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美味
朱朱已经准备好了直播素材，她看见阿述出来，第一眼觉得滑稽，第二眼吹了声口哨，第三眼已经把他代入虐恋文里强制爱。
再等荼灵出来，朱朱眼里就只剩下惊艳和少许羡妒。
围着二位打转，朱朱忍不住说：“我的眼光嘎嘎棒！”
阿述讨厌她带有侵略性的打量，好在朱朱说完，大手一挥叫他们去打好灯的大理石长台。
长台四面备着补光灯，背景板更是花里胡哨，阿述往台上一看，蔬菜、鱼肉、油盐酱醋和锅碗瓢盆摆的满满实实。
这是准备来个满汉全席？
废厨阿述不胜惶恐。
就好位后，朱朱调整完镜头，开启直播。她将标题取得非常有品格——‘女仆君的深夜小灶’，再打上几个“火爆”，这个点一经开播，直播间流量哗啦啦地涨。
朱朱把镜头校准，由自己开场。看客进来就瞧见一对可以养鱼的锁骨，主播换了件低领亮片裙，风骚又妩媚。
评论区有不少人开始打招呼，朱朱看了一眼，虚掩着胸口往后退，让自己的脸入镜。
进入画面那瞬，朱朱没甚么情绪的眼迸发神采，风情万种：“热烈欢迎宝宝们进入朱朱直播间！”
留言七嘴八舌地刷起来，朱朱挑着回复：“刚才在户外是信号不小心断开了哈，现在咱们继续直播。是到点了，各位大哥别一直扣1呀，今天朱朱不主场。哈哈哈哈，是的是的，小哥哥和小姐姐被我拐来了。我看看，直播什么？”
“给大家直播什么呢？”
朱朱抬头看聚光灯里的俊男靓女，切换镜头。屏幕画面发生更改，黑幕须臾，只有主播含笑一声：“今晚直播点有趣的。”
切换完毕，不亚于主播颜值的两位路人现身屏幕。
留言一瞬停滞，再接着爆发！那俩光露脸就吸了大批颜控，更别说让人大饱眼福的角色扮演，其中一人还是反串！
评论区立刻被“我行”两字刷屏，朱朱还算满意地笑了：“女仆君的深夜小灶开火啦，各位主人，请点菜吧~”
“东安鸡、剁椒鱼头、辣椒炒肉、蚂蚁上树、外婆菜……唔，”朱朱俏丽的脸蛋露出迟疑，一幅难以抉择的模样。
“菜样太繁乱可是会累坏女仆的哦。”朱朱说，“不如这样吧，让我们的女仆自由发挥，看看他们会给主人们带来什么惊喜。”
朱朱朝阿述和荼灵微笑，示意将主动权交给他们。阿述默默翻白眼，怕惊喜变惊吓，把主人们呕出一套芭比豪宅。
荼灵率先行动，非常有仪式感的在水池净手，朱朱把细节放大，旁观解说：“听说下厨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特征，看来这位女仆很爱干净。”
荼灵洗了差不多一分钟，拿帕子擦手的时候朱朱已经转移镜头。阿述在旁边忙出无影手，每样食材都要摸上一遍，朱朱悄咪咪地说：“这位‘女仆’姿色昳丽，举手投足却透出大老粗的糙味，是某省出产的嘛。”
评论区笑出狗叫，朱朱重复一句留言：“‘感觉他好有喜感，像蹩脚的螃蟹’。”
朱朱透过屏幕看见阿述手忙不停，双腿却夹着，偶尔有拿不到的东西才颠颠地移过去，走路内八，像屎拉在裤兜里。
那条黑丝紧贴他的肌肤，朱朱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她眼尾风情消散，显得笑容有些纯真。
有人问主播在笑什么，朱朱说：“没笑什么啊。”
直播界面，下厨的两道风景线风格迥异，点赞的红心与留言齐沸。朱朱跟着背景音乐哼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一句她说过的话——今天不用她主场。
是了，今晚朱朱的直播间，主播不是朱朱。朱朱说：“我没在笑什么，我只是……”
第一次以配角的身份进行直播，第一次……
主播没只是完，评论区一阵惊呼。朱朱定睛看，那边荼灵开始抄刀。她将备好的完鸡压到案板，刀具从大号换到小号，不知道在试手感还是在试什么。
瞧她的姿态，很多人兴趣益然，朱朱便把镜头重新放回她身上。
荼灵选了一把小刀，刀尖锐利，刀身颇弧，它比起菜刀更像把小巧的匕首。
案板上的鸡已经扒完毛，荼灵用两指撑开鸡胸脯上的开口，里面脏器也处理得干净。做到这种只等切片下锅的地步，准备工作可以说是做的非常好了，但荼灵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是怎么了？鸡不好还是刀不好？
荼灵盯着案板上的鸡一动不动。
阿述把备好的菜搞下锅，萝卜、西红柿、洋葱、鱼和肉等等一股脑地下，老十说：“酱！加点大酱！”
于是阿述又挖了勺大酱，盖上锅盖，老十又喊：“那边的芹菜和大蒜别忘记放了！”
芹菜在哪？哪个是芹菜？阿述额角突突，把老十说的没说的全拢来扔进锅。
