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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晚霞流苏(2)携手省亲 冰释前嫌

    悲痛依然在延续着,马书记见大伙不动筷子,用温和的微笑掩饰心底冰冷的伤痛,说道:“这个沉痛幼稚的交通事故让它随风飘去。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不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倒,更不能颓丧萎靡,要吸取教训,切实做好人民群众的勤务员,保障他们生命财产安全,绝不能让这种悲剧重演。——周主任,你不喜欢侃吗?就给他们来段开心的。”

    周和康接到“命令”后,便真的说出了王邦玉和刘思红难以在人前明示的情感行为:

    “今天上午我开车往这赶,发现在我前面路边停辆黑色‘大众’,一看就知道是邦玉大哥的。我想:是车子坏了?还是……?于是下车打探,原来这‘小两口’在‘相濡以沫’。”

    王邦玉和刘思红复合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既活泼又幽默,周和康当众揭穿他们的暧昧,非但没生气,反而俳谐回应:“你怎么就那么没有文化呢?你以为我们是两条鱼啊?不过要说的优雅一点——那叫‘停车坐爱枫林晚’。”

    周和康被他贬低后,开涮道:“嫂子现在还这么优雅,当年怎么能看上你?真是鲜花不插花瓶插牛粪。”

    “你还年轻,有些事还搞不懂。”王邦玉笑了笑,“这就叫有人爱戴车穿(即:过去农用木架四轮牛车的无滚珠的轴承),有人爱戴眼镜,贾府上的焦大偏爱‘皮退’林道静。”

    高现华笑道:“你怎么从《红楼梦》劈到《青春之歌》里去了?我记得鲁迅先生好像是这么说的:贾府上的焦大绝不会爱林妹妹的。”

    “这你就不懂了。”王邦玉强辩道,“这叫文学穿越,说不定哪天有人能让杨贵妃穿越到现代人床上。”

    周和康嘲谑道:“嫂子这么丰满漂亮,肯定就是杨贵妃穿越过的。你的腿可够长的,一脚插到李隆基被窝里去了。”

    众人听了,不约而同“哈哈”爆笑。

    笑声驱散了人们心中的阴霾,顿时情绪明媚起来。马潇潇趁机说道:“高强,还不赶快给大伙倒酒。大家难得一聚,索性破回例,下午润芳去办公室值班,其他人可以休息一下。我们也来个一醉方休!”

    ……

    王邦玉夫妇刚回到新居,正要休息,突然手机响了,电话是姐姐打来的,打开“接听”,就听姐姐说道:“你大舅,我是你姐。你和思红明天上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回去看俺大、俺妈。俺大年纪大了,别计较他。俺妈可想你啦。”

    他一听说回家,心里又激动又害怕。早在2002年,他听说父亲生病,立马骑上摩托车,带上五千块钱去看他老人家。谁知刚进门,父亲就操起棍子狠狠向他打来,幸亏弟弟抱住父亲,妈妈趁机夺下棍子。他稍作愣怔,便俯身跪倒在父亲面前。不料老人依然不依不饶,狠狠向他踹了一脚,骂道:“你这个不孝不义的东西,从哪里来就滚回那里去!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他见父亲正在气头上,便丢下钱,满眼含着泪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姐姐让他回家,他依然心有余悸,于是无不担心地说:“我不是不想回家,是怕他老人家还踹我。踹我是小事,要是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那我可就真的不孝了。”

    “现在不会了,因为你又和刘思红在一起了,他的面子扳回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她解释后,并嘱咐道,“你一定要和思红一起来哦!”

    接完电话,他兴奋拉起刘思红的手,“媳妇!我们一起回去‘认祖归宗’吧!”

