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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负债离乡(5)踽踽独行 邂逅桃花

    蒋小菡在给王运鸿打理行李时,往他包里塞了一万块钱。

    他推辞道:“我这是去打工,又不是去做生意,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论在何时何地都应该能养活自己,有个三五百就行了。”他从那一沓人民币中抽出五张一百元的票子。

    “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容易,还是多带点吧,何况我们还不穷。”蒋小菡疼爱地说,“外面的活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钱该用就用,用完我再给你打去。”她又把那一沓钱塞到他兜里。

    他捅了这么大娄子,她不仅没有抱怨,反而为他出谋划策,保住了基业,现在又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深受感动。

    在这穷途末路的落索时刻,他终于读懂了“人间真情”这本书,领略到人生的真谛,蒋小菡的真情在他心中汇聚成一股暖暖的流水,将苦涩冲刷得一丝不留。他激动地抱住她,深情地说:“人说患难见真情,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真实含义。当年因为‘城乡差别’摧散了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又走到一起,本想这后半生好好陪伴你,不料大脑一时发热酿成大错,遗憾的是还没有和你举行婚礼却又和你分别。我欠你的太多,等我回来后一定要还你一个隆重的婚礼。”

    蒋小菡涕泗滂沱,说道:“我只想你用力紧紧抱着我,这比什么隆重婚礼都实惠。”

    这一夜对他们来说是短暂的。两情相依的人分别,难免有些悲伤,虽然只是分别一阵子,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件痛苦的事情。他们都没有睡着,直到凌晨四点多钟,才不得不起床,趁着天没亮去赶早班车。

    ……

    王运鸿来到江南一个靠近市郊小镇,名叫“曲甪”。这儿比较僻静,住宿费也不贵。他想先住下来看看情况,然后再去找工作。反正身上有钱,家里有厂子,挣钱也不在乎这几天,他在一个名叫“百荷旅馆”住了下来。

    他刚到房间,一个女服务员提着热水瓶跟着走了进来。她自我介绍道:“我姓俞,大家都叫我小俞。这些房间没有卫生间,洗澡、洗脚要到公共卫生间。我来倒水给你泡泡脚。我在洗脚房干过,给你洗洗、捏捏,很舒服的。”

    王运鸿想不到旅社还有这样服务,洗完脚后,便躺在床上人让她捏脚。

    她捏着、捏着便用舌头舔了起来……这当然特别舒服,但他觉得很过分,于是制止道:“小俞,别这样,我是个打工的,没钱给你。”

    小俞笑道:“大哥,我不要你钱,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如果你愿意,我每天晚上都可以来陪你。”

    他很疑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

    小俞苦着脸说:“我男人得肝癌死了,我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不容易。我从来没见过打工人住旅社的,我想:你一定不是一般人,肯定能帮我。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和你在一起。即使不长久,哪怕三年五载也行。”

    他终于明白她的意图,从身上掏出五百块钱递给她,说:“我真的是出来打工的,没有什么财富。何况我有老婆和孩子,实在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你还是重找一个吧。”

    她没有要他的钱,含着泪走啦。

    ……

    这家小旅馆,一层、二层是客房,三层是个麻将馆。晚上来打麻将的人不多,但白天六张桌子却都坐得满满的。来“搓麻”的大都是老年人。

    王运鸿心想:这个地方人有钱,打麻将大都是为了消磨时光,未必有什么高超的牌技,和他们玩准赢不输。何况现已临近春节,农民工已返乡,工地、工厂停工,闲着没事,不如和他们玩玩,赢了,就用不着去出苦力,若输光了再去“劳动改造”。但一想到在前妻面前的承诺,心里就打颤。可输了三百多万给他留下太大的遗憾——仅仅摸了几把牌,根本没有体味到赌博的快感。承诺与遗憾相比实在是太轻太浅。他要弥补遗憾,找回快感,将沉落心底的落魄升华成风光——我要赢他一大把!他暗暗告诫自己:输赢只赌这一回!

    住下来第二天他便来到麻将馆转悠。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年龄都在六十上下,都戴着老花眼镜。

    老太婆见他没坐下来,便邀请道:“先生,我们‘三缺一’,愿意坐下来玩玩?”

    他谦逊道:“我不大会打麻将,既然少一个,就坐下来向你们学习学习。”他又孜孜不倦地坐到麻将桌前,戒赌的誓言随着稀里哗啦的洗牌声飘到云天之外……

    他却低估了这些老年“麻友”——他总是输多赢少。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他身上只剩下五百多块钱,不得不到镇上一家“中介”去找工作。结果被介绍到镇上“华元电机厂”去清理铸件(毛边、浇口、冒口)。那时这家工厂还没有应用等离子切割技术,清理工具就是铁锤。

    ……

    他怀着好奇的心情,第一次走进车间,眼前的情景让他既震惊而又欣慰:

    朝暾赩光频炉焰,冷铁如挂恋吸盘。

    杂尘如雾笼紫烟,护围合璧以防患。

    熔金似水入钢包,火花纷飞乱弧线。

    工友见面相问候,欢声笑语盈车间。

    ……

    班上一共八个人,大都是四十多岁、五十多岁的男人,相比之下他的年纪算是比较大的。小铸件的浇、冒口(铸铁)只需一锤或几锤就敲掉了。几十吨、上百吨大铸件的浇、冒口就不容易砸掉了。特别是有粘性的,材质较强的球墨铸件,要卯足劲,砸上上百锤,甚至几百锤,才能砸掉。

    这种高强度、高负荷的劳动,让人精神充实得过了头,灵魂黯淡无光,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王运鸿来说就是对身体无情的肆虐与摧残,对生命是冷酷的考验。但为了惩罚自己和在异地生存下去,他只好咬牙干下去。

