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黑剑圣
长剑横在当空，止住众人脚步。
吴胖子身形如木雕泥塑一般，不敢稍动，双眼死死盯着这把剑。
这把剑，剑身奇长几有五尺，阔大无锋。通体亚黑，毫无雕饰。只有剑尖处似有一点微芒，若隐若现。
少顷，吴胖子汗水淌出额角。他嘶声道：“黑剑……黑剑圣……”
宋离心中一宽：好在他认得。
黑剑九品。二十年前的黑剑圣，威名犹在！
宋离猜到之后，方才又趁乱偷偷询问了老爷子。老爷子倒是认了。
只是，还没等宋离高兴，老爷子却又悄悄说道，刚刚经过一番剧烈损耗，暂时战斗力有点……那个若有似无。
这就有点尴尬了。
突然杀来这几个好手，领头的还是个七品段位。自己这边最厉害的，却是四品的龄儿。处境大大艰险。宋离无奈之余，就想到了这条空城计。
黑剑圣周序，当年好大的威名。虽说后来不知何故，隐匿了行迹，但世间认得他那把剑的，想必仍是大有人在。把它拿出来亮一亮，也许还奏效。万一不灵，无非仍是大家护着老爷子，尽力逃跑而已。
此时眼见黑剑果然好使，吓住了众人，宋离更是摆出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外松内紧，接着演戏。
“这位胖老兄，眼力不错。周老爷子让我问问你，吃了几年的狼心熊胆，敢闯进来打扰他老人家的清修？还把老爷子亲手钉的松木门，给弄坏了？”
胖子已经汗出如浆。
他战战兢兢，陪着小心问了句：“这位仙长，真的……真的是周……周老爷子？”
老头儿闭着眼没吭声。宋离回道：“你说呢？”
老实说，吴胖子心里，确实还有那么一点犹疑。
能练到七品境的，都不是蠢货。吴胖子在如此凶险之境里，仍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那可是黑剑圣啊！自己就这么闯进来，是怎么活到此刻的？
他老人家坐在那里，好像没怎么吱声嘛。
可是，他却没敢怀疑老爷子的身份。
因为他虽然没见过黑剑圣本人，但那把黑剑，却是亲眼见过的。
许多年前，他还在一个小宗门打杂的时候，那个宗主不知何故得罪了黑剑圣。剑圣大人也没有亲至，只是让人带了那把剑过来，要那宗主自裁。
后来也没怎么犹豫，那宗主就自裁了。不然，整个宗门后果难料。
这件往事烙印在吴胖子脑中。此时黑剑在此，那可万万不敢造次。
于是，吴胖子打定了主意，绝对鲁莽不得。剑圣大人不吭声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自己可不能跳出来找死。就是再有蹊跷，也不可拿小命儿出来冒险啊。
人还是得聪明点，才能活得长。
可惜他聪明，未必身边的都聪明。那个撞碎木门的矮胖子此时忽然来了一句：“大师，能不能是假的？黑剑圣……他妈的不是死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胖子登时吓跑了一魂一魄。
宋离也是心中一跳。这当口，还真怕有人挑事儿。
好在，还没来得及寻思对策，就看见吴胖子飞起一脚，把挑事儿的顺着门口，踢飞了出去。
矮胖子在房外连声惨叫，逗得苏大小姐乐出了声。连床边端坐的老爷子也不禁莞尔。
吴胖子察言观色，心下稍定，连连拱手道：“对……对不住了剑圣大人，小的们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您的宝地，无意冲撞，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这话一出口，宋离暗道侥幸，这关看来算是过了。
谁知道老爷子却站起身来说话了：“来时便来，要走边走，有这么容易吗？”
宋离一听这话，心说怎么着？您还打算请他们吃一顿？这不是横生枝节吗？
吴胖子心里惊慌，面上却愈加恭敬：“您……还有什么吩咐？晚生照办就是。”
剑圣略一沉吟，又开言道：“你们几个，当真是从陆家来的？”
“是是是，晚生忝居陆家供奉，此次实是受他差遣。”
“哈哈，你们几块材料，也当得起供奉了？果然是天下无人了吗？”
老爷子咄咄逼人，吴胖子额头又渗出汗水：“是是，晚生就给您提鞋，也是不配。”
宋离在旁着急，心想这是聊到哪了？您老赶紧打发他们走，不就行了？
