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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北歌 41-42

    繁弱和忘归,是优质的弓和箭的名字。

    一个人骑着骏马,穿着明丽的衣服,左手执弓,右手拿箭,风驰电掣而来。

    此人是平晋王石勒,赢得皇位的刘聪赐予他弓箭,命平晋王汇合刘粲、刘曜、王弥率众六万长驱直入攻洛阳。

    那晚,电闪雷鸣,石勒纵马疾驰而去,留给匈奴人一个雄姿英发的背影。

    匈奴汉第三次包围洛阳。

    晋帝国的首席执政官司马越遣使不断地征召各地军阀们前来勤王,皇帝司马炽对使者说:替我告诉各地将军们,现在还有救,再犹豫就看不见我了。

    话说的好凄凉,现实则更悲凉。

    目前北方已经是东汉末军阀割据,胡人最有实力的是老牌帝国匈奴人,他们打出大汉的旗号,吸引了很多晋人士族的加盟,各少数民族也依附于匈奴刘家。其次就是奴隶王石勒,依靠个人魅力,以当代版刘邦的故事聚集了数量可观的谋士武将。

    汉人将军中实力雄厚的是王浚,他盘踞幽州,相当于袁绍。王浚岁数太大了,早几年就暴露出野心,在邺城纵容他的鲜卑女婿烧杀抢掠,口碑不太好。

    正值盛年的刘琨,他是汉室宗亲,有点刘备的意思,但性格有问题,缺乏笼络人才的本事。早期很多人投奔他,把他当主公,相处一段时间发现,刘琨不具备雄主的性格要素,转头投奔了石勒。

    其余地方实力派,如王弥,就是匈奴人的小跟班,吕布式人物,按曹操的话说,都是冢中枯骨,早晚必被擒拿。

    各地军头们理所当然没有人搭理皇帝。

    整个长江以北,再无朝廷可用之兵。

    动荡变乱残酷黑暗的现实让人朝不保夕,名教崩毁伦理失序的社会令人迷茫绝望。

    石勒等与司马越战于西明门,不胜,于是本着打不动就跑的战略,群胡出关继续扫荡。

    司马越虽然取得洛阳保卫战的胜利,但也是惨胜。洛阳除了有自来水,已吃不到水席了,也没有牛肉胡辣汤了。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饥饿日益严重,连皇宫大殿中都是遍地尸体。

    十一月,司马越终于在洛阳饿的顶不住了,他留下了老婆裴氏,世子司马毗,心腹何伦等守洛阳,自己带着最后的家底四万将士前往项城。

    司马越将所有的文武官员和名将劲卒全部带走了。他逃离后,洛阳朝廷基本上只剩个空架子,怀帝就是光杆司令。城内城外盗贼流民开始公然抢劫,仅剩的各府、寺、营、署,都挖掘壕堑自卫。

    石勒不听张宾的建议,他想学曹操与王浚来个新官渡之战,却被现实教训了一番,南下长江边,又连续创业踩坑,听说司马越出逃,他计划抄底司马家,从司马越身上找补半年以来的损失。

    石勒的大军顶着初春的寒风继续向南而行。他骑在马上问:

    “司马越逃回许昌了吗?”

    他的脑子里整理着斥候陆续传回的报告,试图判断出司马越的举动。

    此次战役是石勒这个平晋王灭掉司马家计划的关键之战,在天下人观望的时候,他要赢得痛快、赢得体面。最好能摘下司马越老迈的头颅,倘若能将其悬于大军之前一路西上,沿途的豪杰,天下的将军们只怕都会不战而栗,屈服于真正的平晋王石勒。

    他思前想后,安排得细致周到。石勒要求部队快速前行,在当天正午刚过时到达了许昌南端。

    此刻,石勒再次询问:

    “司马越的动向如何?”