    此时虽是春天,但其他车间依然很冷。中午休息时,很多工人都聚集在“落砂车间”。有的围坐在冒着热气的砂箱跟前取暖,有的躺在温热的砂子上睡觉。他躺在一码砂箱旁在想:过去一直认为种地辛苦,想不到做工比种地更辛苦,这里的工人大都来自农村,他们既种地,又做工,既辛苦又伟大。想着、想着,诗性大发,捡起地上一段粉笔,在一块铁板上写道:

    手持刮板弄黑沙,缁尘如烟污面颊。

    铁水流,汗水下,脸庞红似水煮虾。

    落砂台,噪音大,蜩螗羹沸爆竹炸。

    浇冒口,真难砸,大的要打几百下。

    砂轮转,火花飞,衣服里外全是灰。

    精美产品人人夸,工人着装太邋遢。

    下了班,回到家,腰酸腿疼胳膊麻。

    月尽望眼穿秋水,微信转账六千八。

    既为国,也为家,再苦再累笑哈哈。

    精诚合作做贡献,祖国富强靠大家。

    农民伟大!农民工更伟大!

    这段“顺口流”,大体概括了铸件生产全部流程和劳动场面。笔迹潇洒,内容真切,又朗朗上口,所以他一写完,就有许多人围观朗诵。

    落砂车间老板孟广森也来到铁板前观看,问道:“这是谁的大作?”

    有个女工友用手指向王运鸿,“是他。”

    “落砂”和“清理”是两个连续工序,两个车间通连在一起,孟广森认识王运鸿,问道:“清理铸件的活还干得来吗?”

    “以前没怎么干过体力活,有点吃不消。”他如实说道。

    “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出力的人。”孟广森怜爱地说,“我明天跟你们头(队长)说一下,跟我‘落砂’吧?这活轻巧,会开行车就行。”

    ……

    他在孟广森的指导下,很快学会了开行车。由于是“无证操作”,他只能上夜班。落砂作业几乎全部是机械化操作,不怎么耗体力。遗憾的是他耳门太小,塞不进去隔音耳塞,才干一个星期,噪音害得他头晕、恶心、呕吐。他实在没法坚持下去,只好谢绝孟广森的挽留。

    他家里并不缺钱,想找一个劳动强度不高,工资少一点工作。

    一天,他正在一家工厂门前看“招工广告”。一个“小女人”骑着电动三轮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她主动搭讪:“这些工厂不招你这么大年龄的人,你要找活干,最好上建筑工地。”

    “我不想上工地,那儿活太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找轻巧一点工作,工资低点也行。”

    “小女人”很热情,笑着问道:“卖小鸡的活你愿意干吗?这活不重,但工资也不高,一个月三千块钱,每月15号、25号休息。要愿意干,我带你去。”

    他略加思考,说道:“只要活不重,我就干。”

    她指着车子,“上车吧。”

    他半信半疑上了她的三轮车。她把他带到活禽市场大门口停下了车,对他说:“你去16号栏找陆老板,问他要不要人。记住了,别说是我介绍你来的,就说是你自己找来的。快去,我在这儿等你。”

    他进入活禽市场,一股浓浓的禽类粪便味让他停滞不前。市场内人满为患,摩肩接踵,挥袖如云。他们提着鸡,拎着鸭,脸上洋溢着笑,显露出对美好的生活的向往。一辆车进来,尘埃尚未落定,又一辆车又开了进来。这儿凡是人工饲养的禽类几乎都有——鸡、鸭、鸣、鹅、鸽子,还有他叫不上来名子的禽类。各种禽类的鸣叫夹杂着讨价还价和叫卖声,市场显得一片繁荣与混杂。将要挨刀的禽躺在秤盘上扑棱翅膀,在作死前的挣扎……

    他来到了16号栏前面,看到几个人正在桌子上面看账本,查发票,便问道:“请问哪一位是陆老板?”

    坐在桌子旁边的一位五十多岁,穿着西服,没打领带的胖男人说:“我就是,找我有事?”

    他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问道:“你这儿要人吗?”

    “要人。你怎么知道我要人?有身份证吗?”陆老板问道。

    他想到“小女人”的话,只好说谎:“我是在‘中介’门外听人说的。”他掏出身份证递给他。

    陆老板看过身份证,对他说:“你才来,有一个月试用期,这第一个月工资是两千七,如果试用合格,第二个月是三千,第三个月三千三,如果表现好还可以再涨。管吃管住,每月休息两天,如果愿意干,明天上午八点钟来上班。”

    ……

    他来到门前,“小女人”关切地问:“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明天上午八点。”他心存感激,满面笑容地回答。

    他把目光投向“小女人”——她身材小巧玲珑,穿一套蓝色劳动装,圆圆的脸蛋上镶嵌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巧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虽然肤色不算太白,却依然显得有几分秀雅,心里不由产生几分喜悦……

    他正在想入非非,忽听她问道:“你现在到哪去?我送你。”

    “百荷旅馆。”他反应还算敏捷,忙说,“谢谢你啊!”

    “不用谢。”“小女人”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润,浅浅的梨涡露出桃花般的灿烂,荡漾着欣慰与喜悦,嘴角勾起一道美丽的弧线,语音甜腻醉人,“人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以后我还仰仗你照顾呢。我以后到市场来买鸡,你一定要装着不认识我哦。”

    他感到诧异,以为她是在考察他的人品,于是说道:“哪能呢?我可不是那过河拆桥的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扬起脸,笑眯眯解释道,“我们只有装着不认识,这样才不会引起老板的怀疑,你才有可能暗中照顾我。明白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他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