哪知老爷子话锋一转，又说道：“这个宋离，是我的一个晚辈。你们还杀他不杀？”
“不敢不敢”，吴胖子尴尬得要死，转头又冲着宋离作揖道：“宋少侠莫怪，都是误会。”
老爷子还真帮忙啊。宋离不禁暗自感激。
谁知这还不算完，老爷子又问了：“陆家那桩灭门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这个，晚生实在是不清楚。”吴胖子回道：“晚生在陆家向来闲散。那个被灭门的旁支，也没什么高手，还用不到晚生去插手这桩事。”
“不清楚，那就回去给我搞个清楚。”老爷子说道：“我这个晚辈，随后也要去陆家查这件事。到了那儿，你要听他吩咐。”
吴胖子听这话音，似乎是可以放他们走了，此时万事皆可答应。于是连同手下诸人，纷纷点头，捣蒜一般。
这可让宋离有些喜出望外。自己与周老爷子只是萍水相逢，蒙他相救不说，竟又得到这般照料。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
吴胖子静候片刻，试探问道：“那您老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剑圣大人闭目沉思，半晌不作声。那几人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有变。
良久，老爷子睁开眼：“你们几个，就打算这么走出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然还要怎样？
“都给我站门口排好队。”老爷子发话了。
等他们依言站好，老爷子一指天平：“小子，你力气大。去给我一脚一个，把这几块料踢出去。”
敢情老爷子想半天，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到底是前辈高人，抖威风抖出花样来了。
几个人垂头丧气站在门口，天平运足气力，一人一脚，绝不偏袒。
踢到吴胖子的时候，老爷子说道：“慢着。老夫在此清修之事，不愿旁人得知。你几个给我老老实实管住了嘴。”
吴胖子回头，努力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明白，晚生明白。”
接着仍是当的一脚，吴胖子也飞了出去。
房外各位扑通阵阵，却都忍住了不敢痛呼，霎时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场危机化解得占尽上风，三个年轻人对剑圣周序，心里都是不胜钦慕。
不过这点事，对于老爷子来说，却实在连个风浪都算不上。他对宋离说道：“这回你去陆家，那几个便不会与你为难了。”
苏龄儿喜笑颜开，拍马屁道：“老爷子真厉害，是个大大的好人。”
剑圣看她一眼：“你是苏家的丫头？苏长青这个老家伙，还活着么？”
“哎呀您还认识我爷爷？他老人家跟您一样，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等哪天老夫闲了，再去望他一望。”回头又看了看宋离和天平，接着说道：“你们这两个小子，着实有些古怪邪门。这个大个子是什么来历？”
大个子没等开口，宋离便三言两语照实说了。苏龄儿惊叹连连：“真的是有个熊妈妈？那你好福气啊。”
周序拿着天平那块黑牌摩挲良久，说道：“这件物事的材料，我也从未见过。此子的来历，看来是有些门道的。”
以黑剑圣如此见闻广博，此刻要揣测天平的出身，却也是毫无头绪。只得暂且放下，随即又问起宋离出身何处。
宋离自觉出身并无什么特别，便一五一十说道：“我家世居东川，祖上并不习武，世代以耕读为业。父亲现在宗族内，教授子弟书画。母亲在我幼年，便被玉湖掳走，生死未知。三年前父亲送我到星云学院修习，只是我不才，天生散脉，学了三年全无所成，入不了内门。如今在宗门事务院行侦房，做了一名小小侦员谋生。”
“你的母亲被玉湖掳走？为了甚么？”
“不知。父亲也从来不提。以前追问得急了，便说等我冠礼成人之后，再告诉我。”宋离心想，这次若能顺利回家行了冠礼，不知父亲还会不会推脱。
周序寻思片刻，又问道：“你说你天生散脉，若果真如此，又是如何进得了清平山的星云学院？”
