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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误会

    出云峰山下是热闹非凡的纺市,街道纵横,穿插山谷、河道,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一时,赵一阳背着包裹下来,来到山脚,在那里张望一回,只见前方山谷之间殿宇参差,人群攘攘,不禁想起莫贤带他初来此处的情形。如今三年已过,他稍有修为,再看这里时,心中又有别样的感受。

    山谷依然是那道山谷,坊市依然是那条坊市,只是赵一阳的心中,多了一些自信,少了一些拘谨,多了一些辨别,少了一些笼统。将这坊市中的人物,环境,景象缓缓看一遍,抬起脚,大步流星的走进坊市里。

    不料坊市之中,多有修士参加过赵一阳的拜师礼,因此认得赵一阳,此时见他忽然从山中出来,纷纷注目,由此引起行人驻足,商贾停市,争相引颈来看,都道:“今日方知静斋前辈之新进弟子乃何等样人也!”一时之间,人群涌动,仿佛有大事。

    赵一阳本着离渊的指示下山游历,却不曾想过自己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过他难得下山,心情极好,因此面对周遭张望的人,笑面相迎,不时拱手见礼,然而脚步不停,沿途走马观花,欣赏遍地风景。

    不多时候,眼前街道将尽,转一道弯,进入北街中,这里紧靠着出云峰的山脚,是这片纺市的核心地带,里面汇聚着宗门里的各大商会酒楼,因此热闹非凡。

    甫一进来,赵一阳便见转角处的一座木楼,楼上挂一方大匾,金漆描着‘泰钦商会’,商会门柱金漆作墨,书一副对联道:“藏天下之宝,分门别类,囊括法器丹材。纳八方来客,三教九流,不分仙妖人魔。”

    赵一阳心中微惊:“夸口如此,必有实料。”遂将此楼打量,抬眼望去,木楼雕梁画栋,勾心斗角,上下八层,气势恢弘而谐于环境。如此气势,倒也令人惊叹。

    正在观望时,楼中理事人向他端详片刻,忽然笑脸相迎道:“公子所看者何,请速速进来罢。”一边招呼佣人道:“快快备椅,上茶。”

    赵一阳微微一愣,“这人为何如此热情?”他趋身进来,含笑道:“先生何故?”理事人不觉生分,拉起赵一阳的手,牵他到厅中坐了,寒暄数言,有仆人递上清茶。赵一阳接过茶,轻抿一口,茶香浸润肺腑,道一声谢。

    这人介绍道:“某姓王,单字一个权,未想公子今日屈身到此,有失远迎,王某有罪。”

    赵一阳心中纳闷,拱手道:“先生,你我素不相识,却如此客气,晚辈实在有些疑惑。”王权笑道:“公子不识我,我却识得公子。我便问你,你可是出云峰山上静斋先生的高徒赵一阳么?”赵一阳道:“高徒不敢当,晚辈正是赵一阳。”

    王权道:“这便不错了。公子新到,想必还不晓得这里的情况,且听王某跟公子细说。这处坊市,坐落出云峰脚下,有百十条街道,向来兴盛。而我等行商此地,沾恩得露,一向安稳,有五百二十年了,期间常受静斋先生照顾,因此感激涕零,只恨无以为报。是以见公子,王某甚是欣喜,知此恩终有所报啊。”

    赵一阳听了摇头轻笑,“先生严重了。想我师尊一向不喜俗事,便是出云峰的事,也不见得管理,如何有闲情照顾这坊市?先生怕是错敬了。”

    王权道:“公子有所不知,宗门之中,坊市极多,然而似这里一处,却是极少。坊市往往依托名山大川兴建,因此少不了被地方主人一番盘剥侵夺。只有静斋先生这处,任由修行的人开市,并不收取一分费用,且我等借着静斋先生的望名,在这里安稳行商,省去诸多烦恼。此处坊市中人,无有一个不感激静斋先生的。”

    话到这里,王权还有许多要讲,他拿起茶准备润润嗓子,不想在这身心松弛的时候,一人打破大门,含醉而入。商会门前招呼的伙计亦被他劈脸一掌,翻倒在地,撞的厅中桌椅杯盘打鼓似的响。

    王权猝不及防的手一抖,茶水喷溅出来,将嘴唇也烫了,“是什么人如此无礼?”就要发怒,然而定睛一看,又吃一惊,以至于脸上的肌肉僵硬的抽搐一下,“怎是此人?”他的心里暗道一声苦,煞星来了!

