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黄昏的余晖越过山脊，车站被黑暗吞噬。秦赵子望着河岸那边夕阳残照下的金色麦田随晚风摇曳，觉得阿尔是世界的尽头。他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选择来到这里，他缓缓从黑暗中走出，看着自己的影子垂向广场。如木偶般面无表情，他将烟放在唇上，直勾勾看着那道黑影。
“你相信人性本恶吗？”李立仍旧置身山峦的阴影下。
秦赵子缓缓抬头看着远处的翻山云遮住即将落下的夕阳。
“我觉得我有罪。。。我曾希望。。。”李立哽咽住，“现在，我的妈妈死了，而我也自由了。。。”李立面无表情的擦掉眼泪。
事情的起因是几个月的一次相亲，张桂兰将娘家的一个女孩介绍给李立。女孩呢，李立甚是满意。但了解了李立的家庭情况后，还是说出了那句你是个好人。对于这种情况，李立也司空见惯。可做母亲的忍不住想要知道具体情况，试图做些什么。最后李立气冲冲离开母亲房间。当夜，他一个人喝了许多酒，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母亲的呼喊，他置若惘然，竟希望母亲死去。虽然母亲是一个月后去世的，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心梗。但李立总觉得是自己对母亲下了诅咒才导致母亲去世。这在村里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就像王参军说的那样，“瘫痪六七年已经生不如死了，死反而是解脱。对本人对李立还说，都是如此。”
然而，对李立来说，事情就远非如此简单。当他结束一天的劳作，像平日那样径直走向母亲房间，就在他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光秃秃的土炕宛如田野上的坟墓。他缓缓放下门帘，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他边抽噎边走向厨房，他控制控制再控制，啜泣声被手掌压的四分五裂。当他看到母亲的碗筷时，飞速跑向后院，靠着土墙，大声哭了出来。“妈。。。”他的背紧紧挤住墙壁，“妈。。。妈。。。妈。。。”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他望向天空大喊道，“妈。。。”最后，他倒在地上啜泣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现在，他终于自由了，再也不需要按时回家了。但这自由隐约带着罪恶感。尽管山西是他最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他无法遗忘的女孩。可当他终于要踏上旅途，开始自己的朝圣之旅时，他却犹豫了。那个曾反复出现在梦里的面容，如今安在？
“我应该去吗？”李立看着旅客们缓缓走进车站。
“假如你想去的话，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想去的地方。。。”秦赵子张开双臂，静静等待黑暗涌来。
“你呢？有想去的地方吗？”
“过去并不是一个地方，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小师妹呢？你不想她吗？”
“生活已经很苦涩了，所以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一阵急促的汽笛自山谷传来，大桥上的街灯一盏盏亮起。
李立望着灯火阑珊的阿尔县城，忽然想到自己曾在此为去异乡读大学的同窗送行的场景。已经快十年了。他又想起自己曾在雨夜等待去太原的火车，最后被妈妈的哭声打动进而将车票完好的保留下来。“走吧。。。”李立的语气有些凄凉，他明白自己在这世上真的是独自一人了。他想去山西，可能也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假如你看见她，会做些什么？”秦赵子咳嗽几声，裹紧了灰色大衣。
“那她一定结婚了，那样的话。我只看她一眼就好。。。”李立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嘴角微微泛起微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茫茫人海。。。”
列车刚离开车站，天空就下起了雨。透过窗户望去，被横斜的光条分割的明暗交错的阿尔如同记忆越来越远。
车厢里人少的可怜，几个旅客躺在座位上，不一会便起了鼾声。推着小货车的列车员也只是在进入车厢时，叫卖几声。“香肠泡面，香肠泡面。。。”
“你喜欢坐火车吗？小时候我就一直梦想坐火车去天南海北。但一直没有如愿，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李立从背包取出水和香肠泡面，“听说这些在火车上有些贵。。。要我帮你泡吗？”
“我还不饿，你先吃吧。热水在车厢尽头那边。。。”秦赵子看着李立的背影脑子里想起咣当咣当的火车飞奔时的声响，“第一次坐火车是16岁那年离开孤儿院投身社会，桥头烤肉摊，水晶饺子馆，”他陷入回忆，“黑金ktv，永嘉大酒店，然后是师父。。。”他望向窗外，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节拍，“音乐学院的保安，图书馆的清洁工，钢琴，乐谱，小师妹，师兄。。。小师妹。。”他恍然起身，来到车尾的吸烟区猛吸一口香烟，仔细看着烟雾散开。“为什么呢？不要怪我，小师妹，是命运，是死亡，我能怪谁呢？怪你如此爱我，怪我时运不济。”
