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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晚霞流苏(3)萍水相逢 倾盖定交

    刘永强住到凌云村庄后,为了上下方便,首先学会了乘电梯。他虽然腿脚有些毛病,但在地面上行走还是没有问题的。女儿建议他要多加锻炼。

    一天早晨他来到龙湖边散步,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叹不已——这儿不仅环境优雅秀丽,人的精神面貌也与村庄上的人全然迥异。只见:穿红着绿美娇娘,舞动刀剑震四方;素装银发倜傥叟,买弄拳脚显风流。这实在让他羡慕、嫉妒。

    晚上,他又到龙湖边上走了一圈,感觉有些累,于是坐在柳树下面的长椅子上观赏夜景湖色。岸上涌起一缕温和的柳丝风,湖水漾起煤块色的晶莹。墨色洇染了秋夜,树影浓墨了“环氧地坪”。风拥着灯光和月色一起扑入湖中……

    他望着湖水又犯起了老年痴呆症:怎么月亮和星星掉进了水中?遗憾没有带来渔网,无法将它们打捞……一种奇异的幻觉让他陶醉耽溺——把月亮当成菜盘,用星星连同水晶虾、鹌鹑蛋煮一锅温润的剔透,斟一杯刚刚“提升”的“老口子”,饮下满腹的澈明,将往日的晦暗冲刷一干二净,带着浓烈的酒意酣睡到天明……

    突然“痴幻”被一阵“酷狗”惊醒,湖水与广场把他带入一个歌舞升平的盛世。——那是一个醒着的真实梦境:

    路灯高悬影婆娑,虎臂蜂腰齐踏歌。

    环肥燕瘦风摆柳,凤表龙姿追嫦娥。

    牛鞭抽响声声脆,小船如梭破星河。

    月洗楼台晴虹暗,闲坐广场听音乐。

    他不由感叹:这儿的农村和他那儿的农村形成一个划时代的“城乡差别”。“农村城市化”的概念在他心目中清晰了然。

    ……

    生命在于运动,宁静消停病魔暗生。刘永强以前是越痛越不运动,而现在是越运动越不痛。他每天早晚都坚持锻炼,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王邦玉劝他学习太极拳或跟别人一起舞刀弄剑。他苦笑了一下,“我都快往土里钻了,还学什么哦?不过我倒很想甩鞭子。这个不用学,本来就会,只是我看那鞭子太重,怕是甩不动喽。”

    王邦玉听说老人要甩鞭子,便与厂家联系,为老人特制了一把重量较轻的纯纤维甩响鞭。

    老人如获至宝,不伦早晚都到广场上面甩鞭子。鞭子甩掉了病魔,赶走了对死亡的恐惧,激活了失去已久的快乐,炸响了精彩的余生。由于穿着讲究了,白花花的胡子刮掉了,满头银发也有了新颖的造型,眼中以往的岁月沧桑流转出纯真无邪的幸福童年光芒……

    一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王邦玉夫妇见老人身体康复,心里非常高兴,便决定外出旅游。

    ……

    “染不成乾画未销,霏霏拂拂又迢迢。

    曾从建业城边路,蔓草寒烟锁六朝。”

    秋的凉爽淡薄了娇阳的豪放,送走了南飞的征雁,击落了蝉鸣蛙喧……这又是一个金色的九月,他们来到了六朝古都——风景如画的江城。

    他们的旅游是廉价的——出门坐“大巴”,赶景点坐地铁或公交车,总之,怎么省钱怎么来。所以梅云再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出游了。

    一天,他们刚上公交车就看到一个穿着薄如蝉翼的白色衬衫,领口和袖口带着黑色蕾丝,下配一条蓝色绣花裙的靓女,正和一个身着杂色劳动装,带着两只装满螺丝、工具的铁皮桶的老大爷发生争执。

    靓女惊讶道:“哎哟,也不看着点!你的东西把我的裙子都弄脏了!”

    “对不起,美女。”大爷和颜悦色道歉,“我不是故意的,这不忙着赶车吗?”

    靓女撇了撇嘴,挖苦道:“你们这些农民工,就这个素质,净想讨便宜。也不想想你捎带的东西有多重?也投两块钱,真会算账。”

    大爷突然变脸,高傲地昂起头,“乡下人,没进学堂门,不会算账,但也不算计人。我只知道:我年龄是你两倍,力气也是你的两倍,这就是我的骄傲资本!”

