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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章

    当他跑出堡门的时候,远远地看见,那支披红挂绿,吹吹打打的队伍已经走出老远了。他一咬牙,铆足劲发了狂似的追去,一边追一边狂喊:“站住,站住,都不要走。”

    迎亲的队伍中,人人都扭头侧脸看着这个有些半疯半颠的男人,他叫谁站住呢?伸长脖子往前看一看,前边的乡村小路上别说人,连狗也没有一只。

    李仲元一直跑到队伍的最前面,转身站定,把两只胳膊尽可能地伸展开,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喊着:“站住,不能走,我有话说。”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鼓乐班子在李仲元的拦阻下,脚步停下来了,可嘴里的手上的活一下也没停。队伍中管事的人本来跟在轿子旁边,一看前面有事,急忙跑到前面来。他气冲冲地对李仲元嚷:“你干什么!让开!想要钱也不是这么个要法。”说着,一边就去拉李仲元,一边说,“你先闪开,喜钱我给你。”

    李仲元甩开他的手说:“我不要钱,我要的是人,你们不能这样随意捆绑人。”

    管事的一听,火了:“你还要人?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们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你凭什么要啊!”

    李仲元也明白自己的这句话错了,他忙解释说:“我不是要人,我是要公理。你们这捆人绑人的就不行。你们把绳子解开,现在就解。解开了好好说道理,你们要说不通,我替你们说。”

    管事的一听,气的七窍冒烟,谁不知道好好说道理?要能说得通,还用得着这样吗?他气狠狠地说:“这关你屁事!滚开!”

    李仲元同样气狠狠地说:“这就关我的事,不解开绳子别想从这儿过去。”

    这时,早就有一群身强力壮的汉子围过来了,看看李仲元,看看管事的,好像就等一句话。李仲元呆劲上来,根本没注意这茬,他还在大声说:“婚姻自主,不能强迫,更别说绳捆索绑……”

    管事的努了努嘴,李仲元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七八只手抓住,像拎个小鸡似的拎起来,朝路边扔去……

    乡村的土路上凹凸不平,路旁是一个积了一些臭水的泥滩,里边人尿马粪大概也有一些。李仲元从天而降,以面朝污泥背朝天的姿式,展展地摔在泥滩里,臭泥汤子四溅……

    李仲元未曾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礼遇,人飞到半空中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落下来后自然是啃了一嘴泥水。因摔到泥水里,倒不觉得十分疼痛,但鼻子眼里,嘴里的臭水烂泥熏的他几乎吐出来。

    他爬起来,使劲地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用手在脸上抹了两把,但手上也是两手污泥,抹了只怕还不如不抹。大褂的前襟是已经被泥水浸透了,他赶紧摸索着从泥滩里走出来,解开大褂,撩起里边的衬衣来擦了几把脸,这才能算看得见了。

    眼下这副尊容可真够瞧的,裤子皮鞋全是连汤带水,礼帽也泡在水里,头发像在泥里边揉搓过,耳朵眼,鼻子眼全被糊住了。

    李仲元清理了下鼻子和耳朵,有茅塞顿开之感,突然听到那吹吹打打的声音已经有些距离了,他一扭头,看见那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远了。他一把抓起大褂的前襟来,撒腿就追。

    李仲元追上迎亲的队伍,队伍里的人看见他那副样子,都掩着嘴笑。李仲元此刻没有心情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他超越他们时,几个壮汉子大概是想伸手拦他,无奈太不好下手了。他不顾一切地直冲过去,人群纷纷自动给他闪出一条路来。他再一次跑到队伍的最前头,转身站定,把两只胳膊大大地伸展开,喊:“站住。不松绑就不能走。”

    这下是真不能走了,谁也不想沾上他哪怕一星半点。

    管事的走到离他三尺外站住,捂着鼻子问:“存心搅局吧?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仲元张嘴说话,头发上的泥汤子顺脸颊而下,直往嘴里流,但他顾不得擦一把,他说:“我活的耐烦,很耐烦,只要你们不松绑,我就一直耐烦下去,直到你们不耐烦了……”

    还没说完,一面铜锣砸在他头上,把他的脑袋当成了鼓槌子,“当”的一声,他先是满目金星,继而漆黑一片,身子软软地卧了下去。

    管事的问:“不会出人命吧?”

    手里拿着破锣的人说:“不会,我有分寸,是用锣面打的。”

    管事的捏住鼻子,伸手到他鼻子前探了探,然后摆摆手,几个汉子用轿扛把他拨拉到路边,继续前行。

    过了好一阵,李仲元醒过来了,他觉的头痛的像是要裂开一样。自己个儿为什么会爬在这儿呢,还臭烘烘的?他使劲一想,想起来了。他赶紧趴起来一看,迎亲的队伍已经不见了。他咬紧牙,使出浑身的劲追去。

    当李仲元再次伸展开手臂,站在迎亲队伍的前头时,已经站在新郎家所在的村子的村口了。村口扎着牌楼,贴着大红喜字,还有一支锣鼓队在起劲地敲着欢快的鼓点。可是这个泥人的到来,却使这欢快的气氛暗淡了许多,而增加了一些疑惑和不安。

    把李仲元整理成这副模样的那几条汉子也有些发怵了,他们一齐把疑问的眼神投向了管事的。管事的皱了皱眉头,说:“捆起来抬回去,让当家的发落吧。”

