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公主与小蛮（下）
夜色如水。
上元城的各条街道上，都有巡逻的修士路过。
上元城与岳阳城的大战并未结束，尽管似乎有一前辈，似乎看不惯雷阳宗的所作所为，随手教训了一顿，但后来那位前辈后来就消失了，让上元城的修士一阵惋惜。
话虽如此，上元城内的繁荣景象，也并未因为修士的大战，而有什么破败。
尤其是凡人，修士之间的争斗，他们完全不知，甚至由于节日到来，在城里举办了热闹的庆典，绚烂的烟花爆竹，在天空炸开，将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些许。
百宝阁二楼的一间单独卧室中，红凝臀部通红，不时传来抽痛之感，趴在床上，开着窗户，看着夜空的美丽烟火，在眸子里闪耀。
她便知外面的景象，想来十分热闹，不由得想起，以前在皇宫里，似乎也看到过如此繁华的景象，那在天空爆炸的烟火，依然如此好看。
只不过此时此刻，想来也是回不去了。
外面越是繁华，欢笑的声音越多，她此时心底就越是凄凉。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冰凉的金属，那是一柄匕首，是一件残缺法器，足以用来切割开自己的喉咙。是她这些年，攒下的灵石，买来防身的。
而现在……似乎还能有另外一种用途，让她结束这种卖身为奴的痛苦与折磨。
天地之大，她已无亲人在身，一人孤寂。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也不必受人欺辱了吧。
便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又是一阵微风临面，房门又紧紧关上，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屋子里。
“谁！？”
红凝一惊，拿出了枕头底下的匕首，接着月光看向来人。
黑发浓密而披散，落在两肩，身体雄壮如山，穿着一身蓝色长衫，有种狂荡不羁之感。
“老……老爷。”
红凝认出了李寒山，这位与上元城地灵宗宗主、赵家家主齐名的灵台大云漫修士，想要起身行礼。
结果刚刚爬起，臀部的抽痛感，让她又是趴了下来，爬不起来。
小蛮打得她很是狠辣，根本不曾留情。
不过也知这是小蛮对她的报复，心情复杂无比。
“躺下吧，你身上有伤。”
声音带着磁性，有些雄浑，有些阴柔，但仔细一听，却是直接灌耳，直接打在了魂上，忘也忘不掉，让红凝心里觉得有些异样。
但她也暗暗吃惊，就连说话都带着一种奇怪的力量，不愧是灵台境大圆满修士。
若是躲不过这迷惑之音，连正面斗法都是问题吧。
“多谢老爷。”
红凝看向李寒山的眼睛里很是复杂，有敬畏，有向往，有懦弱，也有微不可查的怨气。
“老爷，您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红凝闪着目光，并不畏惧的和李寒山对视。
她骨子里，就有一种不会屈服的韧性。
“为何这么说？”
李寒山有些奇怪。
对于惜若责罚红凝的事情，他也是事后得知。不过，他这么说，显然红凝也不会相信。
“我过去在宫里见过许多次，在牙行里也是一样。对待不听话的奴仆，要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彻底听话。我白天受罚的时候，就在想着，那位惜若仙子对我责罚的时候，晚上老爷您是不是要来收我的身心。”
红凝直直的看来。
“……”
李寒山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不打自招，虽然只是阴差阳错，他本没有这种想法。但红凝心里，却是这般认定。
“所以，你这法器，是来反抗的，还是用来自刎的？”
李寒山看向被红凝偷偷藏在袖子里的法器，有些好奇。
红凝沉默，良久，她才开口：
“我活着的时候，想要死，这样才能不被人羞辱。等想要自杀的时候，又觉得怕，想要活着，哪怕是受到了再大的侮辱。老爷，您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贱？”
她抬头用好看的眼眸看向李寒山。
外面的烟火还在天空闪耀着，让这片平静的夜空，平添了无数瑰丽。
李寒山没有看向她，但也是不以为意。
“千古艰难惟一死，没什么值得遮掩的。我也怕死，尤其是踏上了仙途之后，我就想要得到更多，想要活得更久。你这般若也是怕死，我岂不是更加怕死么？”