    一缕温柔的清风掠过心田,她那娇嫩的老脸泛起一片红晕,像晚霞一样绚丽,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对他的喜欢至始至终都是春心如花时时开,唯恐此君不撷采。人可以改造自然,也可以改造自己,喜欢那个人就要为那个人去改变。从当年烧他的稿子,到现在支持他搞“汉字拼音化”,这就是他最大的改变。而梅云却持正不阿,为了真理,为了维护汉字尊严,不在乎失去一切。所以在他们俩之间才有鱼与熊掌的兑换。孰对孰错,无人评判。

    ……

    王邦玉在灰蒙蒙的细雨中开车缓行,刚到村头,便传来乌鸦的叫声。这当然不是当年那只乌鸦,并且是回家,所以毫不惊惧,依然显得是那么平宁。

    顺着乌鸦叫声举目望去,只见:

    荒凉锁残垣,闲堂朽木断。

    杂草掩旧径,雀鸟栖枝间。

    柴门久未开,户户绝炊烟。

    昔日鼎盛地,西越玉门关。

    过去人声鼎沸的的家园,现在却成了荒芜的“空心村”。一种衰微的悲情在心中涌起:

    故园荒秽草木深,萧条弥漫空心村。

    零落野花独自开,乌啼秋枝雨纷纷。

    ……

    王邦玉驱车来到家门口,牵着媳妇的手下了车。姐姐和弟弟分别手持张开的雨伞出门相迎,他们一同走进前屋。

    由于弟弟没有在城里买房子,所以家里整治的还不错。前屋中间是个通道,东边一间一分为二,前边是厨房,后边是餐厅。后墙窗户和隔墙都是铝合金框架装着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摆放整齐的桌椅,干净利索,让人爽心悦目。

    西边一间是父母的宿舍。为了让老人住得舒适安逸,房子做了简易装修——扣板吊顶,上面安置乳白色的吸顶灯,地面上铺着木纹地板砖。

    父亲双手按在床面上,脸似一潭秋水,让人不知深浅,透着苍凉的威严……

    王邦玉进前倒身下跪叩首。刘思红见状便也慌忙下跪。

    老人觉得全家人有愧于她,实在承受不起她的下跪,于是绷着脸说:“算了。都起来吧。——你跟鬼打墙似的,绕了一圈,这还不是又转回来了?以后你要再敢怠慢媳妇,我就立马死给你看!”

    女儿忙打圆道:“您老人家就放心吧。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现在对思红可好啦。这事都过去了,以后就别再提啦。——邦华,我们难得一聚,你还想耍赖?中午不管饭呀?还不快去买菜。”

    哥哥与父亲冰释前嫌,他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了,一激动倒把这事给忘了。姐姐的话让他立马憬悟,忙说:“我这就去!这就去!”

    王邦玉一把拉住弟弟,“买什么菜?在家料理多麻烦,我们还是去饭店吧。我亏欠家里这么多年,就让我做回东,略表歉意。”

    “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吃。”父亲插话道,“你要想表示,那就等晚上,把你老丈人也叫上,再安排。——我们兄弟俩可有几十年没见面喽!”

    他见父亲如此安排,还能说什么呢?

    ……

    由于好长时间没回来,王邦玉感到很愧疚,只想用酒来滋润孝意,冲刷忤逆。当下又不需要提防刘思红,所以酒喝得很坦然,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醉意。吃罢了午饭,便决定休息一会。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多钟,洗漱完毕,便和刘思红驱车前往大刘庄……

    刘永强今年八十三岁,当了几十年大队书记,那种“大公无私”的警示之言在头脑中根深蒂固,为政几十年,除了利用职权阻挡了王邦玉的前进步伐,其他方面真可以说是“立党为公”,所以没有积攒到什么财富。儿子刘敬东没有沾他一点光,连个民师都没当上,对他很是不满。儿子开始在城里摆地摊,后来开了一个小超市。母亲去世以后,为了甩掉不孝的骂名,曾到乡下接过父亲。可他住的是五层,没有电梯,老人上不去,只好回到乡下。

