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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十九章

    从被艾欣拉着跑出来,到上了黄包车,最后被艾欣安顿在一家客栈里,李仲元一直是懵懵懂懂的。耳朵里也能听见别人说什么,只是脑子不会想了。如艾欣说,回太原的车已经赶不上了,家里又不能呆,只好在客栈住一晚,明早回太原。她说一句,李仲元答应一声,像个木偶。

    一直到在床上躺了好半天了,李仲元的脑子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回太原的火车赶不上了。那是当然的,原来就没计划当天晚上还能坐车返回!家里不能呆了。为什么?噢,艾欣家出命案了。死者是谁?

    是金二!

    记得被金二用汽车把自己带到理查德家的时候,金二曾对着哥的灵位说过,你们家的冤情我是脱不了干系的!为这事我得恨我自己一辈子!

    从警察手里把自己救出来,使自己走上逃亡、寻宝、救母之路的是金二!

    从陶然亭跑出来,面临警察围追堵截的时候,把自己带出险境的是金二!

    千方百计把自己送上出京的火车的人是金二!

    在太原火车站,当自己面临于贵威胁的时候,软缠硬磨耗住于贵,使自己能够顺利逃脱的是金二!

    在平遥城里,为使自己脱身不惜袭警,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是金二!

    在大栅栏的饭店里,及时向自己发出易志芳就是三姨太的警报者是金二!

    今天晚上,向自己高声示警的还是金二!而且,金二出声报警在先,被杀在后。可以推断,如果金二选择闭嘴,甚至偷偷溜走,应该是不会成为刀下之鬼的。那么金二是发现什么了,能让他甘冒杀身之祸而向自己报警呢?

    金二当时喊的是:仲元兄弟,跟着你的人是……

    从这半句话来看,他已经发现跟着自己的人的真实身份了,而且,对自己是极具威胁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并没有发现此人的真实身份,从而对潜在的危险一无所知!

    那么,跟着自己的人是谁呢?当这个问题提到他面前的时候,李仲元已经浑身战栗,冷汗淋漓了。因为,跟着自己而自己又对其没有一点防范之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艾欣!

    当自己被卷入这场寻宝行动中以来,在围绕着自己的这么些人中,其实自己最不了解的人就是艾欣!比如,她为什么会有两个家,而且相距千里之遥!再比如,她身上竟然带着利刃,而这么长时间的同行同止,自己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当李仲元开始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无数的问号就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摆在了他面前……

    第一,据她自己说,她就是那个花马剑案中的神秘郎中。李家被套入花马剑的圈套,而她就适时出现。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碰巧吗?

    第二,自己在陶然亭遇险,多亏艾欣出手相助。据她自己讲,是从自己的家门口一直跟着自己跑到陶然亭的。那就说明,她一大早就等在自己家门口了。作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说,这么做为什么呢?

    第三,在火车上帮助自己摆脱警察的缉捕,据她讲,她足足候了自己一天多。对这样的付出,她自己的解释是,一些小报中暗指她是花马剑的调包者,她得洗清自己。可是对这一说法,法院并没有提及,以后也再无人追究,难道为了洗清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犯得着和警察直接对抗吗?

    第四,在两人初次相识的火车上,艾欣原说是要回介休,与自己在榆次分手。后来,看自己破解了那份“天书”,艾欣就说改主意了,要跟着自己到太原、去寻宝。不正是战袍残片上的文字使她改变主意的吗?她为什么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呢?

    第五,在从双塔寺脱险之后的那个小旅馆里,自己在破解“严宗林盛”四个字的时候,想到了金万年这个大恶鬼在大同华严寺破了严家,而艾欣就马上接茬说。在洪洞广胜寺破了盛家。金万年在洪洞破了盛家这事,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其一是金万年本人;其二是李仲元;其三是杀嫂凶手。艾欣当然不是金万年,也不是李仲元,那她就只能是……李仲元感觉自己脊梁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六,第一次到张壁村艾欣家时,佟建业被制服在她家房顶上。当时也是自己刚跑出门,她已经在房顶上了,谁能证明不是她把佟建业打趴下的呢?

    第七,在平遥的旅店里,金万年进屋偷走了木家所赠之物。夜半三更,艾欣却衣衫齐整,甚至连裤角带都扎得严严实实的。半夜三更地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呢?木老伯于当夜遇害,其地下室洞开。知道如何开启木家地下室的除了死者和自己,就只有一个她了!当然,木老伯的儿子也会开,可他远在BJ啊!即使他在平遥,他也不会谋杀他亲爹啊!

    落在凶杀现场的校徽可以证明佟建业确实于当晚去过现场,但不能证明别人没有去过现场!

