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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江湖 痴情郎压抑心中情 真烈女路尽投河断

    密集的竹林遮住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清凉的微风将竹子的香味源源不断的送到鼻尖,沙沙作响的竹叶声给人的心神送来阵阵抚慰。

    “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昌停住了拔出匕首的手,愣在原地,像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生字一样望向被自己搂住小男孩。

    “什么?”昌觉得自己没听清。

    秦文思转过头,眼神中颇为羡慕的看着昌正在发愣的两个大眼睛,说道:

    “你为了你师母的名节,压抑住自己对她的喜欢,很痛苦吧。”

    昌依旧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几岁的男孩,没有吭声。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得到她的身体,而是要爱护她。”秦文思轻抬了下眉毛,向昌确认道:“对吧。”

    “你想多了。”昌用搭在秦文思肩上的手轻轻往前推了下,示意继续向前走。

    “外面的流言你应该也听过吧,为什么还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反正大家都以为你们已经那么做了。”秦文思不解的问。

    许久,秦文思的耳边只有昌沉重的呼吸声。

    “你和那些用‘喜欢’当借口,实际是在满足自己色欲的人不一样。”

    秦文思等不到昌的回答,便自言自语起来。

    “喜欢一个人,最紧要的就是做不出任何可能给她带来伤害的事。对吧。”

    昌还是默默的带着秦文思往竹林边缘走去,对秦文思的话不做肯定也不做否定。

    怀里的匕首早已重新插回了刀鞘。

    “师母和你说了什么?”昌终于开了口。

    听到昌的声音,秦文思微笑的看着比自己个子高出半个脑袋的昌,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说,自己过去一直都生活在阴霾里,是你给她带去了光。”

    来到竹林边,昌在秦文思背上轻轻往前推了一下,说道:“你自己找路回去吧。”

    秦文思作揖告别,刚转身要走,又被昌叫住: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昌的话让秦文思一愣,忽然又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朝昌摆摆手,沿着小路向大道走去。

    秦文思把手里的药包前后摇晃到最大幅度,若不是怕被周围的路人笑话,自己真想把这些药包高高的抛向空中,再接在怀中。就像他的心一样。

    “老板娘,帮我拿半斤果脯。”秦文思站在柜台前呼唤着,咧着的嘴开心得合不拢。

    “哎,好,稍等一下,我先给这位大婶称好。”

    抹着胭脂的老板娘一边向秦文思抱歉着,一边转过脸继续和一个怀里抱着孩子的大婶聊天:

    “那家媳妇真的死了?”

    “真的,今天早上天没亮就给抬到外面埋了。”那个大婶把眼睛瞪到她的极限,以此表示自己的说的绝非虚言。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

    大婶瞅了眼秦文思,压低了声音,但气息依旧很大,悄悄说道:

    “跳河。昨天上午和他老公出摊的嘛,中午忙完,把锅碗洗的干干净净的摆在桌子上,和他老公说要去方便,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然后呢?”老板娘把打包好的纸袋递给这个大婶。

    “然后他老公就回来请人一起出去找嘛,一直到晚上才找到,你猜在哪找到的?”

    老板娘伸长脖子,等着大婶继续说下去。

    “人都飘到姑苏城门了。”

    “这么远?”

    “可不是呢,平日里见那丫头走路就快,没想到在水里也那么快。”

    “哎呀,快别说了,怪可怜的。”老板娘咂着舌头收回身子,准备给秦文思称果脯。

    大婶躲着怀里小孩闹腾的小手,费力的从纸袋里拿出一颗果脯递到孩子嘴里,嘴上继续说着:“是啊,那家老婆婆打得太狠了,好好的人都给打坏了。”

    秦文思接过纸袋,没有再继续听她们那些悲天悯人的话。

    人活着的时候,她们可都不是这么说的。

    秦文思回到旅店,推开吴在纲的房门,看到李绒儿还趴在桌子上,似乎自己走后,她就一直没变换过姿势。

    秦文思将药品放在桌上,果脯靠在李绒儿手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李绒儿的声音哑哑的,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