长台瞬间清掉一半，看着一盆能构成生态链的食材，自信心满满的阿述生出少许怀疑，老十骄傲地说：“好了，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阿述再看两眼，重新盖上锅盖：“我也这么觉得。”
老十说：“你开火了没？”
阿述拧开灶炉，调到最大火力：“现在开了。”
“那就否管啦，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老十说，“指挥你我都累坏了，快让我看看荼灵小姑娘放松放松。”
阿述夹着膝头挪动，比小媳妇放得开一点，老十安慰他：“都卡到屁缝了吧，你那内裤洗薄了夹屁眼，这个比它更夹。”
哪壶不开提哪壶，阿述尽量忽略不适，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他不和老十掰扯，正眼一对，原先没动静的荼灵正沉默地看着他。
她手里拿着刀，眼神沉沉的，而后视线往阿述腿上游走。阿述被看得心虚，如果不是知道老十的话只有自己听得见，他还以为荼灵发现自己卡裆了。
阿述拍拍裙摆，尽量自然一点。荼灵视线转回去，忽然轻笑：“我继续做鸡啦。”
原来是在犹豫怎么搞鸡，阿述放松。
那一下的阴沉好像是错觉，荼灵恢复往常神态，颇为轻快地操起刀。她将死鸡紧扣案板，压着鸡脊割掉头、翅和爪。
是的，比起剁和切，那把小刀更适合割。刀刃顺着骨节走，不用花费多大精力，肢体就能被完美的分解。
被割离的头翅爪并没有扔掉，荼灵拿个小坛把它们泡在水里。
此时，案板上的鸡只剩下躯干，荼灵将它翻过来，鸡胸脯上刀口豁豁，她把刀抵在切口，用刀尖开路，刀刃协助。
一刺一进，一进一刺。不带任何停顿，鸡身的皮和肉逐渐分离——她试图将一只鸡剥皮，剥出完美的皮！
阿述看她娴熟的手法，再看浸水的头足，只张嘴没出声。老十说：“怎么了，看到这么好的手艺你也想请教一下么？”
荼灵把鸡翻个面，继续剥皮。阿述看她专注的眉眼，触及她微勾的唇角，摇了摇头：“我不想。”
老十说：“为什么不要？”
阿述不作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荼灵。
过了一会，荼灵终于剥完皮。她放下刀，两手指尖拈起嫩黄的鸡皮朝空中展开，透着光，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荼灵目光流连，满意地笑了。
阿述以为她就此停手，该清蒸或红烧了。不想荼灵又操刀重复之前的动作，一刺一进，一割一收……她剥皮就算了，她还要拆骨！
这是在内卷谁？！
老十为鸡默哀：“愿天堂没有荼灵。”
“愿天堂没有卷王。”
阿述心塞地说完，忽然见荼灵顿住刀扭头向他展颜一笑。
她手上的鸡的肋骨露出小半，上面骨块沾粘着少许筋膜，有一点儿淤血遗留在刀刃和她的手上。
如果，阿述想，如果换一种情景，染血的手，笑颜的面，她手上拿着的不是鸡而是……
那么……这将多么令人毛骨悚然。
阿述没再往下想，因为荼灵略感苦恼，在和他说：“迄今为止，这样的做法我只见过一次，似乎学得不太透彻，您觉得怎么样呢？”
阿述看着光滑的切口，看分明的肉和骨。
这不是不太透彻，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阿述没眼看自己身后开始咕咕冒泡的大锅，只得说：“只看过一次就会，那你学得很快，刀法不错。”
“是的。”听阿述的话，荼灵变得十分愉悦。她低回头接着往下处理，眼睫落下的乌黑遮住眸子，只听她从唇齿中吐出几个字，“毕竟是言传身教呢。”
剩下的肉也从骨头上顺利剔除，刀被荼灵随手放下。
这回总该开火了，阿述看着那摊鲜肥的鸡肉，却眼见荼灵手一拐，转而捧起那副完整的鸡骨架。难道也要欣赏一阵吗？
荼灵说：“您看，侦探大人您快看！”
“看什么？”
微腥的味道闯入鼻间，阿述只瞧见她把鸡骨架当宝贝一样的献过来，这有什么好看的，老十说：“指不定是叫你看她这个人。”
荼灵说：“看这个，看我。”
阿述便直接看她。
荼灵把骨架捧到自己面前，透过骨块间隙，阿述看见她白皙的小脸，看见她眼眸深处氤氲的深红。
是因为瞳孔里印着骨架上没有被清洗掉的血丝吗？阿述看见她的唇瓣轻嚅，像某种动物的嘴。
在瘆人的骸骨后，他看见一张毛绒的脸。
荼灵说：“您看清了吗？”
阿述微微张开嘴巴，心口有些不可言喻的滋味。这时，一只手突然把骨架拿走，它被走过来的朱朱猛地甩进水池。
阿述愣怔地转头，朱朱冲洗两根指头，神情淡淡地说：“一个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菜都做好了？”
是啊！还在做菜。阿述扭头找锅，又在半途一顿，他缓缓看回荼灵。