    “没上过学,还懂倍数?”靓女讥讽道,“我问你,2的平方是两的几倍?”

    “一米长一米宽是一平方,一米长两米宽是两平方……”他突然醒悟,“我知道了:2的平方就是两平方——一米长两米宽。对吧?”

    这次嘲弄他的不仅是那个女人,还有车厢内的哄堂笑声。王邦玉也笑了。靓女为她的杰作笑出了眼泪,“你连长、宽都分不清,就这个素质也只配搬砖头。”

    大爷不高兴道:“搬砖头怎么了?不搬砖头你们这城市能有这么多高楼吗?”

    “你盖这么多高楼,你家买几栋?”靓女讥刺道。

    “我连半栋也买不起。”大爷着实叹口气,自嘲道,“这就叫:卖盐的喝淡汤;编席的睡光床;种田的吃谷糠;泥瓦工住草房。不足为奇,很正常。”

    靓女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你连2的平方都不会算,活该吃谷糠、住草房。”

    “这与算账有关吗?”大爷不服道,“我要出两题你也不一定能算上来。”

    靓女眯起眼睛,感到非常惊讶,轻轻地哼了一声,“有本事你就出吧!就你这水平,还能出奥数?你要知道,我可是初中数学老师。

    “请听题。”大爷表情严肃的像个主考官,“24块砖,24人搬,两个小孩抬1块,女人搬2男搬3。问:几个孩子?几女?几个男?”

    这看似一道很浅显的题目,让车厢内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多人都在列方程,解应用题,但一时却难以给出答案。靓女依然在坚持不懈地求解……不愧是数学老师,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也对老人尊重起来:“大爷。是18个孩子,3个女人,3个男人。对吧?”

    大爷没有笑,双手抱拳,“恭喜你,答对了!”续道,“请听题:361块瓦,大家一起往上码,码单不码双,码码一样数。问:有多少人在码?每码多少瓦?”

    这道题可就有点“狗血”了。有的对数学有兴趣的人,为了求解却坐过了站。那女人也一样,只顾解题,忘了下车,直到终点站也没有算出来。下车前对大爷投去肃然起敬的目光,红着脸,借端饰词:“车子太晃,静不下心,没算出来。大爷,能给我电话号码吗?等我算出来,打电话给你。”

    大爷脸上终于有了轻蔑的笑意,“没必要,我又不打分,没事慢慢算吧。”

    ……

    王邦玉见那两只铁桶很沉,便说道:“大哥,我来帮你拎一只。”

    大爷摆摆手,“你不行,我看你不像做活人。我自己来吧,百十来斤,还提得动。”说着,一手拎一只,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王邦玉见他这么大年纪,实在于心不忍,于是从他手中夺下一只,“大哥,我也是做活人,又比你年轻,就让我帮你一下。年纪大了,别逞强,要保重身体。”

    大爷见他执意帮忙,笑了一下,“那好吧,就劳累你们了。你俩共同拎一只。好在不远,过了马路,向北100多米就到。”刘思红抓着桶提,刚走几步就喊道:“快放下,太沉了。我的手都勒痛了。”

    大爷立马放下桶,从桶中拿出两幅手套递过去,“我说你们不行吧。把这个带上就不痛了。”

    到了工地大门口,刘思红满头大汗。王邦玉气喘吁吁地说:“大哥,再见!”说吧,转身要走。不料大爷一把拉住他,“别走!我请你们喝酒。你要不给我面子,就跟那女人一样,看不起乡下人。——我把这桶放在门内,交给门卫,打电话让他们来取就行了。”

    他的诚恳,让王邦玉实难拒绝,心想:反正没正事,喝就喝呗,到时我买单就行了。

    夫妻俩跟着他来到工地对面一个只有一间门面的“地锅鸡”。大爷点了“地锅鸡”和“一荤两素”,特地拿了一瓶“金六福”。他像个孩子,赧赧然笑了一下,“不怕你笑话,我平时喝的都是‘老村长’、‘牛栏山’,今天遇见贵人就破个例。这‘金六福’是这里最好的,实在不成敬意。”

    王邦玉拉住他的手,“你也太客气了。我也是农村人,我们消费档次差不多,‘老村长’、‘牛栏山’也是可以喝的。”

    “一荤两素”刚上桌,老人便拿起酒瓶……王邦玉从他手中夺下酒瓶,“你比我年长,哪能让你泻酒呢?”