    “嗯……路上有点事耽搁了。”秦文思低着头搓着自己手掌上的老茧回答道。

    李绒儿深吸一口气,从胳膊里扬起脸,头发飞的到处都是。看到自己手边的果脯,顺手就拿了过来,挑了一颗放进嘴里,重新又抬起眼睛盯着秦文思。

    秦文思望了眼正盯着自己的李绒儿,立马把眼光闪开。等了许久都不见李绒儿说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发现她还在盯着自己,便又闪开了眼睛。

    “秦文思,李绒儿。你们来隔壁一下。”朱启明推开门向二人说道。

    秦文思赶忙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李绒儿咕噜着眼睛一直跟着秦文思到门口,自己才抓起果脯跟了出去。

    房间内混杂了各种药草的味道,感觉已经没了可以呼吸的空气。

    小老头坐在桌边喝着茶,大福坐在小福的床边,一脸凝重。

    小老头看到三人进来后,招呼他们坐下,看了眼一边的大福,清了下嗓子,向三人道出了他们此次去金陵真正的用意。

    讲完之后,李绒儿把嘴里裹了很久的杏核吐到桌上,叹着气说道:“怪不得昨天那人一直说什么账本、账本的。”

    秦文思觉得没什么,低着头转动着面前的茶杯,但朱启明开始埋怨起来:

    “你们一开始就应该实话实说啊,如果你们说了实话,我们学院会给你们派更高级别的护卫,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受伤了。”

    小老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口气好像是从一口深井里传出来的一样:

    “如果你们派了更高级别的队伍,那就相当于对那些人说‘东西就在我这’,他们就会用其他办法劫停我们。掩人耳目,悄悄走到金陵才是最好的办法。”

    三人听后,全都沉默不语,各自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发呆,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把屋内的影子拉地夸张的长。

    “报官吧。”朱启明抱着胸,坚定的说道。

    屋内所有人都像看着怪物一样望向朱启明。

    李绒儿忍不住说道:“你没事吧,官府那么想要的账本,你自己主动送过去?”

    朱启明扶了下护额,用纠正的语气说道:“不是官府要账本,是姑苏府的知府要这本账本,我是要找附近的县官,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

    “而且,现在的局势我们已经暴露了,即便那个受伤的劫匪不来,还会有其他高手来,我们要怎么应对?”

    “这里的县官都是苏州府管辖,你找他们和直接找那个吴大人有什么区别?”李绒儿不能理解朱启明的话。

    “县官虽然是府衙的下属,但遇到特殊情况,他们是有越级上报的权利的,这种紧急情况是可以请他们帮忙直接向金陵通报的。我们只有寻求官府的帮助才能在保护自己性命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朱启明在向李绒儿解释的同时,一直看着小老头,希望能说服这个人。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小老头的身份绝不单单是一个车夫。

    李绒儿感觉自己完全被眼前这个公子哥气笑了:“请问,你是哪来的自信,认为县官不会向吴大人通气呢?”

    “是有这种可能,但眼下局势只能这样搏一搏,否则在这等死吗?”朱启明向李绒儿反问道。

    “而且以灵山学院的影响力,官府绝对不会为难我们”朱启明加重了语气补充道。

    “所以你是怕死咯?”李绒儿的音调已经开始刺耳。

    秦文思搔着耳朵离开座位,站到窗口向外面看去。他讨厌争吵。

    “好了,好了,二位少侠。”小老头赶紧伸手压下二人的争执,对朱启明说道,“报官肯定是不行的,要是那么简单,我们也不会费那么大代价要去金陵找巡抚。”

    “官官相互,这么大的事情县官是不会为了一个老百姓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坐在床边的大福插口说道。

    “就是你们不相信官府才闹出今天这个结果,朝廷有那么多检举渠道,你们为什么都不用?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等巡抚到姑苏了直接找他?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搞这么复杂?”

    一连串的问题从朱启明嘴里蹦出来,瘦老头和大福全都叹气不语。

    “为什么?”

