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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里边和外边就不一样了。虽然洞壁和洞顶还是粗糙简陋,但设施却比外边的多。靠着一边洞壁的是用土坯垒就的一盘炕,上面铺着草秸,再上面是一副被褥。那边有一只半人高的瓮,李仲元探头看了看,瓮里居然是一只大乌龟,足有外面那个棉坐垫那么大。他想,这么大的乌龟,怕是足有百岁以上了。乌龟动了动,他看见乌龟的前爪上还缠着布带,布带外面还斑斑点点地渗出些血来。

    奇怪的是,在洞的最里边,靠着洞壁摆着一张供桌,桌上香炉、供品、红烛等等一应俱全。那堵石壁是精心修饰过的,不仅墙面凿的平整,而且抹了一层泥,还刷了层灰,像个居家过日子的模样。墙上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木水火土金,下联是,子丑寅卯辰,横批是:地久天长。

    让李仲元大惑不解的是,在供桌的正上方,对联的中间供奉着的,并不是佛像,也不是观音,而是一柄宝剑。

    让李仲元奇怪的首先是那只乌龟,一位有道高僧闭关清修的地方,养着一只乌龟干什么呢?那乌龟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呢?真是匪夷所思!

    其次,更奇怪的是那副对联,下联的子丑寅卯辰这五个字是地支里边的头五个,它对应的五个属相是鼠牛虎兔龙。这连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也会念叨,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把它能当作对联,堂而皇之地挂起来。

    上联就更奇怪了,金木水火土是五行之说,把五行说挂在嘴边的应该是道家,而不是佛门弟子,更遑论有道高僧。此联还有一奇是把“金”字放到最下边了。人们习惯的顺序都是金木水火土,而这里却是木水火土金。这么颠倒一下位置,有什么特殊含义吗?他想了一阵,似乎找到了一个道理:这么颠倒一下位置,应该是想说明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可是这是道家的哲理,不是佛家的哲理呀!

    更更更奇怪的是高悬于供主之位的这柄剑!道家供天尊,供真人;佛家供佛、供菩萨;就连俗家也是供神仙、供祖先。哪里听说过有供宝剑的!即使是少林寺那种尚武的寺院,也不会恭恭敬敬地把一件兵器供奉起来吧。兵器只不过是人们的一种专用工具而已!

    再仔细看看,李仲元甚至怀疑是不是这屋里的种种古怪把自己的脑子搅成浆糊了,他怎么看见这柄剑有些面熟啊,好像似曾相识。李仲元毫不怀疑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他家世代为奴,家里根本没有这些刀啊,剑啊之类的东西。在外边,菜市口的刑场上,刽子手的砍刀见过,八国联军时,洋兵腰上挎着的洋刀见过,唯独没见过宝剑。可怎么就会看着面熟呢?不是脑子里进水了,就是脑子里进土了!

    他想再仔细瞧瞧,可油灯的光线太昏暗了。炕边上还放着一张凳子,他搬过来,踏上去,刚刚伸出手,就听见背后有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偷人至宝,该论何罪?”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李仲元吓的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他扭头一看,他身后站着一个灰袍老僧,老僧背对着油灯,脸上是否有怒容,,却也看不大清楚。他忙从凳子上下来,说:“大师误会了,我不是想拿,我只是想就近仔细瞧瞧。”

    老僧只说了一句:“也罢。”

    李仲元又赶紧作了个楫说:“未经主人允许,擅自闯入,鲁莽的很,失礼的很,还得请大师恕罪。”

    老僧说:“能进来就是有缘人,我在这儿几十年,等的就是你。我这两年四处云游,找的也就是你。”说着,他稍稍转了转身。

    他身子一转,灯光照到了他的侧面,李仲元看清楚了,他脖子上缠着一条长长的线围脖,不仅围住脖子,连脸也一并遮住,只露出一只左眼。

    李仲元刚才在听到他说,在这几十年,等的就是你时,心中一阵狂喜,他认定,这老僧百分之百就是宗家的人。他出家为僧是名,其本意是要长驻玄中寺,一年三百六十日在此等候前来赴约之人。此迷一解,这石室中的种种古怪也就不难理解了,这老僧本来就不是个真和尚嘛!他先祖曾是李自成的麾下,供一柄先祖所传之剑,当然亦是供奉先祖的意思。

    可再听到他说,四处云游,找的就是你这句话时,刚刚觉得有些诧异,可他这一转身,李仲元就明白了。确实,就是他,一条围脖遮住大半个脸,在太原双塔寺,在平遥双林寺,二人曾数次相遇。二人既非游客,也无真心拜佛,却一整天泡在庙里,可不就是在找一个从未谋面而又魂牵梦绕之人吗!