    张宾得到消息说,司马越病重了。就建议石勒学司马懿,拿下许昌后,按兵不动,等待司马越驾鹤西去。

    他时刻盯着司马越的举动。

    石勒随后打下了司马越本来想去的许昌。草原上仿佛升起一座小山,唯见军旗迎着凛冽的寒风飘扬。他的大军随时可从许昌出发,经最短距离迅速出兵长安。

    项城内,鸟兽鸣啸,月影冷凄,夜风悲响。

    司马越已是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

    晋怀帝司马炽对司马越专权拿自己当傀儡的做法非常不满,尤其在司马越把队伍打包带走,离开洛阳后,司马越留下来的看守内阁何伦仍然不把皇帝当人,抢掠公卿,逼辱公主,司马炽下密诏给了苟晞,让苟晞征讨司马越。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他听了一夜风声,弥留之际,清冷落寞阴幽孤寂的气氛扑面而来,这种气氛不是慷慨豪壮的,而是一种非常内在的伤感和孤寂。

    司马越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他把后事托付给了士族领袖王衍。他寄希望于这位明星式人物能成为自己的诸葛亮,大晋帝国的中流砥柱。

    这两个人虽然都是琅琊山水养大的,诸葛亮精通兵法治国理政,能写出声情并茂的散文《出师表》《诫子书》,还能发明木牛流马、孔明灯,诸葛连弩,可一弩十矢俱发。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忠臣与智慧的代表。

    王衍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擅长空谈与做官,精通官场学问,他是士族门阀的代表人物。

    丙子日,司马越死于项县。

    五万多文武将士共同推举王衍为元帅,王衍不敢接受,辞让给襄阳王司马范(司马玮子),司马范也不敢接受,没有一个敢于担负责任的人出头。

    石勒大军虎视眈眈,王衍决定:秘不发丧抬着司马越的灵柩回东海王封地。

    洛阳的何伦,李恽等人听说司马越去世,也开始了撤退,护送司马越的裴妃以及长子司马毗从洛阳东归,城中士人百姓也都跟随逃难。

    311年,4月,石勒率轻骑追上了司马越的送葬队伍,于宁平城(今河南鹿邑县西南)大败无主的西晋正规军的最后力量。

    随后派骑兵队围而射之。

     

    将士及平民十余万,自相踩踏,晋王朝最后的精锐全军覆没,没有一个幸免的人。

    以王衍为首的领导层,包括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济、西河王喜、梁王禧、齐王超、吏部尚书刘望、豫州刺名刘乔、太傅长史庾顗等被石勒叫过来问话,“你们司马家的大晋怎么才六十年就土崩瓦解了?”

    王衍说,“中央计策不是他定的,我不负责任,都是司马家兄弟自相残杀,您石勒将军要抓紧称帝。”

    石勒说:“你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名满天下,国家破败,你没有责任,难道是我的责任?

    所有大晋官员领导们都在说国家衰败自己没有责任,求石勒饶命,只有襄阳王司马范表情严峻,对大家喝道:“大丈夫死则死尔,哪里这么多废话!”

    石勒咨询将军孔苌说:“我这辈子都在底层摸爬滚打,从未见过今天这帮忘八端,该怎么处理他们呢?”

    孔苌说:“他们都是晋朝的王公大臣,肯定不会为我们所用。”

    石勒说,“那就把这些领导们全弄死吧。”

    用“猛将发自卒伍、宰相起于州部”来衡量人物,石勒完全符合标准,王衍这帮人都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士族贵公子,从政做官向来都是依靠家族的背景,没有白手起家艰难求生的阅历,肯定不如做过奴隶,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石勒。

    石勒说:“王衍毕竟是士族领袖,还有那个司马范,有点骨气,不要用刀杀了他们。”

     

    当夜,他派人推倒墙把这他们俩压死了。

    石勒随后对司马越先生开棺焚尸,通告天下说:“搞乱天下的就是他,司马家的罪人,我为天下报仇,烧他尸体祭祀天地!”

    把司马越等挫骨扬灰后,在洧仓,石勒又把司马越的长子以及宗室四十八个亲王等全部弄死,司马越的老婆大乱中被拐卖了。

    阶层是很严密的社会结构,想向上爬非常困难,落下来却很容易。至此,晋王室主要成员几乎全部覆没。

    司马防生了司马八达8个儿子,老二司马懿生了9个儿子,司马昭生了9个儿子,司马炎共有26个儿子。

    多妻可以提高传嗣机会,生子越多,传嗣机会也越大。生子数的多少最终受制于社会经济条件,皇室作为一个家族驾于其它家族之上,皇帝是这个第一家族的代表,理所当然占据更多资源,在繁衍方面更有优势,这种优势被逐步累计和放大,使得他们的后代逐渐占据人口的主体部分。而占人口大多数的弱势人群则逐步被排挤和淘汰,最终绝嗣。

