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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拜师

    箫正风禅坐于茅屋之中,听箫破奴言,淡淡道:“你年纪三百余,便已金丹圆满,虽不十分突出,亦是难能可贵。”箫破奴道:“老祖宗以为破奴表现尚可么?”箫正风道:“可。”箫破奴顺势道:“破奴何德何能,得老祖宗看重。今日来此,破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箫正风道:“但说无妨。”

    箫破奴道:“破奴虽不肖,然知老祖宗之心也。历久以来,古、百里两家势强权重,我萧家虽名为五大家之一,然势弱于此两家,又结怨于莫家,此诚风雨飘摇之期也。”

    “人说‘居安思危’,又道‘如无远虑,必有近忧’,老祖宗沉浸大道,本当心无挂碍,一意修行,然常忧宗族安危。今欲令破奴拜离渊前辈为师,以此令箫、离两家结青蓝之交,连进退之盟,惜事不成。事虽不成,亦不至令两家关系更恶。”

    “而离渊前辈请帖至,宗门之人,皆翘首驻足,欲观老祖宗之行事。老祖宗禁足令出,使宗门上下贤与不贤者皆知两家之不睦也。诚如此,有心人将于中取利焉。夫美事不成而又树一恶敌,智者不为也。老祖宗乃宗族之脊柱,智慧卓绝,当不为此等事也。”

    “破奴听闻,离渊前辈生性高傲,不服家族之制衡,因离育南之事,有隙于离家,独居出云峰数百年。老祖宗若能由此入手,化两方恩怨,届时无论离家,或是离渊前辈,皆承老祖宗之德惠而铭感于心,如此,事将有转圜之机也。破奴心诚意切,言语出自肺腑,望老祖宗三思,收回禁足之令罢。”

    箫正风于屋中睁开双眸,流露欣赏之色,缓缓道:“你虽非我族最为出众之后辈,然我不重他人而独重你,知你胸中有丘壑,非义气用事之辈也。准你之言。”

    箫破奴大喜,叩头道:“破奴谢老祖宗恩准。”遂起身,缓缓告退。

    天帝辛夷三千五百七十二年腊月十四,对赵一阳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这一天,出云峰高士云集,宾朋满座,都来庆贺并且见证名满宗门的离渊收受第二个弟子。

    他修为超绝,资质无双,仅仅两千岁便修得化神大圆满的境界,是宗门新旧人物眼中的枭雄巨擘。他自视甚高,傲视群雄,从不肯轻易收徒,至于他的大弟子离风,来历莫测,至今仍是一个谜。

    于是所有到场的人,无论修为高低,都怀着极高的兴趣想要看一看是什么人,有资格做他的弟子。因此出云峰一改往日宁静,难得的喧闹起来。

    离风兴致很高,他早早的来到赵一阳的住所,唤赵一阳穿上了宗门道衣。这道衣大小合适,长短适宜,甫一着身,果真不凡,只见他:

    足踏黑焰长筒靴,腰缠金炎珍玉带,身着大红修身心火图腾衣,宽膀瘦腰,身材俊秀。有宝珠串串,挂胸前贵气逼人。着宽衣广袖,纳金丝熠熠生辉。腰间悬着美玉数枚,香囊两袋,一束火红冲天冠,镇了发髻,道簪横卧,缨绳交缠,滑过红润的脸颊,竟已初现锋芒。

    离风忍不住赞叹道:“小师弟神采初现,真是好俊的人物!”赵一阳红了脸,“大师兄过奖了。”离风愈发欣赏这小师弟的风采,又夸一回,“此时已有贵客临门,我先领你去大殿,接受众人庆贺。”领着赵一阳往出云峰大殿去。

    两人不急不缓的来到殿外广场,这里已大变了形貌。只见出云峰大殿连着部分山体悬空漂浮,飞离广场数十丈,尚有六座副殿,夹于大殿两侧,其中设置坐席,虚位以待来者。

    数处山泉自悬浮山石中垂直流淌而下,水声涛涛,传遍广场每个角落。下方广场方正广大,足以容纳万人,山下云海也好似凭空拔高了一般,弥漫至广场之中,深过人膝。气势恢宏如此,赵一阳暗自赞叹。

    随着两人的出现,广场中立刻骚动起来,近处的来客纷纷笑脸相迎,拱手称贺。此时在场人物,修为高者元婴,低者金丹,都是宗门里各个阶段的显赫人物,见了离风,人人面露恭敬,抱拳见礼,离风拱手还礼。

    不一时,内部人愈多,两人所过之处,人群浪裂,露出一条通道,到访来客都在通道两旁注目眺望着离风和赵一阳两人。离风领着赵一阳边走边应酬着道贺的人,这种热闹的场面,叫赵一阳有些感动。

    他的本意,是安安静静不着痕迹的拜入一位高人门下,从此一心向道,以期修为有成。实在是不曾料到离渊为了他竟这样大张旗鼓。这些前来拜访道贺的人,一个个热情四溢,似乎与他是久别重逢的远方故人,若在别处相逢,赵一阳需得喊他们一声前辈。此时被这些前辈们如此围观着,他感到有些窘迫。