    李仲元惊喜地叫道:“对,在双塔寺和双林寺,咱们都照过面。可您当时为什么不跟我搭茬啊?”

    老僧淡淡地说:“老纳何必着忙,若是有缘之人,你必定会找上门来,千方百计,自觉自愿地进入我这间囚室。”

    听到老和尚幽默地把他这里比喻为“囚室”,李仲元乐了,他说:“您这里是闭关清修之所,怎么能是囚室呢?”

    老僧说:“闭即是封,关即是锁,封锁就是不能随意进出,这不是囚室又是什么?”

    李仲元无心跟老和尚绕口令,他直奔主题,直截了当地说:“大师,我是洪洞盛家后人(他在平遥木家时,已知他手中这块令牌是盛家之物),于指定之日,前来赴约。”

    他说完之后,静等老和尚启动接头暗语的程序,谁知老和尚却“嘿嘿”一笑,说了句不咸不淡的话:“还洪洞盛家后人!就直接说你姓盛就行了,你姓盛,你祖上当然也姓盛!再说,老纳又没问你,你报户口干什么?”

    李仲元一看老和尚不接茬,心想,是不是对方在等自己先提出接头暗号呢?于是,他正了正衣衫一本正经地问:“请问大师贵庚?”

    老和尚随口答道:“老纳虚度八十有八了。”说完,他马上又说:“嘿,你这小施主是怎么了?报完自己的户口,又来查对老纳的户口?”

    李仲元一听,还是不上路,他索性直接说出接头暗语:“小子今年十八岁。”

    老和尚马上接茬:“你要是十八岁,那你这面相可是老的怕人呢!”

    仍是风马牛不相及!李仲元想,是不是宗家在代代相传过程中,把接头暗语传丢了呢?他干脆直接从怀里把那块闯字令牌掏了出来,递到老和尚面前说:“这是我盛家保存的接头凭证,请大师把您家的那一块拿出来,比一比、对一对即知。”

    老和尚接过来,端详了几眼,说:“这是个啥?文物不是文物,用具不是用具。我这寺庙里没这一号,要有,也早当劈柴生火了。”

    李仲元一听大骇,难道这老和尚不是宗家后人?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可他门上设置的那个开门的密码是分毫不差呀!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便脱口而出:“那您这门上的三个日子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十八子?”

    老和尚说:“三月初八是老纳的生日,九月初八是家父的祭日,十一月初八是老纳剃度为僧之日,老妻姓李。你能把这些都分毫不差的猜出来,当然是老纳的有缘之人。”

    李仲元一听,知道全错了,而且,错的如此巧妙。他忙拱手向老和尚作了一个揖,说:“大师,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这就走,就走。”说完,转身往外走。老和尚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李仲元走到门口才发现,这门居然从里边也打不开。老和尚在里边淡淡地说:“老纳刚才说过了,这里是囚室,哪能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仲元一听,又返回去,说:“我未经大师许可,擅自闯入,冒昧的很。请大师原谅,帮我开一下门吧。”

    老和尚说:“我刚才说过了,你是有缘之人,冒昧从何谈起!只是咱们俩的事还没完……”

    李仲元说:“完了。是我弄错了。”

    老和尚说:“是你的事完了,而老纳的事还没完呢。”

    李仲元顿悟,是的,自己既是对方的有缘之人,好歹也该知道这缘分究竟是怎么个三长两短的啊。于是,他笑笑说:“大师说得是,晚辈洗耳恭听。”

    老和尚问:“你说你是洪洞盛家后人,怎么我打听到的消息却是洪洞盛家在二百年前就被灭门了?”

    李仲元一听,嗨,还是这事,又绕回来了,有门。关于如何冒充洪洞盛家,还是大同严家,他早就把故事编好了。无非是这家有一子,出生后即过继他姓,从而躲过血光之灾,长大后才认祖归宗,承继香火等等。这故事只要编的入情入理,别人就即使有些疑问,也属查无实据。

    老和尚听他讲完后,问:“这么说,你是漏网之鱼?”