荼灵正垂眼瞧池里的鸡骨，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头浅笑，萦绕在空气中的古怪氛围随着这个笑容被驱散。
阿述看得十分真切，荼灵就是荼灵，是脸上没有长毛的荼灵。所以他说：“你到底在叫我看什么？”
“看这个，看我。”
这句话被她重复，阿述不明白她想让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荼灵说：“我想让您看看它被处理的怎么样，干净是否，完美是否……”
她说：“我想要让您夸夸我。”
缄默片刻，阿述说：“你想要我夸你什么？”
他望着荼灵，视野却在逐渐发散。他的思维飘出躯壳，升到半空，和月亮一起俯瞰人间。
他在看她，可看的好像又不是她。
“当然是夸她手艺好了！”
朱朱绕到阿述身后，一把将人推了出去。她突如其来发威，阿述被力道带走，一个虎扑倒向荼灵！
身体失去重心，像一脚踩在云端，阿述微微睁大眼睛。
怀中撞进他人，荼灵虚虚倒退后抓紧阿述的肩。阿述脸埋在她的心口，身子斜斜的，荼灵手一环，稳住了他的腰。
这个姿势旖旎几分，暧昧几分。朱朱捧着手机狂找角度，荼灵若无旁人，轻轻地喊他：“侦探大人。”
阿述没有缓过神，贴着她不哼声。荼灵把抓住肩膀的手移到头顶，带些力道地扣住他的后脑勺。
阿述的侧脸完全贴紧她的胸口，荼灵的胸腔隐隐震动，伴有闷闷地笑意：“嗯，您就夸夸我手艺吧。”
扶在她腰口的手攥了又攥，阿述始终没发出一句赞美。朱朱看手机直播，评论区一群牛战士在喊“是男人就上”。她看眼窝在少女怀里一动不动的寸头女仆，心想是不是男人还真不敢确定。
过了一会，阿述从荼灵身上起来。他没有用眼睛瞧人，径直往要把盖掀起来的大锅走。他淡定的关火，淡定的撒盐，再淡定的用长勺搅拌。
阿述淡定得像个熬毒的巫婆，被氤氲的蒸汽缭绕，被阴郁的气息笼罩。
“如果想要得到夸奖，”阿述低着头，神情莫测，“那要看你最后呈现出来的成果。”
最后的成果？
案板上扒皮去骨的鸡肉滩成一团，坛子里的翅和爪泡不得多久，荼灵捞起它们，开火架上蒸笼。她说：“制作它们的人怀着虔诚的心，它们被小心而谨慎地对待，被造物主迟来的爱意贯彻身心，它们虽然早已死去……”
荼灵捡好皮和肉，将零散的肢爪摆上盘：“但它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诞生、现世，它将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菜肴。”
鸡的所有部位被整齐的码在盘里，她把它放入蒸笼。
“烹饪是一门艺术。”朱朱说，“确实有人说过，如果厨手满怀爱意和感激，那么他将烹饪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食。”
朱朱对荼灵说：“就厨艺而论，看来你的造诣不浅。”
荼灵微微一笑，阿述无声呼唤老十。老十说：“我在，怎么了？”
阿述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十沉默顷刻，说：“再加一勺盐和醋。”
阿述照做，朱朱眼看他再次开火，把一大锅食材熬得粘稠、发黑，忍不住举着手机，带着上万看客去凑云热闹。
荼灵长台上的食材只动一角，其余原封不动，她伸手探向其中用来装饰的花瓶，折下一朵开的不错的鲜花。
是朵浅粉的波斯菊，她最熟悉的花。
荼灵把花捧在心口，捻着花茎转圈。朱朱说：“对了，还没有告诉你们——菜品稍微逊色的那方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什么？！”阿述大惊失色。
面对一锅不堪入目的沸腾物，老十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咱们这只是朴实无华。虽说卖相差那么一丢丢，但味道绝对不赖。”
“至少比她的白蒸鸡好。”
阿述被老十胜券在握的模样安抚，他望眼荼灵，发现她手擒一枝花，正蛮有趣味地把玩。
一扭一转，饶有规律，饶有频率。阿述胸腔躁鼓，荼灵瞧了瞧他说：“您的菜很有品位，豪不羞愧的说，我已经开始期待它的美味了。”
“可是侦探大人，”荼灵话锋一转，摇着心口的花，“您应该对我这道菜多点儿信心，毕竟它的滋味可是让教会我的师傅们称赞不绝。”
蒸笼的定时归零，荼灵关掉电源：“您需要品尝一下吗？”
她把盖子掀开，在争先恐后的雾气中摘掉花朵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撒入盘中。