凡人百年而终，修士要在苦海中争渡，得到更多的寿元。从这点来说，修士是能力越大，欲望越大。
甚至一个念头，一个想法诞生时，就可能涂炭生灵，霍乱人间，让无数凡人感受疾苦。
“老爷您是灵台境修士，说什么自然是对的，就是不对，那也是对的。我等蝼蚁，又岂能违抗天数？”
红凝微微一笑，有些虚弱，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李寒山坐在了床边，将她抱住，侧脸贴在了宽厚的胸膛上。
红凝挣扎了一番，握紧着手里的匕首，却没有抬起刺下去。
她抿着嘴唇，低着头，有些自嘲自己这身贱骨头了。
“男人喜欢折服身份高贵的女子，老爷是想要今晚享受一下一国公主在身下承欢的滋味么？我反抗的越是激烈，老爷是不是就越开心呢？还是说，老爷喜欢我顺从一些？”
红凝的手指在李寒山的胸膛画着圈，宛如一对甜蜜的爱人，说着最为动听的情话。
“皇宫里，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么？”
李寒山抱着她，给她温暖，问向窗外天空的璀璨烟火。
红凝在李寒山的怀里，显得极为慵懒，也不挣扎了，像是一只已经被摔碎的破罐子，眼里的眸光满是黯淡，就如同一只正扇动翅膀，飞向烛火的飞蛾，打算就此熄灭自己的生命之火。
在毁灭前，闪耀着最后的一片光辉。
“是啊，依稀记得，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被卖到牙行里，好像过了几百年那么漫长。就是在宫里的时候，还没有凝练法力，眼睛也看的不太清晰，只觉得声音很响，爆炸的时候火焰一闪而逝。现在倒是看得清晰了，却觉得差了点什么。是每个地方的烟火不一样么？”
红凝亲昵的说道，声音细细柔柔，绵软的呼吸着。
“但是很美，不是么？”
李寒山说道。
望着这凡间的烟火，他似乎也有点想念家人了。
“有我美么，老爷？”
红凝在李寒山怀里微微撑起身体，含羞带怯，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发光。
“你想念家么？”
“记不清了，回去了，宫殿也早已变了模样，人肯定都不在了。我那些兄弟姐妹，现在不是死了，那些叛军也会把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红凝明媚笑着。
她双手搂着李寒山的脖子。
“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来狠狠欺负我吧，老爷。一国公主，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都可以的。”
说着，她的嘴唇靠向李寒山的脖颈。
就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放纵一样，积蓄更多的绝望，更多的痛苦，让她获得自刎的勇气。
烟火的声音更大，覆盖了她的喘息与低语。
隐隐约约，让红凝的眸光恍惚。
她停下了亲吻李寒山的动作，侧首看着窗外那四散的烟火，一时间望呆了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落入唇间，很咸。
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最终只是躺在李寒山的怀里，感受着男人胸膛处的宽厚与温暖，红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的天空，彻底安静了下来。
……
不知过去了多久，红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是躺在了床上，身上盖上了丝软的薄被。
而身旁是李寒山，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腋窝，手掌搭在传出浑厚力量的温暖胸膛上，样子亲密无间，她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红色的长裙被褪下，绣鞋和罗袜也不知何时被脱下，落在了床边。
身上只穿着一件系带的月白肚兜，白色里衣还有长裤。