    李仲元忙纠正道:“晚辈只是漏网之鱼的一个后代。”说完这话,他觉得这气氛该融洽了。他突然注意到,俩人说话这么久,老和尚的围脖还一直捂在脸上。他又说:“大师可否将围巾除去,晚辈既是有缘之人,也应该让晚辈一睹大师的仙容。”

    老和尚说:“仙容没有,倒是有一副鬼样子,不愿示人以真面目是怕把人吓着。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除下来吧。”说着,慢慢把围巾除了下来……

    李仲元吓傻了……

    他的心仿佛骤然落入冰窟,冻僵了,寒透了……

    他的神经仿佛突然被雷电击中,击穿了,枯死了……

    他的五脏像是被投入油锅,煎糊了,煎焦了……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这样一张脸——一道刀疤从右眼到左下颌,把脸斜劈成了两半,右眼没有了,只剩一下干枯的黑洞,鼻子被分成上下两半,左上唇少了半个,露着红红的牙床和白森森的牙齿,剩下的那只左眼却炯炯有神,直直地盯着他……

    李仲元全身的每一根毛发,每一个细胞都能准确无误地知道,这是谁……

    金万年!

    过了一阵,李仲元从僵死的状态中慢慢复苏,老和尚的嘴里在嘟囔些什么,他根本听不见,只听见在他的脑子里,有另一个李仲元在骂:“李仲元,你这个猪脑子!石室里不供佛像、不供菩萨,而供奉宝剑,已经暗示出了主人是个假和尚,却是个真杀手,你这个猪脑子却想不到这一层。”

    那一副对联明明是一副藏头联,要害就在末尾一个字,上联末尾是个“金”字,已点明他的姓氏。下联末尾是个“龙”的意思,表示他是大清黄龙旗下的一员!横批地久天长,明摆着是个千载万年的含义。上联中含金,横批中内含万年,对联中已经告诉你,这里的主人是金万年了,你还不赶紧着逃命,还在这儿花马掉嘴!

    这个大恶鬼第一句话就说你是“偷”,这个世界上除了金万年,你还偷过谁的东西?

    马上接下来,他就告诉你,这里是一间囚室,可你还觉得这是幽默!这个大恶鬼折磨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种种酷刑,转眼之间就会把你那点幽默细胞修理的一点不剩!

    最后,他说你是漏网之鱼,你还废话连篇地说你是“鱼”的后代。鱼的后代不还是鱼么!在这个大恶鬼的眼里,老鱼小鱼都是鱼,一网打尽,然后刮掉鳞,去内脏,炉火烤,油锅煎,文火炖,大笼蒸,最后,剩不剩下点鱼刺,全看他高不高兴!

    李仲元平生的爱好是猜谜,此刻,他倒是把自己人生结局之谜破解了:时间,就在今夜;地点,就在这个幽暗潮湿的山洞里。如果真是这样,您就万幸吧,起码能死个痛快的。如果今夜死不了,那就惨了,必定是酷刑受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时,那个爪上带伤的乌龟让他想起了师哥给他讲的故事,喝着人血或者喝龟血练功,以求益寿延年。这个大恶鬼一定是在练着这一套,不然,他怎么能活到现在,不然,他如何能“万年”?

    他为什么不住在寺中的僧舍里,而要独居在山洞里?自然是企图在清风皓月之下喝血练功!人血自然是不能常有,那就要养只乌龟来方便行事。如果自己今夜死不了,是不是也会被囚养在这个山洞中,成为一个两条腿的乌龟呢?如果是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大恶鬼得逞,一定要尽快找机会自行了断。可是,金万年会想不到防止自裁的法子么?几百年了,他必定经见过不少此类事情,一定会有现成而有效的办法。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供血的活物,他不禁悲从心来,寒从胆起,浑身颤抖,不能自己……

    自从家里惨遭变故后,自己就屡历险境,但好在都有艾欣出手相助。而此刻呢,艾欣大概还以为自己在僧舍中酣然入睡呢。

    一想到艾欣,李仲元突然振作起来了,眼下当紧之事是艾欣的安危,自己个儿的死活先丢开免谈。从决定寻宝救妈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此事凶险无比,自己赔上性命活该,这本来就是个赌命的事。可人家艾欣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该多冤呐!因为自己家里的事,害人家延误婚期不说,眼下又有性命之忧,最可怕的还是两条腿的乌龟命之忧。自己死活且不论,怎么能警示艾欣,让她能够逃脱呢?

    李仲元突然大喊一声:“救命……”“命”字还没喊全了,“大恶鬼”老和尚一下子扑过来捂住他的嘴。这家伙力气真大,李仲元顿时就悄无声息了。

    老家伙轻声说:“不要出声,今夜太不安静了。”说着,他侧耳听了一下,猛然飞身跃起,将上面供奉着的宝剑抽出鞘来,对李仲元说,“外边凶险的很,你安安静静等我回来,哪也不要去。”说完,身影一闪,不见了。

    李仲元身临绝境,突然喜获自由,自是欣喜异常。他自语道:“今夜当然是凶险无比,但凭什么安安静静等你回来?你真当我是乌龟呀!”说着,立刻转身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