    离风似乎看出了赵一阳的神情,于是单手掐诀,一柄宝剑自袖中飞出,眨眼幻化变大。两人轻轻一跃,稳稳落于宝剑之上,单手虚引,宝剑御空而起,直奔上空的出云峰主殿而去。空中宝剑飘飞,破云穿雾,御逍遥而翩翩降落于主殿之前。

    此时主殿门前立着数人,离渊、莫贤正在其中,尚有数人,赵一阳不认识。离风暗中传音赵一阳,于是上前行礼:“师尊。”又对其他数人一一行礼:“晚辈离风,见过莫师叔、田副谷主、古长老、百里族长、曹殿主。”赵一阳亦跟着行礼,几人见了,都微笑颔首。

    其中二长老古觉须发皆白,身躯精瘦,穿一袭素白道袍,见了赵一阳眼神微眯,暗含惊叹,然而一瞬即逝,他面色含着笑容,笑呵呵的称赞道:“离道友好眼力,寻得如此佳徒,实是可喜可贺。”离渊颔首道:“古长老客气了。”

    副谷主田季初亦道:“离道友慧眼识人,老夫佩服佩服。”离渊道:“田道友切莫过誉,此子从人界来,懵懂无知,尚需道友为其指引迷津。”

    正在客套寒暄时,下方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只见众人抬眼注目之处,一人翩翩飘飞而来,口中不急不缓的说道:“离道友收徒佳日,白君儒来晚了,有罪有罪。”话音刚落,又一人于远方高空笑道:“白兄,静斋先生可非斤斤计较之人,你又何必太谦呢?”此人复姓百里,双字洪波,亦为宗门副谷主之一也。

    两人刚落地,寒暄数言,又一人于空中传声道:“萧正风来迟一步,离道友见谅见谅。”而后更是大小修士,不论有帖无帖,前来拜会者络绎不绝。

    离渊邀众人入座,众人礼让,遂按次序就坐,下方广场中的各路来客亦纷纷抬头注目,静待离渊动静。此时离渊站在高处,身躯笔直,衣袖随风飘飘,而飒飒作响,他面色含笑,将全场宾客缓缓看视,然后抱拳朗声道:“离渊收徒,承蒙众道友盛情,不顾自身之务而来观礼,离渊在此谢过诸位。”

    在座之人皆起身,抱拳还礼。客气一回,便进入正题。离渊转过身,目视赵一阳,“赵一阳,你可愿入出云峰,拜我离渊为师?”赵一阳跪在地上,因过于激动,他的声音稍稍有些颤抖:“弟子愿意。”离渊微微颔首:“既如此,自今日起你便为我离渊的第二个弟子。”

    听到这句话,赵一阳立刻崩溃了,多年的心愿一朝实现,这是多么的叫他感动与欣喜,种种的感情融合在一起,他眼中的泪水不可抑制的弥漫出来,但在这样一种场合,他尽量控制自己,于是压低身子,叩头,终于用热切而坚定的语气喊道:“师尊!”

    离渊欣然而受,他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在场的一众宾朋,缓缓道:“离渊不才,与此子论‘欲’,与其约定道‘你若聪敏,收你为徒’,此子果有妙论,离渊以为聪敏,是以今日履行诺言,收其为徒。此子自人界来,一切不熟,望众道友不吝赐教,于日后修行中指点一二,如此,则离渊不胜感激。”

    此时离风手捧一银盆,盆中盛满清水,恭敬的端到离渊身旁,离渊欲净手,替赵一阳授戒,高空席上箫正风率先开口道:“离道友且慢,此子资质上佳,实乃千载难逢的修真好料,老夫观察良久,甚是喜爱此子。道友恰才说此子与你论‘欲’,极聪敏,老夫爱才心切,亦想见识见识此子聪敏几何,不知离道友可否暂放爱护之心,令老夫一解心中之渴么?”

    在场众人心中一惊,萧家的擎天柱,仅存的唯一渡劫后期修为的老一辈人物萧正风,终于沉不住气,在这样一种万众瞩目的关键时候发难了么?

    他们将目光齐齐的转向离渊,这两位新旧时代的巅峰人物,会有怎样的摩擦和碰撞?离渊面无异色,他净手不成,便将赵一阳扶起,露出鼓励的笑容,“箫道友但试无妨。”

    箫正风道:“既如此,老夫便谢过离道友了。”看向赵一阳,上下打量一番,抚须道:“赵一阳,老夫乃萧家萧正风是也,今欲一观你之才学,你可愿意?”