吴胖子身形如木雕泥塑一般，不敢稍动，双眼死死盯着这把剑。
这把剑，剑身奇长几有五尺，阔大无锋。通体亚黑，毫无雕饰。只有剑尖处似有一点微芒，若隐若现。
少顷，吴胖子汗水淌出额角。他嘶声道：“黑剑……黑剑圣……”
宋离心中一宽：好在他认得。
黑剑九品。二十年前的黑剑圣，威名犹在！
宋离猜到之后，方才又趁乱偷偷询问了老爷子。老爷子倒是认了。
只是，还没等宋离高兴，老爷子却又悄悄说道，刚刚经过一番剧烈损耗，暂时战斗力有点……那个若有似无。
这就有点尴尬了。
突然杀来这几个好手，领头的还是个七品段位。自己这边最厉害的，却是四品的龄儿。处境大大艰险。宋离无奈之余，就想到了这条空城计。
黑剑圣周序，当年好大的威名。虽说后来不知何故，隐匿了行迹，但世间认得他那把剑的，想必仍是大有人在。把它拿出来亮一亮，也许还奏效。万一不灵，无非仍是大家护着老爷子，尽力逃跑而已。
此时眼见黑剑果然好使，吓住了众人，宋离更是摆出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外松内紧，接着演戏。
“这位胖老兄，眼力不错。周老爷子让我问问你，吃了几年的狼心熊胆，敢闯进来打扰他老人家的清修？还把老爷子亲手钉的松木门，给弄坏了？”
胖子已经汗出如浆。
他战战兢兢，陪着小心问了句：“这位仙长，真的……真的是周……周老爷子？”
老头儿闭着眼没吭声。宋离回道：“你说呢？”
老实说，吴胖子心里，确实还有那么一点犹疑。
能练到七品境的，都不是蠢货。吴胖子在如此凶险之境里，仍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那可是黑剑圣啊！自己就这么闯进来，是怎么活到此刻的？
他老人家坐在那里，好像没怎么吱声嘛。
可是，他却没敢怀疑老爷子的身份。
因为他虽然没见过黑剑圣本人，但那把黑剑，却是亲眼见过的。
许多年前，他还在一个小宗门打杂的时候，那个宗主不知何故得罪了黑剑圣。剑圣大人也没有亲至，只是让人带了那把剑过来，要那宗主自裁。
后来也没怎么犹豫，那宗主就自裁了。不然，整个宗门后果难料。
这件往事烙印在吴胖子脑中。此时黑剑在此，那可万万不敢造次。
于是，吴胖子打定了主意，绝对鲁莽不得。剑圣大人不吭声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自己可不能跳出来找死。就是再有蹊跷，也不可拿小命儿出来冒险啊。
人还是得聪明点，才能活得长。
可惜他聪明，未必身边的都聪明。那个撞碎木门的矮胖子此时忽然来了一句：“大师，能不能是假的？黑剑圣……他妈的不是死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胖子登时吓跑了一魂一魄。
宋离也是心中一跳。这当口，还真怕有人挑事儿。
好在，还没来得及寻思对策，就看见吴胖子飞起一脚，把挑事儿的顺着门口，踢飞了出去。
矮胖子在房外连声惨叫，逗得苏大小姐乐出了声。连床边端坐的老爷子也不禁莞尔。
吴胖子察言观色，心下稍定，连连拱手道：“对……对不住了剑圣大人，小的们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您的宝地，无意冲撞，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这话一出口，宋离暗道侥幸，这关看来算是过了。
谁知道老爷子却站起身来说话了：“来时便来，要走边走，有这么容易吗？”
宋离一听这话，心说怎么着？您还打算请他们吃一顿？这不是横生枝节吗？
吴胖子心里惊慌，面上却愈加恭敬：“您……还有什么吩咐？晚生照办就是。”
剑圣略一沉吟，又开言道：“你们几个，当真是从陆家来的？”
“是是是，晚生忝居陆家供奉，此次实是受他差遣。”
“哈哈，你们几块材料，也当得起供奉了？果然是天下无人了吗？”
老爷子咄咄逼人，吴胖子额头又渗出汗水：“是是，晚生就给您提鞋，也是不配。”
宋离在旁着急，心想这是聊到哪了？您老赶紧打发他们走，不就行了？
哪知老爷子话锋一转，又说道：“这个宋离，是我的一个晚辈。你们还杀他不杀？”
“不敢不敢”，吴胖子尴尬得要死，转头又冲着宋离作揖道：“宋少侠莫怪，都是误会。”