看着旁边熟睡的男人，红凝面色涨红，要冒出蒸汽似的，脑袋更是直接烧晕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和男人同床而眠？衣服还被人脱了？
不对。红凝摇了摇头，恍惚想起来，是自己昨晚看烟火看累了，之后把衣裙鞋袜脱了，又主动搂着男人，让他留下，抱着自己，自己还说了‘冷’。
“……”
红凝沉默低着头，羞愤欲绝。
“醒来了？”
声音传来，李寒山感受到动静，也睁开了眼。
对于修士而言，睡觉本不是必需之物，但昨晚大睡了一觉，倒是有种怀念的亲切感。
踏入仙途之后，他越来越不当人了。
“老、老爷，昨晚……我们……”
“放心，你昨晚就是脱了衣裙抱着我，没动手动脚的。”
李寒山看出了她的窘迫，便笑着安慰说道。
他看得出，红凝眼里的悲伤与凄苦，消散了不少。
红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情好些了么？”
李寒山坐直身体，问道。
红凝红着脸轻轻点头，不敢看李寒山的眼睛。
“以后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记得不要堵在心里，不然很容易把自己憋坏。”
“嗯。”
红凝又是点头，这次耳根也红了个透顶。
“心里还想寻死么？”
“若是老爷肯好好怜惜我，我便不想寻死了。”
红凝发现自己还是不想死，跟了一位灵台境大圆满修士，也不算吃亏。而且，能逃出蓝氏牙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能有个可靠的港湾，又何必执着太多呢？
“好好休息，今天的店铺，让小蛮看着就行。”
李寒山没有多说什么，让她躺下，而自己则是坐在床边，正要起身。
“老爷。”
红凝的声音从后面叫唤着，带着丝丝的羞意。
“什么事？”
李寒山回头看她。
红凝眼里光芒耀动，身子靠了过来，咬了咬嘴唇，似乎话语难以启齿。
最终，她还是道：“老爷，您还会像昨晚那样，抱着我一起看烟火么？”
“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李寒山笑着回道。
“老爷是喜欢我温柔一点么？”
公主红凝的眼里，满是星光。
李寒山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上面还有些干透的泪痕。
“比起温柔，我更喜欢你昨晚那副坚贞不屈的傲骨，那样很美。”
红凝脸上羞意更甚，但眼里的神光，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身子像猫咪无声而轻柔地攀爬上来，嘴唇贴在了李寒山的耳畔，发出轻轻柔柔的声音。
“老爷，我过一段日子再给你，好么？”
◎
小蛮从床上睁开眼，她回忆昨晚梦里的内容，她以练气境一层逆伐练气境三层的红凝公主，一指下去，风云变色，雷雨大作，打得那公主红凝屁滚尿流，呜哇大哭。于是，她突然想指着苍天大地，大喊一句——
天下地上，唯我称尊！
天地灭，而我不灭，天地朽，而我不朽！
这天元修仙界，她小蛮天尊要九十九！
然后看着房屋的天花板，发现梦醒了，该起来去伺候老爷洗漱了。
这是身为侍女的首要工作，其余任何事情，都要靠后排。
虽然她现在还不是贴身侍女，但正要往这个方向努力。
要在老爷心里，留下她乖巧可爱的一面，让老爷时刻想着她，念着她。甚至有朝一日，翻身做女主人。
于是，小蛮想要大笑三声。
想笑那惜若少智，珈蓝无谋，红凝公主更是少智且无谋，统统不堪一击。她小蛮，才是老爷的真命天女。
“小蛮，该起床了，今天是你第一日看店，别错了时辰。”
门外，传来了惜若的叫唤声。
“好的，我马上就来了，惜若姐姐。”
小蛮立马穿好衣裙，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袭紫裙，模样可爱又娇憨，满意一笑，又屁颠屁颠的跑出了门。
“惜若姐姐，你起得可真早啊。”
小蛮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不早了。而且对我们修士而言，别把和凡人的休息弄混了。你虽根骨低下，但勤能补拙，若能刻苦修行，也能有所成就。”
惜若知道小蛮昨晚怀着兴奋的心情，睡了一宿，浪费了一夜的打坐吐纳时间，便出言提醒。
“惜若姐姐教训的是。”
小蛮乖巧应声，心里却是不屑一笑。
勤能补拙？她这垃圾根骨也配？狗都不信。
辛辛苦苦修炼了四五年，累死累活，也才勉勉强强练气境一层，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垃圾根骨无语哭了。