    孤苦伶仃的刘永强,守着一片池塘,以莲藕赠予酒钱,靠“地笼”扑捉鱼虾下酒。吃穿用度全由女儿提供。

    是日傍晚,老人静坐塘前,晚霞落下一地昏黄,金秋冷风摇曳枯荷,餐桌上的藕片拌着青豆粒……他手持陶瓷杯,听着树间蝉音,被拉长的影子倾斜倒在地面上,显得孤寂苍凉……杯子慢慢靠近双唇,饮下一生辛酸,满目氤氲凄凉,遥望炊烟中远去昏鸦的腹色,回味过往浮生年华,当初的姹紫嫣红又现,流连的昔日风云历历可数……可叹雄风已逝,当年的叱咤已成今日的不堪,读取草木的悠闲,细数心中的年轮,黄泉路已慢慢临近,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不知不觉泪水潸然……

    突然一阵清脆的喇叭声,石破惊天。举目望去,一辆黑色轿车向他缓缓而来……

    他以为是上面“扶贫”干部。虽然他不是扶贫对象,但却是“离职村干”,他们也时常过来嘘寒问暖。

    车子在他身旁徐徐而停,从车上下来的却是他的宝贝女儿。接着下车的人却让他失色惊诧——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就是被他毁了一生的王邦玉。更让他吃惊的是,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这位往日的冤家——今日的女婿却“噗通”跪倒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忙去拉扯王邦玉,懊悔的语音也随之颤然:“我的乖乖……快起来吧……我应该给你下跪。”

    刘思红和父亲一起将王邦玉拉起。她目中流着激动的泪水,“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以后我们谁也别再提它。”

    ……

    在饭店一个包间里,王家人早已等候在那里。当刘永强刚走进屋子,王有才上前一把抱住他,说出了几十年来一直想说的而又没有机会说的话:“我对不起你啊……刘书记!”

    刘永强也紧紧抱住他,说出了掏心窝子话:“我们都对不起邦玉,真的可惜了这个好孩子!”

    王邦玉听了,并没有激动,而是无穷无尽的忏悔。只有刘思红被这眼前令人心潮起伏的情景推入到当年的新婚洞房……孰对孰错,至今一头雾水。一切都过去了,好在40年后他们又走到了一起。每每回忆此事,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新婚洞房怨愤生,冲动卷起一帘风。

    孰对孰错难辨解,唯有日月问长空。

    银河无萍水常清,是非曲直映当中。

    四十年后拾旧坠,残春斜阳暮钟声。

    东篱菊花西墙柳,蜂蝶慕香听啼莺。

    莫道黄昏恋情晚,夕阳为霞满天红。

    ……

    酒杯溢出真诚与坦荡,化成问候与祝福;碰杯的轻响,激起叨在知己的谈霏玉屑。美酒缓缓流下,慢慢冲刷了几十年来的恩恩怨怨,消解了以往所有的尴尬与纠结,汇聚成一股刀掠不断,雷打不散的亲家天长地久的深情厚谊。无论是皱纹纵横的老脸,还是清秀俊朗的靡颜,或桃花娇艳的玲珑童面,都绽放出宽广温和的微笑,每个人的心中都呈现一片风和日丽的蓝天……

    聚餐结束以后,王有才拉着刘永强的手,真诚地说:“兄弟,你年龄大了,一个人生活多有不便,我看不如让邦玉他俩把你接过去一起住,也好有人照顾你。”

    “这不太好吧?我是有儿、孙的人,怎么能去麻烦他们呢?”刘永强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住五搂,又没电梯,您上不去啊。”王邦玉真心实意,“我们那有电梯,上上下下很方便。就去我们那,别不好意思,人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也是您的孩子啊。现在我们就去您那,把您老的日常用品收拾一下。”

    刘永强泪涕横腮,百感交集:

    蓬头历齿鬓已霜,孤独无处话凄凉。

    昔日冤家大度汉,一身正气星辰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