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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零一章

    回到医院时,张永庆值夜班走了,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佟建业草草洗漱了一把,脱衣上床。

    虽然连明彻夜地累了几天,可他怎么也睡不着。

    在太汾公路旁的那个小饭铺里,李仲元那诬良为匪的问话,真还使自己百口莫辩。如果站在一个警察的立场上,将自己作为嫌疑人来审视,李仲元那些咄咄逼人的问话,及毫不掩饰的怀疑是完全符合逻辑的:

    第一,自己是花马剑案的重要关系人的重要关系人,而且,此案涉及巨额财富,怀疑您有作案动机理由充足。当初怀疑李仲元是杀嫂疑凶时,其作案动机不也是这样推定的吗!如果没有独吞巨额珍宝的动因,杀嫂之说则根本不能成立!自己当初由此而推论李仲元的作案动机,现在,李仲元又原封不动地请君入瓮,这个瓮的规格尺寸,套在自己身上也像是量身定做的。推而广之,这个瓮可以套在与本案有关联的任何一个人身上,甚至包括自己的老岳父。这一想,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思路也似乎开阔了:面对巨额珍宝的诱惑,人人都有作案动机!连自己个儿和老岳父也一并不能例外!

    第二,案发现场留有自己的痕迹,这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在案发后进入现场勘察,当然会留有痕迹。但这些痕迹产生于案发后数小时,而且有充足的理由!但李仲元留在现场的痕迹为什么就不能是产生于案发前数小时呢?而且,案发现场是他的房间,留有他的痕迹当然也有充足的理由!

    第三,案发时间,李仲元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可正如李仲元指出的,自己也不能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明!由此看来,如果让嫌疑人和法官对换一下位置,大概法官也可能会有一肚子的冤情,却有口难辩的时候。思维发散开去,在这个钻被窝睡觉的时候,大概没有几个人能够提供不在现场的证明。如果有,证明人也是其重要关系人,其证言的采信度大大地值得怀疑。

    因此,在李仲元理直气壮地指称他是凶疑时,他就有了一个感觉:李仲元不是凶手。

    开铐放人,也可以说是凭着直觉的一时之为,但也有不得而为之的苦衷:玄中寺又有凶案发生,一连串凶案紧紧跟随着李仲元,肯定与花马剑案有着必然联系。勘察现场是破案的重要手段,而李仲元又不可能乖乖地配合自己去现场,而自己现在又没有执法权。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现场勘察能够证明确系李仲元所为,再抓他就是证据确凿了。

    在纵马奔赴玄中寺的路上,佟建业还掠过一丝悔意:刑案侦破需要的是冷静、理智加证据,怎么能凭直觉放人呢?

    玄中寺的验伤结果与平遥木家,BJ李家的一样,凶器都是短刀,凶手的刀法,手法完全一致,可以确信,三案为同一凶手所为。此行得出的重要结论是:可以排除李仲元直接行凶的可能性!因为,玄中寺的僧人及死者的俗家亲人都证明,李仲元离去时,死者还挥手道别,之后,就是自己亲自追踪。虽然不知道李仲元是在什么时候脱离自己的视线的,但李仲元再回到玄中寺时,凶案已经发生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次,李仲元不在现场的证明人,有玄中寺的僧众及死者的两个儿子,还包括自己。

    玄中寺勘察的结果给自己凭感觉放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这让佟建业的自责之情稍减。但忽然转念一想,不对,现在只能排除李仲元直接行凶的可能性,但不能排除他有帮手。那个叫艾欣的姑娘不就是莫名其妙地参与进来的帮手吗?而且,前天晚上,掐指算来就应该是赶往玄中寺的那个晚上,他师哥师嫂为什么都不在家里呢?是不是他们精心组织了一明一暗两条线,李仲元和艾姑娘是明的,他师哥和师嫂是暗的。明的引开别人的注意力,以使暗的能够顺利下手呢?