上天给了她灵根，却忘了把缺口堵上，她这灵根修炼起来，全天都在漏气，根本存不住灵气。用灵气滋补，也就支棱支棱几下，然后像死了似的，动都不动的。
她现在只想着和老爷双修，然后被带飞。
所以，若是在这方面勤能补拙，她是信的。
打坐吐纳？她小蛮是这块料么？
胎投错了，怎么看都是猪啊。
惜若离去，小蛮也打算下楼看店，结果另一侧传来开门声，是公主红凝所在的房间。
小蛮扭头看去，身体直接僵硬了。
李寒山。
她敬爱又崇拜的老爷，她心目中唯一的神，现在从公主的房间里出来了。
完蛋了，公主比她先一步成功偷渡了。
梦想化为乌有，小蛮很是想哭。比想哭更绝望的是，是公主红凝要得势了。
就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能欺少女穷，可这才一天过去，就直接转换了身份，也未免太快了吧？
小蛮瑟瑟发抖，在李寒山离开后，战战兢兢靠近红凝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对着房间柔柔叫了一声：
“公主，公主，您在么？小蛮给您带了世上最好的疗伤药，看您来了。”
“是小蛮啊，你进来吧。”
红凝的声线很是温柔。
小蛮一听，觉得有戏，公主心情似乎不错。
昨天她也是迫不得已，想来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诉苦一番，公主肯定是会原谅她的。
小蛮进去了。
门却无风自动关上了。
惨叫声呼天抢地的传出。
“啊，啊呀，公主，您别打了，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小蛮屁股要开花了，真的要开花了，呜呜呜呜……”
一刻钟后，小蛮扭着屁股，眼泪汪汪的从红凝房间里走出来了。
她扭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翘的屁股，伸手摸了一下。
“嘶~”
抽着冷气，脸上肌肉绷紧抽动，牙齿更是紧咬，小蛮一瘸一拐的走下楼，背影狼狈而萧索，好像一条断腿的小狗。
她小蛮，逆天改命，结果天道不仁，让她大败而归。呜呼，老天何其不公！
上元城的各条街道上，都有巡逻的修士路过。
上元城与岳阳城的大战并未结束，尽管似乎有一前辈，似乎看不惯雷阳宗的所作所为，随手教训了一顿，但后来那位前辈后来就消失了，让上元城的修士一阵惋惜。
话虽如此，上元城内的繁荣景象，也并未因为修士的大战，而有什么破败。
尤其是凡人，修士之间的争斗，他们完全不知，甚至由于节日到来，在城里举办了热闹的庆典，绚烂的烟花爆竹，在天空炸开，将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些许。
百宝阁二楼的一间单独卧室中，红凝臀部通红，不时传来抽痛之感，趴在床上，开着窗户，看着夜空的美丽烟火，在眸子里闪耀。
她便知外面的景象，想来十分热闹，不由得想起，以前在皇宫里，似乎也看到过如此繁华的景象，那在天空爆炸的烟火，依然如此好看。
只不过此时此刻，想来也是回不去了。
外面越是繁华，欢笑的声音越多，她此时心底就越是凄凉。
她摸了摸枕头底下冰凉的金属，那是一柄匕首，是一件残缺法器，足以用来切割开自己的喉咙。是她这些年，攒下的灵石，买来防身的。
而现在……似乎还能有另外一种用途，让她结束这种卖身为奴的痛苦与折磨。
天地之大，她已无亲人在身，一人孤寂。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也不必受人欺辱了吧。
便在这时，房门突然开了，又是一阵微风临面，房门又紧紧关上，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屋子里。
“谁！？”
红凝一惊，拿出了枕头底下的匕首，接着月光看向来人。
黑发浓密而披散，落在两肩，身体雄壮如山，穿着一身蓝色长衫，有种狂荡不羁之感。
“老……老爷。”
红凝认出了李寒山，这位与上元城地灵宗宗主、赵家家主齐名的灵台大云漫修士，想要起身行礼。
结果刚刚爬起，臀部的抽痛感，让她又是趴了下来，爬不起来。
小蛮打得她很是狠辣，根本不曾留情。
不过也知这是小蛮对她的报复，心情复杂无比。
“躺下吧，你身上有伤。”
声音带着磁性，有些雄浑，有些阴柔，但仔细一听，却是直接灌耳，直接打在了魂上，忘也忘不掉，让红凝心里觉得有些异样。