    赵一阳收拾心情,面对突如其来的考验,他如履薄冰,拱手道:“承蒙箫前辈看重,晚辈敢不承命?然晚辈年幼,只恐见浅识微,有辱师尊尊颜。”箫正风笑道:“老夫也不欲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你若果真不差,老夫自有奖赏。”赵一阳道:“箫前辈有何教诲,晚辈一定用心聆听,但前辈雅量,必会手下留情。”

    箫正风看向身旁左右众人,哈哈大笑,向众人道:“此子真乃谦逊恭谨之人也!”遂站起身,从客座飘然飞到主殿这里,他两步近前,袍袖轻扬,略有思索着,然后侃侃而谈:“你既从人界来,老夫便问你人界事。”

    “离此西北万里之外,有一人族国度,名松川之国,此处人民好战斗狠,不知礼仪,然其国国运延绵,久盛不衰。老夫虽出自修界,然少年时尝游历四方,亦颇知人族之事。我听说,人族有言‘文安邦,武定国’,今松川国废文崇武,却能永保江山,不知此乃何故?”

    赵一阳微微思索,拱手答道:“地穴蝼蚁,可以噬象;草原鬣狗,敢斗雄狮。此非蚁、狗强于狮、象也,乃其出成群,进结队,万众一心之故也。”

    “譬如国家,人民千万,其心一致,则大国不敢为非,其心不一,各怀异心,则小国亦可造次。是以安邦定国,当去末求本也,其本在于人心。是以国有君,君有臣,臣有民,上下相通,心心相连,结众于一,国家治焉,此乃安邦定国之本也,文武乃定国之辅,非其必要。”

    “是以缺文少武,而国家大盛,不足以为怪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晚辈可断言,此世必有崇文废武之国,其国亦是大盛之国也。”

    箫正风听了,不觉哑然失色,本以为此子将大论文武之事,不想他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谓言简意赅,切中要害。当下既是羡慕,又感黯然,心中暗思道:“破奴败于此子之手,却也不冤。”思绪急转之间,他立刻笑道:“离道友,此子果真聪敏,当真羡煞老夫也。”离渊微微颔首道:“箫道友谬赞了。”

    箫正风呵呵一笑,又转过身对赵一阳道:“赵一阳,你见解虽好,却也不尽如人意,你可知么?”

    “晚辈才疏学浅,得前辈谬赞已是喜出望外,岂敢奢求十全十美之言呢。”

    “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我言而有信,现在赠你萧家古玉一枚,持此玉可通行箫族地界,望你善加利用。”

    说着将要递出古玉,不想一人从箫正风席位后面跃出,飞速来到殿中央,“太爷爷你偏心,师兄都不给的古玉,你怎么给他!”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箫正风的掌中宝,性格骄矜,年芳二八,人称‘瑶公子’。其母乃是宗门掌教古瞳的直系后人,古族强盛,萧家式微,因此随母姓,是为古瑶。

    古瑶资性活泼,精灵可爱,古瞳虽与她隔着几层辈分,但慧眼独到,视其为心头之肉。赵一阳不知此女子,抬眼看去,十五六岁的容貌,身躯已是韵美修长,只见她:

    长发挽髻,束发冠上插着一枚玉簪,唇红齿白,冰雪面上带着两抹胭红。柳叶眉,似清秀却有几份英姿。丹凤眼,水汪汪却蕴含怒气。一袭束腰火红连体衣,将身材体现的凹凸有致。两只护手金丝套,彰显着娇生惯养的高傲贵气。

    赵一阳心中惊叹:“这女子一行裙装打扮,却是英气勃发,颇有几分男儿气概。”正打量间,忽听箫正风沉声道:“瑶儿,不得无礼。”然而面上却带着宠溺的笑意。

    古瑶娇声道:“哼,你把古玉给他,我就是不服。什么礼什么礼的,我才不要管。”箫正风面色微囧,转身对离渊道:“离道友,我家瑶儿心直口快,还望你多多包涵,切勿见怪。”离渊面色如一,“古瑶小姐天性率直,离渊岂会见责。”箫正风呵呵一笑,“瑶儿,还不快给离渊前辈道歉?”

    古瑶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脾气,然而也是面色一变,她笑眼如丝,对着离渊躬身拱手道:“古瑶拜见离渊前辈,恰才无礼,瑶儿在此给前辈道歉。”离渊袍袖轻拂,将古瑶扶起,而手中多了一玉盒,缓缓飞出,轻轻落在古瑶双手,“古瑶小姐无须如此,你难得来出云峰,便将此物送给你。”

    古瑶收了礼物,顿时喜笑颜开,“瑶儿谢过离渊前辈。”箫正风摇头苦笑:“离道友,怎可如此呢。”于是对着古瑶笑骂道:“还不快将古玉递给赵一阳!”将一枚古朴的描着一个萧字的玉佩放到古瑶手中。

    古瑶小嘴微嘟,略不情愿的捏着玉佩行到赵一阳面前,将古玉摊在手中,“本公子一向大度,这次就便宜你啦。”说着狡黠一笑。赵一阳接过古玉,拱手道:“一阳谢过古瑶小姐。”将古玉收了。

    此事了结,萧正风携着古瑶回到坐席上,离渊再唤离风上前。离风听唤,手捧清水递至面前,离渊将袍袖微收,双手于水中轻点三下,然后沉声道:“众道友,离渊将为新徒受戒,请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