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初开

    中秋节的夜市持续到子时方歇，从傍晚便开始预热了。洪灾的影响已经过去，吴中县的百姓的生活重回正常的状态。

    徐晏清跟母亲吃过晚饭后，便跟母亲“告假”要出去游玩。徐母看着女儿兴高采烈的样子，终究没有阻拦，只是在晏清走后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

    徐晏清到达城门时，陆尧年已经到了。不似平时穿的严肃的深色，今天的陆尧年好像只是个世家儿郎，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配了个圆环状玉佩。看起来真是芝兰玉树、谦谦君子。

    莫名的情绪突然涌动，徐晏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洗的发白的衣衫和布鞋，有些相形见绌。陆尧年却一眼看到了徐晏清，把她喊了过来。

    “自己站在那发什么呆呢？哪有让上司等你的？”

    陆尧年想着过节，也没什么架子的开着玩笑。却没看到徐晏清笑，只是有些郁郁的样子。

    “你想什么呢？陪我游夜市太勉强你了？”

    闻言立即抬头，徐晏清赶忙回复：“没有，我很开心能和你一起逛夜市，我也很少这样出来玩的。”

    陆尧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敲了敲徐晏清的头:“既然如此便开心点，多的是让你不开心的时间，今天就放肆的开心地过！”

    是啊，贫穷是一如既往的事情。便是不遇见他，自己不也是好好过来了嘛！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有些自卑呢？将乱七八糟的情绪甩掉，徐晏清投入到热闹的夜市中。

    戴面具、吃小吃、放花灯，疯玩了一阵，两人最后远离了人群的喧闹，就在放河灯的河边席地而坐。

    秋夜的晚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凉意，一阵一阵的，带着岸边的菊花香吹的人沉醉其中。两人坐着，看着河对岸的喧嚣和河中央的花灯，谁也没有说话。

    “陆大人，你想家了吗？”看着陆尧年沉默的侧颜，徐晏清轻轻开口。

    怎么会不想呢？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过着以往从没有体验过的日子，举家团圆的时光，自己和父亲分割两地。曾经真是无忧无虑啊！

    “上京的夜市没有这么久，往往还没到丑时便结束了。”就当徐晏清本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时，陆尧年轻轻地说起自己故乡的事。

    “上京的风很大，中秋时节已经要开始刮西北风了。大概是开始冷了吧，大家都早早的回家，一家人就围在一起，围炉品茶。以往的中秋，我也没有和父亲多待很久，他总是很忙，中秋时节也有很多人找他。若有一次回府太晚，他总是会给我带前门的桂花糕，看我之后才去休息。其实我早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没那么爱桂花糕了，但是只要父亲来看我，我还是会很高兴，很高兴。”

    徐晏清很想问他为什么会独自来苏州，最后还是没问出口。尽管两人一起游玩，她却清楚的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并没有好到那个地步。陆尧年有他的秘密，而自己也有自己的秘密。

    “上京啊，是个很繁华和气派的地方吧！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徐晏清学着他的模样，抬头看向圆月。

    母亲一直不让自己和上京扯上关系，但是儿时的记忆片段总让她对上京充满了好奇，那里一定有解开一切谜底的钥匙。

    陆尧年听着身边人还没有变声的稚嫩的声音，笑了笑：“若有一日我回去了，你可以来上京找我，东道主怎么着也得带你玩遍上京。”

    “好啊！”徐晏清也笑着回答。可是此刻的她只把这话当做一个礼貌的回答，毕竟陆尧年从未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徐晏清也知道自己根本找不到他，甚至她也根本不会去上京。两人的缘分或许就只是苏州这一段罢了。

    今日的游玩全程都是陆尧年付账，徐晏清便是想抢着付钱，也会被他按了下去。知道他富裕不缺黄白之物，徐晏清也不愿让他坏了心情，便由着他来。只是回到家总觉得还是欠了人情，便拿起母亲的绣绷子，看看能不能还个小礼物。

    徐母半夜起来，便看见女儿还在燃着灯油，时不时发出吸溜一声。近看却看见她拿着绣花针把自己扎的直叫，只是不敢大声，便细细的吸气。

    “你这是做什么呢？”再不出声，这手指头就体无完肤了。

    听到母亲的声音，徐晏清吓了一跳：“娘，我就是好奇，试试。”

    徐母直接把绣绷子拿了过来，一脸严肃地呵斥：“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撒过谎？实话说来！”

    徐晏清便把夜里出游的事情说来，又搂着徐母的胳膊撒娇：“这不是您教我的，绝不占人便宜，欠人人情。不过我也绣不好，已经打算放弃了。”

    徐母从未教过女儿绣花，只教了她读书写字，便是不想她陷入儿女情长。她担忧晏清已经对那个陆大人生了情愫，却又不敢点明，怕弄巧成拙直接把女儿或许还模糊的心思明了了。

    “还人情这种事情，交给娘就行了。你好好做好你的差事，多赚些银子傍身，娘身无长物，一切便只能靠你自己来。这些绣花的杂活，用不着你干。更何况，陆大人出生名门，哪里看得上这些小绣帕，别反而惹人生厌了！”

    徐晏清不知道被哪句话有些刺到了，只是强颜欢笑：“还是娘说的有道理，儿想的太简单了，那依娘看，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