但她也暗暗吃惊，就连说话都带着一种奇怪的力量，不愧是灵台境大圆满修士。
若是躲不过这迷惑之音，连正面斗法都是问题吧。
“多谢老爷。”
红凝看向李寒山的眼睛里很是复杂，有敬畏，有向往，有懦弱，也有微不可查的怨气。
“老爷，您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红凝闪着目光，并不畏惧的和李寒山对视。
她骨子里，就有一种不会屈服的韧性。
“为何这么说？”
李寒山有些奇怪。
对于惜若责罚红凝的事情，他也是事后得知。不过，他这么说，显然红凝也不会相信。
“我过去在宫里见过许多次，在牙行里也是一样。对待不听话的奴仆，要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彻底听话。我白天受罚的时候，就在想着，那位惜若仙子对我责罚的时候，晚上老爷您是不是要来收我的身心。”
红凝直直的看来。
“……”
李寒山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不打自招，虽然只是阴差阳错，他本没有这种想法。但红凝心里，却是这般认定。
“所以，你这法器，是来反抗的，还是用来自刎的？”
李寒山看向被红凝偷偷藏在袖子里的法器，有些好奇。
红凝沉默，良久，她才开口：
“我活着的时候，想要死，这样才能不被人羞辱。等想要自杀的时候，又觉得怕，想要活着，哪怕是受到了再大的侮辱。老爷，您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贱？”
她抬头用好看的眼眸看向李寒山。
外面的烟火还在天空闪耀着，让这片平静的夜空，平添了无数瑰丽。
李寒山没有看向她，但也是不以为意。
“千古艰难惟一死，没什么值得遮掩的。我也怕死，尤其是踏上了仙途之后，我就想要得到更多，想要活得更久。你这般若也是怕死，我岂不是更加怕死么？”
凡人百年而终，修士要在苦海中争渡，得到更多的寿元。从这点来说，修士是能力越大，欲望越大。
甚至一个念头，一个想法诞生时，就可能涂炭生灵，霍乱人间，让无数凡人感受疾苦。
“老爷您是灵台境修士，说什么自然是对的，就是不对，那也是对的。我等蝼蚁，又岂能违抗天数？”
红凝微微一笑，有些虚弱，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李寒山坐在了床边，将她抱住，侧脸贴在了宽厚的胸膛上。
红凝挣扎了一番，握紧着手里的匕首，却没有抬起刺下去。
她抿着嘴唇，低着头，有些自嘲自己这身贱骨头了。
“男人喜欢折服身份高贵的女子，老爷是想要今晚享受一下一国公主在身下承欢的滋味么？我反抗的越是激烈，老爷是不是就越开心呢？还是说，老爷喜欢我顺从一些？”
红凝的手指在李寒山的胸膛画着圈，宛如一对甜蜜的爱人，说着最为动听的情话。
“皇宫里，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么？”
李寒山抱着她，给她温暖，问向窗外天空的璀璨烟火。
红凝在李寒山的怀里，显得极为慵懒，也不挣扎了，像是一只已经被摔碎的破罐子，眼里的眸光满是黯淡，就如同一只正扇动翅膀，飞向烛火的飞蛾，打算就此熄灭自己的生命之火。
在毁灭前，闪耀着最后的一片光辉。
“是啊，依稀记得，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被卖到牙行里，好像过了几百年那么漫长。就是在宫里的时候，还没有凝练法力，眼睛也看的不太清晰，只觉得声音很响，爆炸的时候火焰一闪而逝。现在倒是看得清晰了，却觉得差了点什么。是每个地方的烟火不一样么？”
红凝亲昵的说道，声音细细柔柔，绵软的呼吸着。
“但是很美，不是么？”
李寒山说道。
望着这凡间的烟火，他似乎也有点想念家人了。
“有我美么，老爷？”
红凝在李寒山怀里微微撑起身体，含羞带怯，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发光。
“你想念家么？”
“记不清了，回去了，宫殿也早已变了模样，人肯定都不在了。我那些兄弟姐妹，现在不是死了，那些叛军也会把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红凝明媚笑着。
她双手搂着李寒山的脖子。