    想到这儿,佟建业决定,今夜还得辛苦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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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仲元和艾欣赶到太原城时,刚刚赶在关城门之前,他们匆匆下车,打发艾欣表哥的车回去。进得水西门来,雇了两辆黄包车,赶到师哥家时,妮子已经在里屋睡觉了,师嫂正在给老妈洗脚,准备回那个院“牢房”里去。

    李仲元疑神疑鬼,进门就四下里细细察看,桌子底下,窗台旮旯里……

    老妈和师嫂一脸惊异地看着他装神弄鬼。

    这时,师哥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说:“今天公子开恩,让我能早些回来了。”话刚说完,他也发现了李仲元的怪异,就问:“哎,仲元,你找什么呢?”

    李仲元头也不抬地说:“找找看有没有窍听装置。”

    师嫂一听,笑着说:“放心吧,不会有了。我天天看着呢。”

    李仲元一脸正色地说:“您不一定能防的住,这装窃听器的人可是大有来头的。”

    师哥和师嫂马上接茬追问:“这么说,你知道是谁装的?”

    李仲元说:“是毛市长的三姨太。”

    师哥追着问一句:“可是BJ的那个毛市长?”

    “是。”

    “你怎么知道的?”

    李仲元有几分悲戚地说:“是于贵在临死前告我的。”

    老妈惊问:“孩子他舅舅死了?怎么死的?”

    李仲元掐头去尾地把于贵的死简要说了一遍。师哥想了想说:“一定是三姨太干的。于贵不听从她的安排,紧要关头,三姨太只好咬牙处置他了。”

    李仲元说:“不,铁定就是那个大恶鬼干的,杀我嫂子的也是他。”

    大家都沉默了,屋里的气氛沉重而压抑。老妈像是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冷战,说:“你说这大恶鬼让我想起来,前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就梦见一个大恶鬼,那张脸像是被刀斜劈成了两半。哎呀,那鬼样子可把我吓死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

    师哥、师嫂和艾欣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不可能!您又没见过,怎么能够梦见呢!”

    李仲元心里暗惊,只有他明白,老妈不是梦见,而是看见这个大恶鬼了。也就是说,这个大恶鬼不仅是追踪到了师哥家,而且,已经到老妈住的“牢房”里搜查过了。不过,看来这个大恶鬼还没有对老妈下手的意图,不然,有十个老妈也玩完了。要那样,自己个儿可是罪孽深重,为救老妈而奔忙,却害了老妈的性命!

    师哥、师嫂和艾欣仍是一起追问:“您梦见的都是什么情况,您给我们仔细说说。”

    老妈刚要说,李仲元打断她,抢着说:“别说了,梦就是梦,奇里古怪的不稀奇,我就常梦见鬼。”

    老妈松了一口气,释怀地说:“也是,惊醒时,看见地下的洗脚盆都踢翻了,水洒了一地,我还真有点把这梦境当真呢!后来一想,也许是我梦游时踢翻的?可我也没有梦游的毛病呀!这小子常做噩梦,还是他说得对,梦里哪有个准谱?”

    那三位见李仲元不愿意让继续往下问,情知他是怕把老妈吓着了。于是,也就不再问了,但三个人却都一脸狐疑地坐在那里,一个人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正在沉默间,外边的哨兵放话了,师嫂忙扶着老太太出门,跟着哨兵回“牢房”里去了。

    一会儿,师嫂回来。四个人显然都无心说话,都坐在那里苦着脸做思索状。

    别人心里想什么,李仲元不知道,也无心顾及,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前天夜里,在大槐树村,自己还亲眼看见过他,昨天晚上,那个大恶鬼就曾和自己面对面,今天清晨又先杀智云和尚,而后结果了于贵的性命。可前天半夜里却能耐心地待在老妈的“牢房”里。阳曲县大槐树村距太原有近百里路,之间只有三、两个钟头的时间,难道他是飞过去的?难道他真的是个鬼?一想到自己的对手是个飘忽无踪,杀人如麻的鬼魅,李仲元感觉到自己的心紧紧地缩成一团,后脊梁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想想平遥的林家老伯,玄中寺的宗家老叔,这些帮助过自己的人的下场,李仲元不寒而栗。自己个儿危险,那是自找的,活该!可是师哥、师嫂和艾欣,还有明天要去找的阳曲季家人,这些倾力帮助自己的人,如果遭遇不测——从以上两起凶案看,没有什么如果——那自己就真是死有余辜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说:“师哥,给我找个纸和笔。”

    师哥说:“嗨,我们两口子又不识字,从哪来的纸和笔?”

