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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谷老汉

    离开下江里的里典办公土房,走在弯弯曲曲且狭窄的小道上,蜿蜒曲折不知多少,最后翻过两座山头,来到了另一户鳏夫家。

    谷老汉。

    今年四十五岁,原名同样已经不记得了,作为外来人,他把家安在下江里东头的半山腰的隘口上。

    这里远离下江里的中央,挨近豺狼虎豹生活的原始林子,只有他一个居住在此。

    不过,这对谷老汉而言,也还好,没人和他争那几片贫瘠的偏地,砍山上的林木建房、烧火也没有人来找他理论。

    至于土匪,他这里偏僻得土匪都懒得前来光顾。

    虽说如此,但谷老汉的家庭情况却比老四头要好上不少。

    比如,初冬的严寒就带走了老四头的灵魂,去了一个没有饥寒的世界。

    而谷老汉,却还在这不知明天在何处的世界中苟延残喘。

    照例每天穿着腥味重的野猪皮外衣,进山查看陷阱和捡拾柴火。

    住在半山洞半石墙的草屋里,说不上奢华殷实,却也还借了大自然的脸,得以遮风挡雨。

    平时也就被催交农税,换盐巴的时候,那条陡峭崎岖的傍山小路上,才有什长或者顾、正等人,以及他的身影。

    否则,他都是独自一人居住在山上,用他的话来说。

    “生活没得啥子追求了,就是活在这里而已。”

    甚至,他把自己的床都改成了灵台状,一个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平台,其上铺着干草,还有各种兽皮。

    床就置于山洞房屋的正中央,正对着房门。

    若是哪天去到了另个世界,那么,想必到时第一个知道他外出旅游消息的人,想必是一年一度来催缴农税的下江里官吏。

    到时,怕是没人会给他收敛身后事吧?

    如此,这床就是灵台,这屋就是坟墓,也便两头世界都有归宿。

    ……

    山道上。

    “来,我拉你一把,小心点,山上水汽重,山陡路滑。”

    杜哲伸手将嬴政拉了上来,接着是蒙恬也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这个险峻的平台。

    站在平台上,嬴政和蒙恬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扶膝匀气,好一会儿后,才坐在旁边凸起的岩石上休息。

    三人坐下,向下看着来时的路。

    走了两个时辰,转了几个山头山谷,又从山脚延着峭壁爬到如今的位置。

    这一路,真是不易。

    “呼呼,累是累,可是,从这里看去,景色是真好!”

    蒙恬开始欣赏起了这原始的大山景色。

    杜哲闻言看去。

    来时路,是岩壁上的夹缝,搭着林木而成,勉强够一人而过。

    其下,是森森的丛林,高高的悬崖,稍有不慎,落下去,怕是尸骨难寻。

    以至于,爬山都得手脚并用,方能有一点安全感。

    再看山下,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弯弯曲曲的小道,将每家每户连在一起。

    冬季的田地没有那么多的生机盎然,收获过的田间地头,倒是显得有点荒凉,不过升起的缕缕炊烟,却是给这份荒凉,增添了生机。

    至于远处的山头,三人已不记得自己来时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也不太清楚曾走过哪个山谷。

    只有虽是冬季,却还被翠绿点缀的大山,和兄弟姐妹静静地站在天地间。

    而他们的身边,是白色的丝带在风中摆动,更增几分恬静。

    站得高,望得远。

    值此地势,三人不由得有“一览众山小”的壮阔之感。

    “好了,休息差不多了,我们快点走吧,不然今晚可能就得住在山上了。

    到时,也不是谷老汉家有没有多余的灵台,给我们三个入殓一番。”

    片刻后,杜哲打断了欣赏山色的嬴政和蒙恬。

    “哈哈,哲哥儿,恐怕谷老汉是没有咱们三的棺位了。

    不然,今晚,咱们寻一风水宝地,挖三个坑,也能凑合着用。”

    蒙恬开口打趣道。

    熟悉了之后,两人称兄道弟了。

    不过蒙恬和嬴政还是称太孙,这最后的僭越,蒙恬还是不敢拿自家族人打赌。

    听罢,三人哈哈大笑,开始起身向上爬去。

    此刻的谷老汉,正在后山铺设陷阱。

    又过了两刻钟。

    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从岩石夹缝山道间,爬到了山隘。

    站在隘口平台上,一种久违的安全踏实感扑面而来,再见身后路,只觉不过尔尔。

    收回观赏大好河山的视线,身后,能看到一处崖壁下,用石头垒成的房子,在空无一物的隘口上,很是明显。

    三人迈过已经收种,只留下秸秆桩,在冬日里排兵列阵。

    “呼,这里好像比山下还冷。”

    蒙恬揉搓着手,实在想不通谷老汉怎么就想在这山顶之上。

    不仅仅要比山下冷上几分,就那上来的路,也很是危险。

    “或许,争与不争就在其中。”

    蒙恬好奇。“哦,怎么说?”

    嬴政同样想听听争与不争的辩证。

    “争,与天地、当世争份活下去的机会。

    不争,远离俗世人群,避于山野之地,虽无生活之便利,却得生存之恬静。

    有争而有不争,有不争而有争。”

    听完杜哲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如此智慧,看来,这位谷老汉,其隐中必是一位身怀才学之人。”

    嬴政推测道。

    “既如此,何不一见便知?”

    杜哲笑道,三人怀着期望,一步步接近那隘口尽头山洞下的石屋。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三人走到石屋前时,谷老汉也正好从林子里回来。

    杜哲三人很是感叹巧合之际,谷老汉见三人,则是和煦地微笑点头示意,然后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工具放下。

    其后来到三人面前,也不问杜哲等人是谁,所来为何,径直将三人请进了石屋。

    那屋门,咔吱做响,进屋后,还是寻了根木棍抵着,才不至于被屋外想进来的风给推开。

    谷老汉的表现令三人有点惊奇,嬴政忍不住问道。

    “谷先生,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闻言,谷老汉招呼三人坐定,给每个人沏了一杯山里的野茶水后,端着一杯茶水微笑道。

    “请,山野苦茶,不知是否符合三位口味。”

    待三人喝过后,谷老汉才温声回答刚才的问题。

    “三位姓甚名谁,老夫并不知晓。

    不过,一来是客,入门为朋,以茶会友。

    如此,吾等俱是朋友。

    若是尔等为不轨之徒,老朽唯石屋一间,石床一张,破陶烂碗数对,野茶些许,木牍一二,粗米无几,钱财更无。

    另加老朽这具无用之身。

    若非歹徒,来者皆是好友。”

    “先生明意!”

    杜哲三人听完举茶敬道。

    谷老汉回敬,轻呡一口茶水谦逊地说。

    “老朽不过山中一野夫,做不得先生之称。

    山野之人,唤为老汉便可,正应实时实景!”

    杜哲三人可不敢应下,从谈吐就可知道非寻常中年汉子,怎么会轻视。

    人才,从古至今都是罕见的,而发现人才,同样稀有。

    “不敢,不敢!

    先生过谦!”

    杜哲三人拱手敬拜,坐实谷老汉有才学的基调。

    见如此,谷老汉也不在此上再争辩,便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