    李绒儿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看向朱启明,站起身来对他说道:

    “衙门门口的鸣冤鼓有专人看守,不让百姓敲击,你知道为什么吗?被地主欺负的农户告到衙门,自己却成了被告,你知道为什么吗?被打断腿的小贩,反要向地痞流氓陪医治费,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绒儿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说到最后因为激动,自己的鼻子竟然开始发酸,眼泪瞬间充满了整个眼眶。

    朱启明面对李绒儿一连串的反问不以为然,淡淡的说道:“这都是你听说的,还是亲眼所见?”

    “好,你要亲眼所见是吧。”李绒儿抽了下鼻子,坐下来继续说道,“前天晚上被打的那个女孩你看到了吧,请问你的官府管不管?”

    “平民百姓家婆婆打媳妇是别人家的家务事。官府哪有精力什么都管。”朱启明不以为然的继续说道,“而且你是要官府把他婆婆抓起来吗?那他儿子会怎么样?然后再把她儿子抓起来?就留她一个在外面?”

    “可是面对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受到伤害,那官府就当没看见呗?”

    “她死了。”

    朱启明刚想张开嘴,继续反驳李绒儿的小题大做。这句突然插进来的话,把两人都给惊呆了。

    “你说什么?”李绒儿看向窗边的秦文思问道。

    “那个女孩死了,跳河自尽的。”秦文思侧着脸看向窗外,没有看向里面的二人。

    朱启明也转过身来不敢相信秦文思的话:“你确定?”

    “嗯,昨晚找到的尸体,今早埋的,连丧事都没办,可能他们家觉得太丢人了吧。”

    朱启明愣住了。

    此刻,他的感性自从在六年前的那个夜晚被自己彻底掐灭后,今天是第一次冒出来,并不断地冲击着自己的理性。

    “为什么?”朱启明嘴里喃喃的念道。

    这句话不是问向李绒儿,也不是问向秦文思。

    李绒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趴在桌上放声的哭了出来。

    那张脸色有点发黄,一直笑呵呵的脸庞;用自己的梳子仔细的打理着头发的女孩;那个从小跟在母亲身边捣蛋,帮爸爸锄草,和小伙伴们一起蹲在村口数鸭子的小姑娘;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妹妹……

    李绒儿的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就像那晚靠在自己胸口的女孩的肩膀一样。

    小老头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原委,但也能猜出大概,忍着背上伤口的疼痛,轻轻地抚慰着李绒儿的后背。

    秦文思看着趴在桌上痛苦的李绒儿,自己眼角也不禁泛起了泪花,转身面向窗外,正好看到了隔壁院内,刚刚收摊回来的男子正和自己母亲蹲在角落洗刷着锅碗。

    秦文思想象着那个女孩蹲在河边,最后一次洗刷那些锅碗时极其认真的情景,自己眼中的泪珠像断掉的珠链一样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黑暗的夜色渐渐笼罩整个小镇,桌上的油灯冒着黑烟熏染着房梁,外面的街道也变得越来越安静。

    李绒儿呆呆的裹着嘴里的果脯,袋中已经没了一半。

    秦文思坐在吴在纲的床边,看着李绒儿吐出一棵杏核,又拿出一颗果脯放入嘴中,那张殷红的小嘴好像就是一个机器,专门用来为果脯退肉取核用的。

    “秦文思。”

    李绒儿终于发出了声音,使秦文思心里一直提着的石头终于可以落了下来。

    “嗯。”秦文思赶紧应道。

    “她真的没别的选择了吧。”

    秦文思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要说什么,才能让李绒儿的心情好一点,一时竟答不上来。

    李绒儿抬眼望过来,仔细看去,她的眼睛是那样的通透而清澈,令人怦然心动。

    “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李绒儿又问道。

    秦文思耷下肩膀,垂着脑袋,不情愿的摇了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现在很想冲进隔壁院子,为那个女孩报仇,可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到底是在保护好人,还是保护坏人。”李绒儿好像听到了秦文思心里的想法。

    秦文思抬起头,看向李绒儿,望向她那双通透的眼睛。不知为何想起了丹和昌。

    “着火啦!”

    “救火啊!”

    楼下传来店家的呼喊声。

    很快,窗口便被逐渐侵染成了橘红色。

    不知因何起火,且听后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