奴役我们。我们是冒顿大单于的后代,我们是大汉帝国公主的嫡系子孙。

    可是今天,我们匈奴人的长兄汉室天下被晋国所占,司马家傲慢无礼,他们现在骨肉相残,不正是我们复兴的大好时机吗?你们都是我匈奴族的英雄,难道还要卑贱苟活一辈子吗?”

    他顿了一顿,突然嘶吼道:“不想我们的王朝复兴吗?”

    在刘渊做人质的这些年,晋武帝任命他的叔公刘宣为匈奴北部都尉、左贤王。但是他却背地里从事反晋活动,已对族人做了很多军事动员和政治宣传。

    刘宣的眉毛很厚,眼睛像突出的杏仁一般,瞳仁是活泼的。他捋着灰白稀疏的胡须,向几个部落首领使眼色,首领们会意响应:

    “复兴匈奴帝国!”

    刘渊感觉气氛不太对,他的叔公刘宣素来主张结交鲜卑和乌桓为援军,联合各族共同反晋,以求兴匈奴邦族,复呼韩邪之业,重建匈奴帝国。西晋的宗王都是匈奴的仇敌,所以坚决反对起兵拯救任何一个西晋宗王。

    刘渊的政治主张是建立汉化的匈奴国家,因为他深知汉家天族的藏武运于州郡,文藏武显强大的杀戮能力。三国时期的英雄辈出,让他彻底臣服于大汉帝国强势文化的教育力量。

    他双手做制止的手势,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的族人们,我们要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鲜卑人占领了我们祖先世代居住的漠北大草原,如今拓跋慕容鲜卑听命于司马家,我们是大汉帝国公主的子孙后代,我们应该团结天族汉人复兴汉室,再去赶走拓跋鲜卑,夺回我们祖先的土地,复兴汉室!”

    匈奴内迁百余年,改汉姓说汉语,与晋人并无太大区别。刘渊的几句话把所有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全部都在马上站了起来,双眼喷着怒火,向天空挥舞着拳头,声极力嘶喊道:“复兴汉室!”

    “杀掉野蛮鲜卑人!”汉化的匈奴人嘲笑落后的鲜卑族。然而,没有开化的也仅是占据匈奴故地的拓跋鲜卑,东北强大的慕容鲜卑部在被晋帝国征服后,教育已经开始全盘汉化,政府官员所用都是移民过去的晋人。

    刘渊心想,教育真的是头等大事,不推行儒家教育,眼前的部族就是乌合之众,你可以随意的洗脑蛊惑,他们只会跟随。

    “匈奴族的勇士们,今天,用你们手中的剑,用你们胯下的马,用铁与血,用杀戮,去找回我们祖先的荣光。”

    一片欢呼中,刘渊被众人抬起抛向空中......

    刘渊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快速看了一眼叔爷爷刘宣,他有种不可名状的担忧。

    刘宣是匈奴单于羌渠的小儿子,也就是刘渊的叔祖父。他为人纯朴少言,但好学有修养,曾拜著名学者孙炎为师,是孙氏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之一。孙氏曾把这位爱徒比作汉武帝时的金日磾。

    他的这位叔祖父精通汉文经史典籍,而且为人有很大的抱负。

    刘渊在邺城做人质的时候,他曾无数次请求成都王放他回故地,司马颖没有答应。于是刘渊让呼延攸先回去,安排刘宣招集五部人众,会同宜阳的诸多胡人,表面上宣称响应司马颖,实际上却是要图谋叛变。

    叔爷爷在匈奴部族的威望不亚于刘渊,幸运的是,刘宣须发皆白,垂垂老矣!

    叔祖父妥协了!

    刘宣任丞相大军师,筑坛于南郊,他主持仪式,刘渊祭告天地,尊蜀汉刘禅为先帝,刘备为祖父,他就是阿斗的从子。另建三祖庙(刘邦刘秀刘备)和五宗庙(汉文帝武帝宣帝明帝章帝),对三祖五宗进行祭拜,自称汉王,立其妻呼延氏为王后,置百官,以刘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刘宏为太尉,起兵反晋以复兴汉室江山。

    定都左国城,国号为“汉”!

    蜀汉消失五十年后,大汉帝国红色的旗帜再次迎风飘扬。在二十天不到的时间里,汉王就聚集了匈奴部族五万人马。

    司马腾牵制了汲桑石勒所部,王浚趁机围攻司马颖,汉王刘渊精选六千匈奴骑兵去增援邺城成都王。又命令右于陆王刘景、左独鹿王刘延年等人率领步兵骑兵二万,去讨伐鲜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