“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来狠狠欺负我吧，老爷。一国公主，你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都可以的。”
说着，她的嘴唇靠向李寒山的脖颈。
就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放纵一样，积蓄更多的绝望，更多的痛苦，让她获得自刎的勇气。
烟火的声音更大，覆盖了她的喘息与低语。
隐隐约约，让红凝的眸光恍惚。
她停下了亲吻李寒山的动作，侧首看着窗外那四散的烟火，一时间望呆了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落入唇间，很咸。
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最终只是躺在李寒山的怀里，感受着男人胸膛处的宽厚与温暖，红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的天空，彻底安静了下来。
……
不知过去了多久，红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是躺在了床上，身上盖上了丝软的薄被。
而身旁是李寒山，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腋窝，手掌搭在传出浑厚力量的温暖胸膛上，样子亲密无间，她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红色的长裙被褪下，绣鞋和罗袜也不知何时被脱下，落在了床边。
身上只穿着一件系带的月白肚兜，白色里衣还有长裤。
看着旁边熟睡的男人，红凝面色涨红，要冒出蒸汽似的，脑袋更是直接烧晕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和男人同床而眠？衣服还被人脱了？
不对。红凝摇了摇头，恍惚想起来，是自己昨晚看烟火看累了，之后把衣裙鞋袜脱了，又主动搂着男人，让他留下，抱着自己，自己还说了‘冷’。
“……”
红凝沉默低着头，羞愤欲绝。
“醒来了？”
声音传来，李寒山感受到动静，也睁开了眼。
对于修士而言，睡觉本不是必需之物，但昨晚大睡了一觉，倒是有种怀念的亲切感。
踏入仙途之后，他越来越不当人了。
“老、老爷，昨晚……我们……”
“放心，你昨晚就是脱了衣裙抱着我，没动手动脚的。”
李寒山看出了她的窘迫，便笑着安慰说道。
他看得出，红凝眼里的悲伤与凄苦，消散了不少。
红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情好些了么？”
李寒山坐直身体，问道。
红凝红着脸轻轻点头，不敢看李寒山的眼睛。
“以后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记得不要堵在心里，不然很容易把自己憋坏。”
“嗯。”
红凝又是点头，这次耳根也红了个透顶。
“心里还想寻死么？”
“若是老爷肯好好怜惜我，我便不想寻死了。”
红凝发现自己还是不想死，跟了一位灵台境大圆满修士，也不算吃亏。而且，能逃出蓝氏牙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能有个可靠的港湾，又何必执着太多呢？
“好好休息，今天的店铺，让小蛮看着就行。”
李寒山没有多说什么，让她躺下，而自己则是坐在床边，正要起身。
“老爷。”
红凝的声音从后面叫唤着，带着丝丝的羞意。
“什么事？”
李寒山回头看她。
红凝眼里光芒耀动，身子靠了过来，咬了咬嘴唇，似乎话语难以启齿。
最终，她还是道：“老爷，您还会像昨晚那样，抱着我一起看烟火么？”
“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李寒山笑着回道。
“老爷是喜欢我温柔一点么？”
公主红凝的眼里，满是星光。
李寒山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上面还有些干透的泪痕。
“比起温柔，我更喜欢你昨晚那副坚贞不屈的傲骨，那样很美。”
红凝脸上羞意更甚，但眼里的神光，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身子像猫咪无声而轻柔地攀爬上来，嘴唇贴在了李寒山的耳畔，发出轻轻柔柔的声音。