老爷子还真帮忙啊。宋离不禁暗自感激。
谁知这还不算完，老爷子又问了：“陆家那桩灭门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这个，晚生实在是不清楚。”吴胖子回道：“晚生在陆家向来闲散。那个被灭门的旁支，也没什么高手，还用不到晚生去插手这桩事。”
“不清楚，那就回去给我搞个清楚。”老爷子说道：“我这个晚辈，随后也要去陆家查这件事。到了那儿，你要听他吩咐。”
吴胖子听这话音，似乎是可以放他们走了，此时万事皆可答应。于是连同手下诸人，纷纷点头，捣蒜一般。
这可让宋离有些喜出望外。自己与周老爷子只是萍水相逢，蒙他相救不说，竟又得到这般照料。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
吴胖子静候片刻，试探问道：“那您老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剑圣大人闭目沉思，半晌不作声。那几人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有变。
良久，老爷子睁开眼：“你们几个，就打算这么走出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然还要怎样？
“都给我站门口排好队。”老爷子发话了。
等他们依言站好，老爷子一指天平：“小子，你力气大。去给我一脚一个，把这几块料踢出去。”
敢情老爷子想半天，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到底是前辈高人，抖威风抖出花样来了。
几个人垂头丧气站在门口，天平运足气力，一人一脚，绝不偏袒。
踢到吴胖子的时候，老爷子说道：“慢着。老夫在此清修之事，不愿旁人得知。你几个给我老老实实管住了嘴。”
吴胖子回头，努力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明白，晚生明白。”
接着仍是当的一脚，吴胖子也飞了出去。
房外各位扑通阵阵，却都忍住了不敢痛呼，霎时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场危机化解得占尽上风，三个年轻人对剑圣周序，心里都是不胜钦慕。
不过这点事，对于老爷子来说，却实在连个风浪都算不上。他对宋离说道：“这回你去陆家，那几个便不会与你为难了。”
苏龄儿喜笑颜开，拍马屁道：“老爷子真厉害，是个大大的好人。”
剑圣看她一眼：“你是苏家的丫头？苏长青这个老家伙，还活着么？”
“哎呀您还认识我爷爷？他老人家跟您一样，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等哪天老夫闲了，再去望他一望。”回头又看了看宋离和天平，接着说道：“你们这两个小子，着实有些古怪邪门。这个大个子是什么来历？”
大个子没等开口，宋离便三言两语照实说了。苏龄儿惊叹连连：“真的是有个熊妈妈？那你好福气啊。”
周序拿着天平那块黑牌摩挲良久，说道：“这件物事的材料，我也从未见过。此子的来历，看来是有些门道的。”
以黑剑圣如此见闻广博，此刻要揣测天平的出身，却也是毫无头绪。只得暂且放下，随即又问起宋离出身何处。
宋离自觉出身并无什么特别，便一五一十说道：“我家世居东川，祖上并不习武，世代以耕读为业。父亲现在宗族内，教授子弟书画。母亲在我幼年，便被玉湖掳走，生死未知。三年前父亲送我到星云学院修习，只是我不才，天生散脉，学了三年全无所成，入不了内门。如今在宗门事务院行侦房，做了一名小小侦员谋生。”
“你的母亲被玉湖掳走？为了甚么？”
“不知。父亲也从来不提。以前追问得急了，便说等我冠礼成人之后，再告诉我。”宋离心想，这次若能顺利回家行了冠礼，不知父亲还会不会推脱。
周序寻思片刻，又问道：“你说你天生散脉，若果真如此，又是如何进得了清平山的星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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