“那就给我尝一下吧。”
阿述同时间关火，两人的佳肴制作至此结束。
朱朱捡拾干净一个台面，充当评委率先试吃。她在观众的千呼万呼中挖了一勺朴实无华的羹。
应该是羹吧？还是该叫糊？朱朱不管了，捏着鼻子咽下去。
老十正和阿述吹嘘，绝对的朴实无华，绝对的美食佳肴，绝对的——呕！！！
绝对的什么？敬业如朱朱，吐成菜色也不忘从桌底下爬出来：“宝宝们我没……呕……这不是蓄意谋杀，也不是以身试毒，小哥哥的菜做的非常……呕呕……非常，不错……呕呕……味道好极……了呕呕呕！”
朱朱打了个呕嗝，一脸反胃地钻回桌底。
“现代年轻人真是敬业。”老十欣慰地说：“肠子都该吐出来了吧，为了营造喜剧效果也是煞费苦心，嗯，煞费胆汁。”
“……”
这怎么看都是菜的问题吧？！阿述默默地扣一筷子入嘴，到底是后悔相信老十的鬼话。这哪是什么朴实无华，这是要草芥人命。
嘴里跟打翻五味瓶似的，阿述捂住脸，艰难地说：“……别有一番风味，入口即化、齿颊留香，好吃到令人热泪盈眶、哭天喊地、旋螺升天。”他都快要神志不清，还不忘捧这个场。
“真的吗？”荼灵看他掩面，一幅好吃得快哭了的模样，好奇地伸出食指。阿述一声“别”没吼出口，她一把含住蘸满羹汁的指尖。
奇奇怪怪的味道四散唇舌，荼灵收了收下颚。原先风轻云淡的老十震声怒叫：“你怎么让她吃了！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敢情你也知道这做的不是人吃的玩意！阿述痛恨老十不把他们当人看，又张嘴想叫荼灵吐出来，但为时已晚，他只好悻悻地说：“你没事吧？”
荼灵喉咙滚动：“您应该问味道怎么样。”
阿述没有那个脸问，荼灵自己说：“别有一番风味，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这是在揶揄他吗？阿述重新捂住脸。荼灵又说：“真是好吃到令人热泪盈眶。侦探大人，您的手艺非常不错，我很喜欢它。”
阿述别开两根手指，从指缝瞧见荼灵一本正经。不像唬人的样子，她真的觉得好吃？
阿述转眼看那盆黑暗料理，觉得它似乎顺眼不少。
半死不活的朱朱攀上桌，气若游丝地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情人眼里，西施拉的屎都是香的。”
直播间闹成一团，说主播又惨又孤寡。朱朱说：“我不惨。”她视线往其他地方走，接着在桌上一停，“它最惨。”
“这只‘鸡’最惨。”
轮到下一个菜，朱朱拿筷子想夹块肉，结果发现夹不起来。原来荼灵的鸡肉压根就没切，剥皮拆骨后直接上盘蒸，搞的跟大牛排似的。
朱朱看码在旁边的爪子和翅，再看煮熟后软成一滩的鸡皮，筷子迟迟没有落下去。
荼灵见状用刀切下小块鸡肉，再拿叉子叉起送到朱朱嘴边。被喂养的朱朱说：“服务这么周到啊。”
荼灵说：“请享用呢。”
就这态度，起码得是五星女仆。朱朱一口吃下去，嚼了嚼，然后——呕！
又吐了！
“我艹！”她收回前言，这个女仆不合格，大写的差评！朱朱差点没扣嗓子眼，脸色难看极了，“这肉都没熟！”
“没熟？”阿述看着不像，便也切一块尝尝。
这肉确实没熟，吃到嘴里发腥，还有大公鸡的膻味。阿述问荼灵：“你煮了多久？”
荼灵说：“我是参照他们来做的呢。”
“这个不好吃吗？”她说着，自己动手弄上一块品尝。
荼灵慢慢咀嚼，表情细微变化。没熟的禽肉味道比他的糊糊好不到哪里去，阿述猜她可能要吐，便提前递上纸巾。
朱朱漱了三回口，觉得被毒茶得要到洗胃的地步，结果头一抬，见荼灵生生地咽了下去。
荼灵接过阿述的纸巾擦嘴，向他道了谢后说：“原来是这个味道。”她自言自语，不知道想到什么，把自己都惹笑了。
“如果我也是这样，那那些称赞我是万万承受不起的呀！”
谁还敢称赞他们的手艺，朱朱说：“你们两个厨房杀手，还有什么话说吗？”
阿述问老十：“你还有话说吗？”
老十喃喃：“她人长的这么靓，怎么菜就……”
好了，看来是没话说。重新看向那盆犹如泥沼的“杰作”，阿述说：“实在抱歉，浪费你的食材了。”
荼灵也说抱歉：“让您有如此糟心的体验，真是对不起。”
“如果觉得抱歉的话。”朱朱说，“那接下来的惩罚环节可不要让人失望哦。”
让两位不小心搞砸的小帮手愧疚不已，她实在于心不忍。房间墙面复古的钟嘀嗒作响，朱朱跟着弹舌一声，面带微笑地说：“我亲爱的两位女仆，能给主人的主人表演一个节目吗？”
波斯菊的花香被夜风拖曳进窗，荼灵转头望向屋外。
在主宅的后院，黑夜里的花朵悄然盛开。在庄园的深夜，朱朱的直播间开满五彩的烟花，弹屏的掌声和哨声现化，从遥远的四方飘到耳畔。
在漆黑的现世，在沉寂的人间，孤独又喧嚣的境界；有很多人未眠，有很多人心乱，有很多疲惫和无奈。