    师嫂说:“倒是有英子学画画的半截铅笔,不知道顶不顶用?”

    李仲元说:“行。”

    师嫂拿过纸和笔来,李仲元接过来就写:求求您,别伤我师哥、师嫂、别伤艾姑娘,别伤及别人,您只对着我一个人。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救我老妈的命。事完后,我找您去领死,死一万遍都成。求求您了,我这儿给您磕头。完后,写上落款:李仲元。

    师哥低声说:“你求他?”

    李仲元忍不住了,突然放声大哭:“我对付不了他,就只能求他。得罪他的人是我,求他不要伤及无辜。”

    看到这一幕,三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师哥忍不住说:“要不,你就此罢手吧。”

    李仲元哭着说:“那不成,老妈性命攸关,我是明知是个死,也得去。”

    师嫂白了师哥一眼,说:“就是,孝道比天大,比地重。”

    师哥好像没注意师嫂的语气,说:“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咱们不寻宝了,咱们偷偷地救了师娘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剩下的事我扛着。”

    李仲元哭的更厉害了:“那更不成,英子怎么办?遇上危难事,我一个七尺男人当缩头乌龟,让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替我扛?那我以后只好把脑袋揣到裤裆里活了。”

    师嫂说:“对。倒不是说英子,是说这个道理。师娘就是娘,有这个‘孝’字管着,该着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别担心我们。”

    李仲元听了,尤为感动。师嫂看起来温柔贤淑,但在关键时候,说出话来,大义凛然。

    艾欣却没说这些关于干还是不干的话,她只是问:“这纸条,你能保证他能看到?”

    李仲元说:“没问题,我就是藏在怀里,他也会悄悄地拿走的。没准儿,他现在就看着咱们呢。”

    这一说,艾欣马上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窗外,黑洞洞的。难道这黑暗之中,真的隐藏着一个鬼影……

    窗外,真的有一个黑影。他隐身在窗外的大槐树上,紧盯着屋里的一举一动,侧耳捕捉着屋里的只言片语。屋里的灯光透过密密的枝叶,把若有若无的一丝丝微弱的光亮映在他脸上,一道刀疤从左至右斜在脸上……

    一直到屋内熄灯,黑影才蹿房越脊而去,悄悄潜入隔壁的公子府内。

    黑影在里院下地,找到南房的那间库房,轻车熟路地弄开门,闪了进去。

    许久,黑影出来时,不小心撞上了躲在墙角暗影里偷懒打盹的游动哨兵,哨兵猛地被撞醒,睁眼一看,凄厉地大叫一声:“鬼呀!”喊着,双眼一翻,瘫倒在地。

    黑影慌忙蹿房越脊而去。

    凄厉地呼喊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大门口的岗哨冲房顶上放了几枪。

    枪声和喊声把李仲元和师哥惊醒,他俩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赶紧披上衣服,跑了出来。紧接着,师嫂和艾欣也跑出来了。四个人一齐往那个院跑,还没跑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乱成一窝蜂了。

    有门口的岗哨拦着,李仲元和艾欣自然是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口,焦急地朝里边张望。只听见里边的丘八们乱哄哄地喊什么,遇上鬼了之类的话。

    等了半天,师哥和师嫂才出来,双双沉着脸,见了他俩,只说了一句:“师娘没事。”然后,又互相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可就奇了怪了。”

    李仲元顿时就明白了:是大恶鬼又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