    第八,在第一次去阳曲大槐树村时,晚上在城隍庙里,确实有人躲在暗处盯着自己。自己恶作剧,把“了啦”的呕吐物藏在怀里都能被人偷走。那次艾欣没去,但谁知她暗地里跟去没有呢?在双塔寺她不也后来跟去了吗!

    第九,自己曾亲眼见到大恶鬼金万年两次,而这两次都是和艾欣在一起,并且刚刚分手。为什么在艾欣在场的时候,这个大恶鬼就不现身呢?难道仅仅是巧合?

    还有,为什么当她听到自己与大恶鬼曾面对面时,不曾有一丝惊恐之色,而是冷静异常。好像大恶鬼的出现原本在她的意料中一样!

    第十,从她的家里潜入地道,她说是为了甩掉大恶鬼,果真就甩掉了。被方芷怡关在西山别墅时,她说只有大恶鬼能救咱们,大恶鬼就果真出现了。是她能掐会算如诸葛孔明一般,还是她能将大恶鬼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第十一,她说将金二写字报警的那个烟盒扔在槐柏树街了,有谁能证明!当从西山别墅逃出来时,那个烟盒却在她手里。她说是在西山别墅的杀人现场捡的,又有谁看见了!

    最关键的是,她这么说得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让自己确信,在她离开西山别墅期间,确有一个杀人如麻的大恶鬼来过!也就是,杀人救己者不是她。可自己一觉醒来后,看见的唯一活人就是她!

    第十二,报纸上写着,警察判断西山别墅的杀人凶器是一柄长不过尺、宽不过寸的利刃,与艾欣从身上摸出来的那柄尺寸相当!

    艾欣执刀跑出屋去,随之就是金二的一声惨叫。片刻之后,艾欣现身,说,那个大恶鬼的轻功比她强多了。意思很明白,就是让自己相信,杀金二者另有其人。

    而且,金二的衣服上有擦拭血刃的痕迹,而艾欣现身后刀已不在手中,想必她不会把血淋淋的刀带在身上吧!

    最后,记得那晚,老妈说她梦见大恶鬼金万年时,她立即说,那可不能,您又没见过!她为什么能那么肯定老妈没见过大恶鬼呢?因为那天晚上她和自己在一起,不可能出现在老妈面前!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解释吗?

    自己亲眼见到大恶鬼的时候,他都没有杀人,而自己不在场的时候,他却杀人如麻!并且,刀法手法全无二致。包括嫂子在内,死法都一模一样。只有于贵不同,是中枪弹而死,那恰巧是艾欣已乘车远去了。到底去了多远?在不在枪弹的射程之内?虽然再见到艾欣时,她确实是远在射程之外,但从于贵死到艾欣现身,期间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从容安排。

    当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从记忆中被搜索出来时,伴随而来的是像电影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画面……

    月黑风高夜。东屋里,李仲元拿着那些从紫禁城里的内务府捡来的东西跟嫂子讲。外边,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黑影在房檐上倒挂金钟向屋里窥视。灯光从窗帘缝里漏出来,照在黑影脸上,是艾欣。

    于贵开院门进来,艾欣忙隐身在房顶上。于贵走后,李仲元回西屋睡觉。艾欣将身一纵,轻轻落地。然后端下一边的门扇,潜入房中,照炕上躺着的人就是一刀。随后迅速起出地砖下的那包东西。出门时,被门边的钉子挂破了裤腿……

    艾欣回家后,匆匆看了金万年的破案材料后,仔细研究那写在战袍残片上的“天书”。研究至天明也无法破解“天书”的奥秘,遂一大早来到李家门前,伺机营救李仲元。当李仲元被警察带到胡同口时,艾欣从怀中取出几个二踢脚点燃,扔到人群上空……

    在张壁村艾家。李仲元与艾欣正在研究“天书”,忽听外边有动静,(艾欣当然不愿意让另外一个人分享破解“天书”的成果)艾欣闪身出门,飞身上房。佟建业慌忙掏枪间,已被艾欣掌劈,晕倒在地……

    从双塔寺逃脱后,来到一间小旅馆。李艾二人继续破解“天书”。李仲元说:“在大同华严寺附近灭了严家……”艾欣不由自主地破口而出:“在洪洞广胜寺附近破了盛家……”

    当晚,各自回房后,艾欣自责道:“他说个严家,你就紧接上个盛家。就你嘴快!幸亏他在这方面缺根弦,要不,前功尽弃!”