    “爷听说…嗝…”破门闯入之人好似醉酒,呕了一回,然后旁若无人道:“听说有一个叫赵一阳的人在此地。”

    赵一阳同感惊讶,见这人年岁与己相仿,衣衫邋遢,脸上略有络腮胡,手里捧着一翁硕大的酒坛靠在朱红门柱上,然而眉目厚重,似有朗星,便缓和神色,拱手道:“朋友,你寻赵一阳做什么?”

    这人看样子喝了不少酒,酒里酒气,歪歪斜斜的,虽然已醉到干呕,却仍旧自顾自的举酒豪饮,饮酒毕,挑一挑如墨狮眉,斜眼打量道:“你是赵一阳?”

    赵一阳道:“正是。”

    “那就请看招!”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抛出酒坛,纵身飞跃,这一跃,仿似鹰击长空,有气吞山河之势,随即猛的一拳,沉沉的酒坛如同离弦之箭,带出锐利的音爆,直冲赵一阳,而人随酒进。赵一阳眼神一凛,就要出手。

    王权大吃一惊,“怎可如此无礼!”身形闪烁,左手轻轻一招,酒坛入手,这一简短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想来也是道行匪浅之人,不愧为一方当家掌柜,不过纵是如此,也不敢对眼前无礼小辈出手,只怒声道:“你何故无礼?”

    “哈哈哈哈…”面对王权的斥责,这人毫不在意,反而放声大笑。

    他痴,他狂,他借酒使性,长久下来,落了个为害宗门的恶名。他向来听闻宗门中关于赵一阳的各种云云,因此早就有心会他一会。于是在他碰巧身处出云峰,赵一阳碰巧下山的日子,就这么找上门来了。

    他叫萧遥生,他非常狂傲,他一心要和各路有所名气的人交上一手,却从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武名得立,亦声名狼藉。此时相遇赵一阳,未料遇人阻碍,王权怒声道:“萧公子身份虽贵,然而无理取闹,欺我佳客,莫非当我商会无人么!”

    萧遥生仰头一笑,看其神态,并未大醉,“有意思,告诉他爷的名字,萧遥生!”转身就走。王权抛出手中酒,道一声不送,被萧遥生反手接着,然后注视着萧遥生走远了,轻轻叹口气,对赵一阳道:“令公子受此惊扰,王某惭愧。”

    “先生严重了,不知这萧遥生是什么人,行为乖张,寻我作何?”

    王权一边去扶伙计,一边又叹口气,“公子有所不知,此人嗜酒放浪,好使醉生事,极是难缠。有此一事,日后麻烦不少。”

    “如此闹事,宗门之中放任不管吗?”

    “谁人敢管!”

    王权摇头叹息道:“说起来,此子心性如此,亦有缘故。”

    “他姓箫名遥生,本是萧家远支的族人,声名不响,默默无闻。数年前,其父箫衾正是壮年的时候,为萧家办事,不慎受伤,按萧家族规,因公致伤的人可依伤势轻重领取灵石丹药,以作补偿。然而萧衾的那份却未如期发放…”

    “萧衾久不得救治,终于不治身死了。萧遥生从此极恨萧家,当时年纪八九岁,常去萧家闹事。后来日久事多,传到萧家族长萧天放处,萧天放竟发现此子天资卓绝,实乃萧家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因此重理此事,将牵连之人尽皆处死。只是此子积愤已久,心中仇怨难以释怀,因此常买醉,以致如今的模样。”

    这位萧天放,乃是萧正风的独子,火焚谷五大家族之一萧家的现任族长。正是他的庇护,萧遥生横行宗门,无人敢惹。

    赵一阳听了,不觉哑然失笑。王权道:“公子何故发笑?”赵一阳道:“修者之中,亦有买醉的人吗,如何像极了人间戏场?先生且宽心,倘若避无可避,晚辈接着便是,又有何惧?”

    王权摇头,“公子差矣,想公子高才,倘若公平对战,自是不惧他。只是公子初入修真,尚未见识修真之残酷。你之待人,诚恳而友善,相比之下,如何防的住一个有心对付你的狡猾狠辣之人呢?”