“嗨。。。能借根烟吗？”穿着蓝色牛仔裤，白色短袖的女孩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漂亮吗？”
“你让人想起大海上的星空。。。”秦赵子递出香烟见女人无动于衷，缓缓将香烟放到女孩唇边。
“你想娶我吗？”女孩猛吸一口将烟雾吐向秦赵子，
“以前想。。。”说话间，女孩落入秦赵子的怀抱。来自丰腴的肉体的温暖正在融化他内心那行将枯萎的荒原。片刻后，女孩睁开眼，用手轻轻抚摸秦赵子的下巴。
“你会带我走吗？远离人海，做天上的飞鸿。。。”
“我腿脚不便，会很快掉下来。。。”
“哈哈。。。你真有意思。。。”女孩这才站直，“你知道我值多少钱吗？300万。一半用来还哥哥的赌债，一半的一半用来给他一个家，剩下的用来维系我母亲的生命。我的新郎将是我那久不在人世的父亲的朋友。只有他能出得起这个价钱。从此，我将生活在城堡里，衣食无忧。你会祝福我吗？你看，我本打算出逃的，但最后还是得乖乖回去。这就是生活吧。祝福我吧。等到火车靠站，我就要去城堡了。”女孩揉了揉脸颊，露出微笑。“你爱我吗？不要骗我，你爱我，对吧。你会永远爱我，是吗？告诉我。。。”女孩的眼角泛起泪水。
“我爱你，永远爱你。比你想象的还爱你。。。”秦赵子拉起女孩的手紧紧抱住她。
“那么，让我们相爱吧。”女孩的双手在秦赵子的背上紧紧勾住。
这时，火车进入隧道，在隧道两侧灯光的笼罩下，两人如雕塑般时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你。。。。”秦赵子刚开口，女孩的手便抵住他的嘴唇。
“为什么不吻我，莫非你不爱我。。。”女孩闭着眼说道。
为什么不吻我，莫非你不爱我。秦赵子这才反应过来，小师妹也说过同样的话。犹豫片刻，他献上了如同初吻般青涩认真又胆怯的吻。
“你知道吗？这是我的初吻。。。”
一时间，他竟真的想带女孩去天涯海角。
“尊敬的旅客你好，前方即将。。。。”
随着列车缓缓慢下来，女孩睁开双眼。“谢谢你，陌生人。。。但愿。。。”女孩欲言又止，微微一笑。“那么。。。再见了。。。”
“等一下。。。”秦赵子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乐谱，“这个送给你。。。”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女孩接过乐谱，“BWV867。。。”
“。。。送给你。。。”
“我还以为是预备好的情书。。。”女孩接过稿纸。
“我是救不了你，希望你能自救吧。”
看着女孩消失在茫茫黑夜中，秦赵子咬了咬嘴唇随后走向自己的座位。
“你相信人性本恶吗？”李立仍旧置身山峦的阴影下。
秦赵子缓缓抬头看着远处的翻山云遮住即将落下的夕阳。
“我觉得我有罪。。。我曾希望。。。”李立哽咽住，“现在，我的妈妈死了，而我也自由了。。。”李立面无表情的擦掉眼泪。
事情的起因是几个月的一次相亲，张桂兰将娘家的一个女孩介绍给李立。女孩呢，李立甚是满意。但了解了李立的家庭情况后，还是说出了那句你是个好人。对于这种情况，李立也司空见惯。可做母亲的忍不住想要知道具体情况，试图做些什么。最后李立气冲冲离开母亲房间。当夜，他一个人喝了许多酒，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母亲的呼喊，他置若惘然，竟希望母亲死去。虽然母亲是一个月后去世的，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心梗。但李立总觉得是自己对母亲下了诅咒才导致母亲去世。这在村里人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就像王参军说的那样，“瘫痪六七年已经生不如死了，死反而是解脱。对本人对李立还说，都是如此。”
然而，对李立来说，事情就远非如此简单。当他结束一天的劳作，像平日那样径直走向母亲房间，就在他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光秃秃的土炕宛如田野上的坟墓。他缓缓放下门帘，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他边抽噎边走向厨房，他控制控制再控制，啜泣声被手掌压的四分五裂。当他看到母亲的碗筷时，飞速跑向后院，靠着土墙，大声哭了出来。“妈。。。”他的背紧紧挤住墙壁，“妈。。。妈。。。妈。。。”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他望向天空大喊道，“妈。。。”最后，他倒在地上啜泣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现在，他终于自由了，再也不需要按时回家了。但这自由隐约带着罪恶感。尽管山西是他最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他无法遗忘的女孩。可当他终于要踏上旅途，开始自己的朝圣之旅时，他却犹豫了。那个曾反复出现在梦里的面容，如今安在？
“我应该去吗？”李立看着旅客们缓缓走进车站。