我亲爱亲爱的女仆，能当取悦他人的小丑吗？
再等荼灵出来，朱朱眼里就只剩下惊艳和少许羡妒。
围着二位打转，朱朱忍不住说：“我的眼光嘎嘎棒！”
阿述讨厌她带有侵略性的打量，好在朱朱说完，大手一挥叫他们去打好灯的大理石长台。
长台四面备着补光灯，背景板更是花里胡哨，阿述往台上一看，蔬菜、鱼肉、油盐酱醋和锅碗瓢盆摆的满满实实。
这是准备来个满汉全席？
废厨阿述不胜惶恐。
就好位后，朱朱调整完镜头，开启直播。她将标题取得非常有品格——‘女仆君的深夜小灶’，再打上几个“火爆”，这个点一经开播，直播间流量哗啦啦地涨。
朱朱把镜头校准，由自己开场。看客进来就瞧见一对可以养鱼的锁骨，主播换了件低领亮片裙，风骚又妩媚。
评论区有不少人开始打招呼，朱朱看了一眼，虚掩着胸口往后退，让自己的脸入镜。
进入画面那瞬，朱朱没甚么情绪的眼迸发神采，风情万种：“热烈欢迎宝宝们进入朱朱直播间！”
留言七嘴八舌地刷起来，朱朱挑着回复：“刚才在户外是信号不小心断开了哈，现在咱们继续直播。是到点了，各位大哥别一直扣1呀，今天朱朱不主场。哈哈哈哈，是的是的，小哥哥和小姐姐被我拐来了。我看看，直播什么？”
“给大家直播什么呢？”
朱朱抬头看聚光灯里的俊男靓女，切换镜头。屏幕画面发生更改，黑幕须臾，只有主播含笑一声：“今晚直播点有趣的。”
切换完毕，不亚于主播颜值的两位路人现身屏幕。
留言一瞬停滞，再接着爆发！那俩光露脸就吸了大批颜控，更别说让人大饱眼福的角色扮演，其中一人还是反串！
评论区立刻被“我行”两字刷屏，朱朱还算满意地笑了：“女仆君的深夜小灶开火啦，各位主人，请点菜吧~”
“东安鸡、剁椒鱼头、辣椒炒肉、蚂蚁上树、外婆菜……唔，”朱朱俏丽的脸蛋露出迟疑，一幅难以抉择的模样。
“菜样太繁乱可是会累坏女仆的哦。”朱朱说，“不如这样吧，让我们的女仆自由发挥，看看他们会给主人们带来什么惊喜。”
朱朱朝阿述和荼灵微笑，示意将主动权交给他们。阿述默默翻白眼，怕惊喜变惊吓，把主人们呕出一套芭比豪宅。
荼灵率先行动，非常有仪式感的在水池净手，朱朱把细节放大，旁观解说：“听说下厨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特征，看来这位女仆很爱干净。”
荼灵洗了差不多一分钟，拿帕子擦手的时候朱朱已经转移镜头。阿述在旁边忙出无影手，每样食材都要摸上一遍，朱朱悄咪咪地说：“这位‘女仆’姿色昳丽，举手投足却透出大老粗的糙味，是某省出产的嘛。”
评论区笑出狗叫，朱朱重复一句留言：“‘感觉他好有喜感，像蹩脚的螃蟹’。”
朱朱透过屏幕看见阿述手忙不停，双腿却夹着，偶尔有拿不到的东西才颠颠地移过去，走路内八，像屎拉在裤兜里。
那条黑丝紧贴他的肌肤，朱朱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她眼尾风情消散，显得笑容有些纯真。
有人问主播在笑什么，朱朱说：“没笑什么啊。”
直播界面，下厨的两道风景线风格迥异，点赞的红心与留言齐沸。朱朱跟着背景音乐哼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一句她说过的话——今天不用她主场。
是了，今晚朱朱的直播间，主播不是朱朱。朱朱说：“我没在笑什么，我只是……”
第一次以配角的身份进行直播，第一次……
主播没只是完，评论区一阵惊呼。朱朱定睛看，那边荼灵开始抄刀。她将备好的完鸡压到案板，刀具从大号换到小号，不知道在试手感还是在试什么。
瞧她的姿态，很多人兴趣益然，朱朱便把镜头重新放回她身上。
荼灵选了一把小刀，刀尖锐利，刀身颇弧，它比起菜刀更像把小巧的匕首。
案板上的鸡已经扒完毛，荼灵用两指撑开鸡胸脯上的开口，里面脏器也处理得干净。做到这种只等切片下锅的地步，准备工作可以说是做的非常好了，但荼灵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是怎么了？鸡不好还是刀不好？
荼灵盯着案板上的鸡一动不动。
阿述把备好的菜搞下锅，萝卜、西红柿、洋葱、鱼和肉等等一股脑地下，老十说：“酱！加点大酱！”
于是阿述又挖了勺大酱，盖上锅盖，老十又喊：“那边的芹菜和大蒜别忘记放了！”
芹菜在哪？哪个是芹菜？阿述额角突突，把老十说的没说的全拢来扔进锅。
长台瞬间清掉一半，看着一盆能构成生态链的食材，自信心满满的阿述生出少许怀疑，老十骄傲地说：“好了，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阿述再看两眼，重新盖上锅盖：“我也这么觉得。”
