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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与影同行

    昔日登高处,凉酒空自享。

    已经是卢伯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了。

    在这之前,他还只是个普普通通大学生。

    专业学校都睡觉父母选的,可他并不喜欢,但又没什么想法,一来二去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去了。

    明年就是大四了,可是卢伯安还是没想好将来要做什么。但毕竟是人生的最后一个暑假,思考这些问题,难免觉得有些烦躁。

    然而就像恋爱和意外你并不知道哪个先来一样,原本只是简单的出门打算简单的度过一个简单的疯狂星期四。

    却在一个普通的十字路口,遇到了“普通”的疲劳驾驶司机,普通的闯了红灯,普通的撞飞自己,接着普通的穿越重生。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当卢伯安从昏迷中醒来,脑海却被一股强烈的回忆冲击着,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一股脑蛮不讲理的侵占了自己的海马体。

    “我是个农民的孩子。”

    不过和自己的世界不同的是,这个时代并没有九年义务教育。

    农民的孩子出生便是农民,知识被门阀士族垄断。而想要上普通的学堂,通过科举,但那个学费并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承担的。

    就算砸锅卖铁上了学堂,还得向名门望族投卷,没有他们的推荐,连考场都走不进去。

    “看来这个世界!需要他娘的revolution!”

    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破衣无马”,在穿越的第一天,举着破碗颠颠的去领了碗稀粥,便开始了revolution的第一步。

    “王室狗官这么对我们!那我们不如反了他娘的!”

    卢伯安喝着粥,对身旁的人们说着。

    “可不敢胡说!要被砍头的。圣上给我们施粥,你不感恩戴德也罢,怎可胡言乱语。”

    一旁的老者叹了口气说道,稀粥从他的嘴角流出,淌在脏乱的胡子上。

    “就是,你这孩子没看到今天上午闹事那帮人么?说着什么轶国法律,结果呢?还不是被提督大人三言两语呵退,在这么闹下去,怕是连粥都没得喝咯。”

    卢伯安记得这个老者是谁,早上在城门处观望,这个老者把自己的孙女卖给了那位浓妆艳抹的“妈妈”。二两碎银,便让自己的孙女卖身为妓。

    那个小姑娘才8岁。

    “老爷子,你可知道小姑娘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怎不知。”老人叹了口气,泪眼婆娑的说道。

    “孩子的爹死在了南边,她娘死在逃荒路上。我若不这么做...小妮儿怕是...”

    老者声音颤抖沙哑,咳嗽好几声这才缓过来。

    “那地儿不是个好地方,可再怎么样,也比饿死强啊。”

    说罢,老人便挥了挥手,猛地喝完粥,躺在泥地上涕泪横流。

    卢伯安似乎被老人的情绪感染,也不便多说什么,他刚才提及的那帮人,自己早上倒也是看到过。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尽管那帮人衣衫破烂,但却十分干净。貌似不屑与城门前的人为伍,每次都是坐在远离城门的草地上,靠在树荫下。

    每到施粥的时候,再匆忙赶来,和城门前的人一起争抢。

    卢伯安想了想,或许能和那帮人有些交集。

    “兄台今日仗义直言,令小弟深有所感!特来拜见兄台。”

    卢伯安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到树荫下,弯腰作揖道。

    “此等谬赞真是折煞我等,不过是心有所感,肺腑之言罢了。兄台倒也像是读过书的,怎如此...”

    为首那男子上下打量着卢伯安,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鄙视。

    “兄台见笑,在下那身衣裳今早给予了一男子,说来心伤。那男子今日葬父,却无一干净衣裳,却不忍父亲赤裸入土。

    在下也是念其孝心,故而赠予。

    不瞒兄台,此身乃是那男子回赠在下,宁可赤裸自己,也不愿为难他人。”

    “倒是误会兄台了,兄台大义,倒显得我等肤浅。”

    卢伯安笑了笑,忍不住内心吐槽。和读书人交流真累,明明都是在城门口等着施粥,却还是摆出一副清高模样。

    赠衣的故事倒是现场编的,总不能直言说自己是穿越来的,穿着破衣裳,却学富五车?

    就算说出来,他们也不会相信。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骨吧,那可真是欣赏不来。

    “兄台不必如此,在下卢伯安,各位兄台怎么称呼?”

    “在下郭墨。”为首男子说道。

    “胡恃。”

    “徐智。”

    “汪敬。”

    “我等本是安海城同乡,只因城外叛军四起,我等这才逃亡而来。”

    “倒也是苦了兄台。”

    卢伯安暗叹道,这四个人的名字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伯安兄客气,我等也是义愤填膺。国家正逢战事,理应上下一心。谁曾想那运送辎重的士兵,在安海城造反。

    在城里烧杀掳掠,满口胡言。说着:天下死于役而家伤于财!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等贵贱,均贫富!等等。”

    郭墨捶胸顿足,言辞激烈,愤怒的砸向一旁的大树。

    “兄台息怒,在下愚见。那叛军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卢伯安赶忙安慰他道。

    “你有何见解,不妨说来!”

    “在下以为,连年征战劳民伤财,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土地荒芜,城中百姓十不存一。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兄台虽说那为叛军,可却想着为天下百姓平等,均分天下财富。若真能如此,倒也是太平盛世。”

    “你怎可胡言!”郭墨突然大声喝道,怒目而视,指向卢伯安的手指不断颤抖着。

    “君权神圣!怎可如此亵渎!若农民都做了皇帝,我等读书何用?若均财富!那岂不是混吃等死之人也可安稳一生?我郭家百年基业就是毁在叛军手里!

    我等久沐圣恩,理应报国!我等四家,好歹也是安海城名门望族,受蒋太保推荐,未来不可限量!却因叛军沦落至此,每日靠施粥度日!

    若非叛军,我等怎会囊中羞涩,无法面见蒋太保!无法为国为民呕心沥血!

    我看你倒也是读书人!怎可说出如此无君无父!豺狼之言!速速离去!吾等羞与尔为伍!”

    郭墨连连怒骂,眼神似乎要将卢伯安生吞活剥一般,一旁三人也忍不住捶胸顿足,连连哀叹。

    那一刻,卢伯安明白了。

    何为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何为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何为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看来这个时代没有庄子,不然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

    卢伯安作揖离去,不过对于那个“叛军”倒是有些兴趣。

    看着面前麻木的人们,似乎除了等待着每日的施粥,便无所事事。不得不感叹他们的适应能力,那种仰人鼻息,俯仰由人的生活,竟如此快速的习惯。

    或许,长此以往,这样的现状竟成了病态的暧昧。

    卢伯安不想在这个地方停留哪怕一秒,向刚才的老伯打探了一下安海城的位置,便匆匆离去。

    一个黑影随之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