“假如你想去的话，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想去的地方。。。”秦赵子张开双臂，静静等待黑暗涌来。
“你呢？有想去的地方吗？”
“过去并不是一个地方，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小师妹呢？你不想她吗？”
“生活已经很苦涩了，所以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一阵急促的汽笛自山谷传来，大桥上的街灯一盏盏亮起。
李立望着灯火阑珊的阿尔县城，忽然想到自己曾在此为去异乡读大学的同窗送行的场景。已经快十年了。他又想起自己曾在雨夜等待去太原的火车，最后被妈妈的哭声打动进而将车票完好的保留下来。“走吧。。。”李立的语气有些凄凉，他明白自己在这世上真的是独自一人了。他想去山西，可能也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假如你看见她，会做些什么？”秦赵子咳嗽几声，裹紧了灰色大衣。
“那她一定结婚了，那样的话。我只看她一眼就好。。。”李立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嘴角微微泛起微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茫茫人海。。。”
列车刚离开车站，天空就下起了雨。透过窗户望去，被横斜的光条分割的明暗交错的阿尔如同记忆越来越远。
车厢里人少的可怜，几个旅客躺在座位上，不一会便起了鼾声。推着小货车的列车员也只是在进入车厢时，叫卖几声。“香肠泡面，香肠泡面。。。”
“你喜欢坐火车吗？小时候我就一直梦想坐火车去天南海北。但一直没有如愿，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李立从背包取出水和香肠泡面，“听说这些在火车上有些贵。。。要我帮你泡吗？”
“我还不饿，你先吃吧。热水在车厢尽头那边。。。”秦赵子看着李立的背影脑子里想起咣当咣当的火车飞奔时的声响，“第一次坐火车是16岁那年离开孤儿院投身社会，桥头烤肉摊，水晶饺子馆，”他陷入回忆，“黑金ktv，永嘉大酒店，然后是师父。。。”他望向窗外，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节拍，“音乐学院的保安，图书馆的清洁工，钢琴，乐谱，小师妹，师兄。。。小师妹。。”他恍然起身，来到车尾的吸烟区猛吸一口香烟，仔细看着烟雾散开。“为什么呢？不要怪我，小师妹，是命运，是死亡，我能怪谁呢？怪你如此爱我，怪我时运不济。”
“嗨。。。能借根烟吗？”穿着蓝色牛仔裤，白色短袖的女孩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漂亮吗？”
“你让人想起大海上的星空。。。”秦赵子递出香烟见女人无动于衷，缓缓将香烟放到女孩唇边。
“你想娶我吗？”女孩猛吸一口将烟雾吐向秦赵子，
“以前想。。。”说话间，女孩落入秦赵子的怀抱。来自丰腴的肉体的温暖正在融化他内心那行将枯萎的荒原。片刻后，女孩睁开眼，用手轻轻抚摸秦赵子的下巴。
“你会带我走吗？远离人海，做天上的飞鸿。。。”
“我腿脚不便，会很快掉下来。。。”
“哈哈。。。你真有意思。。。”女孩这才站直，“你知道我值多少钱吗？300万。一半用来还哥哥的赌债，一半的一半用来给他一个家，剩下的用来维系我母亲的生命。我的新郎将是我那久不在人世的父亲的朋友。只有他能出得起这个价钱。从此，我将生活在城堡里，衣食无忧。你会祝福我吗？你看，我本打算出逃的，但最后还是得乖乖回去。这就是生活吧。祝福我吧。等到火车靠站，我就要去城堡了。”女孩揉了揉脸颊，露出微笑。“你爱我吗？不要骗我，你爱我，对吧。你会永远爱我，是吗？告诉我。。。”女孩的眼角泛起泪水。
“我爱你，永远爱你。比你想象的还爱你。。。”秦赵子拉起女孩的手紧紧抱住她。
“那么，让我们相爱吧。”女孩的双手在秦赵子的背上紧紧勾住。
这时，火车进入隧道，在隧道两侧灯光的笼罩下，两人如雕塑般时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你。。。。”秦赵子刚开口，女孩的手便抵住他的嘴唇。
“为什么不吻我，莫非你不爱我。。。”女孩闭着眼说道。
为什么不吻我，莫非你不爱我。秦赵子这才反应过来，小师妹也说过同样的话。犹豫片刻，他献上了如同初吻般青涩认真又胆怯的吻。
“你知道吗？这是我的初吻。。。”
一时间，他竟真的想带女孩去天涯海角。
“尊敬的旅客你好，前方即将。。。。”
随着列车缓缓慢下来，女孩睁开双眼。“谢谢你，陌生人。。。但愿。。。”女孩欲言又止，微微一笑。“那么。。。再见了。。。”
“等一下。。。”秦赵子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乐谱，“这个送给你。。。”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女孩接过乐谱，“BWV867。。。”
“。。。送给你。。。”
“我还以为是预备好的情书。。。”女孩接过稿纸。
“我是救不了你，希望你能自救吧。”
看着女孩消失在茫茫黑夜中，秦赵子咬了咬嘴唇随后走向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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