老十说：“你开火了没？”
阿述拧开灶炉，调到最大火力：“现在开了。”
“那就否管啦，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老十说，“指挥你我都累坏了，快让我看看荼灵小姑娘放松放松。”
阿述夹着膝头挪动，比小媳妇放得开一点，老十安慰他：“都卡到屁缝了吧，你那内裤洗薄了夹屁眼，这个比它更夹。”
哪壶不开提哪壶，阿述尽量忽略不适，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他不和老十掰扯，正眼一对，原先没动静的荼灵正沉默地看着他。
她手里拿着刀，眼神沉沉的，而后视线往阿述腿上游走。阿述被看得心虚，如果不是知道老十的话只有自己听得见，他还以为荼灵发现自己卡裆了。
阿述拍拍裙摆，尽量自然一点。荼灵视线转回去，忽然轻笑：“我继续做鸡啦。”
原来是在犹豫怎么搞鸡，阿述放松。
那一下的阴沉好像是错觉，荼灵恢复往常神态，颇为轻快地操起刀。她将死鸡紧扣案板，压着鸡脊割掉头、翅和爪。
是的，比起剁和切，那把小刀更适合割。刀刃顺着骨节走，不用花费多大精力，肢体就能被完美的分解。
被割离的头翅爪并没有扔掉，荼灵拿个小坛把它们泡在水里。
此时，案板上的鸡只剩下躯干，荼灵将它翻过来，鸡胸脯上刀口豁豁，她把刀抵在切口，用刀尖开路，刀刃协助。
一刺一进，一进一刺。不带任何停顿，鸡身的皮和肉逐渐分离——她试图将一只鸡剥皮，剥出完美的皮！
阿述看她娴熟的手法，再看浸水的头足，只张嘴没出声。老十说：“怎么了，看到这么好的手艺你也想请教一下么？”
荼灵把鸡翻个面，继续剥皮。阿述看她专注的眉眼，触及她微勾的唇角，摇了摇头：“我不想。”
老十说：“为什么不要？”
阿述不作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荼灵。
过了一会，荼灵终于剥完皮。她放下刀，两手指尖拈起嫩黄的鸡皮朝空中展开，透着光，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荼灵目光流连，满意地笑了。
阿述以为她就此停手，该清蒸或红烧了。不想荼灵又操刀重复之前的动作，一刺一进，一割一收……她剥皮就算了，她还要拆骨！
这是在内卷谁？！
老十为鸡默哀：“愿天堂没有荼灵。”
“愿天堂没有卷王。”
阿述心塞地说完，忽然见荼灵顿住刀扭头向他展颜一笑。
她手上的鸡的肋骨露出小半，上面骨块沾粘着少许筋膜，有一点儿淤血遗留在刀刃和她的手上。
如果，阿述想，如果换一种情景，染血的手，笑颜的面，她手上拿着的不是鸡而是……
那么……这将多么令人毛骨悚然。
阿述没再往下想，因为荼灵略感苦恼，在和他说：“迄今为止，这样的做法我只见过一次，似乎学得不太透彻，您觉得怎么样呢？”
阿述看着光滑的切口，看分明的肉和骨。
这不是不太透彻，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阿述没眼看自己身后开始咕咕冒泡的大锅，只得说：“只看过一次就会，那你学得很快，刀法不错。”
“是的。”听阿述的话，荼灵变得十分愉悦。她低回头接着往下处理，眼睫落下的乌黑遮住眸子，只听她从唇齿中吐出几个字，“毕竟是言传身教呢。”
剩下的肉也从骨头上顺利剔除，刀被荼灵随手放下。
这回总该开火了，阿述看着那摊鲜肥的鸡肉，却眼见荼灵手一拐，转而捧起那副完整的鸡骨架。难道也要欣赏一阵吗？
荼灵说：“您看，侦探大人您快看！”
“看什么？”
微腥的味道闯入鼻间，阿述只瞧见她把鸡骨架当宝贝一样的献过来，这有什么好看的，老十说：“指不定是叫你看她这个人。”
荼灵说：“看这个，看我。”
阿述便直接看她。
荼灵把骨架捧到自己面前，透过骨块间隙，阿述看见她白皙的小脸，看见她眼眸深处氤氲的深红。
是因为瞳孔里印着骨架上没有被清洗掉的血丝吗？阿述看见她的唇瓣轻嚅，像某种动物的嘴。
在瘆人的骸骨后，他看见一张毛绒的脸。
荼灵说：“您看清了吗？”
阿述微微张开嘴巴，心口有些不可言喻的滋味。这时，一只手突然把骨架拿走，它被走过来的朱朱猛地甩进水池。
阿述愣怔地转头，朱朱冲洗两根指头，神情淡淡地说：“一个骨头架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菜都做好了？”
是啊！还在做菜。阿述扭头找锅，又在半途一顿，他缓缓看回荼灵。
荼灵正垂眼瞧池里的鸡骨，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头浅笑，萦绕在空气中的古怪氛围随着这个笑容被驱散。