    “先生过虑了!”赵一阳笑道:“晚辈自问为人,亦不失机智城府,萧遥生真如先生所言,倒不失为一个好对手,此乃晚辈之福。”

    这话听的王权微微一怔,他行商一生,早已变得随波逐流,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得罪世家大族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如赵一阳这样乐观进取的声音了,所以尽管他贵为泰钦商会的一方当家人,却仍然时常的唉声叹气,倒不是因为遇着难事,而是他的内心,早已对漫长的生命和冰冷的现实无奈屈服。

    此时赵一阳的话,令他刮目相看,心想静斋先生的弟子,果然不凡,当即拱手赞赏道:“公子真乃心胸宽敞之人也,是在下唐突,太过杞人忧天了,恰才言语不周,轻看了公子,公子切莫在意。”话到这里,忽然语气一沉:“不过公子临战,暗劲内提,似乎量有余而掌控不足,想必公子尚未经历实战吧?”

    赵一阳修炼悟道功法玉炎淬体决,本身不擅战斗,确是缺少实战的磨炼。想必离渊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突然来到观海居,叫他下山历练。王权一语中的,赵一阳亦对王权轻易看出了自己的不足而表示钦佩,拱手道:“先生既出此言,必有高见,还请先生教我!”

    王权听了,哑然失笑道:“公子聪慧如此,还要我教么?闹市之外,群山之中,妖兽极多。”要说火焚谷的现象,乃地广而人稀。门人弟子虽有千万,却是攀龙附凤,簇拥名山大川而成群居之势,因此宗门之中,大片山水人迹罕至,滋生不少妖兽,便成了众弟子的历练之地,因而王权有此一说。

    赵一阳心下大喜,出云峰上亦有妖兽,但因大妖沧溟的缘故,战战兢兢,遇人就跑,实在太过无趣,于他已无修炼的进益了。不过这外面的妖兽,野性难驯,自是不错的修炼对象,便对王权投以感激的目光,抱拳道:“非先生言,晚辈不悟有此,在此谢过了。”就要告辞。

    王权有心与赵一阳交结,此时机会难得,挽留道:“公子且稍等。”转去楼上,不一时手捧一柄飞剑出来,相赠赵一阳。

    赵一阳看这飞剑,通体赤红,长三尺三寸三分,上面纹路刚直端正,有疆场驰骋之势,是柄难得的好剑。在柄刃连接处,镌刻着鱼纹二字。赵一阳虽不擅评剑,但这柄鱼纹剑握手温热,有共鸣意,便知必非凡品,他连忙道谢,推辞不受。

    王权解释道:“公子切莫推辞,此剑不过极品宝器,非是了不得的重宝。只是埋没阁楼之中,常发剑吟之声,有不平意。想今日公子有缘到此,依在下看来,倒是此剑之福,还望公子收下它吧。”

    王权说的随意,但极品宝器却是元婴以下修为的人可以使用的最趁手法宝了,而灵器少有,所以不少元婴修士,使用的法宝亦为宝器一类。因此王权赠送极品宝器,可谓是多有用心。赵一阳见王权如此说来,只得收了。于是道一声别,转身出来,王权再不相留,目送赵一阳消失于街道尽头。

    当下得了王权的指点,赵一阳一路向北,果真转出纺市,孤身一人进入了外围的荒山中。

    此处位于出云峰西北方向,山岳纵横,林木茂密,想来是处历练佳地。这时前方郁闭很高的山林里隐约传来湍急的水声。顺着水声传来的方向穿过半座山,恍然间,眼前林木消减,露出一片乱石嶙峋的断崖,不甚高,底部碎石横生,浅水汇流。

    看到这里,赵一阳跳上一旁的树木,他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只见前方地势低洼,仿佛是一个水桶从地里陷下去,因而四面八方皆有低垂的瀑布涌向这里,水流之声便是由这里传出来的。于是飞身跃下断崖,往近处的一挂瀑布处去。

    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这里的浅滩因瀑布长久的冲刷形成了一片幽潭,潭水清澈,波光涌动,映照着四周深色青苔,显得深邃而神秘。

    赵一阳心中高兴,此地四面绝壁而人迹少有,是处绝妙的好景色,他忽然想到已有数日不曾洗过澡了,就有意去潭中游泳。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往日里在出云峰上平常不过的游泳,在这里却造成了一场尴尬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