    七、八条汉子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李仲元摁在地上,反剪双手,用绳子狠狠地捆住。然后又把他的双脚捆住,再把手和脚捆在一起,最后,拿了根杠子从手脚间穿过去,俩人一人一头,抬了起来。

    李仲元只觉得全身的重量骤然间都放到了手腕和脚腕上,绳子本来就捆的很紧,这一抬起来,感觉是已经勒进肉里头了。手和脚马上就没有知觉了,反倒是两个肩关节疼得要命,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撕开一样。这时候,他再也没有力气叫嚷了,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忍着、忍着……

    村子不大,从村口到新郎家估计也不远,但李仲元觉得好像走了一辈子。直到进了院里,打开了一间类似柴房似的房间,把他往地下一放。虽然是胸脯与肚子着地,手脚都在上头被反绑着,但他觉得已经舒服极了。肩关节不受力,已经不太疼了,手和脚没有知觉,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光手脚麻木着,好像脑袋也麻木了,也不去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想这些人会把他怎么样,什么也不想,好似他这么折腾一场的目的就是被人像扎粽子一样,捆在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好像进来一个人,李仲元五官朝下,鼻子尖紧挨着地面,他把脸侧过去,也只能看见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只听那人像是捏着鼻子似的瓮声瓮气地说:“怎么这么臭,给他弄干净点再问。”说完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有人担着两只大桶进来,他只能看到一只桶被提起来,紧接着,一桶水劈头而下,紧接着又是一桶……接连几桶水以后,李仲元浑身已经湿透了,可他倒觉得自己个儿身上的味道好闻多了。

    紧跟着,有人给他解手脚腕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给他揉着,渐渐地,手和脚都有知觉了,觉得火辣辣,麻苏苏地疼,疼得他直眦牙咧嘴。随着手脚知觉的恢复,他的脑子好像也开始活动了。

    一个下人端着一张太师椅进来,面对着李仲元放好,说:“大管家,请坐。”随着话音,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只见他头戴青缎瓜皮帽,身穿簇新的长袍马褂,手里还捧着个水烟袋。

    大管家慢条斯理地落座,还没开口,李仲元就站起来冲他嚷:“你们绳捆索绑,强迫婚姻,还滥用私刑,谁给你们这个权力啊!马上放人,不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管家不耐烦地摆摆手,给他解绳子的那汉子一巴掌搧过来,李仲元应声倒地。他觉得左半边脸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麻苏苏的,没有知觉。倒是觉得嘴角上有一股热液流了出来。他用袖子擦了一下,抹了一袖头血……

    大管家这才稳稳当当地说:“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听明白了?”说完,又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给他拿个凳子。”

    李仲元坐在凳子上,两只裤腿“哗啦哗啦”地往下滴水,就像下雨一样。

    大管家问:“你是个什么人?先报报家门吧。”

    李仲元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腮帮子说:“我是什么人有什么要紧?现在要说得是你们强迫婚姻,限制人身自由……”

    他话没说完,旁边那汉子又把巴掌高高举起来。说实话,他有点胆怯,不愿意这半边脸也肿起来,只好住口。

    大管家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语气平缓但不失威严地说:“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别说多余的废话。我们也不愿意动手打人。这下听清楚了?”

    李仲元点点头。

    大管家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仲元。”

    “噢。听你这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BJ人。”

    “BJ人到我们这小地方干什么来了?”

    李仲元刚想张口据实以告,又觉得他这事情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因此,一时语塞。他想整理一下思路,看如何能最简捷地说明情况,忽然间想到了师哥的嘱咐,于是他说:“这事不能告您,这是我自己的事,和眼下这事无干。”

    大管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哦,这个事不能告人。好,那咱问下一个,你是BJ人,我们少奶奶也是BJ人,那你认不认识我们少奶奶啊?”

    李仲元答曰:“认识。”

    “认识多久了?”

    李仲元忙伸出手指头来掐算,算毕,他回答说:“十六天了。”

    大管家加重语气:“才十六、七天?”

    李仲元急忙又扳着手指重新掐算了一遍,说:“是十六天,不到十七天。”

    大管家又问:“在哪儿认识的呀?”

    “在火车上,啊,不对,最早是在陶然亭那水塘旁边的草丛里。”

    “哦,有水有草的,风景挺好吧?”

    李仲元一听就知道,这土老帽根本没去过BJ城。他反驳说:“荒草一片,死水一滩,压根说不上风景二字。”

    “既然风景也不好,那你们俩人都为了什么而去了那儿了呢?”

    李仲元刚要张口,忽然意识到又遇到那个不能告人的事了。他说:“这不能告诉您,不关您的事。”

    大管家的眼神一下子变的严厉起来,他厉声说:“这也不能告,那也不能告,说半句留半句,让我怎么能弄清楚今天这是个什么事!”

    李仲元立即接上话茬说:“今天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你们强迫婚姻……”

    话没说完,看看旁边扬起的巴掌。他只好把后半句咽回肚里去了。但他心里却实在不服气:明明白白的事情,愣要说不清楚,一准儿是头顶上没长严实,下雨天漏进水去了。

    大管家说:“你最好把你不能告人的事说出来。不然的话,你可就有苦头吃了。”

    李仲元当然不愿意吃苦头,但想想那事关系着老娘的死活,那就别说是苦头,就是死也不能说。但他还是努力争取了一下,他问:“能不能不说,还不吃苦头?”

    大管家被激怒了,大吼一声:“不能!”

    李仲元无奈,只好说:“那就吃苦头吧。”

    大管家吩咐:“去,把他捆到外面廊柱上,把石帽子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