阿述看得十分真切，荼灵就是荼灵，是脸上没有长毛的荼灵。所以他说：“你到底在叫我看什么？”
“看这个，看我。”
这句话被她重复，阿述不明白她想让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荼灵说：“我想让您看看它被处理的怎么样，干净是否，完美是否……”
她说：“我想要让您夸夸我。”
缄默片刻，阿述说：“你想要我夸你什么？”
他望着荼灵，视野却在逐渐发散。他的思维飘出躯壳，升到半空，和月亮一起俯瞰人间。
他在看她，可看的好像又不是她。
“当然是夸她手艺好了！”
朱朱绕到阿述身后，一把将人推了出去。她突如其来发威，阿述被力道带走，一个虎扑倒向荼灵！
身体失去重心，像一脚踩在云端，阿述微微睁大眼睛。
怀中撞进他人，荼灵虚虚倒退后抓紧阿述的肩。阿述脸埋在她的心口，身子斜斜的，荼灵手一环，稳住了他的腰。
这个姿势旖旎几分，暧昧几分。朱朱捧着手机狂找角度，荼灵若无旁人，轻轻地喊他：“侦探大人。”
阿述没有缓过神，贴着她不哼声。荼灵把抓住肩膀的手移到头顶，带些力道地扣住他的后脑勺。
阿述的侧脸完全贴紧她的胸口，荼灵的胸腔隐隐震动，伴有闷闷地笑意：“嗯，您就夸夸我手艺吧。”
扶在她腰口的手攥了又攥，阿述始终没发出一句赞美。朱朱看手机直播，评论区一群牛战士在喊“是男人就上”。她看眼窝在少女怀里一动不动的寸头女仆，心想是不是男人还真不敢确定。
过了一会，阿述从荼灵身上起来。他没有用眼睛瞧人，径直往要把盖掀起来的大锅走。他淡定的关火，淡定的撒盐，再淡定的用长勺搅拌。
阿述淡定得像个熬毒的巫婆，被氤氲的蒸汽缭绕，被阴郁的气息笼罩。
“如果想要得到夸奖，”阿述低着头，神情莫测，“那要看你最后呈现出来的成果。”
最后的成果？
案板上扒皮去骨的鸡肉滩成一团，坛子里的翅和爪泡不得多久，荼灵捞起它们，开火架上蒸笼。她说：“制作它们的人怀着虔诚的心，它们被小心而谨慎地对待，被造物主迟来的爱意贯彻身心，它们虽然早已死去……”
荼灵捡好皮和肉，将零散的肢爪摆上盘：“但它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诞生、现世，它将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菜肴。”
鸡的所有部位被整齐的码在盘里，她把它放入蒸笼。
“烹饪是一门艺术。”朱朱说，“确实有人说过，如果厨手满怀爱意和感激，那么他将烹饪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食。”
朱朱对荼灵说：“就厨艺而论，看来你的造诣不浅。”
荼灵微微一笑，阿述无声呼唤老十。老十说：“我在，怎么了？”
阿述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十沉默顷刻，说：“再加一勺盐和醋。”
阿述照做，朱朱眼看他再次开火，把一大锅食材熬得粘稠、发黑，忍不住举着手机，带着上万看客去凑云热闹。
荼灵长台上的食材只动一角，其余原封不动，她伸手探向其中用来装饰的花瓶，折下一朵开的不错的鲜花。
是朵浅粉的波斯菊，她最熟悉的花。
荼灵把花捧在心口，捻着花茎转圈。朱朱说：“对了，还没有告诉你们——菜品稍微逊色的那方是要接受惩罚的哦！”
“什么？！”阿述大惊失色。
面对一锅不堪入目的沸腾物，老十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咱们这只是朴实无华。虽说卖相差那么一丢丢，但味道绝对不赖。”
“至少比她的白蒸鸡好。”
阿述被老十胜券在握的模样安抚，他望眼荼灵，发现她手擒一枝花，正蛮有趣味地把玩。
一扭一转，饶有规律，饶有频率。阿述胸腔躁鼓，荼灵瞧了瞧他说：“您的菜很有品位，豪不羞愧的说，我已经开始期待它的美味了。”
“可是侦探大人，”荼灵话锋一转，摇着心口的花，“您应该对我这道菜多点儿信心，毕竟它的滋味可是让教会我的师傅们称赞不绝。”
蒸笼的定时归零，荼灵关掉电源：“您需要品尝一下吗？”
她把盖子掀开，在争先恐后的雾气中摘掉花朵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撒入盘中。
“那就给我尝一下吧。”
阿述同时间关火，两人的佳肴制作至此结束。
朱朱捡拾干净一个台面，充当评委率先试吃。她在观众的千呼万呼中挖了一勺朴实无华的羹。
应该是羹吧？还是该叫糊？朱朱不管了，捏着鼻子咽下去。
老十正和阿述吹嘘，绝对的朴实无华，绝对的美食佳肴，绝对的——呕！！！