    随着内部成员之间也出现优劣之分,只有少数后代能继承优势,而多数人渐渐退化,新一轮优胜劣汰的生存竞争也随之展开,这就是八王之乱。

    政治经济地位的重要作用,其实是保证繁衍权,进一步延续种族的生存权。

    石勒要壮大石氏家族,延续种族的生存权,就要参与各个家族之间生存竞争,占据更多资源在生存竞争中取得优势,利用优势淘汰劣势,不断扩大优势家族后代规模,这种优势被逐步累计和放大,使得家族的后代逐渐占据人口的主体部分。

    石勒几乎灭绝了司马家族,他不能容忍自己绝嗣,虽然大多数男人绝嗣才是更普遍的现实。

    但是这不是他能够容忍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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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已残破不堪,大将军苟晞建议怀帝司马炽迁都仓垣。他派从事中郎刘会带领几十艘船、五百禁卫兵、一千斛谷子去接司马炽。

    怀帝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下定决心。

    但是,当时所有仍在洛阳中的公卿大臣们犹豫不决,贪恋家资财产舍不得走,最终没有成行。

    不久,洛阳城秩序彻底崩塌,饥困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司马越死后又出现了集体大流亡,百官流亡者十之八九。

    这天,风刮得很厉害。

    晋怀帝及剩余官员准备逃离洛阳,发现连护卫和车辇都凑不齐了。朝廷官员仅有几十人充当前导和随从,怀帝步行走出西掖门,到了铜驼街就走不动了。

    强盗拦路不得过,只好再回宫。

    刘聪派前军大将军呼延晏率领二万七千兵士再攻洛阳,刘曜、王弥、石勒都带兵开始合围洛阳。

    六月十一,王弥、呼延晏攻克宣阳门,晋怀帝被抓,囚于端门。

    怀帝感叹说,我当皇帝后就开始追求: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

    在国家破乱的情势下,个体企望有所作为的任何抱负都可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我虽怀一介志,是时其能与?快人由为叹,抱情不得叙。我愿何时随,此叹亦难处!”

    作为阶下囚的皇帝无可奈何的叹息,正是外在信念和人生目标的失落感,也是对生存境遇的忧患和生命意义的怅惘。

    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人生的无常,命运的变幻,生存的无根!

    惜哉时不遇,适与飘风会。转蓬去其根,流飘从风移。晋怀帝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为什么不能力挽狂澜呢?

    因为他成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不曾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去熟悉人性,更缺乏基层地方政府工作的经验,是不可能磨练出治国统兵的军政能力,即便他再聪明,能力天花板也是很低的。

    这样的皇帝,根本不可能力挽狂澜。

    对于志大才疏,又生不逢时的人,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境遇。

    匈奴汉兵入南宫,登上太极前殿,开始烧杀抢掠,所有的宫女,珍宝,财物被抢光。

     

    六月十二日,刘曜杀晋太子司马诠、吴孝王司马晏、右仆射曹馥、尚书闾丘冲、河南尹刘默等人,杀士人百姓三万余人。

     

    刘曜随后又遍挖司马家诸陵,把司马家的宗庙社稷和官府全部焚烧,抢走了惠帝的羊皇后。

    汉兵围长安,司马模遣淳于定出战而败。

    众人背叛逃离,仓库空虚,司马模兵败投降汉赵,被汉赵河内王刘粲所杀,刘粲把他的妃子刘氏赐给胡人张本做妻子。

    刘聪以刘曜为车骑大将军、雍州牧,更封中山王,镇长安。

    晋朝帝位虚悬。司马模的仅剩的儿子司马保有称帝之意,但司马睿已称帝,是为晋元帝。

    319年,司马保亦自称晋王,改年号为建康,设置百官,但并不臣服于司马睿。

    司马保身高体胖,曾自称体重八百斤,好睡觉,喜欢读书,但缺少决断,司马保有阳痿的毛病,不能与女子交合,因此没有儿子,他的部将张春杀死司马保,立宗室子弟司马瞻为王世子,自称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