    老人微笑道:“人不问大小,马不伦高低;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竹子虽高,腹内空虚,秤砣虽小可以致衡千斤。我生来就是贱人,没有身份,还是我来吧。”

    “大哥,还是我来吧。”王邦玉分辨道,“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平等的。公平就像雨露,既滋润大树,也不亏待小草;阳光是平正的,既照耀皇宫,也不遗漏茅屋。世人都认为皇帝尊贵,可当他失去皇位后,也成了贱人。所以世人无贵贱之分。”

    他的话让老人甘拜匣镧,心悦诚服,“好!好!我说不过你。你泻就你泻。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交个朋友。”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王邦玉泻过酒,端起杯子,“来!为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干杯!”

    几杯酒下肚,老人话匣已开,似有话说,但却悬河似堵,羞涩语咽。刘思红见状,便有意疏导:“大哥今年高寿?叫什么?家哪里?”

    他歉然一笑,“什么高寿哦?白活七十二年。我叫兆泰平,家住汴阳岗集。”

    “我说我们口音怎么一样呢?我在岗集上过学,我们是零距离的老乡。”她既而又问道:“你这么大年龄怎么还出来打工?”

    兆泰平终于悬河倾流,滔滔不绝:“我就光棍一条,无儿无女,趁着能动,多攒点钱留养老。没钱,指谁都靠不住。”他顿了一下,问道:“你们不急着赶路吧?”

    王邦玉温和回应:“我们就是出来玩的,只要你没事,怎么聊都行。”

    “那好,反正我中午喝了酒不能上工地,就和你们聊聊。我给你们说一件真实的事:

    我们庄上除了我,还有一个光棍,大伙都叫他‘流氓大亨’。他是个‘吃喝飘赌抽’五毒俱全之人。他有个嗜好——特别喜欢听喇叭,方圆几十里,无论红、白、喜事,只要吹喇叭,他都骑着自行车去赶场子。他希望死后,他的两个侄子能给他雇两班喇叭对顶吹——‘吹顶了’,钱翻倍,‘吹不顶’,不给钱。把后事办得热热闹闹,体面风光。他当然明白,这需要钱,他那两个‘铁公鸡’侄子是不会为他掏这‘瞎巴钱’的。所以他过去经常和我一起出来打工。

    他这个人有些不正经,喜欢和女人搭话,有时候还当着女人面唱那些从喇叭场上听来的‘阴’词‘朗’调——爱情是白菜,给钱就‘麦’;爱情是牛奶,你‘麦’我就买……什么要想‘完’,得给钱,世上没有免费餐……所以一般女人都躲着他。当然也有个别女人喜欢和他调侃。

    庄上有个位寡妇,四十多岁,一个人供养孩子上学,不容易,想让他拉巴一下,就爱和他接话搭茬。

    一天,他故意到她家找茶水。位寡妇一本正经指着热水瓶,‘自己倒去。'

    他见她好像没有那个意思,很扫兴,倒完水后扭头就走,不料位寡妇却喊道:‘别走,帮我把耙靠在院墙树底下。’

    靠好耙,他看那棵树长在墙头外,人可以从树上落到墙头上,莫非……想到这,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位寡妇依然寒着脸,‘你懂就懂,不懂就拉倒!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一个寡妇家家的,你在这磨蹭什么?快滚!’

    位寡妇表面严肃,但行事却轻浮放荡,让他按耐不住,便想一试。当夜就上了墙头,从耙上下来后,直接推开虚掩的房门……从那以后,他们就好上了。

    一个星期天,上初中的儿子回家,看到耙靠在墙头上。不明事理的孩子,以为是母亲失误,感觉不安全,于是将耙挪开。

    这天晚上,‘大亨’多喝了几杯,于是心血来潮又上了墙头。他一看:耙,没了。可又舍不得回去,人说‘酒壮怂人胆’,他趁着酒性,从墙头上纵身一跃……这下可惨了,真是屎壳郎掉在染缸里——贪色不顾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