绝对的什么？敬业如朱朱，吐成菜色也不忘从桌底下爬出来：“宝宝们我没……呕……这不是蓄意谋杀，也不是以身试毒，小哥哥的菜做的非常……呕呕……非常，不错……呕呕……味道好极……了呕呕呕！”
朱朱打了个呕嗝，一脸反胃地钻回桌底。
“现代年轻人真是敬业。”老十欣慰地说：“肠子都该吐出来了吧，为了营造喜剧效果也是煞费苦心，嗯，煞费胆汁。”
“……”
这怎么看都是菜的问题吧？！阿述默默地扣一筷子入嘴，到底是后悔相信老十的鬼话。这哪是什么朴实无华，这是要草芥人命。
嘴里跟打翻五味瓶似的，阿述捂住脸，艰难地说：“……别有一番风味，入口即化、齿颊留香，好吃到令人热泪盈眶、哭天喊地、旋螺升天。”他都快要神志不清，还不忘捧这个场。
“真的吗？”荼灵看他掩面，一幅好吃得快哭了的模样，好奇地伸出食指。阿述一声“别”没吼出口，她一把含住蘸满羹汁的指尖。
奇奇怪怪的味道四散唇舌，荼灵收了收下颚。原先风轻云淡的老十震声怒叫：“你怎么让她吃了！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敢情你也知道这做的不是人吃的玩意！阿述痛恨老十不把他们当人看，又张嘴想叫荼灵吐出来，但为时已晚，他只好悻悻地说：“你没事吧？”
荼灵喉咙滚动：“您应该问味道怎么样。”
阿述没有那个脸问，荼灵自己说：“别有一番风味，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这是在揶揄他吗？阿述重新捂住脸。荼灵又说：“真是好吃到令人热泪盈眶。侦探大人，您的手艺非常不错，我很喜欢它。”
阿述别开两根手指，从指缝瞧见荼灵一本正经。不像唬人的样子，她真的觉得好吃？
阿述转眼看那盆黑暗料理，觉得它似乎顺眼不少。
半死不活的朱朱攀上桌，气若游丝地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情人眼里，西施拉的屎都是香的。”
直播间闹成一团，说主播又惨又孤寡。朱朱说：“我不惨。”她视线往其他地方走，接着在桌上一停，“它最惨。”
“这只‘鸡’最惨。”
轮到下一个菜，朱朱拿筷子想夹块肉，结果发现夹不起来。原来荼灵的鸡肉压根就没切，剥皮拆骨后直接上盘蒸，搞的跟大牛排似的。
朱朱看码在旁边的爪子和翅，再看煮熟后软成一滩的鸡皮，筷子迟迟没有落下去。
荼灵见状用刀切下小块鸡肉，再拿叉子叉起送到朱朱嘴边。被喂养的朱朱说：“服务这么周到啊。”
荼灵说：“请享用呢。”
就这态度，起码得是五星女仆。朱朱一口吃下去，嚼了嚼，然后——呕！
又吐了！
“我艹！”她收回前言，这个女仆不合格，大写的差评！朱朱差点没扣嗓子眼，脸色难看极了，“这肉都没熟！”
“没熟？”阿述看着不像，便也切一块尝尝。
这肉确实没熟，吃到嘴里发腥，还有大公鸡的膻味。阿述问荼灵：“你煮了多久？”
荼灵说：“我是参照他们来做的呢。”
“这个不好吃吗？”她说着，自己动手弄上一块品尝。
荼灵慢慢咀嚼，表情细微变化。没熟的禽肉味道比他的糊糊好不到哪里去，阿述猜她可能要吐，便提前递上纸巾。
朱朱漱了三回口，觉得被毒茶得要到洗胃的地步，结果头一抬，见荼灵生生地咽了下去。
荼灵接过阿述的纸巾擦嘴，向他道了谢后说：“原来是这个味道。”她自言自语，不知道想到什么，把自己都惹笑了。
“如果我也是这样，那那些称赞我是万万承受不起的呀！”
谁还敢称赞他们的手艺，朱朱说：“你们两个厨房杀手，还有什么话说吗？”
阿述问老十：“你还有话说吗？”
老十喃喃：“她人长的这么靓，怎么菜就……”
好了，看来是没话说。重新看向那盆犹如泥沼的“杰作”，阿述说：“实在抱歉，浪费你的食材了。”
荼灵也说抱歉：“让您有如此糟心的体验，真是对不起。”
“如果觉得抱歉的话。”朱朱说，“那接下来的惩罚环节可不要让人失望哦。”
让两位不小心搞砸的小帮手愧疚不已，她实在于心不忍。房间墙面复古的钟嘀嗒作响，朱朱跟着弹舌一声，面带微笑地说：“我亲爱的两位女仆，能给主人的主人表演一个节目吗？”
波斯菊的花香被夜风拖曳进窗，荼灵转头望向屋外。
在主宅的后院，黑夜里的花朵悄然盛开。在庄园的深夜，朱朱的直播间开满五彩的烟花，弹屏的掌声和哨声现化，从遥远的四方飘到耳畔。
在漆黑的现世，在沉寂的人间，孤独又喧嚣的境界；有很多人未眠，有很多人心乱，有很多疲惫和无奈。
我亲爱亲爱的女仆，能当取悦他人的小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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