    平遥小旅馆之夜。艾欣黑着灯在屋里整装束衣,然后听听隔壁李仲元鼾声已起,遂轻轻开门,纵身一跃,飞身上房……

    在空荡荡的木家宅院里,艾欣纵身从房顶上落下,轻轻撬开房门。木老东家看到手持利刃的艾欣时惊恐不已……艾欣利刃一挥,木老东家立时毙命。艾欣遂按照李仲元所说,照李闯王行军路线图的顺序打开地下室。认真搜索之后,从容出门而去……

    佟建业随后潜入木宅,却发现一具死尸,慌乱之中将校徽碰落而不自知……

    在从玄中寺出来的马车上,李仲元跃下后,马车疾驰而去,佟建业在后面纵马追赶。到下一个急转弯处,艾欣故技重演,纵身跳下,藏身于草丛中。佟建业尾追空车而去……

    艾欣飞步赶回,远远地看见于贵举起了刀,艾欣抬手一枪,(谁见艾欣有枪了?那么同样没人见过艾欣有刀)于贵中枪倒下。李仲元跳到路当间大骂,远处艾欣悄悄躲在草丛中一言不发……

    在阳曲大槐树村外的城隍庙里,李仲元帮“了啦”收拾呕吐物,艾欣身穿夜行衣趴在房顶上,从一个露天的破洞口监视着李仲元。

    “了啦”指指城隍爷的塑像说:“让他看看怕怎的?难道他裤裆里没有?”外边艾欣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当时确实没听出笑声是女人还是男人来)

    李仲元将“了啦”呕吐物包了一点,装作很珍贵的样子揣进怀里。后故意脱掉大褂,走出门外时,艾欣从房顶的破洞中纵身而下,将衣服中的纸包拿去,复又飞身上梁,从破洞口钻到外边房顶上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一看,顿时恶心的几乎呕出来……

    方芷怡的西山别墅。艾欣将英子托于旅栈之后,疾步返回。潜入别墅后,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直杀至方芷怡卧室外,杀死那个女佣后,从她身上取出钥匙,打开门,将惊恐万状的方、毛二人杀死。尔后来到地下室,从看守身上找到钥匙,打开牢门,推醒李仲元……

    槐柏树街艾欣家。金二因找不到李、艾二人,就在艾欣家附近守株待兔。(金二在张壁村待了较长时间,一定是打探清楚了艾欣的来历)

    李、艾二人进屋后,金二爬到窗户上看到李仲元和艾欣在一起,于是,出声报警。

    艾欣飞身而出,一刀阻断了金二的后半句话。然后,飞快地用金二的衣襟把刀擦净,飞身上墙,将枣树叶震落一地……

    当画面定格在这儿时,李仲元身下的床单已经湿乎乎的了。他只感觉到心跳的厉害,就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但手和脚却冰凉冰凉的。他再次告诫自己:冷静一点,梳理一下思绪,一个毫不犹豫的杀人者和一个千方百计的救人者,这二者能是一个艾欣吗?

    杀嫂是为了劫取寻宝线索,救李仲元是为了得到李仲元的好感,能够零距离接触李仲元,从而获得寻宝进展的第一手资料。方芷怡不是也同样吗?

    杀木老东家和智云大师是为了藏宝信息不扩散,而杀于贵是为了保护李仲元,在没有寻到宝藏前,李仲元就是宝!

    杀金二是为了灭口,不让自己得到对凶手不利的讯息。而不杀佟建业是因为佟建业不符合以上的该死的标准!也就是说,他还不具备死的资格!

    杀人者与救人者的形象完全重合!

    那么,从以上逻辑来推断,自己就是一个被判缓期执行的死囚!寻到宝藏之日就是自己人头落地之时!

    被突如其来的恐怖与惊惧,从天而降的死亡威胁的冷汗淋漓、手足冰凉的事,李仲元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是不知经历过多少次了,但这一次的感觉尤其剧烈。这感觉不仅仅源自突然发现的惊惧和死神的逼近,更增加了一种心痛与无助的感觉。这一个多月来,屡涉险境,但每每总有艾欣出手相救,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产生了一种对艾欣的依赖心理。这心理一半源自他对艾欣的钦佩与感恩,一半源自孤独者对一个肩膀的渴求,疲惫无助时,你可以靠一靠,从而感觉到温暖和力量。

    但这个肩膀给予的温暖是假的!是别有用心的!这个肩膀下的那只手里握着一柄利刃,正悄悄地向你逼近……

    这个发现太让人心痛了,就算突然知道那个大恶鬼原来竟然是自己的老妈,也不会如此心痛!

    经过一番痛苦的煎熬之后,李仲元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一番之后,他决定,不能坐以待毙,逃!

    李仲元火速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包,并侧耳听了听隔壁艾欣房间里的动静后,屏声息气地开门离去。临出客栈门,他还不忘告诉店小二,同行的那位姑娘要问,就说李先生出去买瓶酒,一会儿就回来了。