“老爷，我过一段日子再给你，好么？”
◎
小蛮从床上睁开眼，她回忆昨晚梦里的内容，她以练气境一层逆伐练气境三层的红凝公主，一指下去，风云变色，雷雨大作，打得那公主红凝屁滚尿流，呜哇大哭。于是，她突然想指着苍天大地，大喊一句——
天下地上，唯我称尊！
天地灭，而我不灭，天地朽，而我不朽！
这天元修仙界，她小蛮天尊要九十九！
然后看着房屋的天花板，发现梦醒了，该起来去伺候老爷洗漱了。
这是身为侍女的首要工作，其余任何事情，都要靠后排。
虽然她现在还不是贴身侍女，但正要往这个方向努力。
要在老爷心里，留下她乖巧可爱的一面，让老爷时刻想着她，念着她。甚至有朝一日，翻身做女主人。
于是，小蛮想要大笑三声。
想笑那惜若少智，珈蓝无谋，红凝公主更是少智且无谋，统统不堪一击。她小蛮，才是老爷的真命天女。
“小蛮，该起床了，今天是你第一日看店，别错了时辰。”
门外，传来了惜若的叫唤声。
“好的，我马上就来了，惜若姐姐。”
小蛮立马穿好衣裙，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袭紫裙，模样可爱又娇憨，满意一笑，又屁颠屁颠的跑出了门。
“惜若姐姐，你起得可真早啊。”
小蛮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不早了。而且对我们修士而言，别把和凡人的休息弄混了。你虽根骨低下，但勤能补拙，若能刻苦修行，也能有所成就。”
惜若知道小蛮昨晚怀着兴奋的心情，睡了一宿，浪费了一夜的打坐吐纳时间，便出言提醒。
“惜若姐姐教训的是。”
小蛮乖巧应声，心里却是不屑一笑。
勤能补拙？她这垃圾根骨也配？狗都不信。
辛辛苦苦修炼了四五年，累死累活，也才勉勉强强练气境一层，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垃圾根骨无语哭了。
上天给了她灵根，却忘了把缺口堵上，她这灵根修炼起来，全天都在漏气，根本存不住灵气。用灵气滋补，也就支棱支棱几下，然后像死了似的，动都不动的。
她现在只想着和老爷双修，然后被带飞。
所以，若是在这方面勤能补拙，她是信的。
打坐吐纳？她小蛮是这块料么？
胎投错了，怎么看都是猪啊。
惜若离去，小蛮也打算下楼看店，结果另一侧传来开门声，是公主红凝所在的房间。
小蛮扭头看去，身体直接僵硬了。
李寒山。
她敬爱又崇拜的老爷，她心目中唯一的神，现在从公主的房间里出来了。
完蛋了，公主比她先一步成功偷渡了。
梦想化为乌有，小蛮很是想哭。比想哭更绝望的是，是公主红凝要得势了。
就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能欺少女穷，可这才一天过去，就直接转换了身份，也未免太快了吧？
小蛮瑟瑟发抖，在李寒山离开后，战战兢兢靠近红凝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对着房间柔柔叫了一声：
“公主，公主，您在么？小蛮给您带了世上最好的疗伤药，看您来了。”
“是小蛮啊，你进来吧。”
红凝的声线很是温柔。
小蛮一听，觉得有戏，公主心情似乎不错。
昨天她也是迫不得已，想来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诉苦一番，公主肯定是会原谅她的。
小蛮进去了。
门却无风自动关上了。
惨叫声呼天抢地的传出。
“啊，啊呀，公主，您别打了，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小蛮屁股要开花了，真的要开花了，呜呜呜呜……”
一刻钟后，小蛮扭着屁股，眼泪汪汪的从红凝房间里走出来了。
她扭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翘的屁股，伸手摸了一下。
“嘶~”
抽着冷气，脸上肌肉绷紧抽动，牙齿更是紧咬，小蛮一瘸一拐的走下楼，背影狼狈而萧索，好像一条断腿的小狗。
她小蛮，逆天改命，结果天道不仁，让她大败而归。呜呼，老天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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