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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欲海难填

    张卿辰不知道,这个世界里,哪些是真实的玩家,哪些是系统设置的NPC,哪些又是人民币玩家建立的NPC。

    他在想,师父和师姐会不会也是假的。每当他想起这个问题,就会失眠:他一时希望他们是假的,一时又希望他们是真的。便如此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把花爷爷杀了。张卿辰沉默了许久,叹道:“再没有用的NPC,在这个世界里,他毕竟是你的爷爷……”

    可是他们没有钱。头几天,还能用花玉枝买装备剩下的钱换了些铜铢,张卿辰全给给花爷爷,买来了些瓜果蔬菜,但无论花玉枝如何软磨硬泡,终究拿不下他家后舍里的一头小猪。

    “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你那个短命的老爹死得早,你娘又改嫁了。我就靠着这些猪养老了。”花玉枝使出浑身解数,奈何花爷爷早已到了不近女色的年纪,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话。

    “臭老头,你拿不拿来?”说着花玉枝操起来地上的斧头,当面就要劈下。

    花爷爷吓得屎尿直流,那一斧子还没劈下,他陡然一转,成了一朵残败的牵牛花,花容枯萎,眼见来日无多。

    “你这般暴躁,花爷爷被你吓出原形了。”张卿辰掐指一算,似乎早有预见。花玉枝也是呆了,手臂半举在空中,双眼盯着那花愣神,半晌才说:“不对呀,他是我充钱设计的NPC,就是“我”的爷爷啊,怎么还成了妖怪?”

    张卿辰听着,望着这七里村落,满目均是木头搭建的小屋子,白日鸡犬交鸣,夜里百户灯火,高者倚在犬王山间,低者俯临黄泉海畔,顿觉天地茫茫,叹道:“系统复杂,世事奥妙,岂是我等凡人所能窥测?此间阴阳交汇,人鬼妖仙,谁又能辨得清楚?”

    恍然间,那牵牛花顺着藤曼转眼便没了踪影,花玉枝气得骂道:“老东西,溜得真快!”

    “他年事已高,如今原形泄露,只怕再难幻化人形了。就随他去吧。”花玉枝嘀咕着答应了一声,转头便朝那头猪奔去了。

    花玉枝没做过菜,这么大一头生猪宰了,已经累了个汗流浃背,身材的玲珑有致也就凸显了出来。可惜的是,七里村中懂欣赏这种风情的人不多了。

    她以一只生猪腿的代价,让邻居王奶奶做了一桌全猪宴。王奶奶一个人是操持不动整只猪的,于是召唤来了躺在床上半年多的王老爷,和终日在黄泉海边无所事事的孙子王阿奇,三人合力,才肢解了这只猪。

    王阿奇已经十五岁了,他不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去岳州城里做事,每天都在黄泉边上傻坐着,呆呆的,也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就算是看到花玉枝那浑身湿透的身体时,他也是呆呆地擤了擤鼻涕,问:“这猪的精肉,要切成臊子吗?”

    花玉枝那波峦起伏的胸脯竟然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也有点垂下气了:“臊不臊的,赶紧做好了给我男人吃就行。”

    这世界中的张卿辰、张卿海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而这花玉枝的形象,着实有些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纵然美艳盖过了年纪,也掩不住徐娘之韵。她张口闭口将张卿海唤作她的男人,张卿辰轻轻一咳,也不再多说。

    只是一旁的檀木雕花欲海轿,突然“嘎吱”一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响声刚落,只听王阿奇落刀如风,顿时乌云密布,狂风呼啸,那一整只生猪,少顷便被砍成了一堆臊子肉。王爷爷心领神会,一口十数米长的大锅早已备好,只见他单臂抡起锅来,口中喊着:“来啰!”

    王阿奇菜刀面上的臊子肉如落雨纷纷,王爷爷横空一搂,尽数落入锅中。他将锅往炉灶上一放,立时侧身避开。王阿奇一把菜刀犹如神兵利器,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移至柴木旁边,那一根根又粗又硬的木材就如豆腐一般被他剁得七零八落,纷纷落入炉子里。

    王爷爷冲着柴火一声呵欠,口中甲烷气体喷薄而出,瞬间点燃熊熊烈火。不多会儿,那一锅臊子肉就煮熟了。

    张卿辰都快惊掉了下巴,寻思着:“师父不是说七里村属低阶修道之人历练之所,无甚厉害角色。本想那四级便占山为王的虎姑婆已是大boss,怎料这乡野村落的一老一少,却也各负神通。”

    突然屋内肉香四溢,打断了张卿辰的思绪。他回过神来,看到花玉枝、王爷爷、王奶奶痴痴地盯着锅里飘出的阵阵雾气,双目发光,垂涎欲滴。

    是啊,自从进入游戏世界,他张卿辰就是个小小道童,都记不得多久没有吃过肉了。不对,与职业无关,在现实生活中,这猪肉价格他也吃不起啊!此时就连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张卿海,闻着肉味,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伸出他瘦骨如柴的手,指着那一大锅肉哼哼呵呵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正当大家都盯着锅里的肉时,却听见那最初“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大。只是肉实在太香了,谁也顾不上这声声异响,都擦着口水向肉扑了上去。

    “好魔物,果真是你!”

    只听嘎吱一声巨响,不知如何掀起巨大的妖风,以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所有人吸向无垠的黑洞之中。

    张卿辰奋力扑在锅上,但那一口上百斤重的铁锅,在妖风阵阵之下,如同落叶一样轻盈飞舞。那整整的一大锅肉,全部洒在了张卿辰的脸上。他满脸被烫得皮开肉绽,舌头还在不住搅动,极力吸取一点肉汁,啃食遗留在脸上的几块碎肉。

    “你娘的别吃了,快想想办法!”花玉枝抱着泥砖砌成的炉灶,大声喊道。不一会儿,瓦砾横飞,花玉枝还是被吸了过去。

    “这是你的鬼轿子,你让我想什么办法!”张卿辰定神回头一看,原来又是那座檀木雕花欲海轿,此时它已极具膨胀,比原来大出数倍不止,轿帘上大红色的龙凤图绣张牙舞爪,瞬间帘子向上翻起,像恶龙卷起了殷红似血的舌头,里面是一张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

    几人之中,张卿海已被轿子吸尽了精气,最为羸弱,其他几人还能就近扒拉些物件,他却是连人待担架,一并被吸到轿口,正与被吸过来的花玉枝撞在一起。

    “凝神静气,消除欲念!这魔物以人的欲望为食,但凡动了七情六欲,它便如野兽发现了猎物,非要大肆饕餮不可!”

    众人回首一看,只有王阿奇一人盘膝坐在原地,一改往日痴傻神色,任凭妖风肆掠,他自岿然不动。原来方才言语,都是他一一道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他将菜刀径直插入地面,呼道:“屠魔刃影在此,魔物安敢放肆!”

    张卿辰抬头仰望天际,算道:“惊鸿童子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